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詩歌鑒賞是一個復雜的審美過程,需要讀者與作者心靈的溝通與共鳴,而要跨越時空與作者心有靈犀,一解其中味,讀者必須跨越語言關(guān),讀懂詩家語。詩人、文藝評論家謝冕教授曾說:“詩歌鑒賞的第一座難關(guān)是語言。”這是因為詩歌既要簡約,又要恪守格律,遣詞造句明顯不同于文言文,諸如篇幅的限制、韻腳的約束、修辭的需要等等。這些因素往往影響讀者對詩句本身意義的理解,加上詩人有時刻意求工,讀懂詩歌絕非易事。所以,掌握詩歌的語法知識,明白詩家語的特點,對于鑒賞詩歌特別重要。
一、注意詞類活用
古詩是精練的文言,要想正確理解詩意,必須注意詞義的把握,尤其要關(guān)注詞類活用現(xiàn)象。
1.名詞活用作動詞。如:
①“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蘇軾《江城子·密州出獵》)“錦帽貂裘”等于說“戴錦帽”、“穿貂裘”,這是名詞活用為動詞。
②“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劉禹錫《竹枝詞》)“雨”,名詞用作動詞,意為“下雨”。東邊的太陽出來了,西邊還在下雨。
2.名詞活用為形容詞。如:
①“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劉禹錫《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春”,名詞用作動詞,意為“茂盛”。在沉船的旁邊千帆競發(fā),在病樹的前頭萬樹茂盛。
②“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高適《別董大》)“曛”,日落時的余光。這里是“昏暗”的意思。遼闊的天宇黃云密布,遮天蔽日,太陽失去了光輝。
3.形容詞作名詞。如:
①“貧賤有此女,始適還家門。”(《孔雀東南飛》)“貧賤”,形容詞用作名詞,意為“貧賤之家”。貧賤之家有這樣一個女子,剛出嫁就被休回娘家。
②“朱顏君未老,白發(fā)我先秋。”(李白《憶襄陽舊游,贈馬少府巨》)“秋”,名詞用作形容詞,意為“衰老”。你年青容貌還沒老,我卻長出了白發(fā)先衰老了。
4.形容詞用作使動。如:
①“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王安石《泊船瓜洲》)“綠”意為“使……綠”。
②“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常建《題破山寺禪院》)“悅”意為“使……高興”,“空”意為“使……坦蕩空靈”。
5.形容詞用作意動。如:
①“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李商隱《晚晴》)“重”,意為“以……為重”。蒼天有意憐愛生長在幽暗之地的小草,人世間更以晚晴為重。
②“誰人得以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戶侯。”(杜牧《登九峰樓寄張祜》)“輕”,意為“把……看輕”。有誰能比得上你張公子,你的千首詩把高官厚祿看得很輕。
6.名詞作狀語。如:
①“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陌上桑》)“府”即“在府郡”,“朝”即“在朝廷”,這是名詞活用作狀語。
②“強虜灰飛煙滅。”(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灰”、“煙”:像灰煙一樣。曹操的水軍像灰煙一樣飛散消失了。
詞類的活用,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能,且在詩歌中最為多見,在解讀詩歌語言時值得高度重視。
二、正確修整語序
詩歌由于格律的需要,常采用一些特殊的句式。如倒裝句、省略句。
1.倒裝句。常常是受平仄限制或表意需要而進行的調(diào)整。
杜甫《秋興八首》(其八)的“香稻啄余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乍看起來,這兩句詩既沒有生僻難懂的字眼,也沒有古怪深奧的典故,可是讀起來感覺不知所云。其實作者在這里運用了倒裝的句式,按照現(xiàn)代漢語語法分析,應(yīng)是“鸚鵡啄余香稻粒,鳳凰棲老碧梧枝”。杜甫在此詩中主要是寫京城長安的風物之美,強調(diào)那里的稻米和梧桐的非同尋常——稻是被鸚鵡啄余的香稻,梧桐是被鳳凰棲老的碧梧。同時,把“香稻”“碧梧”放在前面也是照應(yīng)詩題中的“秋”字,如照正常的語序說則跟詩題渾不搭界了。
“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發(fā)”,應(yīng)該是“應(yīng)笑我多情,早生華發(fā)”。通過分析,可以看出是賓語前置。“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分析得出是主謂倒裝,應(yīng)該是“杏花雨沾衣欲濕,楊柳風吹面不寒。”“停車坐愛楓林晚”是定語后置;“僧敲月下門”則是狀語后置。
需注意的是,倒裝既有上述的當句(句中)倒裝,還有跨句倒裝。如“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都應(yīng)該看作是跨句倒裝。
