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遼金文》輯佚11篇

關(guān)鍵詞：《全遼金文》；孔元措；楊奐；姬志真；孟攀鱗

摘要：《全遼金文》廣嵬博取，嘉惠學(xué)林，但遼金文獻(xiàn)向稱難治，故不免有所疏遺。今自方志及石刻資料中發(fā)現(xiàn)孔元措佚文1篇、楊奐佚文5篇、姬志真佚文4篇、孟攀鱗佚文1篇，且抄錄標(biāo)點，臚列于此，以補(bǔ)《全遼金文》之闕。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9－4474(2011)05－0013－07

一

山西大學(xué)閻鳳梧先生主編《全遼金文》，集存遼金兩代文章，堪稱完備。眾所周知，遼金文獻(xiàn)整理工作向稱難事，限于種種客觀條件，難免有所遺漏。自書成之日，許多學(xué)者陸續(xù)對其進(jìn)行校補(bǔ)、修訂。該書特點之一就是重視山西境內(nèi)的石刻資料以及北地方志文獻(xiàn)的嵬集搜掘，但是筆者從中又陸續(xù)發(fā)現(xiàn)一些《全遼金文》失收之作，有一定的研究價值。現(xiàn)對其抄錄、標(biāo)點，并稍作考案，期與學(xué)者共享。

二

1、孔元措1篇

奏疏戊戌太宗十年

兵興以來，禮樂散失，亡金太常故臣及禮冊、樂器多有存者，乞降旨收錄。

按：孔元措(1181～1251)，字夢得，曲阜人，孔子五十一世孫。金章宗明昌二年(1191)，襲封衍圣公，授中議大夫，賜四品勛，后敕封衍圣公兼曲阜縣令。金宣宗年間授東平府通判，改太常博士、太常寺丞、同知集賢院。金末帝年間授泰定軍節(jié)度使、兗州觀察使兼行太常少卿，后遷光祿大夫、晉太常卿。編有《孔氏祖庭廣記》十二卷，《金史》有傳。據(jù)載，孔元措曾朝拜蒙古太宗皇帝，請收錄燕京、南京等處亡金太常故臣及禮冊、樂器，得九十二人，并于東平造樂器，制冠冕法服等。這段文字即為當(dāng)時的奏文，存于潘相纂修《曲阜縣志》卷60。《全遼金文》中冊錄孔元措文3篇，而未見此文。

