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英俊高大,卻拋棄了美艷的未婚妻,去牽手一個毫不起眼的丑姑娘。這是一對令人不解也不般配的情侶,他們從結合到結束都懸念重重,但追根究底,無非一個“錢”字當頭……
2010年11月20日,山東省文登市氣溫驟降至零下3度。筆者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仍抵不住肆虐的狂風帶來的寒冷,去文登市看守所會見金風霞—這個曾引起小鎮轟動的女詐騙犯。鐵窗內的她依然穿著被抓獲時穿的粉紅T恤,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寒冷,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雙唇烏黑發紫。
問她是否需要通知親友來送棉服,金風霞堅定地咬著嘴唇搖頭:“這種折磨讓我心里好受些。”在隨后的陳述中,她的反應很遲鈍,配上其平庸的外表,筆者很難把眼前這個女人,與詐騙600多萬元的巨騙聯系在一起。提到她兩周歲的兒子,金風霞突然變得話多了起來:“雖然以后不能陪伴在兒子身旁看著他成長,但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我已經攢夠了兒子一生所用的花費?!惫P者建議她退贓讓她大發雷霆:“我也知道自己對不起很多人,很多人都因此傾家蕩產??晌乙坏┩隋X,林戰平就可能不用陪我坐牢了!”她說這句話時咬牙切齒,目光兇狠……
丑姑娘的愛情邏輯:我要用錢留住你
1985年10月10日,山東省文登市大水泊鎮廟西村,金華民夫婦從內蒙古抱回了一個女棄嬰,起名叫金風霞。隨著年齡增大,金風霞開始遭到養父母和鄰居的嫌棄,因為她長得實在是難看,而且還喜歡惹是生非。小朋友跟她吵完架后,都會罵她“丑八怪”“野種”,養父母對此也不聞不問。特別是他們生了兒子后,更加對金風霞不上心了。金風霞慢慢學會用暴力自我保護,動不動就對別人大打出手。初中畢業后,金風霞沒有再繼續讀書,而是離開老家來到文登市做餐館服務員,沒幾天就被辭退,因為她長得難看還動不動就跟客人吵架。
2006年11月,21歲的金風霞來到文登一家韓資電子廠打工。在同事介紹下,她認識了在“威力工具廠”做技術員的林戰平。林戰平24歲,身材高挑、五官英俊,金風霞對他一見傾心,但林戰平卻對她不冷不熱。聽說他找對象的標準是女方提供一套住房,金風霞就撒謊說,自己能全款買一套房子。為了讓他相信自己的能力,金風霞每次跟他見面時都主動花錢,工資月月光不說,還欠了同事不少錢。出身貧困的林戰平開始跟她談戀愛了。
兩人認識了兩個多月還沒牽手接吻,為此金風霞很是焦急。但礙于面子跟同事吹噓,自己把第一次獻給了林戰平。一天林戰平突然闖到金風霞的車間,大聲嚷嚷著:“要不是因為房子,我怎么可能和你這個丑八怪談戀愛?你跟別的男人睡過覺,但那個男人不是我!”金風霞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尷尬地結束,讓金風霞再次覺得自己被拋棄,那些天她下了班就去酒吧買醉。燈紅酒綠中,將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了一個陌生中年男人。連續的打擊讓金風霞幾近瘋狂,她找到那個男人賠償自己5萬元,否則就要告他強奸。最后,中年男人甩給她3萬元:“要不是怕你告我,才不給你這個丑八怪錢?!?/p>
2007年4月,金風霞在超市里與林戰平狹路相逢,當時他和一個高挑靚麗的女孩手拉著手選戒指。金風霞怒不可遏地沖過去破口大罵:“林戰平,我為了和你在一起欠了一屁股債,你竟然這么快就要和別人結婚了。”林戰平甩手給了她一巴掌:“我被你騙去了3個月的青春,還沒找你賠償精神損失呢。”說完拉著那個女孩說:“別跟這個丑八怪瘋婆子一般見識!”然后揚長而去。金風霞蹲在地上號啕大哭:“林戰平,我一定要報仇!”
把他搶回來,
因為我媽媽是韓國富翁
金風霞將這一切都歸結為自己太窮,如果有錢就可以買高檔化妝品和衣服,甚至去韓國整容。這樣想著她從工廠辭職去煙臺一家小酒店當坐臺小姐。2007年12月,當她再次回到朋友面前時,是開著小車穿著高檔衣服、大方地向大家分發包裝精美小禮物的貴婦人。有見識的人認出包裝上都是韓國文字,很快,一條消息如重磅炸彈在小鎮上炸開:金風霞的生母是韓國樂天集團的大股東,資產上億。現在,金風霞被任命為“樂天集團”副社長,要回國招募工人。
此時林戰平正在籌備婚禮,東拼西湊支付了住房首付款后,正為婚禮的費用急得焦頭爛額。昔日女友金風霞原來出身韓國富豪之家的消息傳到他耳朵里,他當著未婚妻的面說:“天??!早知道就不跟她分手了!”