“倒裝法”使詩的語言更靈動,使詩的意境更優(yōu)美,富于彈性。
2.省略句。受格式韻律的限制,也是為了產(chǎn)生一種形象感人、回味無窮的藝術(shù)效果,詩歌常省略一些成分。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省略了關(guān)聯(lián)詞“雖然……但是……”;“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省略了“如果”類假設(shè)性詞語;“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省略了介詞“于”。“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省略了采擷的賓語“此物——紅豆”。“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省略了謂語動詞“遠離”“深居”。省略的形式很多,可以是主語、謂語、賓語、中心語、介詞,也可是關(guān)聯(lián)詞,我們在品讀詩歌時,借助語法和想象把省略的內(nèi)容補充出來,那樣才會更好地理解詩句。
法國詩人梵樂希曾“把散文比作走路”“把詩歌比作跳舞”。可以說,沒有省略,詩歌就沒有了形象感,就不能給人以無限的想象,甚至索然無味。
三、明白互文見義
互文,是上下文義互相闡發(fā)、互相補充的一種修辭方法,能收到經(jīng)濟筆墨、以少勝多、表意委婉、耐人尋味的藝術(shù)效果。如杜牧《泊秦淮》“煙籠寒水月籠沙”,其意思應(yīng)是“煙氣、月光籠罩著凄涼寒冷的秦淮河水及水邊的沙灘”;辛棄疾《西江月》“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詩中“驚”“鳴”互文,正確的理解應(yīng)為“(半夜里)明月升起,驚飛了樹上的鳥鵲,驚醒了樹上的眠蟬;輕拂的夜風中傳來了鳥叫聲和蟬鳴聲”。這樣理解,詞的意境才更顯豐富優(yōu)美。
互文分為單句互文和對句互文。
所謂單句互文,就是指在同一句子中前后兩個詞語在意義上交錯滲透、相互補充。例如“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王昌齡《出塞》),從字面理解,這句詩是“秦時明月照耀漢時關(guān)塞”之意;實際上,應(yīng)該理解為“秦漢時的明月照耀秦漢時的關(guān)塞”。秦漢是相繼更替的王朝,都曾建立了強盛的勢力,但終究成為過眼煙云。強烈的對比,強化了歲月滄桑感。這種類型的詩句還有“栗深林兮驚層巔”(李白《夢游天姥吟留別》)。其中“栗”與“驚”互補見義,即“使深林與層巔戰(zhàn)栗而震驚”,并非栗的只是深林,驚的只是層巔。“主人下馬客在船”(白居易《琵琶行》)也是典型的單句互文。
所謂對句互文,就是指下句含有上句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詞,上句含有下句將要出現(xiàn)的詞,對句與出句的意義相互補充。
依據(jù)上下兩句的關(guān)系,對句互文又可分為近義式和反義式。近義式如“當窗理云鬢,對鏡帖花黃”(《木蘭詩》)。這兩句詩應(yīng)譯為“向著窗戶,對著鏡子,梳理云一樣的秀發(fā),把黃花帖在臉上”。反義式如“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杜甫《客至》)。從字面上看,前后兩句對舉,但在意義上兩句都話外有音,而且是正反結(jié)合。即“花徑不曾緣客掃,今始為君掃;蓬門今始為君開,不曾緣客開”。此種互文句用詞更為簡約而含義更為豐富。
只有掌握了互文的結(jié)構(gòu)方式,才能完整地理解其要表達的意思。如只從字面理解,不但不能完整而準確地把握其要表達的內(nèi)容,有時還會進入迷宮百思而不得其解。
四、牢記常見典故
所謂典故,簡言之,就是詩文中引用的故事或有來歷的詞語。它是古代詩人常用的一種藝術(shù)方法,也是古典詩歌一道獨特的風景。
恰當運用典故,對豐滿詩歌形象,豐富詩歌內(nèi)涵,增強詩歌的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都很有好處。如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中的“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語出《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表明自己雖然年紀老大,但雄心猶在,尚能為國殺敵立功。詞人豪爽剛烈的氣節(jié)、矢志報國的熱情、壯志難酬的悲憤、英雄遲暮的凄涼盡含其中。王安石《桂枝香·金陵懷古》中的“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語出謝脁《晚登三山還望京邑》中的“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描寫了金陵的壯麗景色。
用典既可使詩歌語言精練,收到言簡意豐、耐人尋味的效果,但也會給同學們閱讀和理解詩歌帶來一定的困難,要想正確地理解詩歌,必須了解詩歌中常用典故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