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理性與狂熱意志的奇異混合

摘要：康德用哲學的梳子來梳理大自然，黑格爾則用邏輯解釋世界，這兩位德國哲學家為德國人注入了冷峻的理性。尼采的超人哲學所提倡的強力意志給德國人血液里注入的興奮劑，造就了德國人狂熱意志的另一端。純粹理性使德國人科學嚴謹地進行科學研究和設備設計與制造，德國設備以卓越品質打造出獨一無二的德國品牌；狂熱意志又讓德國人堅定自己的信仰，無所畏懼地繼續前進。純粹理性和狂熱意志的美妙結合使德意志民族歷經劫難再次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關鍵詞：德國；民族精神；德國人；純粹理性；狂熱意志

100年前直至時下，無數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仁人志士往往會慷慨激昂地鼓吹中華民族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其實細想起來，秀于林者的民族卻也屈指可數，因為具備真正意義上的民族精神者不多，沒有精神的民族就像沒有神經支配的軀體永遠都站不起來。何以言之？沒有民族精神作為內核就沒有持久的凝聚力。像美國這么一個超級大國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沒有民族歸屬，只是一個大雜燴，能有的只是雜交科技優勢和軍事優勢。沒有民族精神的帝國早晚要崩潰，帝國倒下就會開出民族之花，就像古羅馬帝國和神圣羅馬帝國一樣轟然倒地后，產生了英、法、意、德等近現代民族國家。在日不落大英帝國日落的余暉中，產生了數十個民族國家。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民族主義與民族精神永遠是人類社會國家存在和繁榮的基石。

縱觀當今天下，真正具有民族精神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為數不多，德意志民族精神獨樹一幟。19世紀形成民族國家，普法戰爭打敗法國后，日趨強盛，一戰戰敗，戰后迅速崛起，二戰戰敗，戰后又迅速崛起，支撐德國強大不衰的就是德意志民族精神。德意志民族精神造就了德國在20世紀前40年內科技經濟領先世界的輝煌，也造就了今天德國的經濟繁榮。

一、何謂民族精神

民族精神是一個現代話語，最早是由西方學者提出的。18世紀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在他著名的著作《論法的精神》中說到：“人類受多種事物的支配，就是：氣候、宗教、法律、施政準則、先例、風俗習慣。結果就在這里形成了一種一般的精神。”[1]這里的“一般的精神”指的便是“民族精神”。德國哲學家和詩人赫爾德關于民族精神也提出了其獨到的理論。他認為，每一個民族的文化都有各自發展的權利，人類大花園中所有花卉都能和諧地生長，各種文化都能相互激勵，他同時宣稱“每一種文明都有自己獨特的精神——它的民族精神。這種精神創造一切，理解一切”[2]。德國哲學家黑格爾繼承了赫爾德關于民族精神的概念，他認為，（世界精神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和任何其他階段不同，所以都有它的一定的特殊的原則。在歷史當中，這種原則便是“精神”的特性——一種特別的“民族精神”。民族精神便是在這種特性的限度內，具體地表現出來，表示它的意識和意志的每一方面——它整個的現實。民族的宗教、民族的政體、民族的倫理、民族的立法、民族的風俗，甚至民族的科學、藝術和機械的技術，都具有民族精神的標記。

二、什么是德意志民族精神

德意志民族精神核心：一是講理性，守紀律，辦事嚴謹認真、一絲不茍；二是崇尚激情，自強不息，精益求精，永不滿足。

德國人的理想是向死而生。德意志氣質的一個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戰斗的精神和勇氣。瓦格納（Richard Wargner）之所以為德國人所無限推崇，是因為《羅恩格林》《尼伯龍根的指環》《勇士齊格飛》等歌劇展示了德意志民族的無上的勇氣。為了理想，為了拯救善與毀滅惡，靈魂崇高純潔的勇士在黑暗里與一切未知搏斗，等待他們的是毀滅，然而這種毀滅是光明的、神圣的，而且寓意著善的重生。所以這種日耳曼式的悲劇是英雄的史詩性的，相比希臘神話，這種植根于久遠歷史中的發自天性的英雄主義更剛健、更暴戾，有一種透自骨髓的冷靜和客觀。

德國人的意志無堅不摧。經典哲學上，西歐的自由主義到了德國驟然轉變為實證主義；生活哲學上，法國的奢靡享受到了德國截然轉化為清貧刻苦；文學和藝術上，德國的沉郁雄渾也與其他國家絕不相同。這是因為，德意志人的骨子里埋藏著與生俱來的理性精神。表現于外的特征，即為特別引人注目的紀律和服從。威廉夏伊勒表達了這樣的矛盾：“成千上萬的德國人在戰場上視死如歸，卻在塵世的權威面前屏息以待。”

條頓騎士三誓言：“安貧，守貞，服從”在日耳曼人精神世界中具有最廣泛和深刻的影響，并根深蒂固地成為現代德意志人精神氣質的基本要素。強大的自我克制，積極的恪守規矩，毫不動搖的服從紀律，德國人將精神上的自由和行動上的嚴謹守紀毫無矛盾地統一起來。這構成了德意志氣質中獨特和深刻的一面，也就構成了千年以來的“德意志力量”。

