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婧瑋,楊玉杰
(西安科技大學藝術系,陜西 西安 710054)
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認識是建立在實踐基礎上的,主體對客體的能動反映。對于自然的認知觀就是人對自然的能動反映,表現于造園藝術上就是通過不同的手法對自然環境的改造來反映人對自然的觀念。下面,主要從哲學的角度出發,來簡單的對比一下中西方的自然認知觀,拿它們作比較,有助于更加深入地把握中國傳統造園藝術的特點及它的造詣和局限。這對發展我國的造園藝術是不無裨益的。
不以人為中心來看待自然,卻又顯示人與自然的親切關系,可以說是道家哲學自然觀的基本特色,也代表了中國古代哲學對自然的定義。道家哲學對此有一套完整的思想,基本上可從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段話的詮釋獲得理解。
就今天的理解而言,所謂“人法地”,其中的“地”就是指環境,地就是大地?!按蟮亍边@個概念指的是狹義的自然環境,其中包括陽光、水圈、大氣圈、巖石圈等所形成的維生體系,及在其中興起的生物圈。所謂“人法地”就是說:人應該效法或遵從自然環境的法則,也就是認識生物圈和維生體系的法則,并根據這些法則來生存,而不是去加以破壞。
其次,“地法天”一語中的“天”,是指廣義的自然,指整體宇宙及其中的法則。換言之,在我們環境中的維生體系與生物圈,只不過是整體宇宙中一個非常渺小的角落而已,必須完全遵循整體宇宙的法則,因為宇宙的法則也規定并影響大地。所以,“地法天”一語,在今天看來,就是表明大地環境不是唯一的判準,因為大地環境最后也還要遵從宇宙的規則,以整體宇宙為法。
至于“天法道”一語,就把整體宇宙和存有學的層面聯合起來了。這話的意思是說,整體宇宙的運行是來自于“道”生生不息的存在活動。所謂“道”就是生生不息的存在活動。天之所效法、所依循的規則,是來自于道。按照老子的看法,道在自我分化和復雜化的過程中,產生了宇宙萬物。所以“天”是以“道”為法。
最后,“道法自然”一語所表示的,并不是在“道”上面又設立另一個“自然”的概念?!暗馈奔热皇巧幌⒌拇嬖诨顒樱瑧撌怯傻郎l一切,主宰一切。所以在此“自然”一詞,應該是“自其本然”之意?!暗馈笔恰白云浔救弧保潜硎尽暗馈钡姆▌t是來自于它自身。
在上述自然的解釋中,可以將中國哲學的自然觀歸納為三項特性:整體、有機和歷程。
首先,“整體”的看法肯定萬物雖紛紜雜沓,卻形成一個整體。在中國園林藝術中,雖然從形式和風格上看屬于自然山水園林,但決非簡單的再現或模仿自然,而是在深切領悟自然美的基礎上加以萃取、抽象、概括、典型化。這種創造卻不違背藹然的天性,恰恰相反,是順應自然并更加深刻的表現自然,在形式表現為造園布局既不求軸線對稱,也沒有任何規則可循,相反卻是山環水抱,曲折蜿蜒,不僅花草樹木任自然之原貌,即使人工建筑也盡量順應自然而參差錯落,力求與自然融合,“雖由人作,宛自天開”。其表現為一種“整體”的觀念。
其次,“有機”認為各種自然現象普遍存在著內在聯系,會彼此相互影響,像天文、氣象、地理、動植物、人類...等等,都是相互影響的。中國人看待審美不是按人的理念去改變自然,而是強調主客體之間的情感契合點,即“暢神”。它可以起到溝通審美主體和審美客體之間的作用,并尋求自然界中能與人的審美心情相契合并能引起共鳴的某些方面。中國人的自然審美觀的確立大約可追溯到魏晉南北朝時代,特定的歷史條件迫使士大夫階層淡漠世俗權貴而邀游山林并寄情山水間,于是便借“情”作為中介而體現在湖光山色中蘊涵的極其豐富的自然美。其體現為一種“有機”。
最后,在“歷程”中,中國哲學不將自然視為由許多實體及其彼此的外在關系所構成,而是認為自然是一種生生不息、變化不已的過程,且這一過程本身是一種相互轉化,循環不已的歷程。在造園藝術中是通過“移情”的作用把客體對象人格化,即讓客體具有像人一樣的活動、變化性,可以在歷史的過程中生生不息、變化不已。正如莊子提出“乘物以游心”就是認為物我之間可以相互交融,以至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以體現出“歷程”的轉化。
