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聽了一教師執教的研討課——《嫦娥奔月》,整個教學板塊清晰、過渡自然,師生間的對話和諧高效。在教學的最后環節,該教師拓展了與文本相左,出自東漢·張衡《靈憲》的“嫦娥化蟾”的故事:“嫦娥,羿妻也,竊王母不死藥服之,奔月。將往,枚占于有黃。有黃占之,曰:‘吉,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毋驚毋恐,后且大昌。’嫦娥遂托身于月,是為蟾蜍。”并組織全班熱議:讀了這個版本,嫦娥又給你留下了怎樣的印象呢?
悉心揣摩之后,筆者覺得這一拓展訓練完全破壞了整堂課的情感基調,徹底顛覆了嫦娥的美好形象,似有狗尾續貂之嫌,值得商榷。
由于“嫦娥奔月”這個神話故事自上古即開始誕生,在各種文學典籍中和民間百姓口中廣為流傳,所以形成了多種版本。這些版本中,嫦娥的形象既有正面的,也有反面的。應該說,真正的“嫦娥奔月”這個神話應是所有版本的綜合,正如《紅樓夢》“版本學”也是“紅學”研究的重要內容一樣。可問題是:小學課堂上我們是否有必要拓展這種與課文的“情感態度價值觀”完全背離的版本呢?
個人是持否定意見的。也許有老師說,教師必須要有“大語文思想”,教材只是個例子,不能為教材而教教材,而將學生囿于狹窄的閱讀視野中,這當然是無可非議的。但拓展課外資源還是應該慎重(尤其是這種與課文相左的版本),不能為拓展而拓展。我們必須堅持一條原則:拓展必須要立足文本,對文本的任何拓展和超越,都應該建立在對教材編寫者充分尊重的基礎上!“嫦娥奔月”版本眾多,但眾多專家學者們運用集體的智慧認真研究、合理取舍、精心改編的《嫦娥奔月》這篇課文,肯定是最符合人們心目中的嫦娥形象,最能引發小學生對真善美的道德追求。
《語文課程標準》在“教學建議”部分明確提出:“要重視情感、態度、價值觀的正確導向。培養學生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健康的審美情趣,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和積極的人生態度,是語文教學的重要內容。”
從情感態度價值觀的維度出發,研讀課文可以發現,簡單的故事情節里,承載著豐富的人文思想和生命追求,凝聚了我國上下五千年神話傳說的精髓。我以為,嫦娥身上至少有這樣三種“美”值得褒揚和學習:
1.舍己為民的獻身精神。為阻止奸詐貪婪、心術不正的逢蒙盜取仙藥,禍害百姓,嫦娥姑娘奮不顧身地吞下仙藥,奔入凄寒孤寂的月宮,從此與心愛的丈夫天地相隔、淚眼相望,這種偉大的自我犧牲的精神深深感動著人們,所以百姓才會年年為嫦娥祭獻食品、遙相祝福。
2.美麗善良的為人品質。“她經常接濟生活貧苦的鄉親,鄉親們都非常喜歡她。”一個“經常”足見嫦娥有著雷鋒般助人為樂、扶貧濟困的優秀品質,“一輩子都在做好事”,這是她深受鄉親們喜歡的又一原因。嫦娥不僅美在外表,而且美在心靈。與后羿射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謂夫唱婦隨,珠聯璧合。
3.勇敢機智的斗爭意識。面對逢蒙的執劍威逼和惡語恫嚇,嫦娥表現得沉著鎮靜,先是機智周旋,后又誓死不從,在仙藥即將落入惡人之手的緊要關頭,勇敢地“疾步向前,取出仙藥,一口吞了下去”,讀來不禁令人熱血沸騰,敬愛有加。
而《靈憲》中的“嫦娥化蟾”版本,徹底摧毀了世人心目中的月亮女神形象,嫦娥因不愿與丈夫過貧苦的人間生活,竊服了不死仙藥,奔入月宮,被貶為丑陋的癩蛤蟆(當隱譴責之意),禁錮在月宮終日罰搗不死藥,過著寂寞清苦的生活,難怪唐代大詩人李商隱會發此感慨:“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孩子們“慷慨激昂”的發言也印證了這一點。
比較兩種版本,孰優孰劣,一目了然。教材編寫組專家學者們的匠心令人感動,課文選擇《淮南子·外八篇》為藍本加以改編:“……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托與姮娥。逢蒙往而竊之,竊之不成,欲加害姮娥。……”改編后的課文形象鮮明、語言規范、內涵豐富、思想明確,教師要做的是引導學生仔細誦讀、感悟、欣賞、品味,挖掘蘊含其中的人文精神,學習嫦娥優秀的精神品質,探索真善美的真諦,在美的追求中形成學生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為什么非要迫使孩子們將正直善良的嫦娥貶為丑陋的癩蛤蟆,將其舍己為民的義舉顛覆為竊藥成仙的罪行?
如果一定要拓展的話,是否可以進行這樣的讀寫訓練:“千百年來,嫦娥奔月的故事令無數人不勝唏噓,故事有點傷感,嫦娥姑娘的義舉換來的卻是天人相望的悲涼與痛苦。同學們,你能展開想象的翅膀,為故事續上一個圓滿的結局嗎?”
在濃郁的神話意境和激蕩的情感體驗之中,孩子們思接千載、神飛萬里,必然寫得盡情,說得動容,語文實踐的肥沃土壤必將催生出艷麗的人文精神之花。我覺得:這才是堅持“從文本走向生本”,更是“從知識形態走向生命形態”的拓展延伸。(作者單位:江蘇省金壇市儒林中心小學)
□責任編輯:黃婉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