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種性意識及其邏輯建構

內容提要 反映兩性關系的性意識包含性自我意識、性倫理意識和性道德意識三種基本形式，三者之間有著內在的邏輯聯系。對其不合邏輯的認知和評價，過去由于受傳統性道德的深重影響而主要表現為“泛性道德”的偏向，現在由于受到另類性言論和主張的嚴重干擾又出現“泛性自由”的偏向。這兩種偏向在當代中國社會同時存在致使不少人在性意識的認知和評價上陷入“說不清道不明”和“左不是，右不是”的兩難悖境。為此，需要在把握三種性意識不同的內涵和共有的邊界的基礎上，根據“倫理優先”的原則建構性意識的應有邏輯。

關鍵詞

兩性關系 性自我意識 性倫理意識 性道德意識 邏輯建構

[中圖分類號]B8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11)06—0024—06

性意識，在直接的意義上是反映兩性關系的產物，討論性意識問題首先必須對兩性關系有一個合乎實際的界說，不應將兩性關系狹義地理解為性行為或發生性行為的關系，更不應將兩性關系等同于戀愛和婚姻關系中的性愛關系。兩性關系本質上是一種特殊的社會關系，或社會關系整體的一個特殊方面；反映兩性關系的性意識本質上屬于社會意識范疇。兩性關系及其意識的文明水準，普遍而又深刻地影響著人類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水準，關涉著每個個體和家庭的幸福，維系著社會的和諧與秩序。

筆者認為，反映兩性關系的性意識總體上可以劃分為三種基本形式：性自我意識、性倫理意識和性道德意識。一直以來，，不少人不能從學理上分辨和把握三者的內涵與邊界及其相互的邏輯關聯，習慣于將三者混為一談。這種不合邏輯的認知和評價現象，過去由于受傳統性道德的深重影響而主要表現為“泛性道德”的傾向，現在由于受到另類性言論和“性視覺藝術”的嚴重干擾又出現“泛性自由”的傾向，兩種傾向在當代中國社會都普遍存在，由此而造成的性意識迷失和困擾讓人們感到“說不清道不明”，在認知和選擇上時常陷入“左不是，右不是”的兩難悖境，而相關學界對此乃至對一些違背兩性關系常識的公開主張也竟然“集體失語”。因此，在認識論的形上層面分析和闡明反映兩性關系的三種性意識及其邏輯結構，探討如是把握的應有理路是有必要的。

一、性自我意識及其結構

性自我意識的形成帶有某種自發性的特點，內在結構大體可以劃分為性自知意識、性審美意識、性行為意識、性價值意識等四種不同的形式。

性自知意識，通俗地說就是性別意識。它是反映兩性生理差別的意識，但并非與生俱來，而是在與異性作比較的關聯中產生的，本質上是反映兩性關系(差別)的意識形式。卜伽丘《十日談》里的年輕人如果沒有相遇異性，就不會發現不同于自己的“綠色的鵝”，他的“性自知意識”會是怎樣的只能訴諸于邏輯的推導。性自知意識或性別意識的產生，表明人的性意識的萌發，它是一個人的性自我意識乃至整個性意識此后逐漸走向健全或完備的邏輯起點。性自知意識或性別意識貴在“自知”，它伴隨人的一生，即使在親密的兩性關系之間也具有“不可告人”的自蔽性特點，是否具備這個特點是評判一個人性意識是否形成、是否達到應有水準的初始標準。一個人的性自知意識迷失，就會出現性別角色錯位，在認知和對待兩性關系問題上就會行為怪異，出現心理學所說的性心理障礙。

