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老百姓中間,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曹操和諸葛亮的,因為曹操是“說到就到”跑得最快的人,諸葛亮則是“料事如神”充滿智慧的人,這兩位不同凡響的名人都是三國時代的重要人物。今天,曹操和諸葛亮開源節流抑奢崇儉從自己做起的理財思想,正成為財經界學者們研究的課題。
曹操篇
曹操所處的時代是東漢末年朝政腐敗,社會矛盾激化,災變連年,諸侯割據,攻伐不已,國家經濟瀕臨崩潰的末世。當時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無以為生。《三國志》稱:“天下亂離,民棄農業,諸軍并起,率乏糧谷,無終歲之計,饑則寇掠,飽則棄余,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民多相食,州里蕭條。”據說建安元年(公元196年),當漢獻帝從長安返回洛陽時,“蝗蟲起,歲旱無谷,從官者食棗菜。諸將不能相率,上下亂,糧食盡……饑窮稍甚,尚書郎以下,自出樵采,或饑死墻壁間。”王侯重臣尚且如此,一般百姓饑餓死亡的慘象可想而知。糧食的緊缺造成物價飛漲,興平元年,一度出現“三輔大旱,自四月至于是月……是時谷一斛五十萬,豆麥一斛二十萬”的有金無谷、粟比金貴的局面。對此觸景生情的曹操揮筆作了《蒿里行》,詩中描繪“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生動而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社會蕭殺的慘狀。
曹操本人早在東漢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從陳留起兵開始便痛感財政匱乏,無糧食以濟軍餉對行軍作戰所帶來的嚴重問題。最使他刻骨銘心的是興平元年(公元194年)作為兗州刺史的他,帶領千余人的部隊西迎漢獻帝時,在途經新鄭縣時差點集體餓死的情景,當時倘不是新鄭縣令楊沛將“課民益畜”藏在“小倉”中的千余斛桑椹干獻出供將士充饑,全部人馬都會餓死。因此曹操清醒地認識到“天下分崩,國主遷移,生產廢業,饑饉流亡,公家無終歲之儲,百姓無安國之志,難以持久”,“夫定國之術,在于強兵足食”。于是他果斷地決定針對當時形勢實施發展生產,開創民屯;改行稅制,實行租調;率先垂范,創導節儉;和惟才是舉,重用人才等四項理財措施。
發展生產,開創民屯
發展生產是一切財政工作的基礎,曹操通過推行屯田制度來解決民生國計問題,不失為一大良策。中國歷史上的屯田分為兩類,一為軍屯始于漢武帝,二為民屯始于曹操。當時由于戰爭頻仍,人口流亡,土地荒蕪,如能招人耕種既能安民又能獲得財政收入是一舉二得的好事。為了實現自己安邦定國的偉大抱負,曹操于建安元年(公元196年)采納了棗祗、韓浩等人的建議,率先在許下(今許昌)招收流民實行屯田積谷。曹操的民屯制度規定土地所有權屬于國家,屯田民按用官牛與不用官牛分為兩類,用官牛者,“民四官六”,不用官牛者“五五分成”。在實行屯田后的一年中“得谷百萬斛……數年中所在積粟,倉廩皆滿”。民屯制度使元業的流民又回到了土地上,有效地保證了戰爭所需的軍糧供應,昔日荒蕪的土地變成了“禾稼盈野,阡陌相連”的良田,“五年中,倉廩充實,百姓皆勸樂業”。到魏文帝時,鄧艾屯田收入達到了“計除歲費,歲完五百萬斛,以為軍資”的規模。民屯體制的成功不僅使漢魏北方經濟得以復蘇,而且由于這一財政政策促進了北方人口的集聚,為曹操治國平定天下打下了雄厚的物質和人力基礎。直至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大批“知識青年”下農村,組建生產建設兵團也是這種民屯制度的延續與發展。
改行稅制,實行租調
