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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中師范大學 中國近代史研究所,湖北 武漢 430079)
辛亥紀念與南洋華僑民族主義的加強
——基于《叻報》為中心的考察
徐炳三
(華中師范大學 中國近代史研究所,湖北 武漢 430079)
辛亥革命前南洋華僑的政治立場各異,革命后漸趨一致,各類僑團組織和華僑各階層均成為辛亥紀念的主體。僑眾重視儀式在激發民族精神方面的作用,辛亥慶典在兼具大眾娛樂色彩的同時亦不失國家意識,包含大量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元素。華僑精英則以辛亥為切入點表達對現實的不滿,提出自己的救國主張,并號召華僑團結奮發,共同致力于祖國的和平與繁榮事業。南洋華僑的辛亥紀念活動,傳承和發揚了辛亥精神,激發了僑胞的愛國熱忱,增強了其凝聚力,在強化華僑民族主義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為此后華僑對抗日戰爭的大力支援埋下了伏筆。同時,辛亥紀念也反映出20世紀前期南洋華人社會渴望挽救國內危機、促使祖國強大的心理趨向,是為民族主義加強的表現,兩者是互為因果的關系。
南洋華僑;辛亥紀念;民族主義;《叻報》
南洋華僑濃厚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精神歷來為世人所贊譽,然正如某些學者所指出的,晚清時期華僑對家鄉的熱愛并不能等同于后來我們常說的民族主義,其鄉情與其說是對國家的認同,不如說是對出生地和親族的眷戀。華僑的民族主義是在20世紀上半葉民族危機的砥礪下建立并不斷強化的①。在社會團體、僑界精英、政黨力量的宣傳和鼓吹下,民族認同逐漸成為華僑社會普遍的社會意識。此種宣傳如果能夠借助某些特定的儀式,汲取可資利用的、有利于形成共鳴的歷史資源,可能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辛亥革命作為一種歷史記憶、雙十國慶作為一種紀念儀式,恰恰可以起到凝聚人心、強化民族意識的作用。本文所關注的,正是辛亥革命后至抗戰之前,南洋志士仁人以辛亥遺產為依托的詮釋方法和鼓吹手段,以及歷史資源在加強華僑民族主義方面扮演的角色②。
一
南洋華僑的民族認同經歷了一個復雜的過程。鴉片戰爭后,華僑為求生存按照地緣、語緣、族緣等結成不同群體,這些群體固然有著對家鄉的眷戀,但其內部并不團結,為利益相互攻訐爭斗的事件比比皆是,并未形成具有共同取向的民族意識③。晚清時期,清政府的安撫、保皇派鼓吹和革命派宣傳在加強華僑民族情感方面出力甚多,他們或設領館、或辦報刊、或開僑教,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華僑對大中華的認同④。只是這種認同僅停留在文化意義上,不同政治主張導致華僑內部分化,仍無法促成一致的民族情感和明確的國家意識。此種情形的根本轉變與辛亥革命有著莫大關系。辛亥革命是中國從帝制王朝向現代國家轉變的開始,也是海外華僑精神重建和情感皈依的轉捩點,此后華僑在政治上有了統一的歸屬,民族精神日漸合流并向真正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發展。