2、楊奐5篇

(1)山陵雜記

漢水出鮒魚之山，帝顓頊葬于陽，九嬪葬于陰，四蛇衛(wèi)之。帝嚳葬于狄山之陰，舜葬蒼梧之野。有鳥如丹雀，自丹洲而來，吐五色之氣，氤氳如云，名日憑霄。雀能群飛，銜土成墳。禹到大越上苗山，更名山日會稽，因死葬焉。穿地深七尺，土無瀉泄，下無流水。壇高三尺，土喈三等，周圍方一畝。王季歷葬于渦水之尾，水嚙其墓，見棺。文王日：“禧，先君必欲一見群臣百姓也，天故使明水見之。”于是出而為之張朝，百姓皆見之。太公封于營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五世之后，乃葬于齊。穆天子葬盛姬于樂池之南，大匠御棺，日月之旎，七星之文，鐘鼓以葬，視皇后之葬法。謚日哀淑人，是日淑人丘。齊桓公墓在臨淄縣南二十一里牛山上，亦名鼎足山，一名牛首崗，一所三墳。晉永嘉末，人發(fā)之，初得版，次得水銀池，有氣，不得入。經(jīng)數(shù)日，乃牽犬入，中金蠶數(shù)十簿，珠襦、玉匣、繒彩、軍器不可勝數(shù)。又以人殉葬，骨肉狼藉。宋襄公葬其夫人，醯醢百甕。晉侯請隧，隧埏道天子之禮。諸侯懸棺而封。宋文公卒，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始用殉，重器備，榔有日阿，棺有翰稽。魏惠王死，葬日，天大雨雪，至于牛目，壞城郭。闔閭葬女于邦西，名為三女墳。闔閭冢在闖門外，名虎丘。下池廣六十步，水深一丈五尺。銅榔三重，墳池六尺，玉鳧之流，扁諸之劍三千，方圓之口三千。時耗、魚腸之劍在焉。十萬人筑治之，取土臨湖口，筑三日而白虎踞上，故號為虎丘。會稽若耶大琢，《越絕書》：勾踐葬先君夫鐔冢也。山陰越王允常墓在木客山。《水經(jīng)注》：勾踐都瑯琊，欲移允常琢，琢中生分風(fēng)，飛沙射人，人不能近。勾踐謂不欲，遂止。勾踐子墓在夫山。《越絕書》：夫山大冢，勾踐庶子冢也，去縣十五里。始皇營建琢壙，積年方成，而周章百萬之師已至其下，乃使章邯領(lǐng)作者七十萬人以御難，弗能禁。項羽入關(guān)，發(fā)之，以三十萬人三十日運物，不能窮。關(guān)東盜賊，取榔銷之。始皇墳，周迴七百步，下周三泉，刻玉石為松柏，以明月珠為日月。項籍屠咸陽，殺子嬰，掘始皇帝琢，大掠而東。文帝治霸陵，皆瓦器，不以金銀銅錫為鈽，因其山，不起墳。文帝葬于芒碭，明帝葬于洛南，皆不藏珠玉，不造廟，不起山陵，陵墓雖卑而甚高。碣山梁孝王冢，以石為藏。行一里許到藏中，中有數(shù)尺水，有大鯉魚，靈異，人不敢犯。有至藏者，輒有獸噬之，其獸似豹。臨江閔王榮，以孝景前四年為皇太子，四歲，廢為臨江王。三歲，坐侵廟蠕地為宮，上徵榮。榮詣中尉府對簿，中尉郅都責(zé)訊王，王恐，自殺。葬藍(lán)田，籬數(shù)萬銜土置冢上，百姓憐之。漢廣川王去疾好發(fā)冢，發(fā)晉靈公冢，得玉蟾蜍一枚，大如拳，腹空，容五合水，光潤如新玉，取以盛書滴。平陽公主嫁衛(wèi)青，青與主合葬冢在華山。葬時發(fā)土，得銅榔一枚。光武建武二十六年，初作壽陵。帝日，故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車茅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處。漢明帝永平十三年，初作壽陵，制令流水而已。東平王冢在東平。傳言王思?xì)w京師，其琢上松柏皆西靡。孝靈皇帝葬馬貴人，贈步搖赤綴青羽蓋駟馬也。初平二年，孫堅進(jìn)至洛陽，掃除陵廟，得傳國璽于城南甄宮井中。漢末，關(guān)中亂，有發(fā)前漢時宮人冢者，猶活，既出，復(fù)如舊。郭后愛念之，常置左右，問當(dāng)時宮內(nèi)事，了了有次第。魏武帝臨終，遺命曰：“汝等登銅雀臺，常望吾西陵墓田。”曹操篡漢有天下，歿后恐人發(fā)其琢，乃設(shè)疑冢七十二，在漳河之上。魏邴原有女早亡，太祖愛子蒼舒亦沒。太祖求合葬，原辭日：“非禮。”太祖乃取甄氏女合葬。《中山恭王袞傳》云：袞疾，因勒令官屬曰，昔衛(wèi)大夫蘧璦葬濮陽，吾望其墓，常想其遺風(fēng)，愿托賢靈以蔽發(fā)齒，營吾兆域，必往從之。太康元年，汲縣民盜發(fā)魏王墓，或言安鰲王冢。得竹書數(shù)十車，皆簡編蝌蚪文字。束皙為著作，隨宜分析，皆有冥證。古書有《易卦》，似《連山》、《歸藏》，文有《春秋》，似《左傳》。晉張士然，請湯武諸孫置守冢人。五代時，慕容雋夢石虎嚙其臂，寤而惡之，購求其尸，而莫知之。后宮嬖妾言虎喪東明觀下，于是掘焉，下度三泉，得其棺，剖棺出尸，尸僵不腐。詈罵之曰：“死之安敢夢生天子也!”晉東海越王尸為石勒所焚，妃裴氏求招魂葬。吳越公主墓在小越伏龍山。乾德四年，詔吳越立禹廟于會稽，置守陵五戶，長吏春秋奉祀。

按：楊奐(1186～1255)，本名煥，后改奐，又名英(見姚燧《跋張夢卿所藏紫陽先生墨跡》)，又名知章，字煥然，號紫陽，謚文憲，乾州奉天(今陜西乾縣)人。著述頗多，今存明宋廷佐輯《還山遺稿》2卷。此文記載、考察了歷代之陵墓及發(fā)掘情況，見于《說郛》卷二七下。《全遼金文》錄楊奐文17篇，但未錄本文。

