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財政稅務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20世紀西方財政學發展及其對我國的啟示
李佳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財政稅務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20世紀西方財政學的最初發展階段是新古典財政學的出現,包括安格魯·薩克森傳統和斯堪的納維亞傳統兩個分支。20世紀50-70年代,這兩大傳統完成了對接。隨著凱恩斯經濟學的產生,西方財政學又演化出宏觀財政學。而最近發展的方向是對公共產品供應和最優稅收等問題的研究。我國財政理論發展的現實與之相對照,可以發現存在的問題,應通過轉變研究范式、解決財政理論研究的核心問題與發展的研究方法等路徑,來實現我國財政理論的發展。
西方財政學;我國財政理論;啟示
(一)20世紀西方財政學最初的發展:新古典財政學
建立在勞動價值論基礎之上的、以《國富論》為代表的古典財政學為20世紀西方財政學的發展奠定了基礎,但它無法將政府部門的活動理解為生產性活動,也就無法解釋政府大規模干預經濟的行為。以邊際效用價值論為基礎的新古典財政學的出現較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實現了古典財政學向新古典財政學的轉變。在20世紀50年代之前,新古典財政學基本上有兩個分支,一是英美的安格魯·薩克森傳統的財政學,另一是斯堪的納維亞傳統的財政學。它們的經濟理論基礎都是新古典經濟學,但二者在研究范圍、研究視角上有一定的差別。
1.安格魯·薩克森傳統的新古典財政學
安格魯薩克森傳統基本上統治了20世紀50年代之前的英國和北美財政學。這一傳統將新古典經濟學的價格理論應用到財政學的研究當中。馬歇爾運用經濟學的局部均衡分析方法研究了稅負轉嫁與歸宿問題。這方面的實證理論也由此產生。庇古研究了局部均衡下的外部性問題,認為政府通過稅收或財政補貼來彌補這一市場缺陷,促進邊際社會成本和社會收益的相等。除了實證理論之外,新古典財政學還研究了規范稅收理論。庇古就稅收負擔應如何在個人之間分攤所進行的功利主義視角的研究就是規范稅收理論的代表。
這一傳統忽略了兩大問題:一是公共支出;二是集體決策過程。而這正是斯堪的納維亞傳統的新古典財政學研究的重要內容。
2.斯堪的納維亞傳統的新古典財政學
該傳統發軔于19世紀80年代奧、意財政學者和瑞典學者對公共產品問題的研究。公共產品理論是新古典經濟學理論在公共支出分析中的應用。奧、意財政學者潘塔萊奧尼(Pantaleon)、馬佐拉(Mazzola)、馬爾科(Marco)、薩克斯(Sax)等人對此做出了貢獻。
奧、意財政學者用邊際效用理論來說明公共產品理論。他們認為,邊際效用理論除了適用于私人產品外,還適用于公共產品,但由于公共產品消費的不可分性,人們無法通過消費數量的調節來改變邊際收益,因此只能通過改變成本(稅收價格)來適應同一數量的公共產品。這具體表現為不同的個人支付不同的稅收價格。
瑞典學者也為此做出了貢獻,主要是威克塞爾和林達爾。威克塞爾主張將公共產品帶給人們的好處與個人為公共產品供應所做的貢獻結合起來,即征稅應按受益原則進行。他還指出了意大利財政學者簡單地模擬市場而忽視政治程序問題,并對之進行了研究,這也是其高明之處。林達爾在此基礎上建立了兩個政治上平等的消費者共同分擔成本的公共產品供應模型。
(二)20世紀50-70年代:微觀財政學的發展
20世紀50-70年代微觀財政學的發展仍然是建立在新古典經濟學基礎之上的。到了50年代,西方財政學的兩大傳統實現了對接,這主要表現為英美財政學界已開始重視原先被忽略的公共支出研究。其實,這種對接從30年代就已經開始,1936年馬爾科的《財政學基本原理》(FirstPrinciples of Public Finance)一書在美國翻譯出版,斯堪的納維亞傳統也開始進入美國,雖然其真正的影響還是要等到20世紀50年代之后才顯現。
1.公共產品理論的發展
