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他的聲音

[摘要]通過描述與反觀自己的教師職業生涯，曾經的幼兒園男教師已對幼兒園男教師進行了定位：他是幼兒園中的非專業者、調色者與旅行者。幼兒園男教師雖然具備某些性別優勢，但在現有條件下能發揮的作用比較有限。政府應該加強引導，大力發展學前教育事業，提高幼兒園教師的專業性及社會地位，從根本上提升幼兒園教師這一職業的吸引力，才有可能促進男教師職業生涯的穩定。

[關鍵詞]幼兒園男教師；職業生涯；描述；反觀

[中圖分類號]G61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4604(2011)01／02-0031-04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003~2004年全民教育全球監測報告顯示，在世界范圍內，2000年學前教育領域女性教師占教師總數的平均比率為98.1％，幼兒園教師性別的問題一直受社會關注。2010年，江蘇省計劃招收300名五年制免費、定編、定崗的師范學前教育專業男生，更是引起人們對幼兒園男教師的關注。已有相關研究大多站在旁觀者立場，就幼兒園是否應該有男教師以及如何使男女教師形成優勢互補等問題展開討論，較少有從男教師自身角度進行深入分析的研究，更無對辭職幼兒園男教師的深入分析研究。有鑒于此，本研究采用質性研究方法，讓一位辭職幼兒園男教師描述與反觀自己的教師職業生涯，為研究幼兒園男教師問題提供新的視角。

本文主人公P老師1981年出生于H省某鄉村，1996年聽從父命，入讀K市中等師范學校，1999年參加中師保送考試，入讀H大學學前教育專業。2003～2006年就職于當地1幼兒園，其中2005年7月后因考研暫時離職，2006年初重回幼兒園工作，同年6月正式離職。

一、描述——P老師的職業生涯

(一)職前教育

1 “懵懵懂懂”入讀學前教育專業

1996年P面臨中考，他的父親作主讓他報考了中師，“這應該說不是自己的選擇，因為當時沒有什么很好的去處。就聽從了父親的安排。”P這么解釋，他表示剛讀中師時“有一種不安分的心態”，力圖尋找出路。筆者在調查中能明顯感覺到，P對自己的優點非常清楚，并充滿自信。P不滿足于現狀，于1999年參加保送考試并成功人讀H大學學前教育專業。

2 對學前教育專業——越來越愛

雖然對自己可以繼續深造感到慶幸，P還是覺得學前教育這個專業有些“稀奇古怪”，也動過轉專業的念頭，但只是一時之念，P認為自己的“專業思想比較穩固”。經過調查我們也得知，同班級的學前教育專業共有8位男生，P的專業學習成績最優秀。當被問及對學前教育專業的感覺時，P脫口而出：“越來越愛!”從懵懂入學到想轉專業到越來越愛，對學前教育專業越來越有“感覺”，“專業意志也更堅定”。

3 抉擇——幼兒園男教師

2003年畢業時，P認為，就業“應該拿自己的強項去跟別人比，不要拿自己的弱項去跟別人比”。從事學前教育工作的男生少，這是他的擇業優勢，經過多方面考慮，P最終選擇了H大學所在市的J幼兒園：該園正在開發一套有關玩具的課程，比較有挑戰性；那里已經有男教師，他去會有個伴，等等。

(二)在職生涯

J幼兒園建立于2000年，P老師在職時有14個班：兩個托班，大中小班各有四個，是省級示范園，絕大部分教師是中師或者自考專科學歷，當時共有三位男教師。

1 工作的主要內容——帶班與做教科研工作

當筆者問及工作任務時，P老師笑著說：“我跟一般老師沒有什么區別，除了不用給女孩子梳辮子。”問他為什么不用給女孩子梳辮子，p老師很有耐心、也很難為情地解釋說：不會梳：合作的同班教師沒有要求；如果真要我梳，我肯定會覺得很別扭……P老師據此認為，幼兒教育更多的可能是生活照料，保育比較重要，教育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工作。

