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影視改編的四大難題

[摘要] 名著改編成影視本就存有缺憾，這對獨特的《紅樓夢》來說尤甚。曹雪芹原稿僅存八十回，是一部不完整的小說；小說內容博大精深；人物形象眾多且個性豐富，演員難選；小說的最大魅力源于細節；上述四個方面，是任何《紅樓夢》改編者都無法回避的難題。如果沒有嚴肅認真的藝術態度，沒有面對并解決難題的勇氣和能力，《紅樓夢》的改編，可以休矣！

[關鍵詞] 《紅樓夢》 影視改編 難題 不完整 博大精深 演員 細節

doi:10.3969/j.issn.1002-6916.2011.20.012

2010年《紅樓夢》電視劇梅開二度，重上熒屏；但新版自播出以來，便飽受非議之聲。有網友調侃道：“場景像《西游記》，配樂像《聊齋》，鏡頭運動像《哈利波特》，旁白像《動物世界》。”更有網友戲稱新版《紅樓夢》應為《紅雷夢》，觀眾的不滿程度由此可見一斑。不過自上個世紀20年代至今，據《紅樓夢》改編的影視作品已逾百部，即使被譽為經典的1962年越劇電影和1987年電視連續劇也不乏瑕疵之處，同樣遭過批評。

其實，名著改編成影視本身就是一門有缺憾的藝術。一則改編者的體會與原作者的意圖可能存有差異，改編過程中有許多東西變味了或者流失了。二則語言和影像有著天然的隔閡：文學語言具有概括性、抽象性、模糊性、間接性，影視影像具有直接性、形象性、凝定性、具體性。三則觀眾的欣賞水平參差不齊，欣賞趣味也是眾口難調。名著改編實屬不易，而對于古典小說巔峰之作的《紅樓夢》而言，這項工作更是難上加難。畢竟原著水平越高，越經典，改編的難度就越大，改編本就越難得到觀眾的認可，改編成功的幾率就越低。① 而且，《紅樓夢》原著甚為獨特，這種獨特性或許是其文本的魅力之所在，但對于影視改編這種二度創作而言卻往往成了棘手的難題。茲從四個方面具體論述如下：

一、一部不完整的小說

《紅樓夢》作者曹雪芹十年辛苦，慘淡經營，無奈八十回后已迷失無稿。恰如斷臂的維納斯一樣，這種殘缺留給了讀者無限的想象空間和回味余地，或許這正是《紅樓夢》不完美中的完美。但對于影視改編者而言，他們必須面臨的一個挑戰便是：八十回后的故事該如何發展？2010年電視劇版《紅樓夢》采用了高鶚續的120回通行本，后四十回的部分章節如“林黛玉焚稿斷癡情”確實精彩，但較之前八十回，續書則黯然失色，高下立判。1987年電視劇版《紅樓夢》則根據小說前八十回的伏線和脂批提供的信息以及紅學探佚派的觀點另起爐灶重新編寫，除“探春遠嫁”一場戲外，評論者普遍認為改編是不成功的：內容太單薄，節奏又太匆促。可見，對于高鶚所續的后四十回，堅持還是否定，確乎是個兩難的選擇。

二、內容博大精深

《紅樓夢》雖為小說，卻文備眾體，包羅萬象；其廣闊性、包容性、深邃性無不令人驚嘆。從神話傳說、儒釋道文化、詩性文化、戲曲文化、園林文化、繪畫藝術、游戲文化到飲食文化、醫藥文化、服飾文化、禮文化、民俗文化、夢文化、象征文化、姓名地名文化、家族文化、乃至各種制度文化，幾乎每一個文化領域都有曹雪芹的足跡。存在與虛無，繁華與幻滅，理想與現實，世情與性情，幾乎每一個人類共同關心的主題都能引起這位曠世奇才的興趣并進行不懈的探索。② 如此博大精深的文本，對于讀者是其迷人之處；但對于影視改編，卻難以面面俱到，總有掛一漏萬之嫌，這在《紅樓夢》改編成的電影中尤為明顯。

三、演員難選

《紅樓夢》小說人物眾多，有數百人，而且各有各的復雜個性。不僅有正面描摹，還有反面意旨，真中有假，假中寓真，演員如果不熟讀原著并潛心研究，很難演好。況且小說純粹以內心表情見長，在舞臺上演出，還可以借弦索唱白之力以襯托之；假如在銀幕上放映，表演中或失之過火，或失之呆滯，便味同嚼蠟，精彩全無。③ 2010年新版電視劇《紅樓夢》的造型、音樂、旁白等方面固有缺憾，但最大的失敗還在于演員的選擇和表演上。如黛玉、寶釵的扮演者，在外形和氣質上已與原著謬之千里；再如鳳姐的表演者，明顯是底氣不足，虛張聲勢。在這一點上，87版電視劇則是可圈可點，為觀眾所喜歡，盡管寶玉、黛玉、寶釵、鳳姐等演員的年齡都偏大了點。

四、細節的魅力難以傳達

俄國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曾這樣闡述自己對改編的見解：“藝術有某種秘密，由于它，史詩的形式永遠不可能適應于戲劇的形式?！雹堋都t樓夢》雖是小說，但其語言細膩，節奏緩慢，并不以故事情節的跌宕起伏、人物矛盾的戲劇沖突見長?！都t樓夢》的過人之處，主要在于通過對大觀園這個有限空間里男女日常生活情形的細致描寫，表現出他們豐富而敏感的內心世界，捎帶著敘述了人間的悲歡離合。作者所孜孜以求的，并非故事的傳奇色彩，而是生活的詩情畫意。⑤或許可以說，《紅樓夢》是心理小說，詩性小說，它最大的魅力在于細節。因而耐得起認真琢磨，經得起仔細品味，并能常讀常新。但影像和語言畢竟是兩種不同的媒介，有著天然的隔閡，《紅樓夢》一旦改編，這種品性和魅力幾乎喪失殆盡。

總之，上述四個方面，是任何《紅樓夢》改編者都無法回避的難題。作為名著中的名著，經典中的經典，《紅樓夢》影視改編自是“高處不勝寒”。如果沒有嚴肅認真的藝術態度，沒有面對并解決難題的勇氣和能力，《紅樓夢》的改編，可以休矣！畢竟，“化神奇為腐朽”的改編觀眾也曾領教過，這樣的改編侮辱的不僅是《紅樓夢》，更是改編者自己。

參考文獻

① 饒道慶《<紅樓夢>影視改編中的阻礙與流失》，《紅樓夢學刊》2009年第三輯，第194-195頁。

② 胡文斌《<紅樓夢>與中國文化論稿》，中國書店2005年1月版，第6頁。

③ 顧醉萸《論<紅樓夢>攝制影片之困難》，《復旦特刊#8226;<紅樓夢><再生緣>合刊》，第23-25頁

④ [蘇] 波高熱娃《論改編的藝術（二）——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改編》，俞虹譯，《世界電影》1983年第2期，第184頁。

⑤ 丁啟陣《<紅樓夢>不適合拍電視劇的四個原因》，《廈門航空》2010 年10期，第100頁。

作者簡介

王魯軍，山東省臨沂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