漢代400多年間一直實行田租、口賦、力役制度,即國家稅收的田租按產量1/30征收,人頭稅分為口賦和算賦,7歲-14歲每人每年征收口賦20錢,15歲~56歲每人每年征收算賦40錢,成年人每年服勞役30天。由于連年戰亂和災荒,不僅地方官難以下鄉實地估算產量,而且由于戶口簿的丟失和焚毀無法據實統計人們的年齡,再加上大批勛戚官僚逃避稅收,造成自耕農不堪重負紛紛逃離故土。為了使自耕農重新回到土地上來,曹操在建安九年(公元204年),頒布了《蠲河北租賦令》,明令“河北罹袁氏之難,其令無出今年租賦”。免除當年農民的納稅負擔,緩解了尖銳的社會矛盾,促進了生產的發展。同時為維護和發展自耕農經濟,他及時頒布了著名的《抑兼并令》(又稱《田租戶調令》)宣布實行中國歷史上第二次農村稅費改革,改易漢代的田租口賦力役稅制為租調稅制。法令說:“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窮而患不安……其收田租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綿二斤而已,他不得擅興發,郡國守相明檢察之,無令強民有所隱藏,而弱民兼賦也。”此令規定每畝土地交納租谷四升,叫做田租,每戶人家交納絹二匹,綿二斤,叫做戶調。除此以外,官吏不得另行攤派,增加農民負擔,尤其對弱勢群體的保護和對豪強的嚴格執法問題他在法令中還作了特別的強調。
租調稅制首先將貨幣稅改為實物稅適應了幣值不穩定的戰時需要,其次由于取消了人頭稅,實行增人不增稅政策,客觀上鼓勵了人口繁衍;再次通過按畝收租,按戶征調,既減輕了農民負擔,簡化稅制,也調動了農民發展生產的積極性。再加上法令明確規定官吏無豁免權,從而沉重地打擊了逃稅的豪強勢力,有效地擴大了稅基,平衡了政府與各階層人士的關系,使政府財力有了可靠的來源。
率先垂范,創導節儉
為了推行開源節流的財政政策,官居丞相,位居魏王的曹操不僅以身作則,率先垂范,要求其家族帶頭與老百姓一樣繳納稅收。同時為了引導全社會的抑奢崇儉之風,他在建安十年(公元205年)還下令,禁淫祀,罷墓祭,魏王“后宮衣不用錦繡,茵蓐不繡飾,器物無丹漆”,常常“粗衣惡食,儉以率下”,他從自己做起,做到“吾衣被皆十歲也,歲歲解浣補納之耳”,“殮以時服,無藏金玉珍寶”。正因為曹操儉樸自持,率先垂范,“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四海翕然,莫不勵行……吏法于上,俗侈乎下”。可見自古以來,要改變社會風氣必須從上面做起,因為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其焉”是中國幾千年的文化傳統,任何人都難以改易,反觀今日之反腐倡廉也同此理。
惟才是舉,重用人才
曹操從多年征戰中深知“天地間,人為貴”,因此在理財方面非常重視“在于得人”。他在執政期間選用了一批精于理財,清廉務實的官員。如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提出“修耕殖,蓄軍資”的毛玢,建安六年(公元201年)建議興民屯的棗祗和韓浩,以及重用實施屯田制度的屯田都尉任峻。令人感動的是當曹操的堂弟曹洪家人不服從縣令楊沛稅收征調命令被楊沛“先撾其腳,遂殺之”的時候,他果斷地駁回了曹洪的告狀,支持和表揚了楊沛,并予以升遷重用,更是一個執法不徇私的典型事例,非常難能可貴。
諸葛亮篇
三國另一位燴炙人口的理財大家是比曹操年輕得多的蜀國丞相諸葛亮。此人足智多謀,歷代朝野對于他的文治武功,道德風范無不推崇,人們不僅將其視之為道德的楷模,中華民族智慧與謀略的化身,而且對于諸葛亮的研究也成了歷史學的一大課題,除了他的軍事、政治的成就以外,理財有方也是諸葛亮的不朽事功之一。
重視農業,發展商業
諸葛亮理財首先著眼于水利建設和移民耕種。四川成都附近的都江堰是中國古代規模最大效益最好的水利工程,諸葛亮輔政后指出:“此堰農本,國之所資”,并組織了1200人組成的水工隊伍專門從事該工程的維修和保護工作。對成都“其地洼下”、經常受洪澇災害影響的西北隅派兵丁修筑了一條長達9里的堤壩,從而保證了農業豐收和居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同時他又在漢中地區規劃和修建了一大批水利工程,為漢中地區農業生產的發展奠定了良好的水利基礎,直至今日當地的考古工作者還常常發掘出當時的工程遺址。在興修水利的同時,諸葛亮還非常注意勞動力與土地相結合,使“游戶自實”。他不僅把成都附近的荒蕪之地分配給農民“令安居復業,以供役調”,還把豪強霸占的土地強制退還給農民,同時還命令李嚴實施移民二萬實漢中的計劃,使昔日荒蕪的漢中地區成為富庶之地。降服南中后,諸葛亮一方面對夷民“徙居平地,建城邑,務農桑”,諸夷自此“漸去山林”,著力農耕。同時,“命人教打牛,以代刀耕”,幫助少數民族運用畜力代替人力,改進農業生產技術,提高糧食產量。與此同時,諸葛亮為了節約糧食還禁止酗酒,在饑年之時他為了杜絕酒源,下令“釀酒者有刑”,甚至將家有釀酒器具者,也“與作酒者同罰”。
