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愛嫻(伊犁師范學院中國語言學院,新疆伊寧,835000)
揭開游戲的面紗
——在后現代語境下對斷裂問卷的思考
朱愛嫻(伊犁師范學院中國語言學院,新疆伊寧,835000)
發生在1998年文壇上的“斷裂問卷”引起了評論界的關注,評價不一,對這份問卷的思考要將它還原到當時的歷史語境中。它們雖然采取游戲的形式,卻表明了自己最真實的文學理想。在后現代語境下,差異與多元共生的文壇,對“斷裂問卷”的評價不應只從問卷的問題與答案角度去思考,它實際上也是發起者和參加者現代精神的體現。
后現代語境;斷裂;多元共生
1998年《北京文學》刊發了《斷裂:一份問卷和五十六份答案》,這是由朱文、韓東發起的“斷裂”問卷調查,發出問卷73份,收回55份,問卷回收率為75.3%。這份問卷刊登在《北京文學》這樣一份重要的國內期刊上,不得不引起人們對“斷裂問卷”的重視。對這份問卷,學術界否定的多,肯定的少。筆者認為,應客觀地看待這份問卷,并且應該把這份問卷放置到當時的歷史語境中。
“斷裂問卷”在《北京文學》上刊登出來之后,立刻引起了文壇的軒然大波,關于這份問卷的討論和相關論文大多都持否定的態度。由于問卷中對問題的設置和回答的指向性非常明確,甚至惡語中傷,引起了文壇上部分作家、文學評論家的反感和厭惡。問卷發起兩個月后,在重慶師范學院舉行的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第十次學術年會上,就“斷裂問卷”進行了一場討論——《游戲的陷阱——關于〈斷裂:一份問卷和五十六份答案〉的對話》。與會者大多認為這份問卷是十分情緒化、隨心所欲和不負責任的,對斷裂者們反傳統的姿態是可以肯定的,但是他們過于極端。大多數與會者認為這份問卷是設計者的策略或計謀,是對問卷對象的一種誘供,對話語權利的爭奪。名為“斷裂問卷”,但是56名作家對自己的斷裂并沒有清晰地表述。與什么斷裂?與傳統斷裂?即使像魯迅這樣的在新文化運動中大力提倡新文學反對舊文學的大家,也是有著濃厚的國學基礎的,他也無法真正與傳統斷裂。那么“新生代”作家又怎么可能與傳統斷裂呢?陳曉明認為,“這一場大張旗鼓的宣揚斷裂的路線斗爭,其實質就是文學的少數異類族群與主導文化爭奪符號權力的斗爭”。[1]吳炫曾撰文對“斷裂問卷”進行了客觀公允的評價,他認為“作家對社會和文壇的‘不滿’只能以批評的形式進行,而不能以創作的形式進行,所以‘問卷’只是批評形式之一種”。并認為,“這份問卷的設置本身就是矛盾的,是‘以傳統的方式來反傳統’”,“文學與寫什么無關”,“關鍵要看作家能否以自己的對世界的基本理解,創造自己的形象和形式”。[2]在眾多對“斷裂問卷”否定的評價中,吳炫的評論非常地中肯,不帶有個人的偏見和情緒。也有研究者指出,這些作家“與傳統主流作家在文學立場、生存方式、寫作觀念等各個方面都實行了全方位的斷裂”。[3]持否定態度的論者,對問卷的評價更多的是從其問題與答案的明確指向性與主要作家的作品出發的,含有很大的偏見性。九十年代本是一個眾聲喧嘩、嘈雜的時代,新時期的宏偉敘事已經無法整合多元分化的文學格局。[1]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斷裂”者們如果選擇靜靜地等待被發現,他們就難逃被多元文化湮沒的命運。他們通過問卷這樣的形式,喚起外界對自己在場的注意,實現一種外在的價值體認,在當代文壇取得自己應有的地位。這已被學界大多數人認可。
1998年是改革開放20周年,知青上山下鄉30周年,反映改革開放,回顧知青生活的作品也比較多。可以說,是平靜而多產的1998年。同時也出現了另外一種聲音,他們宣揚與傳統和現行體制斷裂,堅持自己的文學理想,提醒文壇對自己在場的注意。關于這一點,韓東在后來接受采訪時也承認,說他們“是提醒大家對個體化文學給予應有的價值鑒定”。那么為什么他們要提醒大家呢?作家是用作品來說話的,如果他們的作品能夠得到大多數群體的認可,像曾經在歷史上流芳百世的文學作品,他們就不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爭取自己的話語權力。正是因為他們不被主流文學所重視,作協等文化機構對他們作品的扶植力度不夠,他們才想用這種方法在這個多元共生、現實的文壇占據一席之地。現實處境的艱難迫使斷裂者們發出了與現行體制斷裂的聲音。
