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清泉一樣流過

沒有愛情的生活是不幸的，不懂愛情的人是愚昧的，褻瀆愛情的人是可悲的。

愛情的甜蜜和幸福無與倫比。愛是生命的火焰，沒有它，一切都變成黑夜。但甜蜜中有憂傷，幸福中有苦痛。愛情是理解，沒有理解的愛情，就沒有幸福的愉悅。永遠不要問愛情中誰是誰非，真正的愛情，沒有對錯。

當年年少青衫薄

我在我的多篇文章里都提到懷念渠。那是我生命最初開化的地方。

懷念渠是我初中學校門前一條筆直的河。渠水非常清澈，因為沒有污染，也無從污染，那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純農業時代，單純得就像初戀。

渠邊的小路上，野野的青草，肆意地坦蕩，肆意地招搖，肆意地美麗。有時候，主要是中午，我們幾個人穿過一座木橋，到那邊路上去，找一塊草地躺下來，四下里什么聲音也沒有，只有風從樹的縫隙里穿過，偶爾有一片樹葉落下來，輕盈得就像一只鳥。明晃晃的太陽照在金黃的菜花上，又折射到我們的臉上，弄得我們的面容若明若暗，可能就在那個時候，我的心里有了一種叫愛情的東西。

后來就發現我們班學習最厲害的一個女生，常常看我——也許是看屋子外面的白楊樹吧，我常常這樣對自己說；但總是被一個女孩盯著，對我是一個巨大的負擔。可能是我那時候的書生意氣，也可能是我的步步退讓，使女孩子的膽子大起來了，她開始沖我笑，笑得很曖昧，然后就低下頭作沉思狀。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亂了陣腳，盼望老師狠狠地懲罰她，但她是年級第一，老師討好她還來不及呢！

后來，就有了閑話，說她喜歡上我了，我心里就恨起她來了，誰知道恨也是一種不能疲倦的感情，因為恨，結果滿腦子都是她古怪的模樣。

后來，她來借書，具體的書名我已經忘記了。過了好長時間，她來還書，那天她穿著白裙子，像一只蝴蝶。她一反常態，膽怯地說：“我把你的書弄壞了，就給你重新包好了。”我大度地說：“沒有關系！”然后把封皮一把拆下來，一張紙輕輕地落下，像一個生命在舞蹈。男孩子們一哄而上，搶走了那張紙，怪腔怪調地讀起來……我的頭大了，一把把那張紙搶過來，撕得粉碎。晚上，我一個人走在懷念渠的林陰道上，腸子都悔青了，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我流淚了！

后來我聽到了劉若英的《后來》，很有感觸，也許每一段青春的荒唐都是美麗！“后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后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很長時間，我一直以為是這個短暫的誤會，讓我在初中一下子別無選擇地成熟起來。我一直有一個觀點，作為一個語文老師，沒有多姿多彩的愛情，可能永遠都是一種殘缺。

為誰風露立中宵

那件紅嫁衣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我的對面，似乎還牽連著女人的清香。我知道那一定是某個女孩落下的，因為茶樓里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于是，我就把衣服收拾過來，靜靜地品著茶，等待。

衣服是真絲制品，質地很好，做工也很考究；衣服的標識還在，應該是一件新衣。由此可見，失主一定是一個粗心的女孩，要不然怎么會丟呢？因為女人愛衣服就像男人抽煙，有癮。

這件莫名其妙的紅嫁衣，引起了我很多遐想，也許小說、電影里的愛情故事，也會在接下來發生。都說女人的深情和男人的期待都是一種美，我感覺自己就像童話里的王子，在淡雅朦朧的茶香里，守候著一份不確定。

一個女孩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馬尾巴一甩一甩。“毛主席萬歲！”我差一點喊了起來，那是怎樣的一種美呀！女孩黑瑪瑙般的大眼睛上，長睫毛不停地顫動，像飛蛾的翅膀；嘴角的一抹淺笑，就像我眼前的那杯茶，幽香清澈，又意味深遠。

女孩一步步走了過來，我只覺得不能呼吸，一股強大的電流穿過了我的心！我拿起衣服，站了起來……然而，丁香一樣的女孩卻從我的身邊輕輕地、輕輕地飄了過去……

給你一萬年，你能想象這種巨大的失落嗎？給我一秒鐘我就經歷了滄海和桑田的轉化。我的腦子很亂，拿著那件衣服，就像個小丑。當時茶樓里正彌漫著一首歌：“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一點一點地把它流成熱淚……”

“叔叔，我來討衣服！”一個男孩站在我面前。

我從迷夢中驚醒過來，我問：“是這件紅衣服嗎？”

“對，是我姑姑的衣服。”男孩好像用眼光在搜尋他的姑姑。

“你……你姑姑為什么沒有來？”

“來了，她沒敢找你要，是她叫我來的。”男孩似乎有點不高興。

“為什么你姑姑不敢來要呢？”我不想就這么讓小家伙把衣服拿走。

“姑姑說，她認識你。”

原來如此……

我拉住那個可愛的男孩，在他兩個口袋里都塞滿了糖，然后，把那件紅嫁衣疊得整整齊齊，說：“快去找你姑姑吧，小家伙！”

一年之后，我收到一封信，一個大學女生給我的信。后來，我們鴻雁傳書，再后來，她成了我的妻子。新婚后，我常常追問她那件紅嫁衣的秘密，可由于她的搪塞，最終我都無法得知。她只和我說：“一個滿含期待的男子，我放不了；一個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的男子，我也忘不了，就這么簡單。”