中國歷代統治者大多尚本抑末,而諸葛亮卻看到了發展手工業和商業的重要性,他在蜀漢地區實行了重本而不抑末的政策。為了提高絲織品蜀錦的生產水平,他不僅允許官辦、商辦和個體家庭手工業等不同的經營形式存在,而且還自己親自動手在府邸周圍種桑800株示范,號召蜀地百姓大量植桑、養蠶為發展蜀國絲織品生產提供足夠的原料,從而使當時的四川地區蜀錦生產盛極一時,成了蜀國財政舉足輕重的經濟來源。由于四川鹽鐵資源豐富,諸葛亮不僅設置校尉(相當于今管理局長)專司管理,而且還親自過問其中的生產與制作技術促進其質量和產量的提高,從而既保證了蜀國的軍需與民用,也為政府財政增收開辟了極為重要的來源。
四川地形中為盆地,四周為崇山峻嶺,交通十分不便,所以川人自古崇鳥,以圖飛越,直至今日,四川廣漢“三星堆”發掘出來的文物中很多青銅器皿皆呈鳥狀。諸葛亮身處蜀中也有同樣的思路,他為了進一步推動商業和生產發展,十分重視與外界的交通建設,不僅下令組織人力修復秦代川陜邊境的棧道,開山鑿石筑成山路,以供商旅通行,而且還開通了蜀地至貴州、廣西的水陸交通。由于便利的交通,蜀國的對外貿易為之一振。如蜀漢的土特產,尤其是蜀錦的銷路甚廣“魏則市于蜀,而吳亦資西道”,甚至還通過東南水路和陸路遠銷至東南亞及西亞諸國。蜀國本土的商業交往更是非常活躍,有力地推動了國內經濟的發展,不但城鎮財富日殷,政府財源也隨之增拓。
開源節流,增加財力
諸葛亮除了用財稅手段廣辟財源以外,還動用發行債券向富戶借款的辦法籌集資金。早在蜀漢建國前,諸葛亮即建議劉備向荊州殷實之家借糧借款。明末農民起義領袖張獻忠攻破荊州時,發現當年的債券并且在劉備“借富民金充軍餉”的借據上,是“武侯押字”。劉備在南陽向當地晁氏等大戶借款,也是諸葛亮擔保。蜀國建立后,諸葛亮破南中,安撫諸夷大姓,委之以官,并鼓勵他們“出其金銀、丹漆,耕牛,戰馬”,以“給軍國之用”,并收到“費用不乏”之效。甚至諸葛亮率大軍駐扎漢中時,亦向“祁山萬戶,征借五百石糧谷”以充軍用。由于諸葛亮廣開財路,注重國庫積蓄,不僅內地儲備豐饒,就是在戰爭前沿的漢中,糧草亦十分充足。
在開源的同時,諸葛亮十分注意節流,他在處理軍政事務中嚴格貫徹精兵簡政政策以節約財政開支。例如在平定南中后,他堅持“不留兵,不運糧”,從而減輕了國家財政負擔。為了帶動全社會的節儉之風,他堅持從自己做起,以身作則。貴為相國的他,在成都不僅身家孤單,子弟幼弱,且家中只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這與當時田連阡陌的富豪之家無法比擬。甚至在他上表北伐時也說:“臣在外任,無別調度,隨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別治生,以長尺寸。若臣死亡之日,不使內有余帛,外有贏財,以負陛下”臨死前他還遺言后人將其薄葬:“因山為墳,冢足容棺,斂以時服,不須器物。”在諸葛亮的率先垂范下,蜀漢舉國上下,“人懷自厲”,節儉成風,大小官員,皆“躬率從儉,惡衣疏食”。諸葛亮的理財措施使小小的蜀國在很短的時間里便出現了“田疇辟、倉廩實、器械利、蓄積饒”的繁榮景象,為蜀漢這個蕞爾小國的崛起,并與魏、吳兩個大國鼎足多年不為所動,奠定了堅實的經濟基礎。無怪乎清代著名學者王夫之給諸葛亮以“財不足而唯公足之”的高度評價。
今天,曹操和諸葛亮離開我們已經1700多年了,他們作為中國封建時代杰出的歷史人物,所提供給我們的理財思想并不具備系統性和完整性,但就他們所提出的發展生產、改革稅制、抑奢崇儉、依法理財等一系列開源節流的措施來看,在漢末“三國”紛爭的歷史條件下,還是合乎時宜,順乎民心的有效措施,它不僅有力地促進了魏蜀地區的經濟繁榮、社會安定和生產力的發展,并且在改革開放后的今天仍然有著光輝的現實意義,尤其是他們抑奢崇儉和執法如山的自持精神很值得我們今天的領導干部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