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眾多文化救國的清末名士中,張元濟是較為獨特的一位。他立足書業(yè),向國民傳播知識,利用書籍喚醒和教育國人。他翻譯西學,遍尋古籍,組織收藏,精心校勘,編輯出版,推廣利用,是中國近現(xiàn)代書業(yè)的巨人和全才。他在古籍挽救、校勘編目、藏書建設(shè)、編輯出版和西學推廣等方面作出了巨大貢獻。
關(guān)鍵詞:張元濟;編輯出版;古籍整理;藏書建設(shè)
中圖分類號:G2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8122(2011)02-0080-02
日前翻閱《中國近現(xiàn)代圖書館事業(yè)大事記》,偶見記錄:“1月29日,上海東方圖書館被日機炸毀,損失普通中文圖書268,000冊,西文圖書80,000冊,善本書3,203種,29,713冊,何氏善本書約40,000冊,方志2,641種,25,682冊,全部價值227萬余元”[1]!閱罷憤然擊拳,進而查閱相關(guān)資料,走近張元濟先生,頓生仰慕,感慨頗多。于是動情提筆,聊表敬仰和紀念。
一、“扶助教育為己任,不以盈利為目的”
維新變革失敗后,翰林出身的張元濟被革職,并永不被敘用。有著強烈愛國救國熱情的他并沒有消極避世,而是轉(zhuǎn)投另一個戰(zhàn)場,接受盛宣懷的邀請,到中國新學樞紐地上海,在知名度非常高的南洋公學任職,投身教育事業(yè),從政治救國變?yōu)榻逃葒?。他把中國的希望寄托于“開啟民智”,認為這是中國現(xiàn)代化的必由之路。三年后,他發(fā)現(xiàn)南洋公學的規(guī)模有限,所培養(yǎng)的人才遠不夠用,認為一校教育較之全體國民教育的局限性太大,決定轉(zhuǎn)向?qū)翊蟊姷钠占敖逃谑且闳环艞墬l件優(yōu)越的南洋公學之公干,委身弄堂,受聘于當時的一個私營作坊——商務(wù)印書館,可見其勇氣與魄力。他是看準了書籍出版發(fā)行、知識傳播對國民教育的巨大影響力。
商務(wù)印書館由弄堂小廠發(fā)展壯大成為遠東最大的出版商,離不開他的睿智和努力。
首先,他聘請了蔡元培、夏曾佑和高夢旦等知名之士擴大了商務(wù)印書館的影響力,提升了編輯出版的質(zhì)量和品位,可謂一箭雙雕。
其次,他對書籍出版有很強的規(guī)劃和策劃意識。比如,他抓住科舉廢除后、私塾和書院大量出現(xiàn)的絕好時機,工作重點之一放在了教科書的編輯和出版發(fā)行上,1904年,商務(wù)版《最新初等小學國文教科書》出版,被全國各地的學堂廣泛采用[2],這個出版計劃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在客觀上也達到了他的“輔助教育為己任”的愿望。
再次,他適應(yīng)時局,大膽革新。新文化運動的興起,白話文風行天下,使得以文言文見長的商務(wù)印書館日漸敗退,張元濟當機立斷,對人事組織進行大調(diào)整,大膽引進鄭振鐸、王云五、顧頡剛、竺可楨和矛盾等新文化人才,作為印書館的骨干力量,這對翰林出身的張元濟來說,實屬難能可貴,令人欽佩!經(jīng)過這次大變革,商務(wù)印書館獲得了新生,取得了更大的成功。這在客觀上對新文化的傳播起到了強有力的推動作用,滿足了他文化救國的夙愿。
二、“求之坊肆、丐之藏家、近走兩京、遠馳域外”
張元濟曾言:“吾輩生當斯世,他事無可為,惟保存吾國數(shù)千年之文明,不至于因時勢而失墜,此為應(yīng)盡之責。能使古書多流傳一部,即于保存上多一分效力。吾輩炳燭余光,不能不努力為之也[7]。
他想盡一切辦法去搜集古籍。首先,“凡遇國內(nèi)各家藏書散出時,總是盡力搜羅”[4],他收購的家族藏書很多,較為知名的有紹興徐氏藏書,長洲蔣氏藏書、廣東豐氏藏書、太倉顧氏藏書、烏城蔣氏藏書和揚州何氏藏書等[5]。但有一樁,令他終身遺憾,心痛不已,那就是陸心源皕宋樓藏書的流失。1907年,陸心源之子陸樹藩以十萬元的價格將皕宋樓藏書賣給了日本巖崎氏靜嘉堂文庫[1],這比商務(wù)印書館的出價僅高兩萬元!中國損失了大量珍貴文化遺產(chǎn),尤其是數(shù)百種的宋版文獻。其次,他每到一處,除了公干,唯一要做的事情似乎就只有搜集古籍,往往為獲取一本古籍而不辭辛苦地奔波,足跡遍及坊間。再次,為探訪古籍,他甚至奔走域外。他曾到法國尋訪我國被盜的敦煌文獻典籍,他曾到日本靜嘉堂文庫、內(nèi)省圖書寮、內(nèi)閣文庫和東洋文庫等處查照和影印我國遺失的典籍[6],他還在家門口掛招牌收書,在報紙上登廣告購書,可以說,為尋訪古籍,他千方百計,不遺余力。
三、“愿?;砬О賰|,有書分餉讀書人”
張元濟教育救國的行動始于1896年。當年,身為翰林的他與好友陳昭常等創(chuàng)辦西學堂,次年改稱為通藝學堂[7],教授英語和數(shù)學,使西學東進,欲教育救國、科技救國;并在學堂附設(shè)閱報處、圖書室,免費對外開放;加入商務(wù)印書館后,他于1904年創(chuàng)設(shè)了編譯所圖書室,1909年發(fā)展壯大成為涵芬樓[7]。1924年建成東方圖書館,投入使用后,每日下午對民眾免費開放[8]。1932年日寇的定點轟炸和故意縱火,使商務(wù)總廠和東方圖書館徹底毀滅[9]。他懊悔地自責:“這也可算是我的罪過,如果我不將這50多萬冊搜購起來,集中保存在圖書館中,讓它仍分散在全國各地,豈不避免這場浩劫!”[10]但他沒有氣餒,更不會沉淪,而是用憤怒的心、激昂的斗志重新投入工作。