(2)重修太清觀記

地勝而后境盛，理之必然者也。方此之時，以洽水之陽，北負(fù)梁山，東肘黃河，獨無名宮杰觀乎?連年會道者馬志玄于燕之薊門，不遠(yuǎn)數(shù)千里，請記太清之顛末。扣其所以然，則日：“創(chuàng)之者，先師喬鍊師也。潛道其名，德光其字，平陽人。天資恬淡純厚，而耽林泉之樂。初歲入關(guān)中，得法于丹陽宗師。既而丐隱縣市，為劉戶部好謙所知。一日，拉同志李君清虛，游故城之東北隅趙民園，面太華而嘆曰：‘修真之地，孰瑜于此歟?’趙聞而施其地，乃與清虛結(jié)茅以居，蓋大定十七年也。后因庵而觀，土木工技，兢以時集。殿宇像設(shè)之嚴(yán)，指顧告成。至于賓客樓止，廚藏廄圃之所，莫不畢具。天興之亂，掃然矣。日復(fù)之者，熙真先生吉志通、辣陽子張’志洞也。始于丙申，訖于辛丑，甫五、六載，而丹礁斑斑然，鐘磬鏘鏘然，簪裙?jié)鷿?jì)然。向之瓦礫荊棘之場，一還舊觀矣。實縣宰白侯玉主之，而邑民杜恩等翼成之也。其大概如是。”余亦竊有感焉。嗚呼!人心何嘗不善，而所以為善者，顧時之何如耳。方功利馳逐之秋，而繳繒已施，陷阱步設(shè)，則高舉遐飛之士，不得不隱于塵外，此有必然之理也。然則古之所謂避地避言者，其今之全真之教所由興耶?或者例以跡而疑其心，是殆見其善者機(jī)也。使有志于世者，誠能審涵養(yǎng)勤恪之為常，達(dá)推移擴(kuò)充之為變，率其子弟，如全真之屬，重道尊師，化其鄰里，如全真之徒，真履實踐，朝夕以無間，舉動以相先，而能不失其孝悌忠信之實，則一身之計，可以移之于一家；一家之事，可以移之于一國；一國之政，可以充之于天下矣。雖坐進(jìn)夫三代唐虞之治，而使民之仁壽、物之蕃昌，猶指諸掌。然則敢問其要，自正心誠意始。壬子正月戊戌日記。

按：此文見于續(xù)儉、田屏軒修，范凝績纂《乾縣新志》附《楊文憲公遺著》卷上。又見于元李道謙《甘水仙源錄》(明正統(tǒng)道藏本)卷十，標(biāo)為奉天(今陜西省乾縣)王真撰，但王真生平失考，且字多錯訛，故存之闕如，暫依前者。文章作于金明昌三年(1192)，記載了太清觀的興建經(jīng)過，反映了全真教的一些思想，由此可見全真教在當(dāng)時的流行情況及其對時人的巨大影響。

(3)紫陽真人祭無欲真人

維大蒙古國歲舍乙卯，正月己亥朔，二十三日辛酉，友生河南漕長兼廉訪使致仕奉天楊奐，謹(jǐn)致祭于無欲真人。開元天寶，若吳尊師，性質(zhì)高鯁，克慎攸履，嘯月吟風(fēng)，嵩、少之趾。所與善者，惟李謫仙、孔巢父爾!若張志和，號玄真子，浮家泛宅，逍遙卒歲，寓意于魚，釣不設(shè)餌。日陳少游，實觀察使；日顏魯公，乃州刺使。杖履往來，迄今傳之，以為勝事。奐也何人，浪名進(jìn)士，職非顏、陳，才非孔、李。巖穴素契，洞真、無欲，兩翁而已。旅舍金華，謫癸之巳。天兵南渡，喋血千里。十二都門，閉而弗啟。一死一生，警言在耳。頃承驛召，入長安市。洞真羽化，吁亦久矣!真人既見，傾寫底里。目電射人，徽曉不寐。青山滿眼，簿書紛委。盛夏五月，腦瘡作祟，夜半讬君，萬有不諱，朝殞朝葬，暮殞暮瘥。大限未終，勉強(qiáng)而起，真人入燕，遽然厭世。倏聞訃音，老淚如水。玉骨北還，臥病桑梓。剝喙荊扉，尺書踵至。白馬素車，遠(yuǎn)涉清渭。三奠生島，少酬知己。償念宿昔，能不監(jiān)止。再見無時，伏惟省饗!

