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去年在馬里昂巴德》是一部探索性影片,導演、編劇將當時諸多新語匯和能指注入劇本。長鏡頭拍攝、循環(huán)復現(xiàn)、跳切剪輯等獨特手段在時空安排、場景勾勒等方面表現(xiàn)出了獨特的魅力,且影片多次使用“復現(xiàn)”這一手段,表達瞬間、破碎、開放等意念,給觀眾制造一種“迷宮幻象”。
[關鍵詞] 《去年在馬里昂巴德》 物象 聲音 復現(xiàn)
doi:10.3969/j.issn.1002-6916.2011.20.020
電影可成為原始時間或生活時間最強有力的表達。電影理論家弗朗索瓦#8226;若斯特也指出,“為了產(chǎn)生敘事,不僅需要記錄時程,尤其需要運用各種手段來修飾時間,例如刪略時間,采用倒敘方法,重新安排時程等。”時間的重新選擇、安排和變形,是敘事存在的前提。[1]復現(xiàn),指故事文本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某事物再次出現(xiàn)或反復出現(xiàn)。它不是簡單重復,而是事物在改變含義的情況下重復出現(xiàn)。[2]復現(xiàn)不是隨意性的,而是按照故事文本結構和主題需要,有目的、有計劃地去逐一復現(xiàn)。
《去年在馬里昂巴德》中多處采用了復現(xiàn)的手法,將某些情景、人物等變幻性地呈現(xiàn),使意義隱藏于復雜的物象組織中。影像世界看似混亂,實則依照理性有規(guī)則、巧妙地把現(xiàn)實組織在虛構中。本文就影片中使用復現(xiàn)手法表現(xiàn)的物象和聲音元素進行分析,并將男主角設為X,女主角為A,貌似女主角丈夫的男人為M。
一、物象的“復現(xiàn)”
影片中花園、古裝男女的石雕群像、M與X等玩的游戲等,在敘事流程中多次出現(xiàn)。按照“復現(xiàn)”的作用,它們的重現(xiàn)必定承擔一定功能。
首先,花園在影片中多次表現(xiàn)。1、X向A描述去年在一起時,作為背景環(huán)境多次出現(xiàn);2、作為在豪華大廳外的景物環(huán)境出現(xiàn);3、大廳墻上多次出現(xiàn)了花園的畫像。影片通過對花園的不同形式的再現(xiàn),制造了一種幻想或暗示:若花園是X對去年的回憶,那么應是馬里昂巴德的花園,但此刻豪華大廳的墻上和外面的風景中,是同樣的“花園”景色,“花園”有可能位于大廳外而不是遙遠的馬里昂巴德。那么X所說的就值得懷疑,花園、雕像等物象也許只是他從現(xiàn)場移植到馬里昂巴德的道具。
其次,古裝男女的石雕群像呈現(xiàn)了多次。1、X說A仍是老樣子,大廳里客人下樓和兩人下棋的鏡頭之后出現(xiàn)了雕像,接著鏡頭回到大廳。雕像呈現(xiàn)時憂郁的背景音樂戛然而止,告訴觀眾場景脫離于豪華大廳,也暗示著此時X思緒跳轉,仿佛他在向A陳述二人關系時突然想到一個場景作為有利證據(jù),影片后半部分的一次湖邊談話,X說“你還需要什么證據(jù)”,可以明顯感到雕像是X用來證明他們之間曾經(jīng)有關系的物象;2、雕像出現(xiàn)在X的口述中:他向A敘述著當時二人在雕像旁討論的情景。X說去年見A在花園里的姿勢,A否認后,X搬出了雕像這一物象,他說A問他雕像的含義時,他回答不知道,可能雕像就像女人與自己的關系。聽完后,現(xiàn)實中女人一笑,X順勢說“然后你就笑了”,影片還加入了旁人對雕像的討論,通過詳實的細節(jié)陳述及他者的加入讓X的描述看上去更具真實性;3、影片中間集中呈現(xiàn)了雕像的幾個不同鏡頭:(1)情景再現(xiàn),畫面只出現(xiàn)了A,X用畫外音描述。X說A未理睬他后,他開始猜測雕像中人物的關系。上一次X說不知道雕像里人物的關系,而這次X猜測雕像中男人看到了危險攔住女人,而A當時猜測雕像中女人看到了什么奇異的東西用手指了過去。這給觀眾帶來疑惑:為何X的兩次描述不同,抑或這是兩次討論的情景?若是真實回憶,為何X沒有出現(xiàn)在鏡頭中?(2)X與A在湖邊討論雕像中狗的歸屬。X與A同在畫面中,無背景音樂,雙方進行了對話,看起來更像真實的回憶。(3)雕像在大廳里作為壁畫出現(xiàn)了三次。X在大廳里的畫前對A解釋“雕像中的男人看到危險告訴了女人”,而此時M徑直走來說雕像是“查爾斯三世和妻子”,然后是A獨自在湖邊看著雕像的鏡頭。A未回應以及M做了肯定解釋又造成了懸念,讓人難以捉摸雕像的含義,更不知道X、A、M三者到底是什么關系。
