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語文教學要堅持語文本位,從言語生成的規律出發,指導學生理解和運用語言,提升學生的言語智慧。言語生成教學的要義有:言意共生、個體內生、活動創生、有無相生、生生不息,據此可以衍生具體的教學策略。
[關鍵詞]言語生成 課程 教學
規律即“變化中的不變”。語文教學“變化中的不變”是什么呢?理解和運用語言文字。理解是內部言語的生成,運用是外部言語的生成。“言語生成教學”即按照言語發生的規律來教,讓學生理解和感悟語言、準確而得體地使用語言。從我的實踐看,“言語生成教學”是語文的當然之責,也是語文的必然之道。它逼近語文的本質。
一、言意共生
我們在使用語言時。言和意的結合常常會出現下面四種情形:第一,言不足、意不明,指語言缺漏、貧乏、雜亂、無力,致使意旨得不到充分表述和展現;第二,言有余、意不足,指語言多,而意義少;第三,言止意盡,二者統一;第四,言有盡、意無窮。
可見,探究言和意的內在聯系、它們生成的過程和規律,使言和意盡可能地適切和統一,也就構成了語文最根本、最獨特的屬性。言意共生的實現,要遵循一定的規律。如:
適應律——適應語境的規律。人文內涵不能“抽出而講之”,語言形式也不能“抽出而練之”。浸潤在鮮活的語境中,言意才會同構共生。如我教學《三打白骨精》,通過“白骨精一出現。在唐僧師徒四人的眼中各是什么樣的形象”這個問題。學生發現白骨精在悟空眼中是一個邪惡的妖精,在唐僧和沙僧眼中是一個善良的姑娘,而在豬八戒眼中則是一個美貌的村姑。感知不一樣也就產生了不同的情感、動機和行為,而且發生了連鎖反應。學生進入“沖突”的話語情境,自然領悟到三打白骨精、三打祝家莊、三氣周瑜、三請諸葛亮等帶“三”字的言語作品生成的規律。
選擇律——選擇語言材料的規律。在江蘇省第二十一屆“教海探航”征文頒獎會上,我教學《普羅米修斯盜火》一課,在學到“受罰”這一節時,設置這樣一個問題:你覺得哪些詞句刺痛了你的心。講述的時候是不能丟掉的?學生是在想象、理解語言,同時又是在選擇、運用語言,真正走進了英雄的內心世界。語文教學要讓學生體驗“語言帶有規律性”的觀念,懂得在什么場合、什么情景,在什么人物身上,表達什么意思時,需要用什么樣的詞,什么樣的句式,什么樣的句調、語氣。只有關照到“語用”“主體”,言和意才能同構共生。
得體律——順應語體、文體的規律。一般地說,詩歌教學要把握意象,小說教學要把握情節,散文教學要關注“我”的情感及用什么樣的文字表達這個情感的。薛法根老師教學《愛之鏈》,為了讓學生理解小說的敘事特點,提出這樣的問題:課文依次出場的是哪幾個人?哪些是老婦人、喬伊、女店主不知道而你卻是知道的?這樣就把握住了文體的特點,進入了話語結構之中,進而也就理解了“愛之鏈”的內涵。
修飾律——言語創新表達的規律。教學重心放在最具個性的言語表達上,如教學《水》,我板書原題“餓水”,從這陌生化的表達學生理解到馬朝虎的家鄉太缺水了。之后聚焦文本:“哪些語句讓你覺得特別有新鮮感?想想為什么是這些詞句?”學生的思維觸向文本語言的深處,從詞典語義中開掘出情景語義,向著人物心靈還原。把握住了有表現力的語言,也就把握住了人的精神力量。教學中有意運用“修飾律”,學生使用語言時就會有一種“趨優”的意識。
二、個體內生
言語發生的心理機制是什么?這是個近于“不可說”的題目。閱讀、表達,是那樣精微、動人,又是那樣復雜、深邃,自覺半不自覺。
美國語言學家喬姆斯基持著一種“自然”的天賦論立場。他認為兒童擁有一套天賦的“語言習得裝置”,通過這一天賦的語言習得裝置。對最初接觸的語言材料加工,自動生成出一套能夠編造新語句的句法、語義和語音規則來。皮亞杰更偏向于“使然”這一面,言語的發展是兒童與環境之間同化和順應的結果,所以它的理論又稱為“建構論”。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人的生命機體存在一個語言發展的“母模板”,有人叫它“言語圖式”,有人叫它“語言習得裝置”,有人叫它“深層結構”,有人叫它“信息組塊”。言語的發生。語言學家稱之為“言語主體與言語對象之間的信息轉換”,心理學家稱之為“同化”或“順化”,哲學家稱之為“對話”。有效的語文教學必須牽涉、激活、調節、深化、豐富個體生命的“母模板”,讓它具有繁衍生成的能力。
