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 慧
從本質主義 反本質主義看電影《色·戒》中女性主義
閆 慧
影片《色·戒》以抗日救國的宏大敘事開場,以時代洪流為背景和底色,以身體政治學為焦點,由性到情的生發,敘述了不可能環境中之可能的一場曠世奇戀。表現了復雜、模糊、幽深、微妙的人性人情。李安導演的這部電影不僅揭示了人性的復雜,也包含了濃厚的女性主義色彩。擬從分析王佳芝這個藝術形象入手來探討革命中女性命運的另一面,并從本質主義和反本質主義的角度解讀該電影中的女權主義色彩。
《色·戒》;本質主義;反本質主義;女性主義;身體政治
“這是革命的時代,這是解放的時代,這是寓言的時代,這是反諷的時代。”[1]
該片改編自張愛玲同名短篇小說,講述愛國女學生王佳芝使用“美人計”暗殺漢奸老易,卻對老易生出愛意,在暗殺關頭助他逃走的故事。影片中熱血青年的愛國鋤奸行動集中于一點,就是以王佳芝的身體為誘餌、陷阱,使大漢奸、特務頭子易先生色迷心竅、心猿意馬、無法自持時而殺之。而王佳芝也心甘情愿為抗日行動“獻身”,這對一個花樣年華的弱女子而言,不啻是一個令人感動的“壯舉”。這是以政治的名義對個體身體的一次“征用”,是身體的政治化、工具化和使命化行為。因此,可以說王佳芝就是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中,在敵對的社會中獻出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愛情乃至自己的生命,完成了男性社會中女性的多重祭獻。
從女性主義的角度解讀《色·戒》中的女性敘事,我們可以看出該影片呈現給我們的是女性的多重祭獻。為了政治和救亡,她(王佳芝)祭獻了身體,又因為愛情,她祭獻了生命。這種祭獻是有歷史淵源的。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出男人更注重意識形態的東西,而女人則比較重視情感,當情感與意識形態發生沖突時,因此,在一個男權的社會里,女性所能做的只能是多重的祭獻,即她的身體、愛情,甚至生命。
在80年代,女性主義有兩個“哲學”立場,即“本質主義的”(essentialist)立場和“反本質主義的”立場。其中,本質主義的女性主義認為,“世上存在一個特有群體——‘女人’,它可以與另外一個群體——‘男人’分離出來,這是從身份的角度來看的,而該身份是先于文化出現的,或者說是外置于文化的,并且最終有其生學的根源。”[2]而反本質主義的女性主義的看法則與之全然不同,理論家們企圖弄清女性主體性在父權文化中建構的過程。認為“女人應該摒棄男性/女性形而上或生物學的兩分法,其目標是超越性別差異的區分類別,或者至少要認識到這些類別都不過是文化的建構而已。”[3]
在影視文本中的女性角色,不論是正面還是負面女性形象,他們所造成的印象“是一種強制性的認同,它將女性置于次要的位置,把女性作為喪失了自我的形象置于這個世界的某個位置,以依附男性。”[4]當男人有了困難的時候,他們想到了女人,想到了女人的身體與美貌。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刺殺漢奸,鄺裕民想到了美人計的實施。他讓王佳芝對冒險的刺激有近乎變態的向往;王佳芝為了所謂的“愛國理想”,毅然地投入勾引易先生這項在她或許還理解得懵懵懂懂的所謂愛國運動之中。
然而,“女性主義研究皆在打破將女性界定為迎合男性的需求和欲望的男性傳統,主張女性從邊緣化和沉默狀態中走出,爭取自己的發言權,建立具有女性價值、看待事物方式的女性話語體系。”[5]本文通過對電影中的人物角色、行為模式、觀看角色的塑造等內容的研究,指出不論女性角色是針對男性角色還是男性觀眾,都是被觀看者。作為男性觀看者,他們的觀看席位是有男性性別特征的,總之,女性角色不論是針對男性角色還是男性觀眾,總是處在男人的欣賞眼光之下,成為男人特征顯示的另一個參照面。
為了政治,為了救亡,讓一個弱女子去色誘漢奸去完成謀刺的壯舉,男人們卻隱藏在幕后策劃著。王佳芝不得不委身給兩個男人,一個不情愿,一個從不情愿到情愿。當暗殺行動的組織者遲遲不行動卻要求她忠誠,忠于自己的信仰,把漢奸拴在陷阱里時,王佳芝終于情緒失控,大聲質問:“你以為這個陷阱是什么?我的身子嗎?你當他是誰? 他比你們還要懂戲假情真這一套。他不但要往我的身體里鉆,還要像條蛇一樣的,往我心里面越鉆越深,我得像奴隸一樣的讓他進來,只有忠誠地呆在這個角色里面,我才能夠鉆到他的心里。每次,他都要讓我痛苦地流血、哭喊,他才能夠滿意。他才能夠感覺到,他自己是活著的。在黑暗里,只有他知道這一切是真的。”她必須全力投入以保證情婦角色扮演不失真,“忠誠地呆在這個角色里面”。年輕的女人,在鉆石的光華中感到眩暈。她以為“他是真愛我的”,一句“快走”,放棄了刺殺行動,最后還是被易先生牽制殺害。
這是從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立場上關注現存體制對女性形象塑造的影響。馬克思主義研究總是致力于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上,把電影看作是帶有盈利性質的資本主義企業。女性——作為可供男性觀賞的內容成為提供娛樂和消遣的重要元素。女性形象首要的是滿足一種經濟需要的形象。電影《色·戒》中的色情場面提供給觀眾的是一種商品消費;當六克拉的粉紅鉆戒戴到手上,她本能地回歸到女人,眼里心中只有那“亮閃閃的,異星一樣,紅得有種神秘感。可惜不過是舞臺上的小道具, 而且只用這么一會兒工夫, 使人感到惆悵。”[6]也許這是人性的普遍存在吧?“首飾向來是太太們的一個弱點”尤[7]其是鉆戒,幾乎就是女人們的魔戒。因而在最后時刻,佳芝突然想到“這個人真愛我的……心下轟然一聲,若有所失。”于[8]是,她催易先生“快走”,自己則連帶其他同學同伴們,在不到晚上十點鐘被“統統槍斃了”[9];易先生一直是他的目標,性愛只是實現計劃的手段,她作為“商品”的回報,不僅為了愛國,還為了她對另一個男人的愛,還為了能去英國。
從強調女性/男性性別差異的角度反對父權制度體現了女性主義的對抗精神。揭露影視作品對女性本質的歪曲,希望女性能夠抵制遭到歪曲的形象,從這些場地退出來,尋找她們的自我。在交換場所——性交換市場上,女性還必須保存和維護所謂的女人味。“那種‘女人味’是男性的再現系統強加于女人們的一種角色、一種形象、一種價值。”[10]“女人味”如果能給女人帶來實惠的話,她必須要接受被男性觀看的地位。正如露絲·伊麗格瑞所言:在我們的社會里,女性特征往往是男性使用和交換的“商品”。作為“商品”她們沒有要求言說和普遍地參與交換的權力。對女人的性征化的身體的使用、消費和流通支撐著社會秩序的組織和再生產,但那個秩序從來就沒有把她們看作“主體”。