美人如花隔云端

那封信里只是一首詩。詩的題目是《秋意吊柳梢》：

柳梢的秋意

從心頭掠過

六月的色澤在殘荷的臉頰消亡

一枚郵票經腳尖滑落

遠征的友人啊

可知你身后的那片繁茂的森林

遮擋了我對你的深深期望

晚霞已跟隨夕陽

飛到山的那一邊

一灘灘和著甜言笑語的影子

橫在

林中月下草坪上花壇旁

秋風啊秋風

請將我脆嫩的向往

吹到天宇中那個

你熟透的地方

不管怎么說，這首詩成了我們之間的觸媒，可以說，沒有它就沒有我們的今天。可是結婚之后，她死不承認，只一口咬定是給文學社社刊的投稿，只是剛好我是社刊編輯而已。究竟她當初怎么想的，我至今還是“月朦朧，鳥朦朧”，不過，也只有在心里保留意見了。

好在女友是一個專注的人，大學畢業的時候，她完全可以留城，學校都聯系好了，房子都分配了；可是，為了我這個運交華蓋的家伙，女友與家庭終至于決裂，追隨我分到了一個偏僻的鄉村，而且不在一個地方。

寫到這里，我的眼淚下來了，多好的女人，為了自己的男人和愛情，放下了大小姐的架子，拒絕了親情和溫暖，這就是我的愛人！

我當時分在一個江南小鎮上的學校，與妻子的學校，相距三十里路，她的學校也是在江邊。李子儀的詞“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到這時候我才有了切身的體會。每個周末，我不顧朋友們重色輕友的責怪，騎著自行車，在江堤上狂奔，兩岸的碧草和清涼的江風，都隨著我的心情在搖擺。那時候我有很多心情之作。比如《永遠到底有多遠》：

阿媛

你走的時候

我癡癡癡癡地想

你千萬千萬別為我的愛感到憂傷

阿媛

你走的時候

我孤獨 孤獨地惆悵

你千萬 千萬別為我永恒的愛

丟了你永恒的理想

阿媛

想到未來

我的心充滿累累痕傷

你那一句過海漂洋

像一把利劍

穿透了我的胸膛

不……不……不……

我不要在虛幻的夢中

我要帶你去那藍色的海洋

讓你看一看那潔白的海鷗

它是否有雪一樣的翅膀

不……不……不……

我不要聽那灰色的許諾

我要帶你去那綠色的草場

讓你看一看那溫柔的羊群

它是否云一樣地飄蕩

這樣

你就會懂得

人世間不僅有黑色的暗淡

還有純潔的愛在閃光

如果如果命運能讓我多愛你一天

我又何懼在山崖

展覽千年風雨

數盡萬年寒霜

還有《懷遠》：

那年分配，我與我的伊人隔江相望，常常望月懷遠，臨風灑淚，受盡了相思的苦。李子儀有：“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君知我矣！

人生不相見，

花發思更長。

冷夢喂殘笑，

被溫育荒唐。

羈鳥難成對，

孤雁不成雙。

心隨野云渡，

指顧淚千行。

清歌邀冷月，

殘影對寒霜。

世事多難料，

情海霧茫茫。

奈何人高遠，

天塹更重嶂。

重嶂不能渡，

神仙也著忙。

惟飲長江水，

不睹越女裝。

茍能如人意，

富貴若黃粱。

還有一首《有所思》我印象特別深刻，后來用來和學生侃《離騷》，學生大感興趣！詩云：

淫雨霏霏兮望故鄉

故鄉不能見兮我心惆悵

云飄飄兮愁予

蘭舟欲發兮人欲斷腸

唯春草兮碧色

獨黃天兮何蒼蒼

人不寐兮小樓晚棲

星漢皎皎兮明月光

黃金白璧兮糞土

浮云富貴兮愁傷

有愁傷兮無人顧我

想佳人兮何恃要處天南海北方

目眇眇兮輕衣羅裳

皓腕賽雪兮杏眼微揚

杏眼微揚兮我欲歸去

我欲歸去兮人在水中央。

這樣過了兩年，我們終于調到一起，我們結婚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祝福，我們結婚了！記得那天早晨我們出去，買了一點化妝品，然后到公園里，我用摩絲把她長長的頭發盤起來，然后打的回家。在車上的時候，我把花插在她的頭上，把司機嚇了一跳，那時候他才知道我們原來在結婚，我還心甘情愿地送了他喜煙。

房子是學校分的老式的房子，對聯由我擬就，書寫則由妻子代勞，妻子對自己的書法很有信心，她曾獲得大學書法比賽一等獎。頭天晚上，我磨好墨，看妻子大筆一揮，上聯用行書寫“與清風舞”，下聯用狂草寫“共明月醉”，橫批取小篆“今生今世”，現在想來，仍然浪漫溫馨。

后來，我們的結婚方式竟成了學校老師們結婚的一種模式和風范，對此，我們只有苦笑，最好的解釋就是：“天知道!”

2004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拋棄了鐵飯碗，出走蘇州張家港，妻子隨我一道義無反顧，翠羽茫茫。

在新教師的大會上，我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鳥，它沒有腳，只有不停地飛。一旦落下來，它就只有死去。我就是那種鳥，我愿意飛，飛到我的羽毛花白，飛到歲月銹跡斑斑。”當時下面的妻子，熱淚盈眶……

（作者單位：江蘇省張家港市外國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