薩繆爾森在1954年首先對公共產品和私人產品做了數學界定,并給出了現在廣為人們應用的公共產品的定義。他認為公共產品就是這樣的產品,每一個人對這種產品的消費,并不能減少任何他人對該產品的消費。他在1955年進一步闡述他的公共產品有效提供理論。蒂布(Tiebout,Charles M.) 1956年發表的《地方支出的純理論》(A Pure Theory of Expenditure)構建了一個地方性公共產品模型,進一步發展了公共產品理論。
公共產品理論大大深化了西方財政學的基本理論分析,引起西方財政學根本思路的變化,并在西方財政學中占據核心理論的地位。這是因為公共支出是為了公共產品供應而提供費用,稅收也被視為人們為享受公共產品而支付的價格。這樣,整個財政學從根本上說是圍繞著公共產品的供應來展開的。
2.稅收理論的發展
20世紀稅收理論的發展最值得一提的是最優稅收理論,它甚至對整個經濟學的發展產生了影響。該理論認為,征稅會帶來效率損失,出現超額負擔(excess burden),所以政府應努力在保證稅收收入一定的前提下使這一負擔最小。因此,它實際上是對稅收原則理論的深化,但它不再是羅列稅收原則的條條,而是用數學的語言將這些內容形式化,給出較為明快的解決方案。
拉姆齊(Ramsey)開創了新最優稅收理論的先河,他從效率的角度,分析了對商品課稅與商品的需求彈性的關系,得出的結論是最優商品稅制應采取差別稅率,而稅率的高低取決于商品的需求彈性;彈性大的,適用較低稅率,彈性小的,適用較高稅率。拉姆齊的研究隱含著各種商品的需求彈性相互獨立的假設,但在現實中,有許多商品的需求是相互影響的。基于此,有些學者放松這個假設,深入研究了對勞動和休閑課稅的問題,得出應對與休閑相互補充的商品征收高稅的結論。
最優商品稅的研究只是最優稅收理論的一個方面。在現代稅制中,所得稅制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在20世紀40年代,維克里對最優累進所得稅問題做了研究;70年代,米爾利斯推進了對最優所得稅問題的研究。此后,斯特恩等人又進一步發展了最優稅收理論。在這之前,一般認為,最優累進所得稅率應具有較高的累進程度,而且邊際稅率應該是遞增的。最優所得稅理論打破了這種觀念,得出這樣的結論:社會可以通過選擇較低的所得稅累進稅率來實現收入再分配的目標。另外,最優稅收理論還包括商品課稅與所得課稅的比較研究。
3.公共選擇財政學的發展
公共選擇財政學是20世紀50-70年代西方財政學發展的又一個重要領域,促進了財政學向公共經濟學的轉變,擴大了財政實證分析的領域。
公共選擇財政學的發展使得對財政決策過程的研究更加深入。阿羅不可能定理以序數效用論為基礎,證明了不存在一個理想的規則,能使社會或任何一個集體,從個人序數偏好得出社會的偏好和選擇。如果個人偏好難以轉化為社會偏好,那么,它對作為一種公共決策的財政決策的負面影響是可想而知的。后來,森(Sen)等的研究通過放松阿羅不可能定理的條件,來扭轉這一災難性的結果,推動了公共選擇理論的發展。
布坎南等人更偏向實證分析的理論與此不同。他們將個人之間相互交換的利益概念用到政治決策領域,政治交易過程的結果取決于“博弈規則”(廣義的秩序)。這樣,問題的解決最終取決于立憲改革。布坎南認為,要向政治家提建議或對特定爭議的結局施加影響往往是無效的,在給定的規章制度中,結局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既定的政治集團。奧爾森(Olson)則從利益集團的角度分析了集體行動的邏輯,對公共選擇財政學做出了貢獻奧爾森解決的是公共選擇的動力和公共選擇中的均衡問題(即利益集團間的沖突問題)。
從經濟人假設出發,公共選擇財政學還對公共部門各種主體(選民、政治家和官僚)的行為做了分析。在20世紀60-70年代,公共選擇理論已經出現在幾乎所有的財政學著作中,如單峰偏好、中間投票人模型、利益集團、政黨、官僚的行為和影響等內容,成為財政學內容中又一較為龐大、系統、完整的組成部分。近年來較為流行的財政學教科書如羅森(Rosen)的《公共財政學》,仍大量地涉及公共選擇問題。這說明這一趨勢依舊保持下來。其他財政理論的發展主要表現在公共支出的成本——效益分析、社會保障理論以及國際財政問題的研究上。
(三)宏觀財政學:西方財政學發展的另一領域
