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琳
(山西師范大學歷史學院 山西 臨汾 041000)
晉國是春秋時期最為重要的諸侯國之一。在王室衰微、諸侯爭霸的過程中,它稱霸的時間較長,這不僅和各代國君勵精圖治等一系列的政策有關,與各個諸侯國家的聯姻也為其霸業起了重要的輔助作用。特別是與秦國的聯姻,至今都留有“秦晉之好”的典故,本文試從幾次晉秦聯姻中分析其深刻內涵。
目前文獻中可見的第一次晉秦聯姻發生在春秋中期,晉獻公與齊姜所生的女兒、申生的同胞姐姐伯姬與秦穆公任好締結了婚姻。《左傳·莊公二十八年》:“(晉獻公)烝于齊姜,生秦穆夫人與太子申生。”[1]《史記·秦本紀》也記載到:“(穆公)四年,迎婦于晉,晉太子申生姊也。”[2]這可以說是“秦晉之好”開端。
二者的聯姻有深刻的歷史背景。首先,這與獻公的制定的對外政策有關。自叔虞封唐以來,最初的國家不過是個“河汾之東方百里”的小國。曲沃代翼后,晉國的小宗獲得了國家的統治權,對內實行“盡殺群公子”的無公族制度,對外開始征伐周邊的同姓小國,開拓疆土。“伐滅霍,滅魏,滅耿”。[2]這時候,晉國周邊戎狄對晉的騷擾也是十分嚴重的,如《左傳·僖公八年》:“晉里克帥師……報采桑之役也。”[1]可見,在對戎狄作戰的過程中,晉似乎有些力不從心。于是,在政治上尋求一個同盟軍就十分必要,通過聯姻無疑是一個較好的方式。與秦國聯姻,不僅可以達到上述目的,亦可與其夾擊在山西境內的戎狄,獲得一個穩固的后方,并可借機將勢力向西方拓展。其次,這也符合秦國的利益選擇。秦較晉國立國較晚,《史記·秦本紀》記載“(秦)襄公以兵送周平王……與諸侯同使聘享之禮”。[2]到秦穆公繼位后,為了與中原諸侯國家加強聯系,提升其在諸侯國的影響,以及參與爭霸戰爭,秦國也采用政治聯姻的外交策略,“結諸侯之信,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3]選擇迎娶晉獻公的女兒,不僅可緩和晉國對秦地的擴張吞并的勢頭,也可獲得一個有利的外援。可以說,秦晉聯姻是雙方利益結合的一個最佳選擇。
這場聯姻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十分成功的。因獻公寵信驪姬、廢太子申生從而引發了長達二十年的晉國內亂開始,秦穆公一方面在努力經營秦國,另一方面通過扶持夷吾、重耳,借此想干預晉國內政,實現自己的霸主之夢。雖然結果并未如意,但是秦晉聯姻的關系卻繼續地持續下來。
晉國與秦國的第二次聯姻記載于《左傳·僖公十七年》:“夏,晉太子圉為質于秦,秦歸河東而妻之”。[1]這次聯姻發生的背景是在韓原之戰后,晉國作為戰敗的一方,將太子圉送與秦國為質,希望借此可以延續雙方的友好關系。而秦國則力圖通過掌控晉國未來國君,達到干預晉國政治的目的。這次聯姻秦國處于完全主動的地位。
《史記·晉世家》記載,“吾母家在梁……乃謀與其妻俱亡歸。”這段話說明,太子離開秦國的直接原因,便是聽聞惠公病重,擔心無法順利繼位。而懷嬴對于太子圉的逃歸沒有相從,這是因為“從子而歸……亦不敢言”[1],由此可見,懷嬴的兩難處境。
然而這次聯姻并未達到雙方的目的。從太子圉個人的身世來看,他對秦國的印象并不好。“初,惠公亡在梁……十年,秦滅梁”[2],由此可以看出,梁國是太子圉的母國,為秦所滅,加之自身在秦國為人質,生存環境并不如意,即便穆公將女兒嫁給他,也未能與秦國有親近之感。歸國后的太子圉不久就即位為國君,即懷公,但他對內無力平定混亂的局面,對外也無法處理好對秦的關系。從秦國來說,“子圉之亡,秦怨之”[2],這不僅傷害了秦國的大國尊嚴,也為其繼續插手晉國政治提供了借口。
晉公子重耳奔走在諸侯國間尋求回國援助之際,“秦怨圉亡去,乃迎晉公子重耳于楚”。[2]“重耳至秦,穆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故子圉妻與往”。[2]從輩分來講,懷嬴是重耳的侄媳。雖然當時依舊有原始婚姻形態的殘余存在,但起初重耳“不欲受”,后來在胥臣的勸諫下,決心以大局為重,接受懷嬴。這樣的舉動,不僅使秦穆公打消內心的疑慮,而且以其高明的政治手段贏得了更多人的支持。
