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軍
我叫劉金海,1924年生于鄭州西鄉。1942年中原大旱,莊稼歉收。我離鄉背井,隨著饑民沿隴海線去陜西逃荒。
1942年夏,我在陜西眉縣街頭看見路邊有個招兵站,桌子邊的官長問我:“小伙子,想當兵嗎?”“不想!爺爺說過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一旁的大兵罵道:“日本人快打進陜西了,你小子想當亡國奴呀?”招兵的官長笑了笑,讓我寫幾個字看看。我的爺爺劉光文是光緒年的末屆秀才,我自小在爺爺的私塾里讀書臨帖,早將毛筆字寫的有模有樣。當官的見我寫的毛筆字漂亮,笑道:“你雖小,字挺棒的,收下了。大敵當前國土淪喪,中華民族就要亡國滅種了。蔣委員長講了,地無分南北,人不分老少,人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我們是中國遠征軍,吃的是大米洋面,穿的是美式服裝,武器是先進的英美造。你如果目不識丁,大老粗一個,我們還不要呢。”我小小年紀便在鄉村戲臺上看過楊家將、岳武穆殺敵報國的故事。大敵壓境山河破碎,正是男兒效命疆場救國時。我立刻報名從軍,成了中國遠征軍的一員。當天就給我發了軍裝,我長這么大還沒穿過全套新的衣服呢,我又高興又神氣,穿著軍裝四處走動。
1941年10月日軍偷襲珍珠港,美英盟軍開始對日作戰。中國政府接受史迪威(1883-1946)將軍的建議,號召十萬知識青年參軍參戰,遠赴印度、緬甸抗擊日軍。1942年4月中國遠征軍誓師入緬,仁安羌大捷重挫日軍,拼死掩護在緬英軍突出重圍進入印度。中國遠征軍聲威大震,進入印境后改編為中國駐印軍,總指揮史迪威、副總指揮羅卓英。
當官的對我們略作整訓,幾百名新兵就向西南開拔了,出發那天觀者云集,居民們摩肩接踵爭著為我們送行。我隨爺爺讀過唐詩,觸景生情,“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的場面歷歷在目。
我們步行到四川廣元,又乘船、車經川黔滇來到云南祥云縣待命。1943年2月我們在陸良機場候機出國。登機前,對新兵進行體檢,不合格的,就在臉上用油彩打個X留下來。合格者把武器留在國內,經駝峰航線飛往印度汀江。
我團3000多人分乘50架飛機兩批運完。我坐的是第二批飛機。一架飛機只能乘坐百十人。那時的飛機很落后,動力很差,飛得慢,在飛越喜馬拉雅山脈的時候,飛機差不多是從半山腰飛過去的。在飛機上看地下,汽車像豬那么大,在白線似的公路上走動,人就像一只雞子那么高。飛機窗子可以打開,吃的罐頭瓶子就從窗口扔出。窗子一打開,風颼地一下就沖進來,機艙里立刻冷得受不了。連長就不準再開窗子了。飛機遇到氣流顛簸得非常厲害,仿佛身體要散架似的,飛抵汀江時天已經黑了。在飛機上穿著棉衣還冷得縮成一團,下機后熱得汗流浹背。來到駐地,對我們進行一條龍消毒,所穿衣服全部燒掉,赤身走進長長的排房內洗澡打針。洗了6次澡,打了12支預防針,最后發給一個大帆布包,里面裝有:外衣、內衣、汗衣、膠布、蚊帳、面罩、膠鞋、皮鞋、襪子、毛巾、洗澡巾、腰帶、毛毯、水壺、飯包、飯碗等,樣樣俱全。
藍伽軍訓
翌日我們乘窄軌火車(車皮之間全以鐵鏈相連接)抵印度北部的藍伽基地,進行為期三個月的軍訓。訓練科目由兵器到戰術,學科、術科及思想政治教育。訓練結束還要對幾千名新兵進行最后的考核,考核內容除了各種輕武器的掌握和戰術射擊外,還包括搜索、警戒、滲透、埋伏、奇襲、突圍、伏擊、迂回、攻堅等各種戰術,考慮到可能進入叢林作戰,還加入了叢林戰和叢林生存等內容,考核不合格便遣送回國。
