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海運與漕運之比較:海運可行論

2011-08-15 00:46:01羅杰

黑龍江史志 2011年19期

羅杰

(遼寧師范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遼寧大連 116029)

前言:明繼元之后停止海運而以漕運代之，是中國內斂文化的一種體現，也是皇權不斷集中的反映，拋開上述因素會發現海運與漕運相比并沒有呈現出明顯的劣勢，相反在一些方面表現出極大的優勢，基于這樣的情況我們有必要進一步了解個中詳情。

一、明朝停罷海運的主要原因

明初是實行海運的，洪武年間，另有部分漕糧運往北方，作為邊防將士的糧餉。元順帝北遁以后仍長期保有一定的軍事實力，戰爭未已。尤其是遼東地區，戰事頻繁。因此，于遼東及北平一帶，明朝屯駐了大量軍隊，其糧餉主要靠江南漕糧的接濟，北運方式沿襲元朝舊制而實行海運。后遼東局勢漸穩。洪武三十年(1397)，朱元璋諭戶部大臣曰:“遼東海運，連歲不絕，近聞彼處軍餉，頗有贏余。今后不須轉運，止令本處軍人，屯田自給。”[1]于是海運停罷。永樂初期雖實行海運但不久即罷黜。明代罷黜海運的原因大概有三:其一，海盜橫行，行運不安全；元朝曾兩次出兵日本但皆以失敗告終，于是官方斷絕往來，但是日本為了得到中國貨物便不斷在沿海一帶搶劫，威脅人民生命財產，明初倭寇更加猖獗，朱元璋命于沿海修筑防御工事，在緊張的防御形勢下海運不得不被迫停止。其二，漂流時有發生，致人亡貨毀；事實上，這方面史料并不多見，偶爾見之記載得又十分簡略。如《明史》中記載，嘉靖二年，遮洋總漂糧二萬石，溺死官軍五十人。諸如此類史料并未具體言明何時何地何種原因遭遇漂流，即便想總結經驗教訓亦無從下手。如果能夠對海運路線中的風流礁石等情況做好研究勘察，有些悲劇是可以避免的，大可不必實施因噎廢食的舉措。其三，防民與外國私通，擾亂國政。朱元璋曾言“朕以海道可通外邦，故嘗禁其往來。”[2]基于這種理念明政府采取了保守收斂的對外政策。而明朝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以及高度集權的政治環境也為這項政策提供了保障。于是海運作為有可能“通外”的途徑而被禁止。這樣一來明代實行海運主要集中在洪武時期以及永樂前期，約永樂十三年五月正式停罷，至此之后，雖時有朝臣提出重新實行海運但均未被采納，時至崇禎年間海運重新被施行，但明王朝已大廈將傾，海運之便也并未得到充分體現。因此，從總體上來看，明朝是以河運為主，以海運為輔，狹義來講明朝的漕運即指河運。

二、明代漕運的弊端

明永樂時期海運禁行之后，開通漕河，漕運于是成為明朝重要的運輸途徑，每年所運糧食在400—600萬石之間，這樣的運輸量也體現出漕河的重要性。漕河大致分為七段，即白漕、衛漕、閘漕、河漕、湖漕、江漕、浙漕，運河總長蓋三千余里，溝通五大水系途經湖泊、溝渠無數。這條運河自明成祖朱棣之后承載了明朝南糧北調的重要使命，漕軍為主要勞動力，漕船為主要運輸工具，在此基礎上明朝逐漸形成了一套嚴密的漕運制度，但其本身也存在一定的弊病。

首先，運河因泥沙不斷淤積而時常泛濫成災。其中，河漕者，即黃河，上自茶城與會通河會，下至清口與淮河會。[3]黃河長期攜帶大量泥沙進入運河，致使運河河身不斷淤高，明政府采取的主要治理方式是沿河加筑堤壩，時至穆宗隆慶年間(1567—1572)，運河水面已高出高郵、寶應城中數尺，每遇決堤高、寶、興化一帶，必盡成澤國。[4]而每每治理河道所耗人力、物力巨大。其次，漕軍生活艱辛，壓力巨大。漕軍生活主要依靠月糧、行糧以及輕赍銀結余部分。除此之外，明廷許令漕軍附載土宜，此例之開雖有撫慰漕軍生活艱難之效，但由于管理松弛以及沿途可趁機兌換交易，所以漕軍所攜之物的數量遠遠超過政府所限定的數量，超過限定數量的貨物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私貨貿易，漕運則成為明政府稅收嚴重流失的一條途徑。盡管如此由于漕運途中多端費用，層層剝削，以及如有漂流及掛欠發生漕軍要履行陪補責任等，使得漕軍要依靠借貸度日，“弘治四年以后銀有定數船日加多官軍每有借貸之患矣”，[5]而至成化時期“軍士負債歲多”[6]并逐漸成為漕運制度中的重大問題。明政府并沒有實施有效的解決方案，以致漕運制度逐漸走向下坡路。其三，明政府要定期建造檢修漕船，耗資不菲。造船需木料、釘、桐油、黃麻等物并需雇傭工人，算下來底長為五丈二尺的淺船每艘造價需銀九十五兩。同時規定漕船每三年小修，六年大修，十年更造(其中江南船五年一造)。漕船修建費用主要來源于“軍三民七”的船料銀，既是漕軍負擔三成，東南六省農民負擔七成。明后期漕船更是面臨三大困境，遇盜焚毀、遭風溺水以及被旗軍盜賣，如此，明政府在漕船上花費了大量的金錢與精力。總體來看，明朝實行漕運付出很大代價，一般一石漕糧運至北方之后其價值會是原來的數十倍。因此，有必要采取其它方式來替代漕運。事實上，海運被禁之后，當時很多官員陳述了獨行漕運之弊，并請求重開海運與漕運并行。高拱在《論海運漕河》中言:“國家財賦仰給東南，漕糧不至則京師坐困，然漕河甚可慮。年年淤塞，年年修筑，為功促迫，勞費已多。又不的當，而挽運猶阻。此其一也且一衣帶之水，筑之甚難，決之甚易，通之甚難，塞之甚易。意外之防猶不可忽……況海運既通……二路并運，脫有一路之阻，亦自有一路之通，京師可以坐俟無憂……”[7]這種以防萬一的提議也證明了海運在運輸功能方面是完全可以替代漕運的。

