畢業,就來到這個毗鄰港澳的小鎮,在舊城區的一所初級中學執起教鞭,當一個普通的“教書匠”。為了應付“早起晚歸”的工作,我在學校對面的一棟有二十多年樓齡的居民樓的頂層購下了一個小小的單元。
鄰居老鄧是酒樓里的一名茶水工,早年離異,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
大兒子今年讀高三,初中的母校就是我所任教的學校。我雖沒教他,但他還曾到我辦公室請教關于他中考填報志愿的事項。他留著寸頭,頭發一點也不濃密,有點枯燥;臉型修長,顯得有些白皙。我勸了幾次,他才怯怯地移過一張椅子坐下。他說,老鄧讓他填報城里的學校,還保證砸鍋賣鐵也供他念城里最好的學校,只要他被錄取了;而他自己卻打算報鎮里的高中,他從不懷疑爸爸的許諾,但畢竟在鎮里讀不需要寄宿,可以少花好多錢……他擔心鎮里學校高考上線率低,而我和他講了自己—— 一位出自農村的小老師的經歷,然后讓他自己做決定。他嘴唇依然緊抿,但眉頭舒展了些,靦腆地對我笑了笑,輕輕地把椅子移回原處,轉身離開。我知道,他已經有了選擇。
高中,他果然是在鎮里讀。
搬進這個小單元已經三年多,至今,除了偶爾與小鄧、小小鄧碰面。和老鄧可是緣慳一面,只是好幾次在凌晨過后不久聽到厚重的腳步聲還有大門外兩戶共用的鐵門開關的碰撞聲,我猜那是老鄧的聲音。東莞的茶樓多是接近凌晨才打烊。
春節前,小鄧帶著小小鄧敲開了我的家門,給我送來了一大串臘肉。小鄧說是他爸爸自個做的,元旦沒到就買肉閹曬,煲臘味飯特香??催@小鄧一臉的自豪,我逗他:那你會做嗎?他笑了笑并不回答。一旁的小小鄧迫不及待地說:“我哥會的,他每年都幫我爸爸做呢!”
轉眼,寒假過去了,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帶領著53位“小兵兵”為六月的中考而準備??紙鍪菦]有硝煙的戰場,而和高考相比,依然懵懂的孩子面對著單行線的中考,作為班主任的我期待與焦慮并存,更多的是著急。
晚修回家,打開電腦,準備第二天的主題班會:開啟心靈大門,啟動中考引擎。我準備帶領他們大聲誦讀諸如“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等引人深思的經典勵志名句;也準備給他們羅列鑿壁偷光、螢囊映雪、聞雞起舞、懸梁刺骨、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等蕩氣回腸的經典故事……
厚重的腳步聲還有鐵門的碰撞聲響起,時間已經是凌晨。又過了許久,正當我準備關電腦時,大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警惕地起身,開門,張望。
大門外沒有人,但走廊陽臺上多了一盆小花。盆是最普通最廉價的陶瓷花盆,是沒有包漿的那種;花也是最普通最常見的郊外不知名的小花,甚至在老街小巷的角落都能看見。白紫相間的小花,在昏黃的燈光下,在黑漆的深夜中,竟煥發黑暗無法吞噬的光亮……
這種光亮我似乎在小鄧、小小鄧的身上見過,甚至在未曾謀面的老鄧身上感知過。
第二天,主題班會上,我在黑板上寫下了“給心靈種上一棵小花”一行大標題,我要給那些正面對中考的孩子們給自己的心靈種上一棵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