性審美意識是性自知意識合乎邏輯發展的產物，是在性自知的基礎上對性的“自然美”的自我發現和肯定，表現為人對性的自愛和自尊，屬于“自我欣賞”的性自我意識形式；但它與性自知意識一樣也是在與異性作比較的關聯(差別與認同)中形成的，其表達一般都具有明確的“他人意識”指向，并非就是“孤芳自賞”。俄羅斯民歌《照鏡子》所表達的少女心態，就是對這種性審美意識的生動寫照。“他人意識”使得性審美意識總是帶有“社會美”的特質，更多地體現兩性關系的社會內涵，并連同性的“自然美”成為人們追求精神生活的重要內容，更是文學藝術描述的對象。人類自古以來關于兩性關系的審美活動真是豐富多彩，反映兩性關系的美學意義的文藝作品更是浩如煙海，其中有許多已經成為人類藝術寶庫中的珍品，閃爍著真理和倫理的光輝，充實和引領著人類向往和追逐崇高的精神生活。性審美意識存有民族的國情的差別，但其表達方式總是帶有害羞、含蓄的共同特點，這讓人對性始終有一種神秘感。兩性關系之所以美好、美妙、令人神而往之，就在于它所具有的這種含蓄而神秘的美感特質。兩性關系有無美感特質，是否具有列寧所稱道的“高等的”、“文化的特征”，實則是人類性意識區別于一般動物的性本能的根本標志。性審美意識的這種特點，在戀愛和婚姻的兩性關系中也應當同樣存在，“情侶彼此把關系和屬性審美化。這是一種極其隱秘的心理活動，它‘擴大“自我’本身，涉及外在的物質世界，按照美的規律、借助于幻想改造欲求的對象，它表明人的行為方向的一定發展，展示其個人價值體系的一個重要方面。”馬克思認為：“真正的愛情是表現在戀人對他的偶像采取含蓄、謙恭甚至羞澀的態度，而絕不是表現在隨意流露熱情和過早的親呢。”試想一下：兩性關系包括與性愛相關的特定的性行為關系，如果不具有害羞、含蓄的審美意蘊，乃至于可以被作為“性視覺藝術”發布于市，那么人豈不是無異于禽獸?性審美意識的認識論意義還表現在它具有拓展和深化人的審美視域和情趣的功能，能夠促使人在自覺和不自覺之中將關于性的審美與關于自然和社會的審美貫通起來，實現性審美意識的升華。而在社會公共關系和公共生活領域，性審美意識又通常會以“異性效應”的神秘方式，發揮著事半功倍的社會效能，體現現代社會的一種高尚文明。經驗表明，身處兩性關系包括戀愛和婚姻關系之中而又缺乏性審美意識的人，不僅難以體悟愛情和性愛的幸福真諦，而且多難以對社會和人生乃至自然產生美感，往往為消極、頹廢的情緒所困擾。

性行為意識簡言之即人們通常所說的性欲，通常伴隨著對性交合的欲望、渴望和好奇心，以及緊張、恐懼、不安、驚慌失措的心境和情緒，本質上是欲將反映兩性關系的“意識形式”轉變為性行為事實的一種性心理傾向和態度。這種轉變的欲求，在傳統社會只有在被法律和世俗認可的特定(狹隘)的兩性關系中才能被允許成為事實，在現代社會則不僅僅如此，只要“兩廂情愿”或“兩情相悅”就可能會成為事實，由此而使兩性的交合關系帶有諸多不確定的因素，影響到兩性關系應有的文明狀態。然而，后者卻可以在弗洛伊德創建的精神分析主義學說那里得到非倫理性的辯護。弗洛伊德認為，決定人的行為選擇的不是人的意識和理性，而是個體作為“本我”存在的“無意識的性欲”，因此，不應在倫理意識和道德理性的層面對人的性行為意識及其可能造成的危害作是非善惡的評價。實際上，這樣的辯護是不符合人的認知和行為邏輯的。欲，求也，人有所求必受一定的意識支配，人對性的欲求更是如此。性行為意識有主動攻擊型的，也有被動接受型的，前者易于引導人“不自覺”地違背性道德，甚至走上性犯罪的道路。所以，弗洛伊德在肯定“本我”的合理性之后，又強調尊重“自我”——“現實原則”和“超自我”——“道德原則”的必要性。