其實,辛亥革命初期華僑并未全力支持孫中山為首的革命派。僑眾對革命持敵視、冷漠、支持等不同態度,上層資本家的冷漠與下層僑眾的熱情形成鮮明對比⑤。部分華僑不關心革命,并非本身不具備革命性,而是因為很多人惑于清政府和保皇派富于煽動性的宣傳,以及害怕支持革命會失去從清政府捐來的官銜和多年積蓄的家資,也擔心國內親友受到株連。待革命形勢明朗后,絕大多數華僑都轉變為革命重要的后援力量⑥。正如胡漢民所言,華僑經歷了一個以捐官為榮、加入保皇派為榮、以革命為榮的過程⑦。這也說明革命期間的華僑不乏政治投機者,不乏革命后相當一段時間才改變思想者⑧。換言之,南洋華僑對祖國的文化認同與政治認同的合流經歷了一個過程,亦即民族主義強化的過程。辛亥紀念成為上述過程重要的催化劑和加速器。
辛亥紀念涉及華僑的各個階層,具有廣泛的群眾性和社會基礎。首先是以領事館為代表的中國官方的例行慶典,領事館在雙十慶典中常居領導地位⑨。領事館往往在雙十日組織茶話會,邀請各界代表參加。如1927年新加坡領事館的慶典中,受邀者包括當地陸軍總司令代表、當地政府代表、各國駐坡領事、紳工商學報各界代表等,達數百人之多⑩。領事館常與當地中華總商會聯合發起國慶號召。當時總商會具有半官方性質,是政府與華僑間的協調機構,在雙十慶典中從未缺席,其紐帶作用和號召力不容忽視(11)。華僑紀念辛亥的官方推動者,還有海外的國民黨及其書報社。比如某地區一度對雙十節的態度冷淡,國民黨“天天把傳單雪片似的飛到商店里去”,1921年雙十節該地民眾熱情高漲(12)。可見華僑辛亥紀念往往有政黨的幕后策劃與推動,或者說某些華僑本身即為國民黨員,尤其是掌握了話語權的某些僑界精英。此類活動既可表明中國現有政權的合法性,又可凝聚人心。
教育系統也是辛亥紀念的重要力量。1901-1927年是華僑興學的高潮期,前期在保皇派、革命派的鼓吹下,學校的民族主義色彩日漸濃重,僅1906-1909年同盟會在馬來亞掌握的橋校就達三十余所,附屬閱報社三十多個(13)。1911年以后,受辛亥革命、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等進步潮流的影響,僑校師生深切關注祖國命運,愛國之情甚殷。國民黨也盡可能將其主義滲透到僑校中,“華僑教育目標也是以三民主義為依歸。”(14)僑校紀念辛亥儼然已經成為義不容辭的義務,被認為可起到帶動社會風氣的作用。如某地區“每屆國慶,寂寞非常,而不知該日為何日”,被華僑視為“國民之大恥”,他們認為這是缺乏學校教育的緣故,故于1927年籌資建立一所公立學校,“聞該校創設,雖未及數月,對于本屆國慶,十分注意,現悉該校昨日特舉行慶祝,情形頗為熱鬧云”(15)。部分西人創辦的學校中,華僑學生受民族主義的影響也加入慶祝活動,但往往因此與校方發生沖突(16)。
民間社團對辛亥紀念的推動亦居重要地位。這些社團大致可分為地緣、業緣、血緣、政治、經濟、娛樂、文化、宗教、慈善等不同類型,其中又以地緣、業緣、血緣三種類型的社團規模最大,1919年新加坡三類社團達到社團總數的90%(17)。以血緣為紐帶的宗祠組織對辛亥紀念出力有限,這或與宗祠對家族本身的過度關注有關。以同鄉會館為代表的地緣組織、以行會工會為代表的業緣組織在雙十慶典中表現積極。如在新加坡福建會館、福建公會、浙江公會等主要的同鄉會均參與慶典;行業工會方面除了中華總商會、華僑工商團等大型組織外,中小型行會幾乎涉及所有的行業。部分企業還以獨立的名義參加,如陳嘉庚公司、大中華公司、新新書局等,是為最具經濟實力的華僑工商界主體。此外,積極參與辛亥紀念的還有以籌賑會為代表的慈善團體,以書報社、勵志社、體育會、精武會等為代表的文體團體,以圣公會、耶穌教自立會等為代表的宗教社團,以話劇社、俱樂部、游藝會等為代表的娛樂社團,等等。這種積極參與的態度,反映出華僑社會對民族國家的廣泛認同。這種認同感隨時代的變遷和民族危機的加重而不斷加深,是綜合因素合力作用的結果。