宏觀財政學的發展始于20世紀30年代,其形成與新古典經濟學的內在缺陷有關,期間發生在西方世界的大蕭條對忽略研究政府干預經濟的新古典經濟學提出了極為嚴峻的挑戰。凱恩斯主義經濟學因此興起。這樣,以凱恩斯主義經濟學為基礎的宏觀財政學(財政政策理論)逐步形成。
大蕭條構成凱恩斯主義堅實的現實背景。凱恩斯認為自由放任會導致有效需求不足,主張國家干預經濟生活,擴大政府職能。國家可以將稅制、限定利率以及其他手段并用,刺激平均消費傾向。國家還可采取措施提高資本邊際效率以刺激投資。他認為,不能太著重于增加消費,而應增加投資,主張采用赤字財政政策,而赤字財政主要靠舉債來籌資。
凱恩斯的主張為希克斯、漢森等人所繼承和發展。希克斯在《凱恩斯勛爵與古典學派經濟學家》一書中以三個方程式和IS-LM模型概括了凱恩斯的理論,使凱恩斯理論得以形式化。薩繆爾森、托賓等人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展了凱恩斯主義的主張。新古典綜合派在總需求分析上采用凱恩斯主義的觀點,在總供給的分析方面,短期采用凱恩斯的觀點,長期采用新古典學派的觀點。新古典綜合派的財政政策主張是:通過改變政府購買水平、改變政府轉移性支出和稅率以及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的配合,來實現經濟的穩定增長。
由于“滯脹”的出現,人們對“增長性的財政貨幣政策”也產生了一些懷疑,為此,新古典綜合派提出了新的政策主張。20世紀70年代以來,該學派建議實行多樣化的政策手段,實行“松緊搭配”的宏觀政策以及宏觀政策微觀化,以克服以往經濟政策中顧此失彼的弊端。
(四)最近財政學的演變趨勢
20世紀80-90年代西方財政學仍處于發展中,但是對財政理論體系沒有大的創新,發展的主要表現是對以下一些具體問題的分析更加深入。
1.公共產品供應問題
公共產品的供應歷來是財政理論研究的重點,但長期以來,公共產品理論的發展主要集中在公共產品的公共供應上。這與理論的發展階段有關。在理論發展的初期,人們需要解決的是理論的最為核心的問題。公共產品理論也是如此。它首先要回答的是什么是公共產品,公共產品為什么導致市場失效,公共部門如何糾正這種失效等這些基本問題。這樣,研究的視角集中在公共產品的公共供應上,就顯得很自然。而當理論發展到一定階段,理論的基本問題已得到解決之后,人們就會把研究重點轉到原先被忽略或沒有予以足夠重視的一些更為具體的問題上,公共產品的私人供應就是這樣的一個問題。公共產品理論的提出是基于市場失效的現實,即公共產品如由私人部門來提供,將出現供應不足的結果,因此,需要公共部門來供應公共產品。在這樣認識的基礎上,公共產品理論發展起來了。但由公共部門提供公共產品,并不意味著私人部門不能參與其中。事實上,私人部門在公共產品的供應中發揮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關于這方面的研究,也成為近年來公共產品論發展的一個重點。另外,對一些現實的公共產品或外部性問題(例如污染問題)的研究也得到加強。
2.財政政策的紛爭
對于財政政策的作用,貨幣主義學派提出了不同看法。貨幣主義主張以“貨幣最重要”取代“財政最重要”,即以貨幣政策取代財政政策。供給學派也強調財政政策的作用,但對其經濟作用之內在機理的理解與其他學派有很大差異,相應地提出了不同的政策主張。該學派反對高額累進稅制,反對政府支出的擴張,認為這樣對經濟是不利的。為了與削減邊際稅率為中心的政策建議一致,供給學派認為必須輔之以削減政府支出的措施,即減稅和減縮政府支出兩者并舉,并配合以其他政策措施,來追求穩定的經濟增長和預算平衡。新古典宏觀經濟學派反對政府對經濟的干預,認為宏觀經濟政策是無效的,甚至是有害的。
值得注意的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新凱恩斯主義財政學的興起,其對以往的國家干預經濟理論從多方面進行了審視,綜合了各派的觀點,在各派紛爭時表現出極為明顯的優勢。
新凱恩斯主義財政學既認識到原凱恩斯主義的不足,又認為即使存在理性預期,財政政策仍可發揮效力,甚至在一定條件下,理性限制性預期使財政政策效力大于與傳統的靜態相聯系的政策效力。就財政政策而言,現期財政支出的增加會產生溢出效應,通過乘數增加未來的收入,由于約束性預期的存在,人們會認識到勞動需求從而就業機會將因此增加,因而減少現期儲蓄。
