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與情緒表達的相關研究*

何慶歡 豆春霞 彭子文 金科 苗國棟

快感缺失(Anhedonia)指的是體驗快樂的能力下降(the diminished capacity to experience pleasure),它是抑郁癥的重要特征[1]和內表現型[2]。快感缺失可以分為“期待性”和“消費性”兩種,前者指的是對于即將進行某種活動的期待所引起快樂的能力受到損害,后者指的是參與到一件愉快的活動中產生快樂的能力受到損害[3]。情緒表達(emotional expressivity)是一種特定的人格特質,包括樂于表達與抑制表達,善于表達情緒會減少抑郁發生的危險[4];情緒表達對快感體驗也有一定的影響[5],高情緒表達者比低情緒表達者體驗到更多的快樂,更少的失望和焦慮[6]。近年來青少年抑郁的發病率呈現不斷增高的趨勢[7-8]。有抑郁情緒的青少年較之正常青少年有更多的行為問題,影響自身及父母的身心健康,也不利于青少年的健康成長[9]。情感體驗、情緒表達的成熟對于促進青少年心

理健康有重要意義。青少年是情感需求的關鍵時期,探索青少年的情緒、情感特點及其相關關系,對當今青少年的情感表達、情緒管理以及心理健康教育具有重要的應用價值。另外,目前關于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的研究尚缺乏重視,若能從快感缺失的不同層面,區分期待性與消費性快感體驗缺損,探討不同缺損對青少年抑郁情緒的影響,這對于抑郁障礙的臨床干預也是有幫助的。

1 對象與方法

1.1 對象 選取廣州市城區小學 2所,中學 3所,分層抽樣選取 4年級、5年級和初二年級在校學生 220名作為調查對象。在進行問卷調查之前與學生和家長簽署知情同意書。共發放問卷 220份,獲得有效問卷 217份,其中男生 114人(52.8%),女生 102人 (47.2%);平均年齡(13.17±1.77)歲;四年級學生 31(14.3%)人,五年級學生 46(21.2%)人,初二學生 140(64.5%)人。本次調查中正常青少年 70人(32.4%),輕度抑郁 83人 (38.4%),中重度抑郁 63人(29.2%)。3組青少年在性別、年齡、所就讀年級、父母受教育程度、家庭月均收入等方面的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1.2 調查工具

1.2.1 自編一般情況登記表 包括青少年性別、年齡、就讀年級,父母的文化程度及家庭月均收入等。

1.2.2 貝克抑郁自評量表(BDI)[10]用以評定抑郁癥狀的嚴程度。量表共有 21項,每項均采用 0～ 3分的 4級評分法,得分范圍為 0～ 63。貝克抑郁量表評分結果為≤4分為沒有抑郁,5～13分為輕度抑郁,14～ 20分為中度抑郁,＞ 21分為重度抑郁。

1.2.3 時間性快感體驗量表(TEPS)[11]Gard等人于 2006年發展了 TEPS量表,用于測量快感缺失患者的期待性和消費性兩種不同的快樂感體驗情況。得分越低,說明相應的快感缺失越嚴重。該量表在精神分裂癥患者的快感缺失研究中驗證了良好的信效度[3]。本研究中 TEPS量表 Cronbach's Alpha為 0.81,期待性和消費性快感體驗分量表的 Cronbach's Alpha分別為 0.70和 0.69。

1.2.4 情緒表達性量表(EES)[12]由 King等編制,在該量表中,情緒表達被定義為“個體向外表現出其情緒的程度”,而不考慮情緒的效價和表達的渠道。有研究表明,該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13]。本研究中 EES量表的 Cronbach's Alph為0.70,抑制表達和樂于表達分量表的 Cronbach's Alpha分別為 0.75和 0.73。

1.3 實施方法 2009年 10月-2010年 8月,我們對在校中小學生進行一般資料問卷、時間性快感體驗量表和情緒表達性量表的調查,所有調查內容均一次性完成。本次調查共發放問卷 220份,回收有效問卷 217份,有效回收率 99.95%;對研究對象以發放問卷的個體施測形式,進行調查。同時,為了提高問卷應答的有效性,各班級安排了老師進行監督;在發放問卷之前,對學生答題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整理成文,在發放問卷的同時一起發給各班監督老師,以提高學生答題的正確性;同時,在問卷填寫過程中,有調查員在教室門外巡視,以便隨時解答學生在答題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在數據錄入完成后,對其進行了細致的抽查和糾錯,并且將漏項較多的樣本剔除,對有少數漏項的問卷采用均數填補法將漏項填補完整。

1.4 統計方法 統計分析采用 SPSS 16.0完成。3組人口社會學資料采用均數、標準差、頻數和百分數進行描述。采用χ2檢驗、方差分析對 3組人群的一般資料進行均衡性檢驗。不同程度抑郁的青少年與正常對照組的快感缺失和情緒表達的差異性比較采用方差分析,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的性別差異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與情緒表達的相關性采用 Pearson相關分析。全部檢驗均為雙側檢驗,P＜0.05有統計學意義。