華僑社會對辛亥慶典的認識在時間、地域、社群等方面也存在差異。民眾對雙十紀念的重視程度隨時間逐步加大,反映出華僑民族認同加深的過程。而知識階層對辛亥紀念的重視逐漸超過下層民眾,尤其超過文化程度較低的工人群眾(18)。這與辛亥時期下層民眾積極支持革命的情形似乎相悖,但其本質并無不同,當時只是民眾更易于被革命派的宣傳所感染、較少保守和負擔而已,即便在辛亥時期他們也是被鼓動的對象,而非革命的倡導者。故在革命后,華僑精英開始扮演了革命宣傳者的角色,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僑胞對雙十節的認知,提升了華僑與日俱增的民族情感。
二
10月10日是武昌起義爆發的日子,民國成立后即被定為國慶,華僑的辛亥紀念主要是圍繞著雙十慶典展開的(19)。革命后華僑精英倡導僑界在雙十日休假慶祝,20年代雙十休假已經成為僑界的共識。各界參與慶典的詳情亦被廣泛報道,尤其是1927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兩年內雙十日的慶典報道連篇累牘,足見民眾高漲的愛國熱情。1929年星洲商會甚至向當地政府提出請求,希望將雙十節定為當地社會的公共假期(20)。
雙十節當日,各大華人公司、堂會、學校、店鋪等張燈結彩,裝飾華麗,猶如新年。有的以鮮花翠草點綴,有的以紙花羽紗映襯,有的高掛燈籠花籃,有的電燈閃爍耀眼。雙十前后紙花紙旗羽紗旗銷售量很大,鮮花生意加倍,電燈生意尤其忙碌(21)。一些商家趁機做起廣告,稱只有購買該店的飾材才不負國慶之意(22)。雙十日各單位均高掛國旗,前期為五色旗,后來為青天白日旗。僑界精英尤其注意國旗的莊嚴性,曾有人將國旗倒懸或與衣物相間懸掛,報刊立即發出批評之聲,希望國人尊重國旗,避免貽笑外人(23)。某些店鋪學校還以標語對聯等為掛飾,如“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武漢興師,轉瞬欣逢十年十月十日;同胞紀念,一心達到民族民權民生”(24)。其內容均與革命或國慶有關,表達對祖國前途的美好祝福。
華僑的雙十慶典基本遵循了民國時期慶典的成例,大致可分為“奏樂、行禮、讀遺囑、靜默、升旗、唱歌、歡呼、祝頌、演講、提燈、游行、鞭炮、演劇、聚餐”等步驟(25)。一般而言,社會團體多召開紀念會、演出、游行的方式慶祝,學校則有運動會、游藝會、演出、游行等形式。其過程大同小異,如向國旗鞠躬行禮、向總理遺像行禮、讀總理遺囑、唱國歌等程序,以加強民眾對民國及革命的敬意,照例也少不了圍繞雙十的演講和座談。這些演講多以回顧辛亥歷史、強調國慶意義、號召發揚革命精神為主題,以激發民眾的愛國熱忱。如1927年某學校國慶,校董楊會楷在盛贊辛亥烈士的同時,希望“吾人應繼往開來,再接再厲,從事國民革命,以達到我們真正自由平等之地位,方可不失今日慶祝之有意義”。劉修為女士則希望大家“平時一事一物亦宜有國家觀念。希望我國人民,茍人人皆知我國之國慶歷史,與吾人慶祝國慶之意義,協力同心同德努力,則中國之富強,可立而待也”(26)。僑領陳嘉庚先生在1927年籌賑會的國慶典禮上,號召華僑繼續為祖國捐款,用實際行動為多災多難的祖國分憂(27)。