總的來說,新凱恩斯主義者仍然主張政府干預經濟,但他們所主張的干預與原先的凱恩斯主義者不同,它更加強調“適度”的國家干預,而非頻繁的過度干預。與原先的凱恩斯主義注重對經濟進行“數量”上的調節相比,它更關注財政政策調節經濟“質量”的好壞。
3.大量運用新的經濟學分析工具
這也是最近西方財政學發展的重要特征。我們很難找到沒有運用數學工具尤其是博弈論的財政論文。沒有數學工具,財政理論研究甚至可以說是寸步難行的。20世紀70年代以來,最優稅收理論的重新興起,很大程度上就是運用數學工具的結果。公共產品理論的發展也是如此。20世紀80-90年代的財政學文獻,仍舊大量運用數學工具進行公共產品理論研究。財政學計量方法的運用,也使得一些理論得到嚴格的數學證明,使得財政學作為一門科學的屬性表現得更為明顯。
博弈論,由于其與社會經濟現實有著密切結合,因而使得逐步放松假設的財政理論得到強有力的理論支撐。博弈論中的不完全信息動態均衡,就與現實極為相似,借鑒這方面的成果研究公共產品的供應問題,也成為這一時期理論發展的一種表現。
(一)經濟理論的發展
財政學是經濟學的一個分支學科,經濟學的發展會在財政學中得到反映。邊際革命導致了古典經濟學向新古典經濟學的轉變,邊際效用價值論取代了勞動價值論,以邊際效用價值論為基礎進行經濟分析成為經濟理論的主流。古典財政學向新古典財政學的轉化就是它的一種表現。
數量化分析工具的應用是20世紀西方經濟學發展的一大特征,這在財政學上也得到了反映。當代財政學的前沿——最優稅收理論的發展,肇始于拉姆齊對商品稅的定量研究,爾后的發展也都是取決于數量分析工具的應用。再如,經濟學中博弈論的廣泛應用,也在財政學中得到反映。新制度經濟學是近年來經濟學發展的一個重要特征,它在財政學中也得到反映,推動了新制度財政學的發展。
(二)財政學發展內在邏輯的影響:理論的分化與綜合的作用
理論都是在分化與綜合的過程中發展起來的,財政學的發展也具有這種內在邏輯。例如,最優稅收理論的發展,首先是對最優商品稅所做的研究,爾后對最優所得稅進行研究,再對二者進行比較研究,這就體現出理論的分化特征。分工是效率提高的必由之路。分化也表明了財政學發展中的分工,雖然這種分工可能并非一開始就設計好的。20世紀50年代之前,新古典財政學中的安格魯·薩克森傳統和斯堪的納維亞傳統的并存就是這樣的一種分工。前一傳統更著重對財政收入問題的研究,而后一種傳統則研究了前一種所忽視的一些問題,彼此在各自的領域中發展深化。而當這兩種傳統實現了對接,即理論得到綜合之后,就大大地推動了理論的進步。再如,微觀財政學和宏觀財政學的分工,也是這一影響的表現。微觀財政學主要研究個體問題,而宏觀財政學著眼的是總體分析,它們深化了各自的領域,促進了理論的發展。
(三)實踐的推進
實踐是理論發展的原動力,財政理論也是如此。專門研究政府干預的宏觀財政學的產生就與經濟危機有關。政府失靈問題推動了研究該問題的公共選擇財政學的發展。公共產品的私人供應問題研究的深入,與這一現象增多有關。當一種理論在實踐中應用并產生各種各樣的問題之后,往往也會推動新理論的發展。新凱恩斯主義財政學的發展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再如,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的實踐導致原先的理論失效,就直接推動了經濟學關于過渡經濟理論的研究,這也在財政學中得到一定的反映,研究如何促進經濟轉軌的轉軌財政學也在西方興起。
我國財政理論真正的確立,是從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伴隨著社會主義經濟建設逐步發展的。而在這一時期,我國經歷了東西方兩大陣營意識形態的沖突、計劃經濟的高速發展、計劃經濟的失敗以及改革開放后經濟的高速發展和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從而提出了構建公共財政的目標。這與西方國家在政治經濟發展狀況雖有不同,但具有很多的共通之處,因此在我國目前構建公共財政的進程中,學習與借鑒西方公共財政理論就顯得甚為必要。
(一)我國財政理論的發展