王佳芝是愛鄺裕民的,鄺裕民也是愛王佳芝的。為了鄺裕民的愛國理想,王佳芝不得不委身給兩個男人,像一件“商品”,像一個“工具”。而鄺裕民能給予王佳芝什么呢?在老吳不想讓來自家庭的溫馨干擾王佳芝的工作時,當著鄺裕民的面燒掉了王佳芝寫給唯一的親人——父親的信,從此斷了這唯一的親情的線;而鄺裕民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卻木頭一樣沒有任何阻攔;當王佳芝感覺到自己已經意亂情迷愛上不該愛的易先生時,她想抽身而退,她痛苦得快要崩潰時鄺裕民腦子里想的還是他的事,他的工作,他絲毫沒有也不能理解王佳芝的心理變化,只蒼白地說一句“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來安撫王佳芝快要繃斷的情弦,來結束他與王佳芝好不容易才可能見上的一面。王佳芝正是于這個男人的蒼白之中,看到了無望。
這種女性主義的研究受到后結構主義理論的影響,反對在陽性和陰性之間進行形而上的或生物學的二元劃分。如拉康的“鏡像理論”揭示了主體在父權語言體系中被建構的方式,米歇爾·福柯的理論——“第一,知識對象如何在被言說的過程中建構起來;第二,知識又如何被話語組合起來。”[11]
“電影中的女性主義批評(Feminist Criticism)是將‘女權主義’和‘父權文化’之間的激烈對抗引申到傳播媒介如電影方面的重要嘗試。”[12]西方女性主義學著在女性主義電影理論的影響下,研究商業影片中的“女性欲”,揭示出影視作品以看——滿足觀淫癖——為主的策略。同時在借助了拉康關于觀看(look)、凝視(gaze)作為欲望器官的眼睛的論述時,勞拉·穆爾維頗富洞見地揭示了“主流商業電影,尤其是好萊塢電影如何通過結構女性在影像與敘述中的位置來成功地實踐著男權/父權文化的復制再生產,如何成功地使之服務于對男權文化的內在矛盾的想象性解決。”[13]此外,把婦女建構為窺視愉悅(voyeuristic pleasure)的對象也是好萊塢電影一個永恒的傳統。“西方父權文化(patriarchal culture)的核心元素之一,是將婦女置于(男性)受眾的凝視(gaze)之下,作為被觀看的對象來展示。其中,色情產品(pornography)是將婦女身體展示為欲望、幻想和暴力對象的最突出的類型。”[14]
[1]張天佑.革命文化的寓言——20世紀文學中的身體、死亡敘說[M].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07.
[2][3]羅伯特·C.艾倫.重組話語頻道[M].牟嶺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4]羅伯特·C.艾倫.重組話語頻道[M].麥永雄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
[5]李巖.媒介批評[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9.
[6][7][8][9]張愛玲文集[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
[10]露絲·伊麗格瑞.后現代性的哲學話語——從福柯到賽義德[M].馬海良,譯.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
[11] [美]羅伯特·艾倫.重組話語頻道——電視與當代批評理論(第二版)[M].牟嶺,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12] [英]勞拉·穆爾維.電影,女性主義和先鋒 [J].鄧曉娥,王昶,譯.世界電影,1998.
[13]戴錦華.電影理論與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14] [荷]L.van Zoonen.女性主義媒介研究[M].曹晉,曹茂,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ClassNo.:I207.351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
OnFeministPresentedintheMovieLustCautionFromtheEssentialismandAnti-essentialismPerspective
Yan Hui
The movie Lust Caution gives account of an outstanding love story happened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Anti-Japanese War. The movie tries to explain the complex, vagueness and delicate human nature and human feelings .. The movie not only reveals the complexity of human nature, but also contains a sense of feminism . The paper attempts to understand the fate of a revolutionary women and the feminism from the Essentialism and Anti-essentialism perspective .
Lust Caution;essentialism;anti-essentialism;Feminist;body politics
閆慧,碩士,西北師范大學,甘肅·蘭州。郵政編碼:730070
1672-6758(2011)02-0116-2
I207.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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