雙十慶典的組織者大都比較重視儀式對華僑民族精神的激發。如1919年某華僑指出中國人口土地物產皆豐卻國弱民窮,“實由于愛國心薄弱,不能團結合群,同心同德故也”,因此他號召當年雙十日聯合舉行開提燈大會,“一以激發各界熱心愛國,一以普及各界實用國貨。如能人心合一,則團體合群之道,未始不無少補云”(28)。從而將民國時期常見的提燈慶祝儀式上升到民族國家的高度。提燈游行是學校參加慶典必舉行的項目,社會各界也廣泛參與,僑界對此非常重視,通常由學校或商界領袖制定提燈規則并統一指揮。如1928年馬來西亞雪蘭莪的華僑提燈委員會,選出審查標語者5人,庶務4人,大隊總指揮3人,副指揮3人,委員會主席1人。主席和商會會長負責與政府交涉,得政府同意后按規定路線游行,白旗號令為行,紅旗號令為停。程序包括全場肅立、奏樂、向國旗三鞠躬、宣讀總理遺囑、出發游行。游行結束后,全體回商會集中,不得中途退出,秩序謹嚴(29)。僑界精英尤其呼吁華僑團結,嚴斥械斗事件,希望提燈游行中莫生事端,使當地政府生疑,使祖國蒙羞(30)。此事也說明華僑內部的確存在不和諧因素,需要雙十慶典這樣的契機團結大眾,激發共同的民族意識。提燈會上紅旗開道,鼓樂齊鳴,隊伍龐大,衣著鮮明。所提之燈頗具特色,樣式繁多,色彩繽紛。尤其注重凸顯國慶的意義,如某地崇正學校之燈上有漢滿蒙回藏五個小人,是為公民之燈,象征五族共和;養正學校有雙十形狀高燈一座,其燈皆有五色,亦寓共和之意。觀者論曰:“統觀是晚提燈之景,其熱鬧之處,為叻地向所未有,亦足見人心傾愛共和之切矣。”(31)
雙十紀念在突出愛國主題之外,同時兼具大眾娛樂色彩,但娛樂中亦不失國家意識。學校一般都會選擇雙十日舉行游藝會和運動會,給師生帶來許多歡樂。如1918年某地養正學校的游藝會,除向國旗敬禮、唱國歌等例行項目外,還包括鐵砧啞鈴操、普通啞鈴操、棍棒操、國旗操等各類體操表演,競走、跑步、接力、排球等各種比賽,雷雨投宿、洗衣競走、越界旅行、循環運送等各式游戲,以及唱歌、演奏、舞蹈等各類表演,內容豐富,引人入勝(32)。文體藝術演出也是雙十慶祝中常見的形式。精武體育會、白話戲劇團、南華游藝會等專業娛樂團體往往會在雙十前后排演新劇目,舉辦義演,所得資金用于教育(33)。各單位團體在慶典中演出的戲劇,雖然非其專業,但在小范圍內宣傳娛樂性很強,且注重教育性。如1921年和豐銀行演出的戲劇是以秋瑾為題材,歷史感強,與辛亥紀念原則一致(34);1924年工商補習學校的戲劇包括改良私塾、勸戒鴉片、勞工神圣等內容(35),樸實清新,娛樂之中蘊含國家意識。國慶日里,亦有諸多單位以汽車若干輛,彩燈彩旗裝飾,載滿民眾奔馳游行,眾皆歡呼,爆竹、銅鼓、喇叭聲響成一團,熱鬧之至(36)。
民國時期華僑社會與中國國內的雙十慶典在形式上大同小異,但華僑久居海外,生活環境與國內相去甚遠,此類慶祝從最初部分華僑倡導參與,后來成為華僑社會通行的規范,往往需要僑界有識之士更多的努力,殊為不易。此過程反映了民族精神在華僑群體中的扎根與合流。
三
華僑社會對雙十節日的熱烈慶祝,并不代表華僑對祖國的現狀感到滿意,相反很多人對現實相當不滿。華僑常以辛亥革命為切入點縱談時事,雙十節成為他們發表政見、提出救國建議的契機。這種對國家前途命運的深切關注,亦可看出華僑民族主義的加強。
辛亥革命推翻了滿清王朝,立共和之基,給華僑帶來希望之光;然政權很快易手袁世凱,黨爭不斷、混亂不堪,使僑眾感到非常失望。1914年某華僑不禁感慨:“內則法律蹂躪于權奸之手,國民顛連于苛政之下,所謂共和者安在?”他對先烈“擲無限之頭顱,只換得假面之共和”感到無限的憂傷,希望后起之士“勿忘先烈之痛苦,而克承其志,以求完全之共和”(37)。革命后共和并未實現,而成為黨派利用的工具,自然讓華僑無法接受,尤其是后來軍閥混戰的局面,更使僑胞痛心疾首。1919年某華僑這樣描述民國以來的情形:“詎料自有此紀念以來,國政則愈形腐敗,國民則愈加疾苦,慨自袁氏秉政以后,其政治之專制,遠過前清,其國民之痛苦,更甚往昔。今袁氏雖遭天誅,而其流毒則早播遍地。試觀今日之武夫縱橫,小人之弄政,割地賣國,版圖分裂,殺戮無辜,枉死俊秀,寡人妻,孤人子,虛人室家,暴人骸骨,種種痛心疾首之舉,曷可勝數?”(38)此時維護共和系國人的共識,也是華僑界的共同目標。