“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是當年的口號。大批知識青年踴躍參軍,為遠征軍(進印后改稱中國駐印軍)補充數萬高素質的兵員,中國駐印軍擴編為新一軍(軍長孫立人)、新六軍(軍長廖耀湘)。我被編入新六軍14師(師長龍天武)42團(團長許穎、寧偉、劉子高)衛生隊做救護工作。
軍訓是在美國將軍史迪威的指導下進行的。史迪威是個中國通,會講生硬的中國話。開始集訓時他對大家說:“我奉蔣委員長的命令,任中國駐印軍總指揮,你們必須服從我的命令,聽從我的指揮。你們不要害怕日本人的飛機大炮和機關槍,我們美國會有更多的飛機大炮機關槍給你們。”行軍時他喜歡走在隊列前,師團長們常要為他的安全跑前跑后。打仗時他愛揮著臂呼喊:“孩子們,要頂住,日軍不是刀槍不入的,一顆子彈就會要他的命。”這位四星上將時時洋溢著美國式的英雄氣概,對中國官兵很大鼓舞。
我們衛生隊除軍事訓練外,還要學習醫護救助、戰地包扎、疾病診治。軍訓時中國教官還教我們唱《中國遠征軍軍歌》: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云!
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采石一載復金陵,冀魯吉黑次第平。
破波樓船出遼海,蔽天鐵鳥撲東京!一夜搗碎倭奴穴,太平洋水盡赤色。
富士山頭揚漢旗,櫻花樹下醉胡妾。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菜擲馬前。
門楣生輝笑白發,閭里歡騰驕紅顏。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
尚留余威懲不義,要使環球人類同沐大漢風!
訓練演習中,我們有著班超平西域和櫻花樹下醉胡妾的夢想,很多人都認為只要自己走上戰場,就能一直打到東京。傳說國內一些軍隊存在懼敵情緒,我們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誰都沒有恐日癥。入印后我們的生活很好,武器、服裝、住用全是美式裝備。吃的主食是上等白大米,副食是各種罐頭:有牛肉的、魚肉的、豬肉和西紅柿的。還有食油、花生米、白糖、餅干,連香煙、手紙、藥品都是美英供應的。
士兵們大多來自貧窮落后的中國鄉村,何曾見過這么豐富的食品,不消幾日我們便養得身強體壯,一個個黑油油的,似鐵如鋼。為了打敗日本法西斯,奪取二戰勝利,同盟國對中國遠征軍提供了難以計數的物資援助。身臨其境,大家深感美英強大富足,也為我們國弱民貧感到不安,報國之志更加強烈。
調防列多
艱苦的美式軍訓結束后,我們調防到印緬邊境上的列多。列多人煙稀少,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后來東印度鐵路不斷延伸,成為鐵路的終點。中國遠征軍的到來,讓它聞名遐邇,在二戰史上留下閃光的一頁。列多隸屬于印度阿薩姆邦。印度有五百多個土邦,土邦大小不一,海德拉巴德邦和英國本土差不多,人口有葡萄牙的兩倍。海邊的比爾巴里邦面積不過一個半平方英里,僅20多人。土王級別不等,當他們進入英屬印度時,英人會為較尊貴的149位土王鳴炮歡迎,對各王的禮炮聲也不一樣,有21響的、19響、13響到9響的。英人對土邦行政不加干預,土王犯了法要貶爵革職。土王生活奢華,有的王宮里有電影廳,大門前站著荷戈執矛的古裝衛兵。