性價值意識，具有統攝和擴展前三種性自我意識的特點，表明主體對兩性關系的認識已經開始“社會化”，性意識走向成熟；兩性關系也因此而融人更多的社會內涵，真正成為一種特殊的社會關系。性價值意識是性自我意識結構中最具有社會化特征的意識形式，從一個方面反映社會發展的文明水準。如崇尚傳宗接代的性價值意識反映的是封建社會的文明水準的，僅視性表達為個人“幸(性)福”因而主張絕對性自由的性價值意識反映的是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文明水準，奉行色權交易的性價值意識反映的是商品(市場)經濟社會的文明水準。社會主義社會的性價值意識究竟應當是怎樣的，相關學界至今尚沒有給予應有的關注，存在著以性道德價值意識替代性價值意識的現象。在現代社會，兩性價值關系日漸寬泛和復雜，性價值意識融和性審美意識所產生的“粉絲”之類的“異性效應”幾乎成了一種“社會生產力”，性價值意識的內涵也隨之變得越來越豐富，其間的進步、退步抑或墮落與否不應一概而論，但也不可一概不問。

反映兩性關系的四種性自我意識形式，雖然主體和視點都是“自我”，具有“自知之明”、“無師自通”的共同特點，但都具有豐富的社會內涵。它們各有其特定的內涵和邊界，彼此間的層次級差明顯，又分屬不同的學科。正因如此，需要立足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將它們列為“性哲學”的對象。

二、性倫理意識與性道德意識及其邏輯關系

討論性倫理意識與性道德意識的內涵與邊界及其邏輯關系，首先需要分析倫理與道德的關系。長期以來，很多人包括一些學者認為“倫理就是道德”，看不到兩者之間的區別與聯系，即倫理是一種特殊的社會關系，道德是因維護和建構倫理之需而被人們創設的特殊的社會意識形態和價值形態。

在歷史唯物主義視野里，任何一種社會關系都是“物質的社會關系”和“思想的社會關系”的統一體，后者由前者決定、伴隨前者產生又對前者具有支配性的作用。中國學界一般認為，社會關系包含經濟關系、政治關系、法律關系、倫理道德關系等基本類型。其中倫理道德關系就屬于“思想的社會關系”，實則就是倫理關系，它是伴隨相關的“物質的社會關系”而“自然”形成的，滲透在經濟關系、政治關系、法律關系等“物質的社會關系”之中，相應表現為經濟倫理關系、政治倫理關系、法律倫理關系、文化倫理關系等諸形態。有的學者曾指出：“實存的倫理關系是客觀條件與主觀條件的歷史性統一，倫理關系本質上是現實合理性秩序中的關系，是有主體精神滲透其中并通過道德、法律、習俗等規則體系維系的關系，它的首要問題是秩序的合理性和正當性。”反映和體現這種“合理性”和“正當性”的意識形式便是相關的倫理意識。恩格斯說：“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歸根到底總是從他們階級地位所依據的實際關系中——從他們進行生產和交換的經濟關系中，獲得自己的倫理觀念。”這里所說的“倫理觀念”就是倫理意識，它是反映伴隨(并滲透在)“生產和交換的經濟關系”之中的“思想的社會關系”的產物，因此，我們只能在“歸根到底”的意義上來理解倫理意識——“倫理觀念”與“生產和交換的經濟關系”的關系。中國人所理解的倫理關系其價值核心是有差別的和諧，即所謂“和而不同”，標準是法度、輩分和秩序，評價用語多為“同心同德”、“心心相印”等，合乎倫理就是合乎法度、輩分和秩序要求的和諧(“和而不同”)的“思想關系”，倫理意識就是合乎法度、輩分、秩序要求的意識。

