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門學科,語文向來肩負著超出知識教學之外的任務。其人文性和工具性統一的屬性,使其承載著比其他學科更為顯要的教化責任。說到語文,我們就會說到愛國愛鄉教育,說到民族精神培養,說到集體觀念樹立。事實也是,一個學生如果語文成績不好,我們還可以有其未掌握方法的托辭;但如果一個學生不懂得愛己、愛人、愛家、愛國,我們就再找不出搪塞的理由。所以,語文教師身上的責任是沉重而艱巨的。
語文學科外延寬廣。除了知識傳授,對學生的個性培養和情感陶冶也甚為重要。教孩子三年,就要為他們想三十年。在這一點上,語文教師所肩負的責任是其它學科教師無法比擬的。語文的人文化、社會性、道德感屬性,使它的教育主題隨著時代的發展常換常新。
比如同樣的《鄉愁》,我們可以讀到不同的懷想——因為遙思已如一張紙,薄薄的機票就能把它穿透;同樣的《背影》,我們可以體味不同的感傷——當年笨拙的背影,如今常常隱沒在網絡的那一頭;同樣的《我愛這土地》,我們感受的是不一樣的忠貞——如今的愛國,早已不止是深沉的寄望,更是刻苦的攻讀,兢業的勞作;同樣的《濟南的冬天》,我們心中更多的是遙遠的追念——如今的冬天,雪景依稀,我們心中徒剩另一種寒冷和溫熱。
更不一樣的是我們的學生。時代的發展,網絡的普及,不僅使學生的知識量成倍增長,更讓其觀念呈現多元化發展態勢。我們再也找不到當年學生的淳樸拙厚,但也常常驚異于他們的洞見和辯白。——無法回歸的教育路徑,躍動著越來越多的情懷和理智的碰撞。
當學完《最后一課》,我告誡學生也要記住日本侵略者的殘忍和暴虐時,學生卻語出驚人地說:“老師,難道您不覺得他們作為軍人來說,都不折不扣地是一名出色的士兵嗎?他們所做的只是出色地完成任務而已,就像我們完成您布置的作業一樣。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他們本身是不該承擔這樣大的責任的。”
學習《蘇州園林》,當我引導學生為中華民族燦爛輝煌的傳統文化而驕傲時,學生懷著質疑的態度說:“老師,其實傳統、歷史、文明過重也是一種負擔。要不,為什么中國人發明了火藥,不去制造槍炮,只是去放爆竹;發明了指南針,沒有服務于遠征的航船,而是去看風水#8943;#8943;”
學了《勇氣》,當我教育學生要用生命去保衛國家財產時,他們拿著手中的報紙大聲地向我讀到:“大慶市某銀行遭蒙面歹徒襲擊,由于力量的懸殊,一女工拿出1.3萬儲蓄款打發了歹徒,保護了在場的幾名職工的生命安全。事后,銀行以該女工損害國家利益為由,將其除名。女工不服,訴至法院,其理由是:物質財富是國家利益,公民也是國家利益的組成部分,而且是更為重要的部分,因為生命的價值大于物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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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終于有了那么一天,在學習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個夢想》時,當我滿懷著熱忱和激情鼓勵孩子們務必要成為那個執著于崇高理想的人時,他們用誠摯的眼光望著我問:“老師,您確定要讓我們成為那樣堅定而又執著的人嗎?您確定我們在走完這樣的人生道路后不會后悔嗎?”
我——遲疑了!
的確,如今擺在我面前的最為棘手的問題,不是如何去指導他們學習文學的知識、語法的規律,而是如何去引導他們在接受知識的同時,更能學會用一種健康而辯證的眼光,去解釋這個豐富多彩的社會不斷呈現在他們面前的缺漏與不足,且透過這一切穩穩地把握住自己內心的是非準則。這的確不易,因為教師也是人,我必須在說服他們之前先說服自己,而學生與我在接受社會現實時是同步的。這與年齡無關,與經驗無關,與師道尊嚴也無關。
面對這么多的疑慮與不肯定,我的確遲疑了,但我最終還是明確地意識到,這個世界有很多道理是毋庸置疑的,我得替他們把關。教師這個職業給了我向孩子們說話的機會,我說了,他們可以不聽,因為整個社會的力量太強大,當一己之力與之相抗衡時,常常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我仍將努力。當今時代,很多人選擇先追求物質的滿足,再建造精神的家園,這種想法使正在成長中的學生缺少了最起碼的是非標準和自知。我甚至可以“看見”他們那顆稚嫩的心正在變得貧瘠,乃至慢慢萎縮。作為他們的老師,在獨善其身和精衛填海之間,我選擇后者。
情懷和理智的沖撞,理想和現實的對弈,總是如此緊緊牽連著語文課堂,使身處其中的我常常感受到一種堅決而又似乎微弱的呼喊。我不知道我的觀點能得到多少學生的認同,也許不多;我也不知道,這種堅持能不能真的在某一個學生的一生中起到一個小小的作用,但我始終在嘗試,因為我覺得對于信念的恪守和堅持,不僅教育需要,這個社會也需要。
(作者單位:東莞市黃江中學
廣東東莞523750)
責任編輯余志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