按：此文作于憲宗五年(1255)，見于元人李道謙所輯《甘水仙源錄》卷六(明正統(tǒng)道藏本)，義見于《乾縣新志》附《楊文獻(xiàn)公遺著》卷上，但文字略有出入。此為楊奐拜祭好友全真教無欲真人李志遠(yuǎn)時所撰祭文，以韻語形式寫出了李志遠(yuǎn)的風(fēng)神志節(jié)以及作者與其之交誼，并記載了戰(zhàn)爭亂世中逝者的生平大略。

(4)李圮墓志

李君大父，諱彥宏，由彥為名者十八人。自彥而別為玉者二十六人。其諱圮者，銓大父也。(下佚)

按：此墓志亦同見于《乾縣新志》附《楊文獻(xiàn)公遺著》卷上。元人袁桷撰《清容居士集》(四部叢刊影元本)卷第三十二《李司徒行述》曾轉(zhuǎn)引楊奐此碑志部分文字。而墓主李圮為李銓祖父，《李司徒行述》載李圮事跡甚詳。

(5)京兆劉處士墓碣

按：本文見于《全遼金文》下冊第3701頁，署作者為楊英，稱“楊英，天興元年(1232)前后在世。茲錄文一篇”。其實，此楊英即楊奐。此碑又見于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全遼金文》誤把一人作兩人。朱彝尊《曝書亭集》卷五十一有《金京兆劉處士墓碣銘跋》，亦可為一證。因此文已錄，不再抄列。

3、姬志真4篇

(1)大朝曲陽縣重修真君觀碑 至元五年六月十五日

國朝隆興，歲舍重光大淵獻(xiàn)，上即位之元年，秋七月，詔命掌教大宗師真常真人代禮名山，降香望祭。越十月二十七日，先詣北岳圣帝廟焚御香，修設(shè)清醮，保安國祚。禮畢，真人周覽附廟鎮(zhèn)岳及真君觀，陳跡零替，空無所有。曩自天兵易世，棄故趣新，廟廡殿堂，傾圮殆盡。古禮禋祀望秩山川，必預(yù)監(jiān)岳真君之所，觀宇于是乎修。今也靈跡滅裂，深為感慨；復(fù)粳營葺斯觀，孰主張是?公舉寂照安和大師杜志寥者，乃能其事，眾僉允之。真人乃付文以充真君觀提點，俾重修焉，及賜醮余之物，以資張本之用。大師承命，率眾勉勵，夙夜勤劬，經(jīng)營締構(gòu)，緝故增新，不敢告勞。及蒙真人教旨，令真定、順天兩路道司協(xié)贊。丁巳，復(fù)承嗣教誠明真人克紹前烈，給物以完。太歲壬子，方經(jīng)始之年，乙丑冬十月，其功告成，殿而像之，齋堂廚庫，奐然惟新。上足以昭告明真，嘉時潔祀；下足以將迎霞侶，乃日齋心。精感遐通，思誠上逮，冀真君之垂佑，資神物之護(hù)持，保國寧家，尊師報本，此崇修之大略也。原夫地之五岳，山之峻極者，巨鎮(zhèn)五方。古封岳神為圣帝，各以真君主之，載在祠典，今不贅云。蓋取昔之得道真仙附近者，署而封之，為監(jiān)岳真君也。茲恒山，北岳之主山也，河逢山為左，抱犢山為右。今嘉禾山之陽，古立真君觀，漢唐以來，傳襲故跡，是名監(jiān)岳，以鎮(zhèn)北方。遺老相傳，乃徐真君也。古籍封號郁微洞淵元極黑帝真君，左右三真，歷代沿襲，以為國家祈禱禳榆之地，推誠致敬，昭格明靈，祝圣壽之無疆，佑睿圖之永固，平寧社稷，安鎮(zhèn)方隅，斯有國之常典也。歲舍柔兆攝提格春仲月，執(zhí)事者不遠(yuǎn)而來，祈余紀(jì)實，以表宗師真人立意之切，垂示其后，不敢以蹇淺辭，謹(jǐn)齋沐而直書。其銘曰：肇分兩儀，乾運不息。坤輿以載，方岳峻極，真君主之，山靈靜謐，祠典備記，封禪定式。輔弼左右，真仙署職。立觀監(jiān)岳，異彼廟食。國朝辛亥，帝位初陟，詔命真常，山川望秩。百度更新，重興是跡。誠明克紹，協(xié)贊無逸。庀物藏事，念師致力，曾未浹辰，其功告畢。志寥居之，守而勿失。至元五年歲次戊辰六月望日。

按：姬志真(1193～1268)，本名翼，字輔之，澤州高平(今山西省高平市)人。其先姓雍，因避金世宗諱而改姓姬。擅詩文，天文、地理、陰陽、律歷之學(xué)無不精究。金亡后，流寓冀州，入全真教，從師楱云王真人，賜名志真，號知常子，著有《云山集》八卷。《全遼金文》下冊收姬志真文17篇，但未見此文。此文作于至元五年(1268)，見于陳垣編纂《道家金石路》，記載了曲陽縣真君觀的興建始末。