2 結 果

2.1 3組快感缺失的比較 3組只在期待性快感體驗得分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具體見表 1。

表 1 3組快感缺失的比較 (±s)

表 1 3組快感缺失的比較 (±s)

維 度 輕度抑郁組(n=83) 中重度抑郁組(n=63) 正常對照組(n=70) F P期待性快感體驗 38.76± 7.62 38.95±8.37 42.12± 8.15 3.72 0.03消費性快感體驗 29.08± 6.92 29.10±6.71 30.55± 7.81 1.07 0.35總 分 67.84± 12.72 68.05± 13.24 72.67± 14.7 2.70 0.07

2.2 3組情緒表達的比較 3組在情緒表達總分及抑制表達得分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其中兩兩的 Bonferroni比較發現:正常對照組的抑制表達得分小于中、重度抑郁組(P=0.001),情感表達總分大于中、重度抑郁組(P=0.004),即正常對照組更樂于表達情緒,中、重度抑郁組更傾向于抑制自己的情緒表達,具體比較見表 2。

表 2 3組情緒表達的比較 (±s)

表 2 3組情緒表達的比較 (±s)

維 度 輕度抑郁組(n=83) 中重度抑郁組(n=63) 正常對照組(n=70) F P樂于表達 14.79± 4.87 16.63± 5.59 16.43± 6.09 2.379 0.095抑制表達 32.27± 9.35 36.12± 9.55 29.84± 7.33 7.384 0.001情緒表達總分 59.52± 11.35 57.51± 10.88 63.60± 8.68 5.645 0.004

2.3 抑郁青少年的快感缺失存在性別差異 女生比男生有更多的快樂感體驗,特別是期待性快樂,具體比較見表 3。

表 3 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的性別差異(±s)

表 3 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的性別差異(±s)

男(n=80) 女(n=65) t P期待性快感體驗 37.48±7.77 40.46±7.83 -2.20 0.029消費性快感體驗 27.96±6.36 30.25±7.25 -1.95 0.054快感體驗總分 65.65±12.14 70.67±13.45 -2.25 0.026

2.4 抑郁青少年的快感缺失與情緒表達存在相關關系 樂于表達情緒的青少年體驗到更多的快樂,特別是期待性快樂,抑制情緒表達者則體驗到較多的消費性快樂,具體比較見表4。

表 4 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與情緒表達的相關(r)

3 討 論

3.1 抑郁青少年的快感缺失和情緒表達 本研究結果顯示,抑郁情緒組比正常對照組有更嚴重的快感缺失,而且主要是期待性快感體驗缺損。Kaviani等的研究證實了快感缺失存在期待性和消費性的不同[14]。以往關于快感缺失及其分型的研究多是針對精神分裂癥患者[15-17],目前,國內對于快感缺失的研究還比較少見,特別是對于抑郁情緒障礙[2]。抑郁的早期理論[18]特別強調快感缺失的作用,認為快感缺失嚴重的個體更易于發展成為臨床抑郁疾患。最近的動物學研究顯示,對于獎勵刺激引發的快感體驗的期待性階段以及消費性階段可能有不同的神經解剖以及神經化學機制[19]。同時,期待性快感體驗以及消費性快感體驗也有可能激活多巴胺投射系統的不同部位[20]。

3組在情緒表達總分及抑制表達得分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其中兩兩的 Bonferroni比較發現:正常對照組的抑制表達得分小于中、重度抑郁組(P=0.001),情緒表達總分大于中、重度抑郁組(P=0.004),即正常對照組更樂于表達情緒,中、重度抑郁組更傾向于抑制自己的情緒表達。也有研究表明,善于表達情緒會減少抑郁發生的危險[4],這也證實了本研究的結果。

本研究同時也發現,抑郁青少年的快感缺失與情緒表達存在相關關系,樂于表達情緒的青少年體驗到更多的快樂,特別是期待性快樂。有研究表明,高情緒表達者比低情緒表達者體驗到更多的快樂,更少的失望和焦慮[6]。青少年是情感需求的關鍵時期,情感體驗、情緒表達的成熟對于促進青少年心理健康有重要意義,探索青少年的情緒、情感特點及其相關關系,對當今青少年的情感表達、情緒管理以及心理健康教育具有重要的應用價值。另外,有研究表明,將期待性快感體驗和消費性快感體驗區分開來,是理解和治療有抑郁障礙青少年其快感缺失癥狀的重心[18]。因此,區分抑郁障礙的期待性與消費性快感體驗的不同缺損,探討不同缺損對青少年抑郁情緒以及情緒表達的影響,這對于抑郁障礙的臨床治療是有深遠意義的。