兩性關系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關系，與其他社會關系一樣也具有“物質(自然)的社會關系”和“思想(精神)的社會關系”相統一的特性，“思想的社會關系”如果是從法度、輩分和秩序的意義上來考量和把握的，那就是兩性關系中的倫理關系，所以黑格爾說：“兩性的自然關系通過它們的合理性而獲得了理智和倫理的意義。”反映“兩性的自然關系”中的這種“合理性”的意識形式，就是性倫理意識。它在“思想”的層面上以法度、輩分和秩序的社會確認方式，反映人類兩性關系與一般動物性關系的本質差別，作為人性的一個初始標志表明人類最終脫離了一般動物界，也是作為人性的永恒性標志表明人類不斷走向文明進步的邏輯方向。鼓吹“一夜情”、“亂倫”、“換偶”等“性自由權利”的主張以及所謂的“性視覺藝術”之所以應被歸于另類性言論，就是因為它違背了人類這種性倫理關系的常識，挑戰人類性倫理意識的共識，如果任其流行而成為司空見慣甚至成為“合情合理”的東西，那么人類的兩性關系勢必將會失去其“思想(精神)”的社會內涵，變得“不倫不類”了，人性也將會從根本上被摧毀，變得“人將不人”了!與性自我意識不同的是，反映性倫理意識的主體和視點從來都是社會。個人可以接受性倫理意識但不可創造性倫理意識，更不可創造性倫理關系。個人可以發現和說明一定社會的性倫理關系，提出反映這種性倫理關系的意識形式，但這些只有在具有客觀真理性、得到社會認可的情況下才具有科學發現的意義。

性道德意識，是，一定社會的人們為構建和維護其兩性倫理關系而創建的。如果說，一定社會的性倫理關系是伴隨一定社會的兩性關系而形成的，性倫理意識是對兩性倫理關系的“合理性和正當性”的經驗反映，那么，性道德意識則是對性倫理關系的理性反映，在直接的意義上也是對性倫理意識(關于兩性關系的法度、輩分、秩序的意識)進行“社會加工”的社會產物。所以，性道德意識與性倫理意識一樣從來都是社會的，反映的多為兩性關系上的社會意識形式，其使命就是維護和建構一定社會的性倫理關系，使之合乎一定社會的法度、輩分和秩序的社會要求。個人可以接受性道德意識但不可創造性道德，可以發現和提出性道德意識，但這樣的創造只有在有助于維護和建構應有的性倫理關系的情況下才具有科學的意義。個體的性道德意識品質，只是將社會之“道”的性道德意識內化為個體內在素質和素養的結果。概言之，性道德意識的意義在于，在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下，通過社會之“道”與個人之“德”相統一的邏輯建構把處于特定兩性關系中的“自然人”依據倫理要求轉變成“道德人”。

性道德意識的核心價值和主要標準是尊重與責任。尊重，在一般的兩性關系中主要表現為尊重男女平等和人格尊嚴，即尊重對方的性自知一自蔽、性自尊一自愛等意識。責任，除了尊重以外，則還表現為對處置兩性關系的后果要承擔應負的責任，在特定的兩性關系即戀愛和婚姻關系中，責任意識是道德意識的主要因素。沒有責任意識、不負責任的戀愛和婚姻關系，是在根本上違背性道德的。概言之，作為兩性關系中的道德意識的尊重與責任，主要表現在對性存在的價值、意義和自主性、獨立性的自我意識以及要求他人和社會對自己性存在的價值、意義、社會地位的尊重和肯定。

人類進入階級社會以來，性道德意識的內涵有一部分具有社會意識形態的特性，屬于一定社會的觀念的上層建筑的組成部分，體現的是一定社會占統治(領導)地位的階級或階層在兩性關系問題上的理性自覺，以社會之“道”的方式干預和調控人們的兩性關系，使其文明水準符合當時社會發展與進步所需要的法度和秩序。具有社會意識形態性質的性道德意識通常都會轉變為統治者的意志，進入國家立法的視野，使之成為法律體系的有機組成部分。除此之外，一般的性道德意識形式，多以規則和潛規則的形式散見于社會輿論和習俗之中，在約定俗成的意義上發揮著它引導和干預兩性關系以使之具有合乎倫理要求的“合理性和正當性”。

綜上所述，反映兩性關系的性倫理意識與性道德意識都屬于典型的社會意識形式，兩者各有其內涵與邊界，又相互關聯。性倫理意識屬于反映兩性關系的“思想關系”的社會意識形式，性道德意識屬于維護和建構這種“思想關系”的社會意識形式，兩者的邏輯關系是在特定的社會規則相適應于特殊的社會關系的意義上建構的。由此看來，在性意識的整體結構中，性倫理意識是由性自我意識通達性道德意識的中間環節，人只有在具有明晰的性倫理意識、正確把握自己倫理角色的情況下才可能真正理解和接受性道德意識，成為兩性關系中的“道德人”。

