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查娜
(呼和浩特民族學院,呼和浩特010051)
契訶夫筆下災難深重的女性小說形象分析
肖查娜
(呼和浩特民族學院,呼和浩特010051)
契訶夫在19世紀80年代塑造的女性形象有一個共同的主要特征——災難深重。他在作品中著力創作政權、夫權、男權壓迫下的女性悲劇,揭露黑暗的社會制度以及在這種制度下滋生的封建倫理習俗。
契訶夫;災難深重;女性小說形象
契訶夫描寫女性的小說大多是社會悲劇,尤其是19世紀80年代塑造的女性形象多數地位低下,沒有人身自由,沒有人格尊嚴,沒有社會出路,深陷在社會最底層,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災難深重——是契訶夫在19世紀80年代女性題材作品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的主要特征之一。她們是沙皇俄國專制制度下廣大俄羅斯女性生存狀態的真實寫照。他在給哥哥尼古拉的信中說:“他們(指主張毋以暴力抗惡的托爾斯泰同其支持者)主張要求婦女的不是尋歡作樂,不是當牛做馬,他們,特別是藝術家,對婦女的要求是朝氣、文雅、人性、才干……要會當母親……”[1]在此,契訶夫肯定了不讓婦女當牛做馬、不在女人身上尋歡作樂的觀點是正確的,但他比托爾斯泰們看得更深更遠,因為他已經逐步認識到還女人自由、給女人工作、讓女人獨立才是愛護女性的根本。為了揭露黑暗的社會制度及在這種制度下滋生的封建倫理習俗,喚起人們對女性的同情,這一時期他著力創作政權、夫權、男權壓迫下的女性悲劇。
《廚娘出嫁》:以7歲的格利沙的視角讓我們看到一個曾經自由自在的女孩子是如何變成一個陌生男人的附庸乃至奴隸的。女主人和奶娘強給廚娘彼拉蓋雅做媒,其對象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馬車夫。彼拉蓋雅不愿意,哭了又哭。“說真的,我不嫁給他……叫他遭到三次詛咒才好……叫他害上瘟疫才好! 他專門給我找麻煩,該死的……”[2]38-40然而奶媽卻狠狠地訓斥她,女主人也贊成這門當戶對的婚姻,四鄰的廚娘和女仆也認為廚娘嫁給馬車夫是天經地義的。軟弱無助的彼拉蓋雅只好認命。從此,“本來自由自在地活著,要怎么樣就怎么樣,別人誰也管不著”的彼拉蓋雅,“忽然間,平白無故,出來一個陌生人,這個人不知怎么搞的,居然有權管束她的行動,支配她的財產!”“格利沙感到難過。”[2]41我們也感到難過。可對彼拉蓋雅來說,噩夢剛剛開始,等待她的將是夫權下完全沒有自我的漫長而痛苦的煎熬。
《丈夫》:對安娜·巴甫洛芙娜以及小縣城所有的女人來說,生活就像“存放過久而發黑的臘腸和在貨架上已經陳列十年之久的‘最上等’沙丁魚”[3]168死寂而壓抑。騎兵團的到來,讓她們有了一夜的跳舞機會。她們“感到身上長出翅膀了。她們被舞蹈、樂聲、清脆的馬刺聲所陶醉,把整個心交給萍水相逢的朋友,完全忘記她們那些平民身份的同伴了”[3]169。舞會上,安娜·巴甫洛芙娜“全身表現出癡迷和歡樂。……不光她的臉,就連她的全身都表現出快活的飄飄然的神態……”[3]170好比一根長期擱置的火柴棍,已經發潮發霉了,難得被擦出一道火光,哪怕是轉瞬即逝的,哪怕是毀滅性的,她也心甘情愿。可是這種情感爆發,惹得稅務官丈夫暴跳如雷:“你等著就是,你盡管嘻開嘴笑好了,我要叫你嘗嘗我的厲害!”[3]170最后,在夫權的淫威下,可憐的妻子只得提前退場,乖乖地跟著丈夫回家了。夫權真是威力無比,所向披靡。是誰賦予丈夫們這樣的權力?是不合理的婚姻制度,是丑陋的封建倫理習俗,是黑暗的社會制度。
《站長》:謝普士諾夫為了排解寂寞,將就著與附近莊園總管的妻子瑪利雅·伊里尼希娜談情說愛了。雖然“那個女人已經不特別年輕,也不特別漂亮了”,可“在黑暗中你哪怕見到一根電線桿子,也會錯當成一個警察的”[4]233。倆人月夜幽會時,瑪利雅·伊里尼希娜的丈夫找上來了。“謝普士諾夫大叫一聲,趕緊鉆到車廂底下去。他肚皮貼著地,從車廂底下爬出來,順著鐵道的路基撒腿就跑……”[4]234最后,情婦的丈夫追上了他。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位戴了綠帽子的丈夫對他的態度很是友善。原來,他要和站長訂個合同私了:索取一張二十五盧布鈔票,并給自己的侄子在車站上謀個小差事。一個視女人為玩物的男人,一個視妻子為商品的丈夫,追追趕趕中完成了一場無恥的交易,演繹了一幕滑稽透頂的諷刺劇。
《活商品》:貴族格羅霍爾斯基“愛過和斷絕過的女人已經有百把個”[5]320,對曾經滄海難為水的他來說,麗扎“并不是怎么了不起的女人”[5]320。要命的是,他愛上了麗扎。幾分姿色,加上他對她的愛情,這就讓麗扎具備了商品價值。交易在格羅霍爾斯基和麗扎的丈夫布格羅夫之間進行。討價還價開始了。格羅霍爾斯基首先提到了錢:“我是有錢的人,我父親又是有勢力的人……您想要什么?那么,您想要多少錢呢?”[5]328又哭又鬧的布格羅夫馬上意識到妻子的價值,在他眼中,麗扎已經幻化成多年來一直夢寐以求的別墅、露臺、塔樓、園子、噴泉、涼亭、馬車、釣魚竿、獵槍……在格羅霍爾斯基的不斷哀求下,他終于喊出了十五萬的籌碼。戴綠帽子的丈夫和奸夫彬彬有禮地完成了交易。布格羅夫很快意識到,妻子不是一次性筷子,還可以第二次、第三次……創造價值,帶給他源源不斷的財富。他怎么肯放跑這么好的商品呢?于是,他死纏爛打,迫使格羅霍爾斯基花一萬盧布買下他的一堆破爛家具,又追加給他一個上等莊園,直至榨干他所有的錢財。最后還把麗扎誘騙回自己身邊。女人被當成活商品,像牲畜一樣,被買來賣去,可悲可嘆。但最大的悲哀是被買賣的女人毫不自省。被丈夫出賣的麗扎仍然回到了丈夫的身邊。試想,愛她買她的格羅霍爾斯基沒帶給他幸福,一次次出賣她的布格羅夫能給她幸福嗎?等待她的只能是再次被出賣的命運。
