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從1949年到1966年的十七年期間,伴隨著翻譯片種的出現,譯制片翻譯逐步成為一種區別于文學作品、宗教典籍、科技文獻等翻譯的特殊譯種。也正是因為這種特殊性,決定了它的特殊規律,以及翻譯中應該遵循忠于原著、彰顯人物性格,要符合漢語規范、兼顧電影特性等譯制片語言翻譯的基本原則和規律。
[關鍵詞] 十七年 譯制片翻譯探究
doi:10.3969/j.issn.1002-6916.2011.20.022
譯制片的語言翻譯是隨著大眾媒介的發展,應運而生的一種區別于文學作品、宗教典籍、科技文獻等翻譯的特殊譯種。也正是因為這種特殊性,決定了它的特殊規律,以及翻譯中應該遵循的一些特殊的原則。
從1949年到1966年的十七年期間,我國曾從32個國家引進影片,這其中不僅有前蘇聯、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南斯拉夫、捷克斯洛伐克、朝鮮、民主德國、越南等社會主義國家,也有日本、英國、法國、意大利、西班牙等資本主義國家。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不同語言,各種各樣的風俗習慣、形形色色的人物性格、多姿多彩的生活畫卷都會賦予語言以不同的影響,再加上影片本身的不同類型、不同風格、不同流派等等,使得影片的語言也呈現了多樣化、藝術性的特征。
從本質上看,電影翻譯是配音翻譯。它有其特殊要求:如何雅俗共賞,讓人喜聞樂見,老少皆宜;如何在語言上長短相宜,節奏對應,酌情增減;如何與影片中演員動靜相隨;如何對應口形,如何表達充沛的感情,使之聲情并茂;如何跨過文化的障礙,使文化交流的功能順利完成…[1]
原上海譯制片廠長陳敘一就譯制片的翻譯提出了“劇本翻譯要有味”的要求,并根據從事電影翻譯的經驗,為電影劇本的翻譯制定了一整套科學的工作方法:“在著手翻譯前,先看一遍原版影片,然后根據影片的錄音磁帶在原文臺本上劃出每句臺詞的停頓,以便按口型和音節譯出初稿。接著根據畫面,將譯文分本分段地進行初對和復對,除了從技術上對準口型外,主要是幫助譯者反復領會影片的語言環境、時代背景、人物個性等等,使譯出的臺詞盡可能地貼近原作。”[2]
忠于原作風格,彰顯人物性格
譯制片的翻譯首要的原則就是“忠于原作”,既要體現原文的韻味,又要如實地傳達出原作的意境。在進行譯制片翻譯時,必須全面了解原文劇本,反復觀看影片,理解原片,使人物的臺詞在信、達、雅的基礎上,達到通順、流暢、優美而且富于韻味的意境,使語言符合原片人物的性格、人物的身份以及特定環境中的人物的情緒,準確地表達出原片的內涵。
比如,《王子復仇記》(英國影片,1958年譯制)講述的丹麥王子哈姆雷特為父報仇,最后也受劍毒身亡的故事,是莎士比亞的經典名劇之一。在譯制這部電影的時候,翻譯兼導演陳敘一參照了多種版本,最后呈現在銀幕上的臺詞語言既符合影片中的人物性格,又符合電影語言特性。其中,哈姆雷特的一段經典獨白臺詞,原文如下: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To die, to sleep. 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ed to die to sleep. To sleep……
卞之琳先生的翻譯版本是:
活下去還是不活:這是問題。要做到高貴,究竟該忍氣吞聲來容忍狂暴的命運矢石交攻呢,還是該挺身反抗無邊的苦惱,掃他個干凈?死,就是睡眠——就這樣;如果睡眠就等于了結了心痛以及千百種身體要擔受的皮痛肉痛,那該是天大的好事,正求之不得啊!死,就是睡眠;睡眠……[3]
這個版本,嚴格地按照原文進行翻譯,無論是在文字上,還是在思想感情上都符合原作的本意,達到了“忠實原作”的要求。但是,電影臺詞是語言的藝術,盡管文學版本言簡意賅、華麗鋪陳,卻不適合配音演員的口語表達。經過修改后的譯制片劇本的翻譯是:
活著,還是不活,這是個問題。究竟哪樣更高貴,去忍受那狂暴的命運無情的摧殘,還是挺身去反抗那無邊的煩惱,把他掃一個干凈。去死,去睡,就結束了。如果睡眠能結束我們心靈的創傷和肉體所承受的千百種痛苦,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去死,去睡,去睡……
作為譯制片的翻譯,除了要有高超的翻譯技能、廣博的知識之外,還應該能夠了解各國的風土人情、生活習俗。就連一句簡單的問候,也各具特色。比如,見面寒暄,中國人說,“您好!”用于朝鮮人,就要譯成“您辛苦了。”中國人說“請多幫助”,日本人則習慣說“請多多關照”……
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還要深入地理解臺詞的含義,領悟臺詞的深層內涵和意蘊,并要尋找適合中國觀眾的思維和習慣的語言習慣,而不是一味的“死譯”、“硬譯”。