三、明代海運可行之原因

首先，明朝的造船技術足以支持海運，鄭和下西洋便是最好的證明。自永樂三年至宣德八年，鄭和先后七下西洋，遠至阿拉伯半島和非洲東岸，先后使明朝與三十多個國家建交，這不僅在中國航海史上是空前的，即便在世界航海史上也是壯舉。鄭和多次下西洋證明當時明朝具備良好的造船技術以及航海技能能夠經受遠航。既然遠航沒有問題那么實行海運在物質條件以及技術方面就不會有阻礙，從這點來看海運是可行的。其次，海運運量比漕運大，運輸過程更為便利。海船的承載量要比漕船大，運量自然會高于漕船。正如丘浚所言:“海舟一載千石，可當河舟三，用卒大減。”[8]丘浚在《大學衍義補》中言:“蓋河漕雖免陸行而人挽如故，海運雖有漂溺之患而省牽率之勞……”[9]由此可見海運的便利之處。而丘浚的言論亦充分證明了海運的可行性。其三，海運的可行性在當時是有事實依據的。崇禎十二年，崇明人沈廷揚為內閣中書復陳海運之便，且輯《海運書》五卷進呈。上命造海舟試之。廷揚乘二舟，載米數百石，十三年六月朔，由淮安出海，望日抵天津。守風者五日，行僅一旬。[10]崇禎帝非常高興，決定實行海運。以上種種皆證實了明朝海運的可行性。

明朝的對外政策是消極的防御手段，海運的終止不僅是種體現，更是一種惡化。海禁政策實行之后，明朝的造船技術、航海技能等眾多方面都出現了止步不前的狀態。與此相反，十五世紀歐洲國家急于進行經濟擴張，積極的發展海外貿易。相形之下，明朝的安逸成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結語

中國古代自政治中心與經濟中心分離之后，運河就一直承擔著運輸糧草的重大任務，并且帶動了沿岸城鎮經濟的發展，但運河更多的是滿足統治階級奢侈的生活，而人民更多的是承擔運河所帶來的沉重的負擔，不僅要承擔疏通運河的任務，同時要忍受運河所帶來的水患，政府雖然在治理運河方面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但意在使運河暢通便于運輸，而農民的處境并不是他們首要考慮的因素，因此，漕運所帶來的一切問題的最終承擔者都是百姓。明朝堅持漕運有其歷史限制，但這種限制的突破僅在于統治階級是否能夠放下固有的堅持，倘若歷史可以假設，這種放下的結果是迎來開放性的發展，我們雖無法使歷史的車輪回轉但應從中吸取經驗教訓，以史為鑒，以求更好更全面的發展。

注釋:

[1]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明太祖實錄.卷二五五，第3684頁。

[2]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明太祖實錄.卷七十，第1307頁。

[3][清]張廷玉.明史.北京:中華書局，1974 年，第 1648 頁。

[4]陳正祥.中國文化地理[M].北京:三聯書店，1983(178)。

[5][明]席書.漕船志.卷四.國立中央圖書館出版，第134頁。

[6]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印.明憲宗實錄.卷二六九，第4546頁。

[7][明]陳子龍撰.明經世文編.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卷三百二《高文襄公文集二》雜論之《論海運漕河》。

[8][清]張廷玉.明史.北京:中華書局，1974 年，第 1682 頁。

[9][明]陳子龍撰.明經世文編.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卷七十一《丘文莊公文集一》丘浚疏議之《漕運之宜》第602頁。

[10][清]張廷玉.明史.北京:中華書局，1974 年，第 1684 頁。

[1]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明太祖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