一位教師教學作文《我喜歡的一張照片》,學生們把影集帶來了,一個個神情歡愉。還沒上課,學生就三個一群、兩個一伙地說開了。一位學生眉飛色舞地說:“這張照片是我給爸爸照的。那天是爸爸生日,可他并不知道,他對過生日向來很潦草。那天爸爸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和媽媽忙開了,布置房間,買生日蛋糕,做了一大桌子菜。到了晚上,終于有人來敲門了,是爸爸!我趕緊把燈拉滅。爸爸進來了,說我們搞什么名堂。這時媽媽點上生日蠟燭,老爸呆了,禁不住‘啊’地叫出聲來。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按快門,就留下了這張照片……”說到這里,他還做出了個拍照的架勢。上課了,在出示話題后,教師引導學生先說,并進行“四素”(即時間、地點、人物、事件)指導。巧了,教師喊到了上述那位講得眉飛色舞的同學。這位同學還沒站穩,就開始說了:
“這張照片是我給爸爸照的……”
“時間?”老師打斷了這位學生的話。
“我忘了。”
“什么季節?星期幾?”
“大概是冬季,星、星期五吧。”學生撓了撓后腦勺。
“什么地方?”
“在家里唄。”
“哪些人?”
學生在上課前,說得繪聲繪色,然而在教師的指導下,突然“失語”了。這是什么原因呢?任何言語活動,都是“個體內生”的,都與人的需要、情感、精神聯系在一起,都要觸及大腦深處的“母模板”。上述教學割裂了“語言”和“人”的內在聯系,把學生的思維納入一個僵死的套子。言語主體與言語對象之間沒有“審美”這個中介,也就沒有言語的生成。
三、活動創生
語言有兩個本質,即索緒爾強調的“語言的語言學”和“言語的語言學”。前者把語言理解為一套知識系統,后者著眼于語言的功用。
言語生成教學強調“語言功能”。將教學內容指向“言語主體”“語境”“言語活動”“生活世界”。創設言語活動情境,所產生的“信息組塊”,與學生頭腦中的深層結構,容易發生“相似激活”,精彩的言語也就創生了!
李海林先生曾經舉了個例子,比如教會學生用“饅頭”這個詞,不能跟學生來解釋:什么是饅頭?饅頭是用面粉做的(有的時候也可以用別的東西來做),圓形的(在南方也可能是方形的),主要是早上吃的(中午吃吃也無妨)這么一種食物。這樣教學生還是不能用“饅頭”表達自己的意思。最好的辦法是給學生一個饅頭吃,吃完了今后就不會用錯了。語文教學沒有這么簡單,但這里面包含了語文教學的一個道理,這就是:要讓學生會用,必須讓學生對某一知識有“體驗”。
教學《詹天佑》,一般先提問:詹天佑是個怎樣的人呢?學生找到“杰出”和“愛國”兩個詞語。然后利用文本求證:怎樣看出“杰出”與“愛國”。這種“演繹”型思維,在教學中舒舒服服地流行著。而一位老師將課文理解融入一個“媒介活動”中,他設立了兩個記者招待會:一次是“京張鐵路開工儀式暨記者招待會”。另一次是“京張鐵路竣工儀式暨記者招待會”。學生被要求分別扮演中外記者,就文中內容設計問題,向詹天佑(另請學生扮演)提問。然后認真傾聽招待會上的提問和回答,記錄要點,最后整理成新聞稿。在這個活動中,有的“外國記者”提的問題有點刁鉆古怪,“詹天佑”都能一一識破他們的真正意圖,并且給予有力的反擊。“他們能創造奇跡嗎?——京張鐵路開工儀式暨記者招待會在北京舉行”“京張鐵路——中國人民的爭氣路”……活動催化言語的生成,學生的新聞稿寫得十分精彩。
四、有無相生
言語智慧的生成與發展,大致有兩條路徑:一是自然習得,二是訓練培養。
語文教學的“無”。表現出學習方式的自然、自主、自覺、自由。自然環境下的語文學習,主要依靠語感的功能,即“一聽就清、一說就順、一看就懂、一寫就通”。