正在這時,金風霞卻提著禮物上門拜訪林戰平,并告訴他如果家里有親戚想去韓國打工,她一定會優先安排。臨走時,金風霞給林戰平留下一部新手機:“你是我喜歡過的男人,以后有需要盡管開口。”
林戰平后悔不迭,當天晚上,他主動請金風霞吃飯。金風霞向他講述了過去半年的經歷:生母未婚生下自己后去韓國打工,經過多年打拼成為韓國首屈一指大集團—“樂天集團”的大股東。而她曾經打工的韓國電子廠,正是“樂天集團”在中國的加工點,母親來視察的時候認出了自己,就把她帶到韓國住了幾個月,并任命她為副社長,現在回國負責“樂天集團”在中國的生意。像她的許多朋友和同事一樣,林戰平對金風霞的話深信不疑。
金風霞深情款款地看著林戰平:“雖然我現在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你不在我身邊,我覺得生活沒有一點意義。”說著靠在林戰平的肩膀上哭了起來。林戰平順勢把她摟在懷里,也想好了自己的下一步人生計劃:離開未婚妻,和金風霞從頭再來。
2008年5月的一天,林戰平工作中扭傷了,不舍得花錢住院的他在家休養。金風霞得知后開車把他送到醫院,支付了醫藥費。曾經看不起她的林戰平父母,這次也對金風霞贊不絕口。金風霞每天到醫院伺候林戰平,這天正在為他按摩腰部,林戰平的姑父張國華來了,問金風霞是否真的能辦理出國打工。金風霞正在猶豫間,林戰平的未婚妻進來了,金風霞馬上對張國華說:“姑父,你出國的事我肯定能幫你辦好?!边呎f邊為林戰平按摩,林戰平的未婚妻哭著跑了出去。
林戰平經不住姑父張國華的央求,多次要求金風霞為其辦理出國打工。2008年12月28日,金風霞實話實說:“我沒有富豪母親,不能辦出國打工,別再煩我了。”林戰平一聽就大發雷霆:“為了你,我都跟未婚妻分手了!”金風霞腦子里一個閃念:“這個男人根本不愛任何人,他愛的只是錢,既然這樣,我就讓他栽在錢坑里?!?/p>
金風霞告訴他,她媽媽出了車禍,現在醫院里待著,她想回去伺候媽媽卻分不開身,心里很煩,在氣頭上才胡說的。她還跟林戰平保證他姑父去韓國的事包在她身上,林戰平的臉馬上由陰轉晴。2009年1月13日,金風霞告訴林戰平,她媽的傷好了,讓他姑父繳納3萬元保證金后,馬上去“樂天”總部上班。說完還拿出一份滿是韓國字的合同,林戰平把合同交給了姑父,姑父也樂不可支地在上面簽字按了手印。
熱鬧婚禮的背后浮華如夢
2009年2月15日,金風霞和林戰平舉行了熱鬧的婚禮,不菲的花費全都由金風霞的“富豪母親”支付。林戰平提出要岳母回國參加兩人的婚禮,金風霞說:“她傷剛好,不能坐飛機,等我們結完婚一起到韓國不是更好嗎?”林戰平聽她說得入情入理,也就沒再堅持。
兩人到上海蜜月旅行,一路上林戰平對她呵護備至,金風霞很想把事情真相告訴他,但轉念一想又怕失去他。坐在東方明珠的旋轉餐廳里,她試探著問:“如果我沒有富豪媽媽,你還會娶我嗎?”林戰平道:“你這不是咒你媽媽嗎?這么有錢的媽媽,我們一定要好好孝順她?!苯痫L霞又說:“我媽本來已經找好一個富豪的兒子作為我的結婚對象,結果我臨陣脫逃,她的生意也受到影響,想和我斷絕母女關系。”林戰平急得不知所措,金風霞笑道:“我媽說,如果你能在生意上好好表現,她會考慮接受你的?!?/p>
此后,林戰平遵夫人之命,天天拿著“樂天集團”的招工信息四處招工,不斷動員家人報名,讓他們到韓國打工,月收入至少上萬。一時間,上門交費欲出國打工的人幾乎將金風霞家的門檻踏破。金風霞這時提高了價碼,張國華是丈夫的親姑父,當然只收個簽證費用。外人要交8萬元,因為樂天集團是國際大公司,多少韓國人都進不去呢,所以需要5萬元的保證金。8萬元巨款阻擋不住一心想出國賺大錢的人,主動上門送錢的人仍趨之若鶩。
2009年3月8日,金風霞宣布:張國華到韓國打工的事情已經辦理妥當,她已經買好3張到韓國的機票,由她和林戰平一起把張國華送到韓國,順便帶林戰平去韓國見岳父母。
在韓國機場,金風霞堅決不讓安檢人員查看她的身份證以及合同,最后,三人被韓國警方遣送回國。金鳳霞向林戰平和張國華解釋:“要入韓國境內,需要韓國本地居民來領,我媽聽我說林戰平來了非常生氣,不肯來接我們,韓國警方不允許我們在這里逗留?!绷謶鹌胶蛷垏A第一次出國,也不懂韓語,金風霞說什么就是什么。