秦晉的這次聯姻,就起本身來說,十分成功。首先,晉文公為報答秦國的出兵相助立五個秦女中的文嬴為夫人,“晉侯逆夫人贏氏以歸”。[1]而晉文公在逃難時所娶的季隗、齊姜雖為患難之妻,但地位不及文嬴尊崇。其次,在晉文公的爭霸的過程中,秦國在旁一直大力支持。《史記·晉世家》:“三月甲辰……殺王弟帶。”[2]“七年,晉文公、秦穆公共圍鄭。”[2]由此可見,秦晉兩國是作為盟友來相互支持共同參與爭霸的。
秦晉所保持的和平友好關系,在晉文公死后沒有下葬的時候便破裂了。秦國首先滅掉晉的邊邑“滑”,這引起晉國的不滿。以先軫為代表的將領主張與秦作戰,于是,“敗秦師于殽,獲百里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丁以歸”。[1]殽之戰,雖給秦國以沉重的打擊,但晉國在此役中也有疏漏。《左傳·僖公三十三年》記載,“文嬴請三帥……公許之”。[1]文嬴通過計策成功地解救母國的將領,使大敗的秦國保全了將種,為其從事霸業保留了實力,但給晉國的安全埋下了隱患。不久秦國又重振旗鼓,“秦孟明視率師伐晉,以報殽之役”。[1]秦晉聯姻所維持的短暫和平局面被打破了。
由文獻記載可知,晉襄公的夫人穆嬴也應當來自嬴姓之國,在春秋時期的嬴姓國家雖不止一個,但結合當時的歷史背景和秦晉兩國聯姻的淵源,穆嬴來自秦國,嫁給文公之子襄公,來維護秦晉之好的傳統的可能性比較大。
穆嬴是襄公的正妻,生下太子夷皋。《左傳·文公六年》:“晉襄公卒,靈公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1]在這種情況下,“穆嬴日抱太子以啼哭于朝”[1],對當時的執政卿趙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使得“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1]最終,穆嬴勝出,夷皋立為國君。
這次聯姻并未取得巨大的作用。這不僅是晉國內部的簡單的君位之爭,更是國內外勢力對政權爭奪的較量。秦國想通過扶立質于其國的公子雍,來施加對晉國的影響。但晉卿在處理此事時,失禮于秦國,并“敗秦師于令狐”。[1]這又導致了秦晉兩國多年的戰爭。“夏,秦人伐晉,取武城,以報令狐之役”。[1]“春,晉人伐秦,取少梁。夏,秦伯伐晉,取北征。”[1]兩國之間的相互征伐徹底終止了兩國的婚姻外交。
秦晉聯姻在春秋時期的政治婚姻中很具有典型性。正如《禮記·昏義》記載:“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已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4]秦晉聯姻,即所謂的“秦晉之好”,不過是兩國尋求共同的利益組建同盟的手段之一,隨著利益的分歧,當事人有可能成為政治婚姻的犧牲品。而且,秦晉聯姻確實一度影響了兩國的政治局勢,發揮其特有的政治輔助功能,但它卻無法擺脫其局限性而左右政治局勢。隨著爭霸戰爭的發展,秦晉兩國都會拋棄彼此的恩惠及姻親,來捍衛其至高無上的國家利益。
[1]楊伯峻.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1.
[2]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3]左丘明.國語[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4]王文錦.禮記譯解[M],中華書局,2001.
[5]馬莉.試論春秋時期婚姻和家國的關系[J].河北師范大學,2008,(01).
[6]聶淑華.晉國的卿族政治[J].晉陽學刊,2004,(3).
[7]孫衛國.試論秦晉之好[J].山西師大學報.198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