德國人清楚，德國能在廢墟上取得今天的成就已經來之不易，但是事情的關鍵已經不在于某種實際目的，而是向世界和歷史證明德國的決定性崛起。這種將實際事務中的精明干練和深沉的理想主義精神氣質結合在一起的能力，是日耳曼民族的一個可貴之處。

三、德意志民族精神的哲學淵源

德國哲學就是西方文化中最值得一觀的一道奇異的風景。德意志民族歷來被稱為“哲學的民族”。黑格爾和尼采是兩個端點，19世紀德國精神歷史的真正發生就在這兩個端點之間運動。黑格爾的業績通過其學生們對精神生活和政治生活發揮了難以估量的作用，而自1890年以來出自尼采的無數影響，則只是到了德國人這個時代才凝聚為一種德意志意識形態。

構建德意志民族精神的有三大哲學家，他們分別是康德、黑格爾和尼采。

德國古典哲學的創始人康德的“三大批判”構成了其偉大的哲學體系，它們是：“純粹理性批判”（1781年）、“實踐理性批判”（1788年）和“判斷力批判”（1790年）。[3]“純粹理性批判”要回答的問題是：德國人能知道什么？康德的回答是：德國人只能知道自然科學讓德國人認識到的東西，哲學除了能幫助德國人澄清使知識成為可能的必要條件，就沒有什么更多的用處了，自從柏拉圖以來的形而上學問題其實是無解的。

黑格爾則是德國古典唯心主義的集大成者，創立歐洲哲學史上最龐大的客觀唯心主義體系，并極大地發展了辯證法。他的哲學的基本的出發點是唯心主義的思維與存在同一論（亦稱“思有同一說”），精神運動的辯證法以及發展過程的正反合三段式。認為思維和存在統一于絕對精神，絕對精神是一獨立主體，是萬事萬物的本原與基礎。黑格爾哲學名言：“德國人可以斷言，沒有激情，任何偉大的事業都不能完成。”[4]

尼采是西方現代哲學的開創者，他同時也是極端的反理性主義者。為了與理性相抗衡，尼采創建了強力意志說理論。強力意志不是世俗的權勢，它是一種本能的，自發的，非理性的力量。尼采比較了強力意志和理性的不同特性，理性的明顯特點是：冷靜，精確，邏輯；相對理性，強力意志表現在：激情，欲望，爭斗。[5]

康德是個要給自然立法的人，用哲學的梳子來梳理大自然，而黑格爾則用邏輯解釋世界，這兩個德國哲學家在德國人腦漿里注入了冷峻的理性，讓每個德國人銘記秩序高于一切，原則高于一切，造就了德國人純粹理性的一端。尼采的超人哲學所提倡的強力意志給德國人血液里注入的興奮劑，造就了德國人的狂熱意志的另一端。這種奇妙的混合讓世人目睹了德意志的科技經濟在20世紀初的崛起奇跡，也讓全世界經歷了德國戰車的塵囂之上。

四、結語

二戰結束后德意志民族國家被一分為二，東德被蘇維埃社會主義政治統治，西德被美國文化侵蝕和鉗制，德國似乎被閹割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德國民族精神讓德國重新站了起來。一方面，純粹理性讓德國人坦然接受戰敗的事實并承認自己的罪過，純粹理性又讓德國人科學嚴謹地進行科學研究和設備設計與制造，德國人把純粹理性的精神特質表現到德國制造的產品里面，德國設備以卓越品質打出獨一無二的德國品牌。另一方面，狂熱意志讓德國人無怨無悔不知疲倦地投入國家重建之中，狂熱意志又讓德國人堅定自己的信仰無所畏懼地繼續前進。純粹理性和狂熱意志的美妙結合讓德意志民族再次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德意志民族精神的獨特性給世人不少驚奇。1970年的一個蕭瑟冬日，剛剛上任的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來到了波蘭華沙猶太人紀念碑前，在死難者的墓碑前這位總理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震驚不已的動作：他跪倒在地。一位記者寫道：“不必這樣做的他，替所有必須跪而沒有跪的人跪下了。”勇于承擔歷史責任的德國回到了歐洲的懷抱。二十多年前柏林墻轟然倒下，統一的德意志回到了歐洲的懷抱，而且成為歐洲的核心國家。柏林墻的垮塌，美國人認為是西方的勝利，蘇聯人認為是戈爾巴喬夫的過錯。其實推倒柏林墻的核心動力源自德意志民族精神。轟然倒下的是柏林墻，傲然屹立的是德意志民族精神。

注釋：

[1] [法]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嚴復譯，上海三聯書店2009年版，第7頁。

[2] [德]約翰·哥特弗雷德·赫爾德：《反純粹理性：論宗教、語言和歷史文選》，張曉梅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20頁。

[3] 楊祖陶、鄧曉芒編譯：《康德三大批判精粹》，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0頁。

[4] 賀麟：《黑格爾哲學講演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0頁。

[5] 參見[德]弗里德里希·尼采《人性的，太人性的：一本獻給自由精靈的書》，楊恒達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5頁。

（作者單位：四川外語學院研究生部）

本欄責編：木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