在中國古代,早在夏、商、周時代就出現了明確的財政思想,并可以從《周禮》、《禹貢》的記載中發現當時的一些財政制度的設計。到春秋戰國時代,《管子》一書更是集中論述了一些經濟和財政思想,但直到民國時期,這些閃耀著中華民族偉大智慧光芒的財政思想基本都只是重在為封建君主獻言建策,從未形成過完整的理論體系。
國家分配論的財政理論雖然在目前看來存在一些缺陷,但所有理論都不能窮極真理,公共產品理論也存在缺陷和不足,而這也正是公共產品理論需要得以不斷發展的客觀要求和動力。但應該指出的是,國家分配論作為在“蘇聯范式”下發展起來的社會主義財政理論,在傳統的“收-支-平-管”框架體系內對財政作為“分配關系”這一本質或核心問題進行研究,基本具備了一個完整理論所具備的條件。但這種體系在改革開放之后逐漸地暴露出與經濟發展不相適應的問題,在經過20世紀90年代的激烈爭論后,公共財政理論成為一種必然的選擇。
(二)目前我國財政理論研究的困境
在我國逐步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之后,由于客觀環境或者說是經濟基礎發生了變化,財政理論自然也應發生相應的變化,即尋求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相適應的財政理論的發展。這種發展確確實實地發生了,我國的財政學者們打破了“蘇聯范式”(純粹的人與人的關系,而將人與物的關系排斥于研究對象之外),將對物的研究(即資源配置問題)納入了財政理論研究之中。但受長期財政理論研究模式和條件的影響,我國的財政理論研究還依然受到政府文件或研究報告等方式的強烈影響。傳統財政理論實際上是以存在的財政現象為依據,來證明所實行的制度、政策等上層建筑的合理性。或者說,我國財政理論研究的目的似乎還在于在證明現有制度總體合理的前提下,發現其中可能存在的不足而予以完善,而非從理論上尋找一種合理制度的存在。
而在我國明確構建公共財政制度的目標以來,似乎還存在著一些似是而非的研究,如張馨(2004)所指出的:“20余年來,盡管財政公共化改革在內容上也取得了一定進展,但滯后于形勢發展的要求。在財政理念、運行機理、運作機制等非正式制度上,在各項財政制度的內容等根本問題上,還受到傳統財政模式的根本束縛,公共化程度還很低。已經建立的公共財政制度還僅是‘框架’,僅僅只是‘基本建立’,離真正完整的建立還有很長的距離。”這種狀況表現出了目前我國財政理論研究中的“瓶頸”狀態。從中我們可以看到至少兩個問題:一是這樣的研究沒有真正使用公共產品理論解釋我國的財政現象;二是這樣的研究依然沒有脫離政策操作層面的研究,這樣的研究雖然在一定范圍內是必需的,但若在整個財政理論界基本保持這種狀況,既不能提高我國財政理論研究的水平,也不能真正認識財政現象的實質,將難以對實踐產生指導作用。
這種狀況在實踐中也有所表現,以我國1994年分稅制改革為例,此次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為背景的、對我國現行財政制度影響深遠且依然在發揮重要作用的改革,其目標明確定位于“提高兩個比重”,但其背后的意義則是彌補當時政府尤其是中央政府的財力不足問題,而這正是“彌補政府履行職能所必需的資金”的傳統財政理論的體現。因此,在1994年分稅制的制度設計中,重在財政尤其是中央財政的收入汲取能力,并出現了“財權上收、事權下放”的格局,導致縣鄉基層財政困難、農村公共產品供給不足等現象的出現,延續了收入分享與權力導向的財政管理體制,而并非是以公共產品分級提供的真正的分稅制財政管理體制。
(三)我國財政理論研究發展的方向與途徑
一是轉變研究范式。在西方財政理論發展過程中,從政府職責范式轉為資源配置范式和交易費用范式。西方公共財政理論發展的一個最基本的主線即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或者是政府對經濟干預和不干預的選擇。但這個主線還較為籠統,因為亞當·斯密在論證了市場有效的同時談到政府職責時,在邏輯上看更像是在界定了政府職責之后,將其余均看作市場完全有效的領域,此時政府職責的提出,并非是嚴格地按照市場失靈的要求提出的,而只是“最小政府”的要求。此后如德國社會政策學派甚至是馬克思,在討論政府職責時,均是從國家本質或政府責任的角度進行的,而非真正以經濟學的資源配置作為分析的起點。