而正在此時,金風霞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產生了就此罷手的念頭,可前提是要把收的錢退掉。她告訴林戰平自己妊娠反應厲害,不能再忙招工的事情了。林戰平立馬大發雷霆,責怪金風霞不給自己表現的機會:“你該不會是想甩了我,到韓國去嫁給那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吧?”看著丈夫那張因為發怒而變形的臉,金風霞擔心真相暴露后,他可能會把自己殺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已沒辦法回頭。
為了防止事情敗露,2009年7月的一天,金風霞告訴林戰平,她母親準備在東北建一個野豬養殖基地,將來直接加工成罐頭出口到韓國,由他帶領一個名叫海湖的工人到東北進行先期考察工作。林戰平立馬按照妻子的吩咐,“保護樂天集團在中國的商業機密”,給海湖每個月開3000元工資,要求他和家人聯系,告訴他們已經進了“樂天集團”上班。財迷心竅的海湖也照辦了。
有人出國“成功”為金風霞贏來了口碑,主動送錢的人越來越多,每次金風霞都讓林戰平收錢、記賬、簽合同。生意打開了局面,金風霞和林戰平的生活水平也隨之水漲船高,林戰平徹底從工具廠辭職。繼半年內買了兩輛車后,2009年8月,他們又買了價值30多萬元的吉普車。與此同時,他們還買了一套150平方米的精裝公寓。
大夢初醒:我的老婆是詐騙犯
2009年10月13日,金風霞產下一名男嬰。當她渾身虛脫地被推到病房,昏昏欲睡間,林戰平沖進來,一把將她揪到冰涼的地板上:“我剛才在產房外邊接聽了你的電話,是造假證的人打來的,說是你要的假韓國身份證和假簽證都做好了,要你馬上給他打款7萬元。”金風霞冷冷地看著他說:“所有的事都是你在辦,你要告誰呀?事到如今,咱們只能繼續往前走,想停下來,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退錢,可我們已經收了300多萬,你退得起嗎?投案自首,我們都要判無期,你想選哪條路?”林戰平無奈地搖頭,事已至此,再回頭已不可能。
2009年12月中旬,林戰平用兩輛商務面包車拉著那些懷揣出國夢的受騙者到青島某職業學校進行上崗培訓,歷時兩個月,金風霞早已向該職業學校繳納了全部學費。沿途林戰平大肆宣傳“樂天集團”的資金雄厚、勢力強大,拍著胸脯保證岳母的能力,他還煞有介事向大家介紹了“富豪岳母”控股的中銀大廈和海天大酒店。
2010年5月,早已培訓完畢的學員們,見出國的事遲遲沒有動靜便找到金風霞,她稱其母親準備回國居住,然后帶著丈夫、兒子來到北京朝陽區,以每月8萬元的租金租了一套別墅。林戰平反對租這么貴的房子,金風霞告訴他,大講排場的目的,只是想讓大伙相信他們的財力和能力,暫時穩定人心而已。
2010年6月20日,林戰平將30多名學員帶到北京,安排住進不同的旅館,威脅他們不得互相交流,否則手續費沒收。7月4日,林戰平將所有學員集中起來,帶著重金租來的韓國人“挑選工人”,韓國人來回巡視幾遍搖了搖頭,說了句韓國話就轉身走了。林戰平故作失望地告訴大家,沒有一個符合標準。直到這時,這起特大詐騙案才被告發至文登市公安局,經過審查,公安局認定這是一起巨額詐騙案,立為刑事案件,并決定對金風霞和林戰平實施抓捕。
2010年7月10日,文登市公安局在北京市公安局朝陽分局的協助下,在金風霞租住的別墅里將其抓獲,聞風潛逃的林戰平在兩天后主動投案自首。
自2007年12月以來,金風霞、林戰平共詐騙91人,涉案金額600多萬元。除去維持排場以騙取信任的花費外,其他的錢全部被金風霞藏匿,案發至今仍未追回。案發前夕,金風霞預感到末日來臨,將所有財產全部變現并隱匿,連林戰平都不知所蹤。辦案機關考慮到被害人數量多,承諾金風霞,如果能夠退贓,可以為其丈夫林戰平辦理取保候審,回家照顧孩子。金風霞的回答令所有人大為吃驚:“如果沒有林戰平,我不會遭受拋棄,也不會走上賣淫、詐騙的道路。從我詐騙的第一天開始就想好了,死也要他陪我一塊兒死!至于那些錢,我要留給兒子。”其情之堅、恨之決令所有人為之咋舌。
如今,林戰平在看守所里經常號啕大哭:“我真蠢,本來可以過平靜舒心的生活,卻因為貪圖財富,被這個丑八怪拖下了水。”(文中人物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