從整體說來,西方近代科學里所界定的自然,包含了由各門自然科學所研究的大氣圈、水圈、巖石圈等維生體系與生物圈所構成的“環境”,以及整體“宇宙”。整體說來,這一“自然”可以歸結為:自然科學發現的自然法則所足以解釋和預測的全體現象。西方近代科學所關心的,是一個我們可以用自然法則客觀地解釋,進而預測的現象整體。換句話,就是說人可以透過客觀的方式描述自然,發現它的法則,并用法則來解釋現象的發生;在解釋以后,就可以進一步預測其未來的發展。換言之,“自然”這個集合概念,是由許多現象整體集合而成,但是現象彼此之間又是由自然法則所決定并聯系起來,成為一個動態的整體。總之,西方近代的自然觀,基本上是一種決定論、機械論、化約主義的自然觀。
首先,它是決定論的,因為人只要知道法則,并知道某一體系在某一時間的狀態,就可以完全地決定它在另一個時間里的狀態。在西方園林藝術里表現為人工美,不僅布局對稱、規則、嚴謹,就連花草都修整的方方正正,從而呈現出一種幾何圖案美,從現象上看西方造園主要是立足于用人工方法改變其自然狀態,以一種人為的秩序去規劃自然,使自然的變化控制在人的意志當中,形成一種決定自然未來空間狀態的法則。
其次,它也是機械論的,將自然視為一個復雜的機器,而不是生命。這種思考模式將世界甚至其中的生命都視為是一復雜的機器,包涵人在內,也是機器。在西方觀念中,機械是精確、高效的代名詞。他們試圖將機械的這種特性應用到世界的任何事物中,甚至是人。西方人認為自然美有缺陷,為了克服這種缺陷而達到完美的境地,必須憑借某種理念去提升自然美,從而達到藝術美的高度。也就是一種形式美——像機械一樣有規律可循的準則。早在古希臘,哲學家畢達哥拉斯就從數的角度來探求和諧,并提出了黃金率。羅馬時期的維特魯威在他的《建筑十書》中也提到了比例、均衡等問題,提出“比例是美的外貌,是組合細部時適度的關系”。文藝復興時的達芬奇、米開朗琪羅等人還通過人體來論證形式美的法則。而黑格爾則以“抽象形式的外在美”為命題,對整齊一律、平衡對稱、符合規律、和諧等形式美法則作抽象、概括。于是形式美的法則就有了相當的普遍性。它不僅支配著建筑、繪畫、雕刻等視覺藝術,甚至對音樂、詩歌等聽覺藝術也有很大的影響。因此與建筑有密切關系的園林更是奉之為金科玉律。西方園林那種軸線對稱、均衡的布局,精美的幾何圖案構圖,強烈的韻律節奏感都明顯的體現出對形式美的刻意追求。
最后,它也是化約主義,把自然界的復雜與豐富,都化約為最基層的存在及其規則,如物理規則。實際上,在西方造園藝術中,首先就是對紛繁雜亂的自然界進行簡化,以便于人去概括、認識與改造,從一開始就帶有強烈的目的性,試圖通過這種方法在事情進行的最初就能預示結果。于是,西方造園遵循形式美的法則,刻意追求幾何圖案美,必然呈現出一種幾何制的關系,諸如軸線對稱、均衡以及確定的幾何形狀,如直線、正方形、圓、三角形等的廣泛應用。盡管組合變化可以多種多樣千變萬化,仍有規律可循。西方造園既然刻意追求形式美,就不可能違反形式美的法則,因此園內的各組成要素都不能脫離整體,而必須以某種確定的形狀和大小鑲嵌在某個確定的部位,于是便顯現出一種符合規律的必然性。這種強烈的理性思維最終表現為因果關系的思考。最終可以解釋為:西方園林的規整性決定于人的活動特性,即一種人類的秩序。
綜上所述,中國園林的精髓是追求“自然的本質”;西方幾何規則式園林則強調“秩序和控制”。中西園林藝術究其根源,盡管在自然認識觀上還存在很大的差異,但他們同屬世界園林的一部分,同是我們人類偉大的文化遺產,是智慧和勇氣的結晶。園林藝術是民族的、階級的、時代的、個體的差異性與園林藝術的同一性是對立同一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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