進入20年代,軍閥混戰的局面非但沒有改觀,反而愈演愈烈。某華僑在1930年雙十日曾賦詩一首,以感時艱:“通街結彩競升旗,記取當年武漢師。方慶河山今克復,竟傷鷸蚌日相持。同添金器充軍力,各占地盤鏟地皮。憔悴民生十九載,茫茫統一將何期。”(39)表達了對黨爭的痛恨和對未來的悲觀情緒。另一華僑則如此表達人心厭戰、渴望團結的心緒:“漢室中興二八秋,當年今日擲顱頭。分明種族因洵汰,贏得河山并自由。可恨紅羊成豪杰,生憎蒼狗幻墟丘。楚江風水吳江浪,知道天心厭亂否。”(40)民國以來,二十一條、外蒙危機、五卅慘案、濟南慘案等列強侵凌深深刺激了華僑,愈加加深了他們的危機感。他們認為“外國蒙藏之險象于前,日支之合約現于后”(41),“外則列強侵凌如故,內則軍閥摧殘益甚”(42),中華民國的前途實難預測。在很多華僑看來,民國以來民眾生活并無改觀,非但沒有自由,反而感到痛苦。政治上昏聵黑暗,對內壓迫,對外妥協,整個民國只剩下空招牌一塊(43)。甚至當時的小學生作文中都充斥著批判腐敗官僚和新興軍閥的詞句,痛斥他們“一味為飽私囊,黨同伐異,擴充一己的勢力,以國事為兒戲,怎樣對得起當年為國犧牲烈士的在天之靈呢”!(44)可見當時華僑社會對中國政局的不滿和批評十分普遍。
既然對中國政局如此不滿,那么華僑為何依然積極慶祝雙十呢?首先是因為僑胞并未對中國的前途心灰意冷。當時很多人認為軍閥禍亂是暫時的,只要大家都對國事負責,就不必擔心沒有和平(45)。無論做何事,“其中的歷程,總須經過許多波折,絕不是由我們意志之所趨,即時可以實現的。況且革命是一種偉大的事業,如果不是具有百折不回的毅力,向前做去,恐怕因而停頓,白費過去的心血。”(46)還有人指出美法等西方國家也經歷過動蕩,變亂是共和的必經階段(47)。因此,如果因一時挫折就失去信心,中國就真的沒有希望了。其次,雙十慶典在紀念先烈的同時,亦可達到勉勵后人之效。“所謂勉勵后人者,萬望吾人務必保守共和,不許帝制之復生,且當贊助政府,期達到收回領事裁判權及一切不平等條約,俾我國民得完全為獨立國家也。”(48)也就是說,在國人對政局信心不足之時,尤其需要精神動力作支撐,辛亥紀念恰可以起到這樣的作用。再次,不同時期皆有值得慶祝的理由。如初期民國肇造民眾尚有慶祝的熱情,混亂期間須借辛亥精神鼓舞斗志而慶祝,而國民黨北伐的勝利給華僑心里帶來希望和亮色。1928年華僑熱情備至:“軍閥已經完全鏟除,全國已告統一,今年雙十節的紀念,應該比往年的紀念,更加熱烈,更加歡呼,蓋不致突然的紀念了,是有相當莫大的價值哩。”(49)這也可解釋1927-1929年間僑界為何出現空前熱烈的雙十慶典場面。
國慶當慶,但慶典本身不能救國,救國者需要有救國的主張和行動。某華僑認為,欲救國就必須發起國民運動,“非徒懸旗休業,與張燈結彩等一種形式上之紀念,即可算為了事也。蓋紀念國慶,而能努力于國民運動,方有民主實現之可言。”(50)因此,包括華僑在內的所有民眾必須團結奮發,發動救國運動,共同致力于國家的和平繁榮。另一華僑主張“須欲于慶祝聲中,不存偏向而有真切之表示,急電祖國,吁請諸巨頭,早息內爭,一致對外”(51),此舉若成,則內戰可息。還有人認為應該切斷黨爭和軍閥混戰的源頭。之所以黨爭,是因為民眾貪圖利祿、選舉失策,選出了無德政客(52);之所以軍閥混戰,根本在于民眾未能覺悟,因軍閥之兵源于民(53)。故此其后民眾當慎重選舉,當使民眾覺悟。種種立論,不能不說出自華僑肺腑,然他們多未認清時局的根本和軍閥的本質,迂闊高遠之言論無補于時事,其主張大都無法奏效。當時的情形,不用暴力消滅禍國殃民的惡勢力是無法拯救國家的,很多人并未認識到這一點。部分人反對群眾運動,認為中國共產黨的方式已經過時,覺得只要“一起覺悟起來,把舊思想洗去,集中革命的精神,幫助政府的發展,監督政府的行政,民眾和政府打成一片,然后總能得到健全的國家的榮譽”(54),卻未考慮如果惡政府拋棄人民意志一意孤行,國家將向何處去的問題。