意大利著名學前教育專家馬拉古奇在《其實有一百》中這樣寫道:兒童/是由一百種組成的/兒童有一百種語言/一百雙手/一百個念頭/一百種思考、游戲、說話的方式/還有一百種傾聽、驚奇和愛的方式……在馬拉古奇看來,兒童有多種語言,多種思考、游戲、言說的方式。兒童本來就該這樣生活的。無論是寫作,還是閱讀,學生都應用“一百種語言”。展現“一百種”可能的世界。如果在教學中,學生離開了自己本真的世界,圍著“應試”轉,將“一百種語言”偷走了九十九種,那么語文學習生活與面對機器還有什么兩樣呢?由此看來,語文教學要“有所為有所不為”,給學生自由、閑暇的語文空間。當前面臨的問題是,語言正在遠離孩子的心靈,日益遠離學生的審美欲求,而逐漸淪為一架沒有靈魂的軀殼。
這就要求我們創造良好的母語環境,催化言語的生成。任何一次語文學習都不應是孤立的存在,為語言而學習語言,而應根植于漢語的語境、人類的文化傳統、當代人的現實生活和學生的精神生命之中——這些都是語文的根基和原點,都是語文賴以生存的活命之“水”。當然,語文和這些根基與原點之間不能畫等號。它們之間存在著微妙而精細的“觸點”和“接口”。教學就是要在這些“觸點”、“接口”上下功夫,在“連接”、“溝通”、“激活”上下功夫,要提供盡可能多的機會、環境和氛圍,讓學生“語言的活性”本能地得到滋養,得到培植,得到發展,最終成為學生思維的活性、心靈的活性、言語創造的活性。
語文教學的“有”,即從語言現象中總結出規律,每節課有明確的“教得”內容,教學手段也有著“訓練”的因素,做到“語感和語理相統一”。
語言是帶有規律性的。布朗運動的模型告訴我們:自由粒子的活動亂蓬蓬的,然而,粒子的活動卻嚴格遵守著一種秩序和規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的這個“一”在中華文化中是關鍵的。“一”表達了思維的一種整合能力。言語生成教學注重從言語現象、言語事實中提煉出“一”,遵循“有無相生”這個自然之道。學生言語的生長“亂蓬蓬”的,卻又在豐富中真正變得有序。
教學六年級下冊《石灰吟》和《墨梅》這兩首古詩,在感悟與理解的基礎上,我讓學生比較異同,學生發現:“這兩首古詩都是用事物來抒發自己感情的。”“都是講了作者自己的剛正之氣,‘要留清白在人間“只流清氣滿乾坤’,兩句話都有一個‘清’字,清白與清氣,都是說自己的崇高品質的。”“我發現第三句都用一個‘不’字來表達詩人的感情。”第三句都是否定句,這是偶然的現象嗎?《詠柳》的第三句“不知細葉誰裁出”,《梅花》的第三句“遙知不是雪”,《游園不值》的第三句“春色滿園關不住”,《草》的第三句“野火燒不盡”……學生進一步發現古詩雖然很短小,但語氣上有起伏,有轉折,有變化,前面兩句是描寫事物,到了第三句突然一轉,轉到了情感的抒發。學生為這一發現驚喜不已,認知和情感都有一個飛升,之后給學生“荷”“梅”等意象,學生借助這一知識表達得更好。
“比較”是發現語言規律性的常用方法。給學生自由的學習空間,在比較解讀中有所發現,這就實現了有無相生,“語感”與“語理”有機相融在一起。
五、生生不息
人的發展時常“昧”著。昧于對象,昧于自我都是一種“蔽”。在“蔽”而不明之時,人往往“行焉而不察”、日用而不知。
語言的豐富像“道”的繁衍一樣。衍生、再生、化生、生長……言語的生長是有機的,它不停息地確認生命的存在。言語理解和生成的過程,在敞開對象的同時,也使人自身逐漸地去蔽;通過去蔽,人的存在亦不斷地獲得自為的性質。
人是一種文化的存在。人的生命有一種不斷趨優的傾向。“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建造”,為了生命樣態優化而創新。這是人的文化屬性的本質。人的表面印象是怎樣生成的?精神氣質是怎樣生成的?這都與言語有關。言語的生成即是情感的生成,智慧的生成,文化的生成!
言語生成教學從“語言即人、即存在”出發,追求生生不息的言語生命精神,把兒童自身的內在言語熱情引導出來。把語文學習內在的規律揭示出來,把學生內在的生命、美好的情思發掘出來,給學生帶來意味深遠的快樂和幸福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