三、三種性意識邏輯建構

從實際情況看，當代中國社會，真正讓人們感到“說不清道不明”以至于在價值判斷和行為選擇上陷入“左不是，右不是”兩難悖境的性意識，是“泛性自由”的另類性言論和主張。其基本特點就是高揚性意識的自我形式，貶低性意識的社會形式，蔑視兩性關系應有的倫理秩序，用“你有權利做某件事而又可以不去做這件事這樣一種現代新秩序”之類似是而非的偽命題，為諸如“一夜情”、“亂倫”、“換偶”，包括低俗放蕩的“性視覺藝術”之類違背兩性關系倫理常識的怪異現象作“人權自由”的辯護，從根本上否認性道德的合理性和必要性。這樣的“性自由權利”并不符合性意識的邏輯結構，在任何文明社會其實都是不能被允許存在的。歷史地看，“泛性自由”的言論和主張在當代中國社會出現具有一定的必然性。人類社會每一次大的變革和動蕩都會先行或伴隨著人們對傳統性意識的反叛，這種反叛的結果通常是以道德悖論現象出現的，即一方面批評了傳統性道德不合理的因素、促使傳統性意識的更新和走向新的文明，另一方面也會丟棄傳統性道德中諸多優良的成分，致使性意識發生某種迷失，如貶低和詆毀兩性關系的美感、倫理秩序和基本的道德要求。這種悖論現象在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就上演過，那是一個蕩滌封建舊的性道德枷鎖、呼喚資本主義的性文明的時代，也是一個兩性關系墮落、色欲橫流的時代。它留給人類關于如何理解和把握三種性意識及其邏輯關系問題的“性哲學”思考，是具有永恒意義的。當代中國社會出現的以“泛性自由”為主要標志的性意識迷失及由此帶來的悖論困擾，為我們避免西方史上曾出現過的性意識迷失現象，在反思和批判舊的性道德意識的過程中構建適合當代中國國情的性意識認知和評價邏輯，提供了難得的機遇。

為此，首先要把握三種性意識不同的內涵和共有的邊界，依據一定的邏輯的“式”，即邏輯程式對其整體緒構作出合理的解釋。這種“式”可以大體上作這樣的描述：在性意識的邏輯結構中，性自我意識是基礎，性倫理意識是核心，性道德意識是“上層建筑”；一個人只有在形成應有的性自我意識的情況下，才能理解其所處的兩性關系中的倫理情境，進而接受社會推行和提倡的性道德規則，形成相應的性道德品質。因此，既不可將性自我意識中的性審美情趣(如注重修飾打扮、贊美異性等)、性行為欲念(包括手淫、性幻想等)、性價值觀念(如重視“一見鐘情”、“男才女貌”、“異性效應”等)，視為性道德問題，也不可將它們截然分開；既不可將性道德意識等同于性倫理意識，也不因強調性倫理意識的核心意義而否認性道德意識對于維護和建構性倫理關系的“上層建筑”意義。產生于一定的性倫理關系的性倫理意識是性意識整體結構的基礎和核心。健康的性自我意識的形成需要一定的性倫理意識為基礎和前提，圍繞維護和構建一定的性倫理關系的客觀要求提出性道德意識，必須要以一定的性倫理意識為思想資料。一定時代的人們，惟有依照這種邏輯的“式”理解和建構三種形式性意識的邏輯關系，才能維護和促進兩性關系的文明，使之合乎時代道德文明與進步的整體要求。

其次，要確立“倫理優先”的原則。一定時代的人們要把握和建構反映兩性關系的三種性意識的應有邏輯關系，最重要的是要從科學地把握兩性關系中的性倫理關系人手，對一定歷史時代的性倫理關系作出合乎其時代精神的解釋，以使之合乎邏輯地成為性自我意識形成的理性基礎，性道德提出的客觀依據。在特定的兩性關系中，人在經驗的意義上最先感悟的是其中的性倫理關系，性自我意識是在這種感悟中形成和發展的，與性倫理意識的形成具有某種同步的意義，此后才在家庭和學校的道德教育中接受關于性道德的社會理性，逐步形成相關的性道德意識，以合乎社會道德要求的性觀念面對兩性關系。試問：在一特定的歷史時代，一個人如果不明白兩性的倫理關系是怎樣的，他所形成的性自我意識會符合時代的兩性關系的文明要求嗎?又當如何接受旨在維護和建構這種關系的性道德呢?