當然,華僑遠居海外,真正能夠在政治上發揮的作用畢竟有限,他們最為平和也最可行的建議莫過于壯大事業,增強實力,在經濟和輿論上影響國內政局。如某華僑希望僑胞國慶后,須致力于改進同業公會,振興制造業,投資開發祖國之實業,注重教育事業,用具體行動來救國(55)。另一華僑提出的諸多目標也頗具建設性,基本代表了中國未來的走向,如須革新而不復古,繼先烈未竟之功,與惡軍政軍閥斗爭,增強斗爭能力,堅決斗爭不為權勢左右,救國態度當積極,徹底的改革,堅決改造罪惡社會(56)。如此堅持奮斗,方能救國人于水火。無論華僑提出的主張有效與否,皆反映出他們對祖國前途命運的深切關注。僑界精英以雙十節為契機發表的主張,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華僑的社會心理,推動了僑胞對祖國的認同,加強了其愛國意識和民族情感。
四
綜上,我們可以得出如下幾點結論:
其一,抗戰前南洋華僑的辛亥革命紀念活動,涉及華僑社會的各個階層,具有廣泛的群眾性和影響力。其過程既傳承和發揚了辛亥精神,又激發了僑胞的愛國心,增強了其凝聚力,升華了其民族情感,對華僑民族精神的塑造具有積極意義。
其二,南洋華僑的辛亥紀念活動,主要是借助雙十慶典儀式和輿論媒介展開的。慶典本身被注入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元素,而華僑精英則以辛亥為切入點縱談時事、品評春秋,發表政見和表達愛國情懷。辛亥革命作為一種歷史資源被參照,并被汲取出若干養分來砥礪人心,產生了不容忽視的心理效應。
其三,南洋華僑的辛亥紀念活動之所以能夠發揮上述效應,主要是符合了20世紀前期南洋華人社會渴望祖國強大的心理趨向,也與當時國內形勢帶來的危機感有關,同時亦有受教育程度較高的新生代華僑更關心國事的因素。南洋華僑需要辛亥革命這樣一種象征性的國家符號來增強其內聚力。
其四,辛亥紀念活動在加強南洋華僑民主主義的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而華僑對辛亥紀念的熱衷亦為民族主義加強的表現,兩者是互為因果的關系。辛亥紀念活動是推動此過程的重要元素,而非惟一元素。
其五,南洋華僑的辛亥紀念活動,反映了華僑對祖國政治認同與文化認同的合流,亦即對民族國家的認同,這種認同為此后華僑對抗日戰爭的大力支援埋下了伏筆。
注釋
①④(11)莊國土:《論清末華僑認同的變化和民族主義形成的原因》,《中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2期。
②華僑與辛亥革命的關系是近若干年辛亥革命史研究的重點之一,曾有一系列成果問世。代表性著作有馮自由:《華僑革命開國史》,上海:商務印書館,1946年;中國近代史所編:《華僑與辛亥革命》,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華僑革命史編纂委員會編纂:《華僑革命史》,臺北:正中書局,1981年;顏清湟著、李恩涵譯:《星馬華僑與辛亥革命》,臺北:聯經出版社,1982年;洪絲絲:《辛亥革命與華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辛亥革命與南洋華人研討會論文集編委會:《辛亥革命與南洋華人研討會論文集》,臺北:國立政治大學國際關系研究中心,1986年;張希哲、陳三井主編:《華僑與孫中山先生領導的國民革命學術研討會論文集》,臺北:國史館,1997年,等等。