我們奉命不許同當地人接觸。這時印度人民正為掙脫英國的殖民統治鬧獨立,英印當局生怕東方被壓迫民族互相同情,更擔心中國軍隊介入地方事務。為了同英軍搞好關系,避免他們猜疑。我軍每個班發了一個帳幕住在荒無人煙的山野里。聽幾個華僑兵講,起初英國人并不希望中國軍隊入緬抗日,但是日軍的攻勢太猛烈了,連破新、馬,席卷中南半島,長驅入緬,聲言要與希特勒會師中東。世界反法西斯戰爭處于嚴重關頭,中國軍隊因應戰局開進緬印。
駐印時常見到一頭頭牛在街上悠然自得地走著,印度牛不怕汽車不怕人,極享尊崇。當地法律規定汽車碰死一條牛要賠主人400盧比,碰死人僅賠200盧比。圣雄甘地說:對牛的保護是婆羅門教對世界的禮拜,也是人和他的啞弟兄訂立的生死盟約。
一天,一個當地人來到我們團部,嘴里嘰里哇啦,手比劃著不知說些什么。團長就派我們兩個人跟著他來到一處平緩的山坳里,在路邊停下來。他要過鐵鍬,就刨了起來。沒挖幾下,就挖出一個銀錠來,元寶型,有七八十斤重,一個人抱著非常吃力。我們趕緊回去報告團長,團長派出幾個連,到埋銀場去挖,一下挖出幾汽車,運到操場上,擺滿整整一操場。團長報告軍部,派飛機運回國內了。后來我們才知道,這批銀錠是日軍打過來時,英軍來不及運走埋起來的。
一天下午,我在小鎮的街上散步,看到一個中國傷兵躺在路邊,傷口已經生蛆,奄奄一息,嘴里不時發出微弱的呻吟,想必是兄弟單位丟下的重傷員。我把情況報告給班長,班長說上邊沒有下令,我們也沒有辦法。只得看著這位兄弟死在異國他鄉。目睹此景我們的心都涼了半截,一旦自己受傷,也是這種下場?
緬北行軍
密支那是日軍盤踞的緬北重鎮,伊洛瓦底江經城東向西南緩緩流去,便于航行。它是緬北鐵路的終點,又是重要的水陸空樞紐。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同盟國的援華物資經“駝峰航線”空運到我國。為了空運安全、打通中印公路,1943年10月中國遠征軍對緬北日軍發起反攻。行軍路上山高林密、谷深水險,道路崎嶇泥濘,難以行走。帶的水和糧食不足,我們就砍倒竹子,用軍刀剖開竹筒,內有五分之一筒水可供飲用。食物靠美機空投,空投一次每人可以分到一包煙、一筒咖啡、一筒牛奶、一包冰糖、一包壓縮餅干,這些是一個士兵三天的食物。有時候飛機不來空投了,我們就要餓肚子。夜晚行軍伸手不見五指。就背上一塊涂有閃光磷的木塊,讓后行者望著不至掉隊。
山高林密,工兵們手持大刀在前頭伐木開道,遇水架橋。一路上不時見到黑熊、猴子和狼。這天我們在河里洗澡,從樹上竄下一群猴子,抓住我們的香皂就啃,香皂不好吃,又將衣服抓跑了。我們赤身裸體,同猴子展開了奪衣大戰。
山險坡陡無法下坐,休息時我們只能站立著,晚上睡覺更是一大難題,瞌睡難忍時就背靠大樹立睡一會兒。遇到平緩地方,我們剛支好蚊帳準備睡覺,毒蠅,牛蠅會穿過蚊帳騷擾、叮咬,害得人日夜不寧。森林里的蚊子、螞蟥更是可怕,每晚睡覺前都要在全身擦一種英國產的防蚊油才能過夜。
山林中的螞蟥無所不在,普通螞蟥有一英寸長,水牛螞蟥有3英寸,而巨型螞蟥則有半英尺長!螞蟥分布在灌木叢和垂下的樹枝上,讓人防不勝防。一旦掉到人身上,它便吸附在皮膚上,甚至能穿過幾層衣服鉆進皮膚。一旦被螞蟥咬傷,輕則皮膚滲血,嚴重者傷口發炎。
季風氣候進一步增加了我們行軍的困難。當部隊行進到陡峭的山脊時,士兵們手足并用才能攀登上去。上去后還要在陡坡上開鑿臺階,讓同樣疲憊的騾馬能爬上去。就是這樣,騾馬還是不停地滑倒,時常摔斷脖子折斷腿。一頭騾子摔死了,馱的物資只好扔掉。山道崎嶇難走,帶的水和糧食都不夠吃。
在行軍途中,大家拖拖拉拉十分疲勞,前后拉下好遠。有的人口渴難忍,等不及讓消毒藥片在水壺里化開,就把藥片隨著河水送下肚子,立刻拉稀、痢疾痛苦不堪,體弱者常常一病不起i途中我們在一個小村包圍殲滅一隊日軍。我們闖進敵營,發現日本人住處骯臟齷齪。不久,幾個弟兄開始發熱、皮爛,最后被奪去生命。弟兄們傳染上鼠疫了!