人類的兩性關系，在“男女雜游，不媒不娉”及對偶婚姻時代是缺乏倫理精神和道德約束的。此后，在整個封建專制社會階段，一家一戶搞飯吃的小生產只能需要，因而也只允許兩性關系存在一夫一妻制(在男權中心的封建社會，納妾對于小生產者來說只是幻想)的婚姻關系之中，兩性關系與婚姻關系具有同等含義，無視婚姻關系之外兩性關系的客觀存在及其倫理關系的“合理性和正當性”，厲行“男女授受不親”的道德約束。然而，兩性關系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關系是會隨著“生產和交換的經濟關系”及其“物質活動”的演變而變化的，兩性的倫理關系也就自然會以“思想(精神)”的形式發生變化，這種變化到了市場經濟公共生活空間空前擴展的階段，達到空前劇烈的程度。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發展市場經濟，不斷拓寬人們擇業和謀生的視野，由此而使得中國人的社會公共關系和公共生活的空間不斷擴展，從而使得兩性關系和兩性交往具有某種普遍的不確定性。這一方面為反思和糾正狹隘的傳統兩性關系提供了難得的機遇，另一方面也為蔑視兩性性倫理關系的另類性言論和主張的興起，提供了天然的土壤，因此確立“倫理優先”原則是至關重要的。就當代中國而言，要想說清性道德問題，首先就要說清已經發生變化的兩性關系現狀，只有立足于兩性倫理關系已經發生變化的客觀事實，肯定和闡明當代性倫理關系的“合理性和正當性”，才有可能在此基礎上引導人們培育健康文明的性自我意識，提出切實可行的社會性道德要求。不然，只是用傳統性道德要求說事，或只是站在其對立面鼓吹“泛性自由”，不僅無濟于事，反而會造成更多的混亂，不可能走出“奇異的循環”的悖論隆圈。

再次，需要在應用倫理學的體系中創建一門真正與時俱進的性倫理學。我國傳統的倫理思想十分豐富卻沒有學科意義上的倫理學，道德規范要求也多為為官、為師和行醫意義上的“職業道德”。中國古代有相當森嚴的性道德規范，卻也沒有性倫理思想。上個世紀80年代后期開始分門別類的應用倫理學在中國相繼興起，其快速發展的勢頭幾乎關涉社會生產和社會生活的所有領域。然而，至今尚未在科學的意義上構建一門性倫理學。一些“元倫理學”和涉論兩性關系的著述，由于沒有遵循“倫理優先”的原則而存在缺少現實感和時代精神的明顯缺陷。如涉及性關系的倫理問題僅以戀愛或婚姻關系中的兩性關系為對象，因此所談論的性道德實則是戀愛道德或婚姻道德，沒有注意到當代中國人的兩性關系早已走出傳統兩性關系的局限，大量的性道德問題其實是發生在戀愛和婚姻關系之外的兩性關系領域，只不過是在有些情況下與戀愛和婚姻道德有關罷了。再如論述的性道德規范和要求，多沒有超越傳統性道德的視閾，有的著述甚至把早戀、婚前性行為、未婚同居也列入不道德的范疇而加以鞭笞，這就有些不合時宜了。反映當代中國人兩性關系倫理事實及其要求的性道德，無疑要審視和批評“泛性自由”的性意識迷失現象，為此必須重申和承接傳統性道德中的優良品性，但絕對不可因此而站在維護傳統舊道德的迂腐立場上。性倫理關系及性道德本是社會和人發展的內在需求，當代中國社會和人的發展與進步呼喚客觀反映兩性倫理關系及其性道德的性倫理學問世，這或許要經歷一個艱難探索的過程。

作者單位：安徽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心

責任編輯：張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