《風波》:男主人要錢花,女主人不給,男主人就偷走女主人的胸針換錢了。夫妻間小小的風波卻演變成一場家庭大風暴。所有的女傭男仆,包括家庭教師瑪憲卡·巴甫烈茨卡雅都受到了肆無忌憚的懷疑和搜查,人身被肆意侵犯,人格被無情踐踏,尊嚴被嚴重傷害。而行使搜查權力的女主人卻理直氣壯、威風凜凜。面對這樣的侮辱和侵犯,女仆們是那么軟弱和順從,只有瑪憲卡放聲痛哭,“……除了這種受屈的感覺以外,還有沉重的恐懼,今后還會怎么樣?……既然人家能夠懷疑她偷東西,那他們現在也可能拘禁她,把她的衣服脫光,把她里里外外搜查一番,然后派人押著她走過大街,把她關進又黑又冷而且滿是耗子和甲蟲的牢房里……誰會來給她做主呢?”[2]268指望那些法官和辯護人嗎?那還不如把自己交給魔鬼呢!再沒有比他們更卑鄙更無恥的家伙了!他們是富人手中的槍,時刻瞄準著像她這樣的平民百姓,嘴角還掛著殘忍的譏笑。唉,可憐的瑪憲卡,她只能選擇逃避了。可是,她又能逃到哪兒去呢?無論走到哪里,她依然是案板上的魚肉,擺脫不了任人宰割的命運。
《游獵慘劇》:守林人尼古拉·葉菲梅奇的女兒奧蓮卡“就像是青翠的樹林里的一朵紅花”[6]38,美極了!她的美惹來了三頭狼,圍繞她展開了一場捕獵。三個獵艷高手圍捕一個還沒有脫了稚氣和天真的女孩,結局毫無懸念。對獵物奧蓮卡來說,等待她的注定是被宰殺的命運。而對三個捕獵者來說,卻是一場共贏。不是嗎,三個家伙無一例外地占有了她,玩弄了她。可憐的奧蓮卡不想一輩子做下等人,不想一輩子當窮鬼。至于愛情,她從沒有奢望過。因為殘酷的生活早就告訴她,貧窮比沒有愛情更可怕。她雖然愛上了偵訊官,但更希望與伯爵結婚。這不是傍大款,也不是權色交易,而是無奈的選擇,是生活強加給她的硬道理。美貌是她僅有的資本,也是她不幸的根源。她試圖通過婚姻改變命運沒有錯,錯在她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早就是定數了。不論嫁與不嫁,不論嫁給誰,她都注定成為男人的玩物。她的嘗試和努力只能再次證明:在有權有勢的貴族官僚、地主們橫行霸道的社會里,婚姻挽救不了女性的命運,她們永遠是案板上的魚肉,等待她們的永遠是淪入社會最底層的不幸命運。
于是,“夫權下的奴隸”、“交易中的商品”、“案板上的魚肉”成了那一時期女性的代名詞。契訶夫不愧為一位偉大的作家,不愧為杰出的女性問題專家。作為作家,他以富有良知的筆,為后世留下一筆巨大的文學和精神財富。作為女性問題專家,他以愛憎分明的觸角摸索女性命運脈搏,為病態社會制度下的女性畸形命運細心診斷,開出藥方。
女性問題是全人類必須共同面對的大問題。只要有人類生存的地方,就不可避免地存在女性問題。人類的女性觀是與人類意識形態的發展同步的,隨著人類的進步而進步,隨著人類的退化而退化。即使在現代文明社會,女性問題依然不容忽視。性別歧視、家庭暴力、拐賣婦女、性騷擾、性交易在是凡有人類的地方仍然廣有市場。我們仍有必要在全球范圍內大力呼吁維護女性尊嚴、權利和地位,引導男性樹立正確的女性觀,引導女性自重、自愛、自強、自立,這也是筆者對契訶夫筆下災難深重的女性小說形象進行分析的緣由。
[1]格·別爾德尼科夫.契訶夫傳[M].陳玉增,邢淑華,傅韻秋,譯.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8:75.
[2]契訶夫小說全集:第4卷[M].汝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3]契訶夫小說全集:第5卷[M].汝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4]契訶夫小說全集:第2卷[M].汝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5]契訶夫小說全集:第1卷[M].汝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6]契訶夫小說全集:第3卷[M].汝龍,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I106.4
A
1001-7836(2011)11-0124-02
10.3969/j.issn.1001 -7836.2011.11.052
2011-08-31
肖查娜(1975-),女(蒙古族),內蒙古通遼人,副教授,文學碩士,從事俄語語言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