攻克密支那
1944年夏我42團奉命攻打密支那,我們正在艱難行進,從前方傳來好消息,中國新一軍攻占密支那機場,不久幾架美機降落在臨時機場空運全團去密支那前線。我們飛抵密支那機場時殘余日軍不停地向飛機射擊,人剛下完,美機便匆匆飛走了。頓時槍聲大作,子彈在頭頂哧哧飛叫,我嚇得躺在地上不敢動,一直待到黎明。吃早飯時,機場附近的日軍已經潰退,我隨救護隊朝前線開拔。
密支那前線槍彈如雨炮聲震天,美國飛機將密城炸成一片火海。我42團3000余人正在城郊激戰,時時刻刻都有傷亡,一批批傷兵被抬到救護站,我們立刻進行救護。每批傷員少者數人,多者竟達兩三百人!傷兵們的戰傷有的在頭部、胸部,有的在腰腹部和四肢,什么部位都有。傷員們痛苦地呻吟著呼喚著,場面慘烈鮮血淋漓。我們急忙為他們救治包扎,然后由美國運輸機送往后方野戰醫院。傷員少時,就用可降落在道路上的小型聯絡機運送。醫院的美國醫生醫術高療效好,送來的輕重傷員都能得到較好治療,一般的四肢槍傷,兩星期就可出院歸隊。
一些傷情過重的傷員從前線抬下來僅僅哼了兩聲就犧牲了。我們眼含淚水把他們安葬在緬北的山野里。他們同我一樣,當年才十八九歲呀!青山處處埋忠骨,為了抗日救國保衛世界和平,他們灑盡鮮血,長眠在異域他鄉,一些烈士連名字都沒留下。
一天我們俘虜兩名日本傷兵,為他倆包扎后他們目光遲滯,仿佛木頭人一樣。早失去了耀武揚威的武士道精神。他們吃起飯狼吞虎咽,像餓鬼似的。我索性為他們端來一盆飯菜,眨眼之間,他倆吃個精光。從日俘吃飯的情景來看,由于美機的轟炸封鎖,日軍的給養早已斷絕。收復密支那后,日俘更多了,俘虜們同我們吃一樣的飯菜,我們還將日軍傷病員送到野戰醫院治傷看病。戰后,這批戰俘和日本慰安婦被美機空運到昆明收容所改造教育,擇日回國。
在美國空軍配合下,經過兩個多月戰斗,我軍以坑道戰的形式,步步為營接近日軍防線。戰斗殘酷,敵我傷亡慘重,守城的日本旅團長水上少將自殺,1000多名日本殘兵乘夜抱圓木順伊洛瓦底江漂流南逃。我軍以5000余人傷亡的沉重代價于1944年8月5日攻克密支那。
休整期間,我們駐扎在機場附近的一個村鎮上待命。剛住下來,密支那的華僑就來賣東西,有的是來衛生隊治病的。我們就與他們攀談,得知華僑街上云南、江浙、湖南人較多,也有河南人。有個周姓河南人50多歲,身上長滿疥瘡,讓我們給他治,說治好了就隨我們回國。他一戰時就來這里了,年齡大了思鄉情更迫。
戰斗結束后,常有美英士兵們來同我們交換戰利品。他們有手槍、軍旗、徽章、鋼筆、軍刀、相機、自行車等。當他們看到我們有繳獲日軍的東西時,就走過來與我們搭訕。彼此語言不通,就用手比劃。如果我們想要什么東西,只要他身上有的,毫不猶豫地與我們交換。即使要他的手槍,他也會拔出來慷慨交換。難怪英美博物館里有許多遠征軍的物品收藏。而我們卻很不重視這種文化收藏,遠征歸來兩手空空,無任何物證。犧牲的戰友、拋灑的熱血和異國的風光民俗,只有從夢中和記憶里追尋了。