3.2 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的性別差異 本研究結果表明,抑郁青少年的快感缺失存在性別差異,女生比男生有更多的快感體驗,特別是期待性快樂,這與 Gard等的研究結果一致[11]。這種性別差異可能是由于男女傳統社會角色的不同,男生比女生對成績、事業有更高的追求,這使得他們在學習等各方面的壓力都比女生大,故難免產生較少的快樂感體驗;而隨著社會文化發展對人格的不斷影響,現代女生在人格特點上表現得越來越開朗豁達,且對情感的依賴性已不如以前那樣強烈,這些因素都會增加女生體驗到的快樂感。本研究結果提示,我們應該關注抑郁青少年的快感缺失,特別是男生,針對不同性別的抑郁青少年實施個體化干預措施,有利于他們快感缺失癥狀的減輕、抑郁情緒的緩解,以促進其健康、快樂地成長。

綜上所述,抑郁青少年更易于抑制自己的情緒表達,快感缺失更嚴重。并且,抑郁青少年的快感缺失因性別的不同而不同,男生的快感缺失更加嚴重。本研究得出的這些結論不僅可以彌補目前我國關于抑郁青少年快感缺失研究的空缺,也更好的豐富了心理學研究內容,為學校工作者開展情緒管理和情感表達、心理健康教育提供理論依據,也為抑郁情緒障礙的臨床干預提供重要的指導。作為學校心理健康工作者和臨床醫學工作者,應對本研究中差異檢驗的結論引起關注,針對不同性別的抑郁學生在情感缺失、情緒表達上的不同特點和差異,提供相應的情緒調節策略,幫助他們對情緒進行恰當流暢的表達,以減輕其快感缺失的受損程度,促進抑郁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和快樂成長。

[1]Loas G.Vulnerability to depression:a model centered on anhedonia[J].Affect Disord,1996,41(1):39-53

[2]劉文華,陳楚僑,黃敏兒.抑郁癥的內表現型:快感缺失及其測量方法[J].心理科學進展,2010,18(2):271-281

[3]Gard D E,Kring A M,Gard M G,et al.Anhedonia in schizophrenia:distinctions between anticipatory and consummatory pleasure[J].Schizophr Res,2007,93(1-3):253-260

[4]Burg JM.人格心理學 [M].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00:170-172

[5]Kring A M,Smith D A,Neale J M.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dispositional expressiveness: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of the Emotional Expressivity Scale[J].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4,66:934-949

[6]Gray S M,Heatherington L.The importance of social context in the facilitation of emotional expression in man[J].Journal of Social and Clinic Psychology,2003,22(3):294-314

[7]吳艷茹,肖澤萍.青少年抑郁發病的社會心理因素 [J].中華行為醫學與腦科學雜志,2007,16(3):285-288

[8]Saluja G,Iachan R,Scheidt P C.Prevalence of and risk factors for depressiv e symptoms among young adolescents[J].Arch Pediatr Adolesc Med,2004,158:760-765

[9]Tan S,Rey J.Depression in the young,parental depression and parenting stress[J].Australasian Psychiatry,2005,13(1):76-79

[10]Beck A T,Ward C H,Mendelson M,et al.An Inventory for measuring depression[J].ArchGen Psychiatry,1961,4:561-571

[11]Gard D E,Gard M G,Kring A M,et al. Anticipatory and consummatory components of the experience of pleasure:A scale dev elopment study[J].Journal of Research in Personality,2006,40:1086-1102

[12]Kring A M,Smith A,Neale J M.Individual differences ln dispositional ex pressiv eness: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of the Emotional Expressivity Scale[J].Journal of PersonaI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4,66(5):934-949

[13]鄧麗芳,鄭日呂.大學生的情緒向性、表達性與心理健康關系的研究[J].心理發展與教育,2003(2):69-73

[14]Kaviani H,Gray J A,Checkley S A,et al.Affective modulation of the startle response in depression:influence of the severity of depression,anhedonia,and anxiety[J].Affect Disord,2004,83(1):21-31

[15]Horan W P,Kring A M,Blanchard JJ. Anhedoniain schizophrenia:a review of assessment strategies[J].Schizophr Bull,2006,32(2):259-273

[16]Burbridge J A,Barch D M.Anhedonia and the ex perience of emotion in individuals with schizophrenia[J].Abnorm Psychol,2007,116(1):30-42

[17]Chan R C K,Wang Y,Huang J,et al.Anticipatory and consummatory components ofthe experience of pleasure in schizophrenia:cross-culturalvalidation and ex tension[J].Psychiatry Research,2010,175(1-2):181-183

[18]Klein D.Depression and anhedonia[M]//DC.Clark J.Fawcett(Eds.),Anhedonia and affect deficit states.New York:PM A Publishing,1984:1-14

[19]Berridge K C,Robinson T E.Parsing reward[J].Trends Neurosci,2003,26(9):507-513

[20]Dillon D G,Holmes A J,Jahn A L,et al.Dissociation of neural regions associated with anticipatory versus consummatory phases of incentive processing[J].Psychophysiology,2008,45(1):36-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