第三,影片中多次出現(xiàn)了玩游戲的情景。1、X聽M說玩這個游戲不會輸,就提出玩一局,結果輸了,鏡頭結尾有A的放聲大笑,此時像是A在笑X不應該與M較量;2、M先與其他人用火柴玩游戲贏了,X又與M玩,還是輸了。影片中間又分別出現(xiàn)過M與X自己擺游戲牌或者火柴的情景,但是沒有對手出現(xiàn)。3、在影片后半部分,復現(xiàn)了M與X進行游戲較量的情景。此時周圍的圍觀者對游戲規(guī)律進行了猜測,M請X為他指定第一步棋,X還是輸了。A也在房間里用照片研究了游戲。游戲在影片中不斷復現(xiàn),玩游戲的人又主要是M與X,M在游戲中總贏而X總輸,與X在現(xiàn)實中與女主角有更多溝通,最后贏得了女主角的信任形成了強烈反差,游戲與現(xiàn)實是不同的,M在現(xiàn)實生活與“妻子”并無更多交流,他只是一個物化世界的勝利者。
二、聲音的“復現(xiàn)”
影片也多次出現(xiàn)了對臺詞、音樂等的重復。它們在不同場景中反復出現(xiàn),對于觀眾理解影片具有一定啟發(fā)。
首先,X開始用畫外音描述著大廳時,有三句話出現(xiàn)了類似詞語:1、“寂靜的房間,踏著地毯的腳步,是這么沉重有力,可是卻沒人聽到這腳步聲,好像每聽到一次,他就前進了一步。”;2、“寂靜的房間,踏著地毯的腳步,是這么沉重有力,聽起來就像根本沒有腳步聲,如果每聽到……石板,好像每次都進步了一次。”;3、“寂靜的房間,踏著地毯的腳步,是那么沉重有力,可是別人卻聽不到這腳步聲,好像每次聽到都是來自遙遠的地方……每看到一次,我就進步一次……我受到了進步……”。第1句中說“卻沒人聽到這腳步聲”、“他就前進了一步”,“他”一詞與“沒人聽到”矛盾,讓我們認為“他”指的是一個物象而非人類,和X無關。第2句中部分臺詞聲音很小,像是X的嘀咕,讓觀眾無法確定到底有無腳步聲、誰“進步了一次”。第3句使這句話內容更豐富:出現(xiàn)了腳步聲的來源“遙遠的地方”,出現(xiàn)了進步的主體“我”。三句話呈遞進關系,讓“聽到腳步聲”和“進步的主體”逐漸明晰,定位于X,使X顯得與眾不同,他能聽到房間的腳步聲、會進步、他來自遙遠的地方,身份更加神秘。
第二,影片中反復出現(xiàn)“佛朗科”這一名字,但卻未見其人。1、M與A在聽一個男人聊天:“佛朗科說她父親已經(jīng)叫他看著她,她發(fā)現(xiàn)一種很有趣的眼神,當他以他想解釋那幅畫為借口,進入她房間的時候……”除了M表情嚴肅外聽者都開懷大笑;2、一個男人和M玩游戲輸了氣急敗壞走之后,一個人說到“佛朗科還沒到”;3、M問A照片是何時拍的,A說去年,M說“佛朗科”去年不在這里;4、X與M再次出現(xiàn)在游戲的賭桌上,圍觀者之一說“佛朗科”去年也輸了。“佛朗科”在影片中起什么作用呢?它是一個迷惑觀眾的符號,我們無法知道他/她和M的關系,去年是否來過大廳,也不知其性別,更未見其真面目,“佛朗科”讓我們懷疑所有人的記憶是否真實。人物只是類似于客觀世界的一個符號或一件道具。這些人物既存在過又不存在,人物的行為既發(fā)生過又沒發(fā)生過,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如同匆匆呈現(xiàn)的物象世界[3]。
第三,影片里出現(xiàn)了兩次“你知道這么一句話:從頭到尾”。1、X向A介紹大廳時,A說“我以前有個很好的導游”,旁邊人說了這句話。意思似乎是A一直擁有很好的導游,包括眼前的X,暗示了X是個出色的說服者,儼然成為A的“精神導游”,或者說A一直處于被引導的被動狀態(tài);2、在一個男人玩游戲輸給M走了后,旁邊的女人也說了這句臺詞,展現(xiàn)了和M玩此游戲的所有人一直都輸?shù)默F(xiàn)象,也暗示了X在游戲場中不同于現(xiàn)實中,總是失敗。
另外,X描述大廳時總說“大廈的結構來自另外一個年代”,似乎預示著大廳里的人們,無法辨別自己在哪里,在哪個年代,事件模糊不清,時間和空間也失去了確定性。
三、結語
《去年在馬里昂巴德》這部充滿了錯亂性、模糊性、無序性的“迷宮式”的電影,運用了復現(xiàn)的手法,創(chuàng)造、強調了非傳統(tǒng)的敘事和非現(xiàn)實世界,這種獨特的敘述形式,偏離了主體的慣性意愿,使主體迷失其中而喪失判斷力。同時,在反復出現(xiàn)的敘事片段中,又隱含著不變或者萬變的意義,促使我們重新進行判斷。
注釋
[1] 余璐瑤:《對傳統(tǒng)時空敘述方式的革命性突破——試析<去年在馬里昂巴德>的時空經(jīng)驗》,四川大學學報,2008年第6期;
[2] 徐肖楠:《阿蘭.羅伯-格里耶小說的復現(xiàn)手法》,名作欣賞,1998年第3期;
[3] 付潔琳《論羅伯.格里耶小說人物的物化形態(tài)》,棗莊專科師范學院學報,2004年8月;
作者簡介
譚征,女,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影視傳播專業(yè)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