但是這些成果均對辛亥前后華僑參與革命的情形進行了探討,極少涉及其后華僑對辛亥革命的紀念活動和歷史記憶。本文嘗試以《叻報》為中心,對抗戰前南洋華僑的辛亥紀念活動作初步探討。《叻報》是1881年南洋華僑薛有禮創辦于新加坡的一份報紙,1932年停刊。該報持相對中立的立場,全面報道早期南洋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在海外華文報刊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③此種觀點不同學者均有提出,代表性的如莊國土:《華僑華人與中國的關系》,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92頁。
⑤張永福:《南洋與創立民國》,上海:中華書局,1933年,第21-25頁。
⑥顏清湟:《星馬華僑與辛亥革命》,李恩涵譯,臺北:聯經出版社,1982年,第1-12頁。
⑦李國雄:《南洋華僑與民族主義之發展(一八九五~一九一一)》,見辛亥革命與南洋華人研討會論文集編委會:《辛亥革命與南洋華人研討會論文集》,臺北:國立政治大學國際關系研究中心,1986年,第86頁。
⑧華僑廖嗣蘭就曾回憶說,荷印各地華僑在革命后剪辮慶祝,部分受清廷虛銜封誥的富裕華僑不敢出門,日久才不得不剪去發辮。參見廖嗣蘭:《辛亥革命前后荷屬東印度華僑情況的回憶》,見《中華文史資料文庫第十九卷·華人華僑編》,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96年,第422頁。
⑨晚清時期華僑聚居地即有領事館設立,北洋政府和南京國民政府將其延續下來,成為中國政府海外的官方代表。參見莊國土:《對晚清在南洋設立領事館的反思》,《廈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5期。
⑩(15)《國慶日之見見聞聞》,《叻報》1927年10月11日,第3頁。
(12)《芙蓉僑胞慶祝雙十節紀盛》,《叻報》1921年10月20日第17頁。
(13)沈太閑:《我所知道的馬來亞同盟會》,《文史資料選輯》(第76輯),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1年,轉引自別必亮:《傳承與創新:近代華僑教育研究》,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7頁。
(14)李盈慧:《華僑與海外民族主義:1912-1949》,臺北:國史館,1997年,第501頁,轉引自莊國土:《從民族主義到愛國主義:1911-1941年南洋華僑對中國認同的變化》,《中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年第4期。
(16)《培養學校加入國慶提燈會之創舉》,《叻報》1922年10月3日第2頁。
(17)林金枝:《新加坡華僑華人社團的歷史演變及發展趨勢》,《八桂橋史》1993年第4期。
(18)《十六年雙十節后華僑工商界應有之覺悟》,《叻報》1927年10月12日第13頁。
(19)朱公振在1929年出版的《本國紀念日史》總結了1912至30年代前中國通行的紀念日計19種,其中雙十節紀念、南京政府成立紀念、黃花崗烈士殉國紀念直接與辛亥革命有關,總理誕辰紀念、總理逝世紀念部分涉及于此。華僑對辛亥的紀念以雙十紀念最為隆重,余者較少涉及。參見朱公振編:《本國紀念日史》,上海:世界書局,1929年,第10-11頁。