這種狀況直到薩繆爾森將公共產品以數理的方式予以定義后才得以改善,當公共產品這一問題可以用數學來進行求解時,財政學才真正從“政治經濟學”轉向了“公共經濟學”。而新制度經濟學和公共選擇理論的產生與發展,更是改變了以往公共產品供給中財政制度對個人經濟活動影響的單一的資源配置范式,而增加了個人和集團在公共產品供給中的作用與影響,從而拓展了財政理論的交易費用范式。就我國目前的研究狀況看,很多尚停留在政府職責范式,主要還是政府的代言人,將這種政府職責范式逐步演化為資源配置范式和交易費用范式,將是我國財政理論發展并成為真正的“公共經濟學”的可行途徑。
二是要解決財政理論研究的核心問題而非就事論事的研究報告。西方早期的財政理論,注重于對一些財政現象的解釋和總結,即使是到了亞當·斯密和被稱為“集大成者”的瓦格納,雖然在體系上已經比較完備,但也只是在一個大框架下對各種財政現象解釋的匯總,在公共產品理論得以發展以前,所能看到的財政理論中,似乎很難找到一個明晰的核心。正如馬克思從林林總總的商品中尋找到了“凝結在商品中的無差別勞動”這一價值的抽象事物一樣,薩繆爾森也從林林總總的財政現象中尋找到了“公共產品”這一抽象事物,使財政理論真正具有了實質因,而馬斯格雷夫的財政三職能說,明確了財政活動提高公共產品的依據,使財政理論具有了目的因,從而使財政理論的邏輯性愈加嚴密。但我國目前對于公共產品這一核心理論問題的研究似乎還比較薄弱,更多是停留于對財政現象的解釋,這雖然是出于我國目前正處于轉軌時期,所需要解決的問題較多考慮,但對于理論核心內容的研究發展將會更好地促進理論與實踐的發展。
三是發展研究方法。與資源配置范式和交易費用范式相適應的研究方法更側重于成本——效益的分析方法,這也是經濟學的一個最基本的手段。我國目前正在努力完善公共財政體制,“公共財政的基本框架已經建立”,而與之相適應的財政理論研究中,似乎也是遵循了“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要求,“公共財政理論的基本框架已經建立”,財政學者們正致力于完善中國特色的公共財政理論,而就公共財政理論的基本框架中的各部分內容進行深入研究。應該肯定這是我國財政理論界的巨大進步,也必將對我國財政理論的完善做出巨大貢獻。但問題在于,在理論研究上出現了這樣一種狀況:在公共財政的理論框架下,使用傳統的研究思路與方法(現狀——存在問題——成因——國際經驗借鑒——政策建議),而冀望得到一個合理的結果。在各種政策進行制定和實施時,將會取得怎樣的效果,又將會產生怎樣的損失,這些問題似乎在很多研究者們的建議中難以清楚看到,因此其實踐意義也將大打折扣。而且,缺乏了成本——效益的分析方法,我們也難以真正實現向資源配置范式和交易費用范式的轉變,因此,成本——效益分析方法的引入也勢成必然。
綜上所述,分析20世紀西方財政學的發展與演變趨勢的主旨之一在于尋找其對中國財政學的啟示意義。面向21世紀,中國財政學將走向何方?中西方財政學在市場經濟基點上的一致性,決定了未來的中國財政學也必然是以市場失靈為研究起點,以公共產品論為核心的財政學。現在,中西財政學趨同傾向非常明顯,這特別表現在運用現代經濟學的分析工具上。但畢竟20世紀的西方財政學是在西方的實踐環境中發展和演變的,而21世紀的中國還面臨著其他一些特殊的問題,這就可能出現一種綜合性的財政學,它不是對西方現有的公共財政理論的簡單概括和照搬,而是對中國實踐和西方新世紀的變革做出新解釋的財政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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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曉娟]
F811
A
1004-5295(2011)01-0072-06
2010-11-04
李佳(1986-),女,天津人,中南財經政法大學財政稅務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從事財政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