文壇上一些人認為,晚生代作家似乎只會寫性,只會寫欲望。他們不再愿意作為主導文化的附屬物和邊緣物而存在,他們要自我界定。他們通過言辭來構造既定的世界,使人們理解并相信它,確定或改變某種世界觀,因而也能確定或改變對世界所采取的行動,甚至世界本身。[1]作品生成后就脫離了作家,只是一個單純的文本,但是對文本的解讀也好,對問卷的思考也罷,都必須回歸到作品與問卷產生的歷史語境中。盡管朱文在“斷裂問卷”的工作手記第九條中否認他們不甘寂寞,開始爭奪主流話語權力,他說:“我對所謂的主流話語權力不感興趣,永遠不想問津。之所以犧牲安靜地在桌前寫作的時間來做這樣一件熱鬧的事情,是為了明確某種分野,是為了讓人們知道在同一個時空下有不同的寫作。這樣的區分首先是源于一種自我需要。”①朱文.《斷裂:一份問卷和五十六份答案》工作手記這種自我需要是什么?筆者認為是一種對自我價值的確認,不同的話語都有存在的權利,不存在誰優誰劣的問題。但是問卷中對傳統和現行體制的否定與批判卻明顯帶有輕視色彩,筆者認為這僅僅是斷裂者們采取的一種形式。對此我們還是要回到問卷本身來看。
這份問卷帶有明顯的游戲態度,這一點問卷發起者朱文和韓東也承認。問卷一共涉及十三個問題,其中最后一個問題是“是否認為穿一身綠衣服的人像一條青菜蟲子?”則極好地印證了這份問卷的游戲性質。朱文在工作手記第八條中說,先后有十六個人打來電話問是否是映射、隱語。他只能承認這是一次不成功的玩笑。實際上,仔細想想,為什么一個很隨便的問題會引起那么多人去思考是否是映射、隱語?凡是看了“斷裂問卷”的讀者,應該可以發現,斷裂者們在問卷中對文學傳統,對高校的現當代文學研究,對現行體制都進行了公開否認,他們也沒有必要再用這樣一個問題去映射什么人。這從一個側面也反映了現在有些作家其實并不是真正本著內心在寫作,他們受制于現行的體制,不敢說真話。用韓東的話來說,“在各種文學現象、文壇現象的背后有一個大問題,就是偽善,可以說,偽善是惟一的惡”。我們暫且不論這句話的偏頗,但是文壇確實存在偽善的寫作。因此說,這份問卷盡管形式上是游戲的,但透過這一形式可以發現,其實,朱文韓東們的寫作態度是非常認真的。后現代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它的反理性主義,它是對真理的放逐,一切都在差異與變化中,人們對待現實和世界也只能采取游戲的態度。朱文在問卷后工作手記第十一條中已表明,“揭示出某種斷裂的真相不該是這份問卷的最終目的。或許我更愿意認為它沒有目的,只是一個有五十六個人參加的游戲,當然斷裂尋求的絕不是溝通、愈合,應該是又一次的斷裂。它發生在一個作家的內心,不為人知,在一次次的斷裂中,堅持住一個最初的、單純的文學”。①朱文.《斷裂:一份問卷和五十六份答案》工作手記
現代主義強調個體性,尊重人的價值,追求不斷出新,而在后現代社會中,價值已然失落。問卷在游戲的形式下,是對現代精神的追求,他們渴望在多元共生的文壇占據一席之地,并不代表他們要取代傳統。斷裂者們所宣揚的“斷裂”實際是一種文學的創新,相信社會歷史一定進步、發展,這正是現代精神的體現。只是在強大的后現代社會語境中,他們采取了后現代的游戲形式來表述自己的文學理想。韓東在后來接受采訪時也說“他們認同這個裂痕并采取絕對的方式公開化,一是想以游戲、惡作劇的心理刺激傳統價值觀和主流意識;二是提醒大家對個體化文學給予應有的價值鑒定;三是想以這種‘行為’達到使人們對理想的文學氛圍、精神價值重建命題的重視”。以問卷發起者朱文的作品而言,人們可以感受到,人的欲望是無限的,而現實生活所提供的卻是有限的。朱文說他是本著內心在寫作,對生活的荒誕、虛無感和憤怒是朱文所有小說的主題。他的小說實際體現了一種對現實無聊生活的逃離,對理想生活的向往,這其實是現代精神在文學作品中的表達。但是他們同時又是矛盾的,朱文在問卷后的聲明中說,“這一代作家的道路也到了這樣一個關口,即接受現有的文學秩序成為其中的一環,或是自斷退路堅持不斷革命和創新”。用朱文們的說法就是:與現行文學秩序斷裂,明確和它的分野,拒絕被納入現行秩序之中,堅持不斷地革命和創新。文學創新本沒有錯,但是作家作品的發表怎么可能與現行的體制完全斷裂呢?1984年后,隨著城市改革的深入,文藝體制的改革也提上了議事日程。