這時許多華人華僑成伙結隊,爭著來看望遠征軍傷病員。一些兒童還將他們花兒一般的小臉、白手,伸到頭上身上纏滿白紗布的傷兵跟前,讓兵們親吻撫摸。華僑們競相對中國官兵控訴日軍的罪惡。日據時期,華人有苦不敢縱聲痛哭,小孩不茍言笑,失去童年的天真活潑。日本人千方百計調撥中緬人民之間的感情,唆使緬奸搶占華人的房屋、商店和財產。好多華人流離失所,被逼進山林。
密城被圍后,日軍像瘋狗一樣搜刮華人殘留的一點糧食和財產,幾千人無家可歸,集中在一些破草棚里束手待斃。我們聽得戚然淚下,熱血沸騰,恨不能“一夜搗碎倭奴穴,蔽天鐵鳥撲東京!”
我軍立即將節省下的糧米救濟他們,派出工兵利用廢舊鐵皮和木料為華人搭棚建房。密支那解放了,華人揚眉吐氣重見天日,華商開始復業,華僑街上人流涌動。他們對中國軍人的感情無與倫比,時常簞食壺漿,列隊迎候。在這里,華僑們將每個官兵都當成祖國的代表,他們說:“祖國強大了,華人在國外才有地位。”
回國
1944年秋國內戰場發生重大變化,日軍攻陷衡陽、桂林,進逼貴陽,蔣介石匆忙把新六軍空運回國,我14師42團被空運到云南沾益,以屏衛重慶。因日軍從貴州退回廣西,我們又被空運到湖南邊城芷江,準備入湘殲敵。可是,敵我之間還沒交火,1945年8月15日日皇宣布無條件投降。頓時全城狂歡,軍民同樂。我們走到哪里,都受到民眾的熱烈歡迎。“歸來夾道萬民看,朵朵鮮花擲馬前。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遠征軍歌中的豪言今日實現了,我們感動萬分涕淚交流。
1945年8月21日侵華日軍副參謀長今井武夫奉中國政府的命令從武漢飛抵湖南芷江,代表侵華日軍向中方代表肖毅肅、冷欣將軍遞交投降書和各地日軍的駐防情況。我42團負責會場防守,目睹了今井武夫畢恭畢敬向我方投降的過程。新六軍的兵員年輕,服裝整齊,號稱軍中驕子,我們奉命東進從日偽手中接管南京、上海等地。9月9日,何應欽代表中國在南京正式接受日本投降,侵華日軍司令岡村寧次在投降書上簽字。
中日戰爭結束了,遠征軍將士本該鑄劍為犁,回鄉過上和平的生活。然而,中國上空戰云密布,新六軍奉命從吳淞口坐軍艦前往東北,同解放軍一決雌雄。盡管我們的武器精良裝備好,還是失敗了。我隨余部撤回關內,被編進傅作義部軍官三團,1949年1月隨傅部在北平起義。時北平軍管會主任葉劍英將軍為起義官兵每人簽發五種證件,要求地方政府給予照顧。
我久戰思鄉,千里輾轉回到鄭州老家。略作停留便南下湖北,追隨堂叔劉政民(時任鄂西解放區恩施區長)在恩施糧站為入川解放軍籌集糧草,長期在恩施糧食局當會計。公余時間以書法為樂,書法作品被編入《世界書畫名錄》。
(責任編輯 楊繼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