(2)滎陽修建黃箓大醮記

太歲屠維協(xié)洽春正月，滎陽袁公崇建黃策大醮，封治壇埤，陳列像儀。越三日，預(yù)告同盟，庇物藏事。望前三日，為始行道，夤奉三境高真上下神祗，所以薦濟(jì)親屬遠(yuǎn)近亡化，兼波及本路覆絕無皈之魄，洎有主無祭者，投壇附薦，以致孝子順孫，思宗念祖，酬恩報本，禮也。原其所始，以公之考妣，丁壬辰之運，俱殞于鋒鏑之場。將求其考妣之骸，混淆莫辨。哀此交橫腐骨，俱蒙而葬之，時祀不乏。其孝子之篤，視人如己也。先嘗預(yù)作醮事，困而假寐，夢水府之神王召而藪其實，具以實封，喜而賜水二器，命荷以還。時膺大旱，劫期而雨應(yīng)。是知誠意孝思，動天地，通鬼神，信而有征。由是存誠歷久，將崇大醮，力所不贍，至愿未酬。來歲秋，敦請南京大朝元宮樓云真人，求哀懇切，眾感其誠，躍往助之。自冬及春，敷布陳列，建立掃除，洎望昧爽。焚詞散壇乃畢，此薦享之大略也。嘗試論之，通天地者一氣也，形物象者一神也，是以隱顯出沒，消長存亡，異降往還，廢興得失，有居無事，而推運者玄樞。不古不今，何彼何此，生者蔭于是，死者復(fù)于是，亦變化之無盡藏也。未嘗知此者，以身為我有，物為我常，孰固顛瞑，終身不返，則所謂淹滯魄者有之。何以知其然邪?鄭良霄之死三年，介而晝行；彭生之死載歲，豕而逆立；景公夢五丈夫訴冤，明獲其首；叔夜夢一伶倌索瘥，尋暴其骸。此數(shù)子者，結(jié)恨憤于真靈，窮年不泯，拘魂魄于假物，千古不忘，此不謂之淹滯乎!既不從化，又無所歸，此不謂之無主乎!舉口口然赴死者，例皆若此。無歸之魂，堅守之魄，將充塞四虛矣。故有著物而憑人，依草附木，隱沒于幽暗之所，啼泣于陰雨之宵，其苦楚可勝道哉!一年萬年，何從穎脫?不逢慈孝，誰將救之?須仗玄勳，為之薦拔。今縣令袁公，輒傾家資，崇修大醮，無彼無此，拯救諸靈，不獨親其親，游魂虛魄，皆一以薦之，將使安而去化，入矣寥天一矣。非盡心者，不能如此。姑摭其實與歲月，謹(jǐn)為之記。

按：此文作于憲宗九年(1259)，見于《云山集》卷四，《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影印延佑刊本，記載了一次由道教舉行的隆重的祭祀亡魂的經(jīng)過，頗有歷史、民俗研究價值。

(3)滑州悟真觀記丁巳憲宗七年三月

吾道如海，百川九野之水注而不為有余，十載九旱之災(zāi)而不為不足。以無窮金璧投之而不見。以無窮穢污投之而一如。能浮鰕蟹之微，能運鯤鯨之大。以容而無擇也故能總，包而無辨也故無外。然而非形跡之可見，非聲色之可求，存乎日用動止之間，而“繼之以善，而成之以性”而已。久之，則能與造物者為人而后知。夫物物者，非物也。茍或不然，為物所造，不能自得，終隨大化密移而去矣，孰能常而有之哉!今夫像教之興，賁飾之盛，聳凌云之榱棟，敞眩目之金碧，崢嶸殿宇，端拱粹容，自無而有，葺故而新，雖曰道家，其真乎?其妄乎?真之與妄，亦所謂物物爾。以真言之，土木附會，圖繪丹青，何者為真?以妄言之，香火晨昏，具瞻面目，何者為妄?至誠之感，而神應(yīng)之。妄之在彼，真之在此。從本降跡，即真成妄；攝跡歸本，即妄成真。不即不離，非本非跡，亦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茲城內(nèi)之西北隅有觀日悟真，嚴(yán)其經(jīng)始者，二女冠也。一姓郭名某，土居人。一姓王，名眇瑞，溶州人。二者各有師，俱籍全真門下，偶相遇于廣漠之野，其心莫逆，遂相與友善，共營作焉，為官民種福田之地。蒙同知州事李公見其良謹(jǐn)，施田一頃之半，贊成其業(yè)。自經(jīng)始以至輪奐，及請名于宗師，題其額日“悟真”。一日，其徒不遠(yuǎn)而來，以及夷山，請文于知常子曰：“悟真之觀，爰自河朔干戈始平，滑臺之居人寥索，市井荒廢，城郭丘墟。吾二人者同處蒿萊，就荒開徑，芟蕹茅茨，剪除荊棘，樹之以木，周之以垣，殿正立以奉高真，舍傍啟以安云眾，日往月來，其功僅完。以其成之難也，將刊諸石，以示來者，庶知前人建業(yè)之艱，宜守幀也。”知常子不言，良久而應(yīng)日：“汝知夫所謂真乎?真道無形，真理無言，真人無妄，真語無文。汝將以真而悟邪?以跡為真邪?以真而悟，則得之于中，而無事吾言也；以跡為真，則求之于外，而妄索贅語也。汝以妄聽之，予以妄言之，以妄言對妄聽，猶醉者之扶醉，終亦不悟而已矣。將示之以默，猶積蘇壘塊，扣之無聲，非道也哉。不得已而應(yīng)之。”其人唯唯而退。歲次丁巳上巳后一日記。