國家在逐步放棄控制文藝權力的同時,開始對“文學生產方式”、“稿費制度”、“辦刊制度”開展大力度的改造。其突出表現是:各級作家協會、出版部門雖然名義上還隸屬上級宣傳機構,后者還保留著一定的“審稿權”,但經費改由國家“統包”而為單位“自籌”;在文學主題不違反“四項基本原則”的前提下,文學的創作、發表、出版與發行,完全由各雜志社、出版社自己設法解決。這就為文學的市場“策劃”大開“方便”之門。[4]如果沒有國家這種寬松的文學制度,這些在體制外寫作的斷裂者們也不可能有發出“斷裂”聲音的機會,他們的這份問卷也不可能在《北京文學》這樣一份重要的文學刊物上刊登。盡管當初也有很多文學期刊拒絕刊登,但最終人們還是看到了這份問卷,了解了朱文、韓東們對待文學的態度。如果沒有被他們拒絕的體制為他們亮綠燈,他們更不可能有大量的作品出版。有學者認為,斷裂者們對當代文壇、傳統和現行體制的看法是“惡言中傷,是不講道理的惡罵”。筆者認為,這僅僅是一種表象。連發起者自己都承認這僅僅是“一場有五十六個人參加的游戲”,游戲不等同于現實,游戲的內容當然也不能驅入現實加以驗證,我們需要的是揭開游戲的這層面紗,看到問卷發起者和參加者的真實目的。在后現代語境下,他們渴望在當代文壇占據自己的一席之地,希望文壇尊重差異,這種差異來源于他們部分作品內容有違傳統道德價值觀而不被現行體制認可和接受,但是他們的理想卻是很單純的,他們追求不斷革新,這是現代精神在后現代語境下最真實的表述。
[1] 陳曉明.表意的焦慮——歷史祛魅與當代文學變革[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3.
[2] 吳炫.論“斷裂的一代”——否定主義文藝學批評實踐[EB/OL]. (2009-09-14).www.csscipaper.com.
[3] 張琴鳳.論新生代小說“斷裂”本質的雙重內涵[J].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1).
[4] 孟繁華,程光煒.中國當代文學發展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Revealing the Veil of Games——Reflections on the Fracture Questionnaire under Postmodern Context
ZHU Ai-xian
The“fracture questionnaire”that occurred in the literary arena in 1998 has aroused the concern and mixed reviews of critics,and the thinking of this questionnaire was to restore it to the historical context then.Although they adopt the game form,they show their most real literature ideal.Under postmodern context,the literary arena with differences and the multi-dimensional paragenesis thinks that we should not only appraise the“fracture questionnaire”from the questionnaire question and the answer aspects,in fact also it's also the manifestation of the modern spirit of sponsor and participant.
postmodern context;fracture;multi-dimensional paragenesis
I206.7
A
朱愛嫻(1981-),女,碩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為雙語教學、中國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