在翻譯方面,完全直譯是不行的,同樣會跟不上或不符合。像 《俄羅斯問題》里面,一個記者和他的朋友在酒排(酒吧)間喝酒,先要了兩杯“威士忌”后來又看見他的愛人來了,又多加了一杯。他們說話的語調就不合中國的習慣,就必須使它變成中國人的語調習慣,使中國觀眾易于接受。[4]
電影作品也多以塑造人物性格,彰顯人物個性為特征。譯制片的翻譯中要保持原片特有的人物性格,注重人物語言的性格化的特征。可以說,只有準確地把握人物性格特征,才能保證譯制再創作的生動、傳神。“臺詞自然是口語的,因為要把中國話裝進畫面里人物的口中,又不露痕跡地對上口型,這就必須掌握人物的性格和語言特征……”[5]同時,“如果片中人物是一個莽漢,說出的話必然粗俗一些,用詞就不能文雅,語言的文學性就存在于性格化的語言里。”[6]
符合漢語規范,兼顧電影特性
譯制片的翻譯主要是把影片中的對白翻譯成漢語,說白了,就是要讓影片中的外國人說中國話。通常情況下,漢語一個字就是一個音階,但是外語并不是這樣的,有時甚至一個詞好幾個音階表達好幾層意思,因此,在翻譯的過程中,壓縮字數或者展開語句就顯得很正常。為了能夠按照原片臺詞字數長短、說話時口型的張合,譯出與原來頓挫一致、口型相符的臺詞,翻譯通常采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翻譯們在看原片時,他們常在原文臺詞上用紅筆標上記號,記出演員在一句話中哪些地方有停頓,哪些地方由于角色在特定情境中的需要被斷開了。他們還在聽原臺詞時數數,數原演員說一句話嘴動了多少次。然后按照原片臺詞的停頓分成句逗,按照原演員嘴動的次數譯出相等字數的臺詞,并且還要符合于原來嘴的張合動作。”[7]
孟廣鈞在翻譯《普通一兵》的時候,就十分注重原片演員口型的變化與臺詞的對應:
在翻譯中我們還要特別注意中景鏡頭,尤其是特寫鏡頭,看人物對白的一句話開始和結尾處的口型是張口、還是閉口,來選擇張口和閉口音的中文的字和詞。中間處問題不大,只要動嘴就可以了。再者,因為俄語中有太多的倒裝句,所以譯文也要倒過來,注意臺詞同形體和手勢的配合。[8]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譯制片是聽覺藝術,不可能像文字翻譯一樣,通過注釋的方式加以彌補和說明。由于東西文化存在的巨大差異,例如政治、歷史的不同、宗教信仰的不同等等,在外國影片總出現的某種事物、某種現象在漢語中很難找到合適的表達方式。經過轉意、變通之后,很有可能喪失了原文的色彩,甚至還會產生歧義。在這種情況下,能直譯的時候盡量直譯,如果不能直譯的時候,就要發揮譯者的創作力,采取與原片等值的意譯的方法。
電影是流動的瞬間的視聽藝術,它的對象是觀眾。觀眾是通過譯者翻譯的語言與畫面的吻合來理解和欣賞電影作品的。電影的語言是形象化與視覺化相結合的語言,觀眾觀看影片時,聽覺上的順暢自然就顯得尤為突出,任何詰屈聱牙的語句都會妨礙觀眾的欣賞。因此,電影作品的翻譯者必須注意語言的簡練,盡量生活化和口語化,避免使用書面語言;同時,翻譯的語言還要符合人物的身份、性格和特定的心境,還要符合原作所反映的時代特征和社會氛圍。
比如《王子復仇記》中的王子哈姆雷特,是丹麥王子,高貴的出身,宮廷的教育使得他的語言華貴、高雅。在過去文學作品的翻譯中,哈姆雷特口中說出的是詩一般的語言。其中經典的一句: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朱世豪先生的翻譯為:“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而卞之琳先生的版本譯為:“活下去還是不活:這是問題。”最后譯制片的翻譯,在前兩種文學版本的基礎上,改譯為:“活著,還是不活,這是個問題。”
電影版本看似改動不大,但,就是幾個字的變化,停頓的處理,切合人物的心理,也更加符合電影語言的特性,至今仍為廣大觀眾所津津樂道。
注釋
[1]岳峰:《回眸二十世界中國影壇翻譯家》,《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02年,第2期,第48頁。
[2]上海電影家協會 編:《上海電影四十年》,學林出版社,1991年版,第87頁。
[3]〔英〕莎士比亞 著 卞之琳 譯:《莎士比亞悲劇四種》,方志出版社,2007年版,第66頁。
[4]季普:《華語對白的蘇聯影片制作法》,《人民日報》,1949年12月24日,第6版。
[5]鄭魯南 主編:《一本書和一個世界》,昆侖出版社,2008年版,第9頁。
[6]李真:《譯制片三度創作的性質和方法》,《電影藝術》,1992年,第3期,第53頁。
[7]嘉薇:《譯制片是怎樣制作的》,《大眾電影》,1957年,第9期,第34頁。
[8]鄭魯南 主編:《一本書和一個世界》,昆侖出版社,2008年版,第10頁。
作者簡介
李國順,南京藝術學院電影電視學院講師,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