按：滑州悟真觀由兩名全真女道士興建。這篇記作于憲宗七年(1257)，敘寫了悟真觀的興建過程，并闡述了“真”的教義。

(4)濱都重建太虛觀記

大壑混茫，鏡含萬象，八纮九野之水，眾派百川之流，成輻湊焉，以其善下而能容，既廣而且大，故幾于道。神變之所在，顥氣之所鐘，往古來今，神仙異士，多生于其側(cè)。登萊之域，近東海之渙。登之南邑日棲霞，邑之北墅日濱都，處公艾二山之顛，東之山曰忘憂，西之臺日鳳凰，金水流其前，玉岡阜其后，左及丹砂井，右挹金鱗泉，隱約之間，太虛道觀獨建于斯。原其所從，實長春丘真人之所經(jīng)始也。初，真人志道剛決，修煉有年，聞望遠(yuǎn)及，而達(dá)圣聰。大定戊申正月，起而應(yīng)召，奏對有嘉，寵賜優(yōu)渥。己酉春二月，得旨還山，西歷陜右，特以隨機(jī)接物，杖屨游方，建立玄門，不遑寧處。明昌冬十月，復(fù)之海上，而及濱都，營葺斯觀，堂構(gòu)垍茨，與眾共之。坤母負(fù)基，海神貢具，治秦鞭之石，萃楚有之材，暮止朝勤，日改月化，連年不息，方見成功。殿字崢嶸，丹青炳煥，洞房特室，寮舍三閫，莫不嚴(yán)飾。及列玄藏，以蓄群經(jīng)，弘規(guī)壯麗，為東方道林之冠也。承安庚申，勑賜額曰“太虛”。無幾何，貞佑之末，車騎南遷，兵塵蔽野，勢移陵谷，昆崗火熾，人物殆盡，觀之所有，俱掃地矣。真人方在騷屑之間，天佑神相，獲無恙焉。戊寅，徙居萊之昊天觀。已卯冬十月，詔下。庚辰眷正月，發(fā)軔北行，以觀付清虛大師范公洎姜公、武公，命主張，是乃重興之。范公諱全生，追號虛真子，本齊之濟(jì)陽人。自幼而道，師事長春，賦性敦厚，服膺師訓(xùn)，終身不忘，故能克紹箕裘，而道價諸方。以其純信而無疑也，故偏得師之妙。側(cè)聞一語，銘骨以酬。壬午眷正月，輿議觀之規(guī)，始鳩工董役，積力選材，采之筑之，勿亟勿怠，其徒數(shù)百，未嘗暫息。越明年，真人復(fù)起自龍庭，勑住燕然之長春宮，教門方盛，學(xué)徒云集，百倍于常。太虛之觀，不謀而作，不慮而成，土木云屯，棟宇鱗次，下院盈十所，圣位列三區(qū)，方丈賓寮，靖廬特室，便房雜舍，約百余楹。壇埤肅清，門庭曠達(dá)，所以將迎風(fēng)馭，棲止云朋，仰叩圓穹，祝延皇祚，以報洪恩之萬一也。及蒙行省李公夫人楊氏為外護(hù)功德主，凡所不給，悉裨助之。戊申七月，嗣教宗師承朝旨，凡師真遺跡，命革為宮。太虛仍存舊號，為太虛宮。此重修之大略也。由是觀之，道之所存，充塞四虛，其運無乎不在，雖有升降出沒，消長存亡，日新之變，而大常者存乎中，故本跡相繼，而終古不泯。是宮長眷真人起本于前，范公大師張拓于后。雖經(jīng)暫廢，而遽興之，百倍于前，天祚之也。夫修天爵者來人爵，建大功者立大名，功成名遂而不居焉，繼其后者，無窮匱已，烏知其盡哉!道之神化也如是。

