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紀事

小時候我讀過一本書韓百屏寫的《非洲夜會》，我被書中所描寫的非洲風情深深地吸引，幾十年后我竟然也有一次去非洲工作的機會，這也許是人們所說的“緣分”吧！

2009年5月—10月受國家文化部、湖南省文化廳的派遣，我去非洲東部國家厄立特里亞進行了援教及藝術交流工作。5月9日從開羅機場轉機我們向非洲大陸的深處飛去，在候車廳各種各樣的非洲形象撲面而來，在形體、色彩、相貌、質感、服飾許多方面非常奇異、強烈、熾熱，令人激動不已。三個多小時后，飛機降落在厄立特里亞首都阿斯馬拉機場，在非洲漆黑的夜空中月光異常皎潔，迎面是刺骨的寒風和一人多高的蒿草，我們踏上厄立特里亞這寂靜、陌生的土地。

厄特（厄立特里亞的簡稱）位于在東非及非洲之角最北部，面積為12.4萬平方公里，約半個湖南省大小，有9個民族，人口400多萬，19世紀末被意大利殖民統治，歷經磨難，18年前，通過厄特人民長期、頑強的戰斗從埃塞俄比亞當時的獨裁者門格斯圖統治下獨立出來。街上可見戰爭傷殘的人，汽車、坦克的殘骸被人們當作柵欄使用，我國軍人曾幫助該國排雷，出入首都要有通行證，據說現在仍有反政府武裝在活動。重要路口、建筑旁有士兵警戒。

我們在厄特國防部、文化部與中國大使館的安排下，開辦了美術培訓班，學員40余人，大部分是軍人，有些人還打過仗，身上還有戰爭的傷痕，還有教師、美術工作者，他們年齡跨度大，水平參差不齊，這是我第一次教這樣的學生。通過專業了解，我決定以基礎教育為主（過去殖民主義者不培養非洲當地的專業人才），教素描、雕塑兩項內容。然而辦學條件很差，畫素描幾乎無大畫架、畫板、石膏像，教室是臨時借用的，而且換了三四個地方。沒有雕塑轉臺、支架，我想一切只能因陋就簡，沒有畫板畫架就把大速寫本拿在手上畫，沒有模特就讓學員自己代替，沒有石膏像就到意大利人的公墓去畫墓地雕像，沒有雕塑轉盤臺就用凳子、桌子、汽油桶代替，特別是雕塑用泥因含沙，粗糙，難以深入塑造……

厄特首都阿斯馬拉地處埃塞俄比亞高原上，海拔高約2000多米，長期在此生活感到缺氧，走路快一點便會喘氣不止。由于該國地處熱帶沙漠氣候，全年僅兩個月雨季，長期干旱缺水，由于水資源缺乏嚴重影響該地區經濟發展，衛生條件令人擔憂。我曾用汽油桶里的儲存水（水中有蚊幼蟲蠕動）洗漱使用，飲用水要買。由于太干燥靜電到處打人，曬衣鐵絲、門把手、衣被甚至于流動的水也打人。白天蒼蠅多，經常一邊吃飯一邊趕蒼蠅，騎單車時它們還追著叮，晚上蚊子圍著蚊帳鉆咬嗡吵。飲食也與國內不同，稍不小心就損傷腸胃。

但是每天的上課，卻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上課教學員學習掌握專業技能，我亦示范作畫，日子過得充實。非洲很大，各地區形象亦有所不同，據說厄特人是南歐高加索人、尼羅人、東部閃米特人的融合，有歐洲人的特點，加上當地人很瘦，顯得特別修長。眉弓大，嘴唇小巧精致，不突出，額頭突凸很有特點，眼與鼻根部起伏微妙。據考古發現人類最早350萬年前化石曾在此地區發現。這里曾產生過世界小姐，俄國著名文學大師普希金祖輩也發源此地，為此俄國贈送該國一座普希金雕像。此次援教期間畫了百余幅素描、速寫，做了幾個頭像雕塑，拍攝了不少的照片。

畫素描我用線條和明暗調子表現形象，由于沒有固定液，為避免磨損，用簽字筆勾勒肯定，有時用彩色略加一點鉛筆豐富色調，時間有長有短，我采用素描與速寫結合的表現技法作畫，這樣可以保持畫面的鮮活。

我在五個月的時間內上了十八周課，培訓班學員們樸實、好學，有些還很幽默，在一起授課學習的日子里還有交流：學員教我學當地的提格雷日常用語，還學當地歌舞，開玩笑打趣，他們也很喜歡中國的書法、太極拳、中國歌曲、舞蹈。每周我讓學員帶我外出找新感受，在首都范圍內我們去了偌大的戰爭坦克墳場畫速寫；去鄉村走訪農家；去公墓畫雕像；去教堂體驗宗教氣氛；在飄散著醉人的花香的街道上散步；在學員家中嘗品非洲的食品和飄香的咖啡并體驗當地的習俗。

五個月過得很快，學員們在專業上收獲都很大，但是我也觀察到，他們素描的畫法與中國有所不同，有另類的可愛，藝術表現是廣闊的，這使我深思。畢業展覽會上學員們把親朋好友請來參加畢業慶典，氣氛熱烈。我在畢業匯報中說：“我對同學們所取得的每一點進步和成績感到由衷的喜悅，可以無愧地說：我們沒有浪費寶貴的時間！”

歸來吧，歸來兮！回來感觸很多：看到下雨了，令我欣喜，非洲人民對雨是多么渴望啊！家鄉的稀飯、饅頭、豆腐非常可口，祖國多么深厚、博大啊！

時光飛逝，非洲之行常常在我的記憶中反芻回味：那清澈的天空中翱翔的蒼鷹、深遂的夜空里白玉般的明月、40攝氏度以上炙人的紅海熱浪、飛揚在城市上空深沉的祈禱、樸素的彈唱、猛烈的鼓點、歡快的歌舞中生命自然的律動。那是多么強烈鮮明、富有色彩的畫面，以至于我對非洲產生一種親切感、一種如故土般的情結，她滋潤我的心靈，將伴隨我的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