事實上，P老師和其他教師的工作有一定分工，他并不做主班教師，一般只組織園本課程。體育和科學活動。同班教師對他比較照顧，他不太擅長的課程就很少讓他接觸。但P老師會參與幼兒園每周的教研活動，做一些科研工作，包括策劃課題展示會、聽課與討論、主持業務學習等。

2 工作的三個階段——適應、矛盾、反思

有相關研究將教師入職的頭1～3年稱為初始教學期(Theinitialteachingperiod)、存活期(survival)、職初期(induction)、適應期、“生存關注”階段等。P老師則把自己兩年半的工作時間細分為三個階段：開始工作的2-3個月，p老師稱之為“適應階段”。他認為此時的自己相當于一個教育觀察者，還不是老師，因為這時的自己很多東西還不懂，需要學習。他經常觀摩其他教師的活動，思考如果是自己會怎樣做，同時也學習觀察孩子。隨后的一年多時間，P老師稱之為“混亂、矛盾、掙扎階段”。他有時候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有時候又會很有成就感，在這種矛盾中他慢慢地進入了角色。最后一個學期，P老師稱為“反思階段”。在準備考研(報考的是相關專業，而非學前教育專業)的時間里，P老師更多的是反思，他認為如果有一定的自由度，有時間去思考，教師的專業發展可能會有質的變化。

3 工作的收獲與挑戰

P老師認為，自己在幼兒園工作最大的收獲是加深了對幼兒教育的理解和對教學工作的把握等，他特別強調自己積累了一些經驗，如帶班的經驗、思考問題的經驗等。

當問及作為一名男教師在被視為女性領地的幼兒園中工作最大的挑戰是什么時，P老師沉默了一會，以開玩笑的口吻挑戰性地反問：幼兒園對我有挑戰嗎?接著他想了想，說：“它在挑戰你的耐心，你的細心，還有被女性同化的危險。”“不要讓人覺得這男人這么女人。”P老師對“被女人同化”反應強烈，并明確表示自己一直在努力地拒絕被同化。

(三)辭職后的選擇——做與幼兒教育有關的工作

P老師現在N市某大型幼教開發公司做講師，曾經的幼兒園教師經歷為他現在的工作提供了豐富的經驗。在尋找新工作的過程中，P老師的定位是找一份“與幼兒教育有關的工作”，但是一線幼兒園教師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當我們提出“幼兒教育工作與幼兒園教師工作之間還是有差距的”時，P老師作了很多解釋：“我不是不愿意做孩子教育方面的工作，只是想在孩子教育與老師之間折中一下，我的工作本質上還是和孩子打交道的。”P老師希望去宣傳自己的想法，以影響更多的幼兒園教師，而不僅僅是影響幼兒。可以說，P老師離開J幼兒園事實上是想尋找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二、反觀——過來人眼中的幼兒園男教師

P老師作為過來入，對幼兒園男教師作了以下定位。

(一)幼兒園中的非專業者

P老師認為，幼兒園男教師是幼兒園中的非專業者，他們在唱歌、跳舞、繪畫這些方面往往不具備專業優勢。他認為，男教師一般更為理性、思維方式簡練，幼兒園有吸納男教師的必要性，但男教師只是幼兒園教師的補充。

(二)幼兒園中的調色者

P老師一再強調，對幼兒園來講，男教師就像是一個調色者，他可以使孩子的生活更豐富，使幼兒園更絢麗。

(三)幼兒園中的旅行者

P老師坦言，從來沒有“要在幼兒園扎根那種想法”，原因有二：一是覺得自己不太適合做照料孩子生活方面的工作，二是會在某種程度上體驗到“精神的孤獨感”，很難找到“共鳴”。他認為男教師不會是一個穩定的音符，而會是流動的音符。“如果一位男性做幾十年幼兒園老師，我都不知道自己會以一種什么樣的態度去看待他。”同時。P老師認為男教師流動對幼兒園、個人、幼兒都有好處，流動是一種發展，這既符合男教師的人生規劃，相信也符合男教師的個人期望。