按：本記約作于海迷失后元年(1248)，詳細(xì)敘述了太虛觀的重新修繕情況。它與《滑州悟真觀記》同見于《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影印延佑刊本《云山集》。

4、孟攀鱗1篇

十方重陽萬壽宮記

太極未眹，元氣未萌，窈窈冥冥，玄玄默默，至精不可以意索，至神不可以言詰，廣大無□，字之曰道。天地得之，以清以寧，覆載不窮。日月得之，為光為明，照臨不衰。陰陽得之，有升有降，變化不測；五行得之，□□迭更，推移不息；四時得之，相始相終，運行不忒。萬物得之，自本自根，生成不既。是道也，賦之于人，靈明虛靜，剛健純粹。存于內(nèi)為理性，見于外為德行。其體無所不備，其□無所不通。故牢籠天地而順其經(jīng)，把□日月而循其軌，提挈陰陽而合其度，斡旋五行而適其正，驅(qū)馭四時而葉其序，宰制萬物而遵其品，茲有為之極矣。屏世智，遺形累，休乎天均，和乎天倪，以沖漠棲神，以澹泊毓氣。視之以心非以目，而見無色之色出于眾色。聽之以心非以耳，而聞無聲之聲出于眾聲。不將不迎，如鏡之凈。不澄不撓，如水之止。利害無以汩其貞，榮悴無以回其素。□行□□□之中，龍見于戶居之際，混物我而俱忘，齊夢覺而皆幻，□□地為游塵，以萬古為倏忽，茲無為之極矣。非至精至神，全道之真者，孰能超有為之相而入無為之妙乎?天開玄門，傳道脈于重陽子。公諱喆，字知明，王其姓也。世居口，家鉅□□□異操行固□，體貌魁偉，襟懷灑落，廓達(dá)有遠(yuǎn)略，倜儻有大志。當(dāng)其治平，就科舉，工文學(xué)。及其紛亂，喜弓劍，力武事。憫歲之艱食，出粟以貸。哀人之陷死，捐金以活。此以知其氣義也。游戲于酒，□□□□；放曠于俗，以狂自名。割親愛之情有勇斷，棄貲產(chǎn)之厚絕物累。此以知其高明也。飲甘河，游醴泉，遏仙而受秘訣。豁爾開朗，洞然了徹，深契至真之理，徑造大沖之機(jī)。此以知其□□混成而臻其極也。隱□時□別墅，煉形而為□室，精究性情之本，盡祛血氣之惑。退妄作而進(jìn)真積，遺幻泡而存妙體。此以知其能全神形而合其道之奧也。是以動靜一源，顯微無間，死生一致，微妙兩全，心符諸圣，理貫群經(jīng)，發(fā)而為辭章，傳而為軌則，故其玄教之所及，高風(fēng)之所扇，從而師之者，奚翅流水之走下。此以知其德充而莫能形者也。志者日祝井以變其鹵，叱石以止其墮，隨行而長有光，溺波而復(fù)自出。眾人昭昭，莫不以神異為服。此亦一時之所偶，公豈從事于斯歟?噫!取小舍大，視近遺遠(yuǎn)，果何足與議公之神化之所以然哉!此又知其至人之行不易涯渙也。西別終南，焚弊廬以知后事；東歸海上，□□□以闡正派。于是丹陽、長真、長生、長春嗣續(xù)法胤，至大梁幡然仙去，四子奉柩權(quán)厝于劉獎之故居。信合秘語，得知友赴蓬瀛之句。玉陽、太古，順德時棲隱于山東。承安以來，即其地為靈虛觀。□□以來，荒蕪歲久，求其修復(fù)，而□起□□斯其人。癸未，國師長春公始被朝命，自西域還燕。乙酉春，領(lǐng)天下教事。圣恩優(yōu)遇，道門皆蠲賦役。丁亥夏，敕賜金符，尊以大宗師號，繼其后者因得而稱之。國師急于立教，特令門人儒志久持法旨授隰帥田公，名以德燦，諭之密言，□有□□□□□陽至，仝勸以德。公□發(fā)□為□□□□，創(chuàng)道院，疏瀹以佩嚴(yán)戒，澡雪以新舊行。縱仆隸幾千余人，釋俘虜十萬余戶，以答主上見知之德，國師啟迪之恩。常有愿為眾而言曰：如后得任于雍，親辦祖師之事，吾愿畢矣。朝廷用人，多取勛舊。佘之威望累朝素知，錫以虎符，尹茲西土，是天從人欲，與之為地，將以大振玄風(fēng)也。公下車之始，立綱紀(jì)，設(shè)官府，寬恩以撫摩瘡痍，峻法以誅鋤□□。期年之間，方內(nèi)稱理。獨以禪師未□，祖庭未完，日夜孜孜而為念。廼慨然發(fā)憤，罄家貲以備奉葬之禮，以給營建之用。夫人楊氏妙真，以朝旨充監(jiān)修之任。專令知觀張志正、高志空克期以督工。甲午，無欲李公承清和尹宗師之委，以主觀事。乙未，清和自燕來秦，躬行祀禮，由是道眾日集于斯。丁酉，披云宋公起局修經(jīng)，收遺補(bǔ)逸，經(jīng)藏甫成。戊戌春，清和嗣教于真常李尊師，尊師以道為己任，克自負(fù)荷，其于祖庭用力非一朝夕。是歲夏五月，詣闕，以本宮事條奏，得旨俾于洞真、綦白云洎李無欲同為住持，仍改靈虛為重陽宮。庚子，清和宗師復(fù)至自燕，十方師德道侶畢集，百倍其常。總管田公稟于太傅移刺公，共請葬之良日于宗師，以成葬事及興造之功。乙巳，朝命增封為重陽萬壽宮，兼賜于、宋、綦、李四公以真人號。己酉秋，掌教尊師以提點曹沖和同領(lǐng)宮事，應(yīng)太傅移剌公之請。嗚呼!歷觀前代列辟，尊道重教，未有如今日之極。道徒蕃衍，教門增廣，未有如斯時之盛。興作之日，四方奔走而愿赴役者從之如云，子成父事亦未有若此之速也。是孰使之然哉?皆重陽大宗師感格之效也。故辟荊榛為垣墉，夷原隰為樓閣。殿于正位，以列三清；堂于后隅，以翼五祖。閎七真之寶宇，儼白云之靈祠。茂林修竹，陰翳于其上；清泉白石，秀萃于其中。誠神明誕瑞之奧區(qū)，國家祈福之勝地，可以為天下冠。今功既成，欲以文而聲其美。陜右提點三真皆以殷重為言，請記于予，再四固辭不獲已。予以謂，人無有不善，顧其所以導(dǎo)之者何如爾。古之有道之士之于人也，不惟化其□，抑能化其心。夫以田公之性，天賦剛毅，一得長春之誨言，反身于道，卒為善人，以是慶流后裔。長子大明，嗣用于兵政；次子大器，委□于闕下；三子大成，襲任于總管。余子繼起，皆自樹立，實陰德之所積。由是觀之，啟田公之信心，能結(jié)大緣，淬礪己行，垂名有永者，長春之力也。長春之盛德，能弘妙道，范儀時俗□教□□□，重陽之功也。人到于今，景仰仙躅，何其遐哉!凡居門下者，當(dāng)慎其修，以重陽大宗師之心為心，斯可矣。故書之，以示來者。己酉冬十有一月初吉，前進(jìn)士云中孟攀鱗記。