(20)《華僑團體會議紀要》,《叻報》1929年10月26日,第13頁。
(21)《雙十節市面消息及社團概況》,《叻報》1928年10月8日第6頁。
(22)《請大家到小坡中國書局購慶祝雙十節之物品》,《叻報》1927年10月1日第2頁。
(23)《國民應知尊重國旗》,《叻報》1920年10月9日第6頁。
(24)《車衣店慶祝不居人后》,《叻報》1921年10月11日第3頁。
(25)朱公振編:《本國紀念日史》,上海:世界書局,1929年,第7頁。
(26)《廖島本屆國慶之盛況》,《叻報》1927年10月29日第10頁。
(27)《記國慶日之籌賑會》,《叻報》1928年10月11日第6頁。
(28)《補述太平洋華僑聯合商學工界開提燈大會緣起》,《叻報》1919年10月9日第13頁。
(29)《籌備國慶提燈大會》,《叻報》1928年9月29日第24頁。
(30)《提燈會中同僑應守之秩序》,《叻報》1922年10月7日第2頁。
(31)《國慶提燈紀盛》,《叻報》1918年10月11日第3頁。
(32)《養正學校訂于國慶日舉行游藝會》,《叻報》1918年10月4日第3頁。
(33)參見《南華游藝會演劇》,《叻報》1921年10月21日第10頁;《精武體育會之慶祝國慶續志》,《叻報》1930年10月6日第6頁。
(34)《和豐銀行慶祝秩序》,《叻報》1921年10月11日第3頁。
(35)《本屆國慶日本坡各界之慶祝盛況補述》,《叻報》1924年10月13日第3頁。
(36)《國慶日之見聞》,《叻報》1921年10月11日第3頁。
(37)(41)《嗚呼國慶日》,《叻報》1914年10月12日第5頁,第5頁。
(38)(52)《對于國慶紀念日感書》,《叻報》1919年10月11日第2頁。
(39)栽者:《雙十節感賦》,《叻報》1930年10月17日第18頁。
(40)《雙十節感事》,《叻報》1927年10月12日第12頁。
(42)龍山醉漢:《十六年來之雙十節畢竟悲多懼少》,《叻報》1927年10月8日第16頁。
(43)俗禪:《今年國慶感言》,《叻報》1928年10月9日第9頁。
(44)楊文光:《國慶日的感想》,《叻報》1930年10月24日第12頁。
(45)《國慶的真義》,《叻報》1927年10月11日第13頁。
(46)劉夏旺:《今年的國慶》,《叻報》1928年10月6日第7頁。
(47)《民國十六年雙十節之回顧》,《叻報》1927年10月8日第6頁。
(48)勤生:《紀念雙十節之我見》,《叻報》1927年10月8日第16頁。
(49)郭幽梅:《雙十節的回憶》,《叻報》1928年10月11日第9頁。
(50)一新:《對于紀念國慶者之希望》,《叻報》1927年10月6日第13頁。
(51)愚翁:《國慶將屆有感》,《叻報》1929年10月3日第9頁。
(53)《國慶感言》,《叻報》1927年10月11日第13頁。
(54)《雙十節后的希望》,《叻報》1928年10月6日第7頁。
(55)康鏡波:《僑胞今后應有之覺悟》,《叻報》1928年10月16日第12頁。
(56)《國慶日所感想者告國人》,《叻報》1920年10月9日第2頁。
責任編輯梅莉
2010-12-20
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委托項目“辛亥革命百年記憶與詮釋”(093JZDW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