張元濟仍沒有放棄利用書籍啟迪民眾、教育民眾的愿望,“愿?;砬О賰|,有書分餉讀書人”仍是他念念不忘的追求目標??谷諔?zhàn)爭時期,在張元濟的努力下,著名金融家、實業(yè)家葉景葵捐款捐書,共同發(fā)起成立了合眾圖書館,之后,鄭振鐸、顧廷龍、王云五和蔣復璁等也加入了建設(shè)的隊伍之中[11]。合眾圖書館仍堅持對普通民眾開放。1953年,合眾圖書館捐贈給了上海市人民政府,更名為上海市歷史文獻館。
從通藝學堂圖書室到涵芬樓,到東方圖書館,到合眾圖書館,再到上海市歷史文獻館,縱觀這一歷程和變遷,每一時期都傾注了張元濟的大量心血,每一階段都包含了他對祖國文獻的熱愛,對教育救國、知識救國的不懈追求。
四、“予任其勞而使人受其逸,予居其難而使人樂其易”
古籍典藏和編印的前提性步驟是鑒別和校讎。這是一項瑣碎細致的工作,不僅需要深厚的專業(yè)功底,更需要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和甘愿為他人做嫁衣的高尚情操。他精通于宋刻本和元刻本等各時期多種版本的特點及其沿變。他尤其重視宋刻本,因為宋代是刻本最繁盛的時期,各家刻本整體制作嚴謹,版本精美,歷來為藏書家、版本學家所推崇[12]。無論是版本鑒別和篩選,訛誤的修正,還是典籍的編修、校對和影印,他都認真對待,躬身親為。他盡量尋找時間最早、面貌最全、最真的版本作為母本,不確定時,他就用多種版本進行比對,再確定最佳的底本;??睍r,對所用底本的每一頁書,他都看上好幾遍,每一遍都要仔細校對,最后付印時他還要一頁一頁的簽字;為了更好地延續(xù)古籍之命,他采用影印的方式,把很多珍貴古籍,尤其是破舊嚴重、即將消亡的古籍,進行校輯出版[13]。
張元濟先生古籍整理取得了豐碩的成果,輯印了大量古籍文獻,其中最有影響的是《四部叢刊》、《百衲本二十四史》和《寶禮堂宋本書錄》。這三部巨著都是規(guī)模宏大的文化工程,《四部叢刊》這部大型古籍善本叢書共收入古籍323種,8548卷,2100冊;《百衲本二十四史》成就最大,它以傳世宋明舊刻為底本,采取影印的辦法,而又校改了其中較明顯的訛誤,被著名歷史學家張舜徽譽為全史中“最標準的本子”,它也是張元濟傾注心血最多的一部巨著;《寶禮堂宋本書錄》是我國重要的古籍圖書版本目錄學著作,共收宋版書111種,是研究古籍版本尤其是宋版古籍珍貴的參考資料[13]。
自己任其勞,居其難,而使讀者受其逸,樂其易,張元濟先生的這種樂為人做嫁衣豁達胸襟和嚴謹治學的精神值得我們這些后輩書業(yè)人頌揚和學習。
五、結(jié) 語
張元濟做古籍和地方志的搜集工作,招個別股東反對,說他“徇一人之嗜好”, 文弱儒雅的張元濟拍案而起:“此事決不使公司于營業(yè)上有損!”[2]典籍搜集,尤其是古籍購買確實是耗資巨大的事情,他也確實有這個嗜好,但算不算一己之私,這要看典籍的用途和歸屬。有人說他和王云五先生不合,心胸不闊,這是工作上的事,工作思路不同,甚至意見相左,都很正常,他們都是為了商務(wù)印書館的更好發(fā)展,絕不存在個人恩怨問題??v觀張元濟的一生,是為商務(wù)印書館操勞的一生,是為拯救祖國典籍奔波的一生,是為典籍??焙驼沓霭婷β档囊簧菫閱⒌厦裰?、教育救國呼吁爭取的一生,總之,他不愧為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一位令人敬佩的書業(yè)巨擘。
參考文獻:
[1]鄒華享,施金炎.中國近現(xiàn)代圖書館事業(yè)大事記[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
[2]百度百科.張元濟[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138 950.html?wtp=tt,2010-09-05.
[3]張元濟,博增湘.張元濟博增湘論書尺牘[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3.
[4]張元濟.張元濟詩文[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6.
[5]馬明霞.張元濟搜集整理??陛嬘」偶墨I述略[J].蘭臺世界,2007(9).
[6]戴慧英.藏書家張元濟與涵芬樓[J].甘肅社會科學,2006(3).
[7]張榮華.張元濟評傳[M].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7.
[8]劉偉俠.張元濟在中國公共圖書館建設(shè)方面的作用[J].嘉興學院學報, 2009(5).
[9]吳方.仁智的山水#8226;張元濟傳[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4.
[10]張樹年.我與商務(wù)印書館[M].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95.
[11]張學繼.出版巨擘——張元濟[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
[12]楊安利,黃顯堂.張元濟先生與古籍版本學[J].圖書館理論與實踐,2007(3).
[13]張會芳.論張元濟的文獻整理成就[D].鄭州大學,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