大朝歲次己酉十一月初九日

本宮道士全真子朱志完、楊□松同鐫

宣差京兆等路軍馬都總管田大明、宣差禿魯花田大器、宣差陜西京兆路都總管田大成等建

按：孟攀鱗(1204～1267)，字駕之，原名璘，謚文定，云內(nèi)(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西南)人。幼為神童，庚寅(1230)擢進(jìn)士第，任陜州州判，辟舉靈臺令，人補(bǔ)省椽。壬辰亂后，隨軍渡北，僑居河津。丙午(1246)為陜西帥府詳議官，遂家長安。金亡后仕元。

《全遼金文》下冊收孟攀鱗文1篇，錄自《金文最》。此碑文撰于海迷失后二年(1249)，見于劉兆鶴、王西平編著《重陽宮道教碑石》，又見于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第四八冊。碑首題“文宣圣五十一孫襲封衍圣公孔元措篆額，中書省經(jīng)籍所長官兼陜西都元帥府詳議官孟攀鱗撰，體真玄靖大師長春方丈文侍賜紫張志敬書丹”。為重陽萬壽宮作記者眾多，而孟攀鱗所撰碑文，一則以全真教義貫穿首尾，意蘊深厚；二則詳細(xì)敘述萬壽宮興建始末，顯出歷代全真教徒的努力、用心；三是撰述了全真教自王重陽以來創(chuàng)建、發(fā)展與壯大的過程，可謂一部簡要的全真教史。全文筆力雄渾，富有氣勢，堪為眾傳記中之佼佼者。

責(zé)任編輯：武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