三、討論與分析

(一)幼兒園教師的社會地位較低，影響了男教師的穩定性

一種職業只有在社會上擁有較高的社會認可度，才具備較大的吸引力。長期以來，幼兒園教師這一職業的專業價值沒有得到應有的認可，這極大地影響了男性從事該職業的穩定性。

(二)職業發展空間有限，促成了男教師的流動

就心理特征而言，大多數男性傾向于從事一份具有較大發展空間的工作，當個人的角色期望和社會現狀發生沖突時，P老師是以一種“不能愛一行干一行，那就干一行愛一行”的態度來進行自我調適的。當他處在幼兒園教師這一職業崗位上，并在工作過程中碰到種種問題時，他是這樣理性反思的：去幼兒園更多的是為了先積累一些經驗，并由此對自己的職業生涯進行進一步的詳細規劃，幼兒園教師這一職業發展空間與個人期望的不符，促成了P老師的流動。

(三)環境女性化，加劇了男教師的不適應感

眾所周知，女性在幼兒園占有絕對優勢。幼兒園環境的女性化加劇了男教師的不適應感。比如，女教師一般十分細心、耐心，而一般男教師是難以達到女教師的細心、耐心程度的，因此，男教師常常會覺得孤獨，產生不適應感。

(四)男教師具備一定的性別優勢

從P老師的工作經歷來看，他在幼兒園的地位是比較特殊的，比如不做主班教師，只組織自己擅長的活動等，而一般女教師則很難“享受”到這樣的“特殊”待遇。P老師坦言，他自己也感覺到性別給自己的工作帶來了一定的便利。我們了解到，在K市，幼兒園老師能有正式編制是不容易的，然而J幼兒園在他離職后一年依然為其保留編制，可見幼兒園對男教師是十分期待的。

(五)男教師在幼兒園承擔的角色單一，發揮的作用有限

從P老師對幼兒園工作內容及個人定位來看，男教師在幼兒園承擔的角色較為單一，發揮的作用也十分有限。筆者的調研結果也證實了這一點，幾乎所有堅持在幼兒園工作的男教師主要是做后勤、電教類工作或者是做體育教師，比如安排男教師在大、中班開展某些體育活動、游戲，這在客觀上會導致很多男教師在幼兒園被大材小用的結果。

四、相關思考

南京師范大學吳康寧教授認為，教師專業化過程包括預期專業社會化和繼續專業社會化兩個階段。預期專業社會化是指個體為適應將要承擔的專業角色而進行的準備性個體社會化，如師范生接受專門的教師教育。雖然經歷了預期專業化的過程，但在繼續專業化過程中，我們對幼兒園男教師的工作投入度不能不表示懷疑。男性即使相對于女性有很多優勢，但如果不能在幼兒園發揮，也就無法真正影響幼兒的發展。因此。客觀上只是給幼兒園男教師更多特殊的照顧、或給幼兒園男教師提供更開放的發展空間，對于留住男教師而言，收效仍然是值得懷疑的。

客觀地說，近幾年來我國幼兒園男教師人數確實有所增加，原因可能有二：一是社會不斷發展，男女分工界限越來越模糊；二是就業環境相對緊張，毋庸諱言，一些男性是出于無奈從事學前教育工作的。事實上，目前從事幼兒教育的男教師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并不真正熱愛這一職業。如果社會對幼兒園教師的傳統認識無法得到改變，如果幼兒園教師的專業化地位得不到確認，不管出于哪種考慮，單純地增加男教師的數量很難達到優化幼兒園教師隊伍的目的。

因此，我們更期望在政府的主導下，大力發展學前教育事業，努力提高幼兒園教師素質，努力改善幼兒園教師工作環境，從根本上提升幼兒教育職業的吸引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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