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清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國際工商管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420)
發達國家的經驗表明,信息技術的應用高度集中于服務業。根據美國經濟分析局 (BEA)在1990年代中期的計算,服務部門占了近80%的計算機投資,信息設備占總投資比重最高的前15個行業全部是服務行業。服務業信息技術投資的增加,使服務業的投入結構發生了重大變化,出現資本深化趨勢,不少服務行業不再是勞動密集型行業,其資本密集程度甚至超過了制造業。
Baumol(1967)提出的 “成本病”理論是服務理論研究中惟一較為成功的形式化模型。該理論認為,服務業生產率增長滯后是一種經濟現實,它的一個重要前提是勞動為唯一要素投入,但以信息和通信技術 (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ICT)為代表的資本加深,使這一假設與現實狀況發生嚴重背離。在這種情況下,“成本病”結論是否依然成立?這已成為人們關注的一個焦點。理論界對此存在兩種不同的觀點。Jack E.Triplett和Barry P.Bosworth(2002)估算了美國27個兩位碼服務行業勞動生產率,發現1995年之后服務業勞動生產率增長速度很快,與整體經濟沒有什么差別[1]。Jack E.Triplett和Barry P.Bosworth據此斷言Baumol的 “成本病”已經治愈。而Jochen Hartwig(2006)認為,僅僅依據美國在某一段時期的經濟表現就宣稱 “‘成本病'已經治愈”的結論過于片面、草率。他主要是從統計計量、體制等方面提出質疑,并沒有從信息技術角度進行解釋[2]。



以差分代替微分,可得到:

如果將勞動生產率定義為產出與工作小時之比用y表示,則 (2)式整理后可以得到:

(3)式將勞動生產率變化分解為ICT資本加深的貢獻、非ICT資本加深的貢獻和全要素生產率的貢獻三部分。這個分解式假定ICT是作為一般的投資品,沒有外溢效應,對TFP不產生影響。
如果將兩個不同行業的勞動生產率分解式相減,那么我們可以得到:

其中,s和m代表兩個行業 (如s和m可以分別代表服務業和制造業)。(4)式可以用于水平或橫向分析,測定不同行業之間勞動生產率變動差距的因素影響程度,它將兩個行業之間勞動生產率增長的差距分解為ICT資本貢獻差距、非ICT資本貢獻差距與全要素生產率貢獻差距之和。
根據荷蘭格羅寧根 (Groningen)增長與發展研究中心的產業增長核算數據庫和69部門數據庫,本文選取美國、加拿大、英國、法國、德國、荷蘭等六國作為研究對象。該中心數據庫的一大優點是建立了各國ICT的協調價格指數 (Harmonised Price Index),增強了可比性[3][4][5][6]。
從美國、加拿大、英國、法國、德國、荷蘭等六國來看,服務業勞動投入都出現不同程度的增長,而制造業剛好相反,勞動投入都呈負增長 (見表1、2所示)。對于服務業就業的增長,Fuchs指出了三個原因:(1)服務業最終需求增長較快;(2)服務業中間需求的相對增長;(3)服務業的每人產值增長較慢。通過實證分析后認為第三個原因是主要的。服務業勞動投入的增長也可以看作是制造業對服務業形成的 “擠出效應”,制造業和其他實物生產部門的生產率提高速度快于服務業,不斷釋放出多余的勞動力,被迫進入低生產率的服務業。

表1 1980-2003年六國服務業要素投入平均增長率① 表中數據為指數型增長率,下文同此。 單位:%
從表1、2還可以看出,不管是服務業還是制造業,資本投入增長速度都超過了勞動投入。服務業與制造業的ICT資本增長速度相差不大,在三種生產要素中最高,增長速度達到十幾個百分點甚至二十幾個百分點。服務業非ICT資本投入的增長要快于制造業。這表明服務業和制造業的資本加深日趨明顯,ICT資本加深遠遠快于非ICT資本加深,服務業資本密集度越來越高,投入結構發生了重大變化。

表2 1980-2003年六國制造業要素投入平均增長率 單位:%
以單位工作小時產出代表勞動生產率,其中產出為按1995年不變價計算的增加值。根據 (3)式分別計算出六國ICT資本加深、非ICT資本加深、TFP對制造業和服務業的勞動生產率增長的貢獻率 (如表3、4所示)。

表3 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 單位:%
由表3可以看出,只有加拿大的ICT資本加深對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上升,美國和德國的ICT資本加深對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穩步下降,其他國家也出現不同程度的下降。從橫向上看,美國和加拿大ICT資本加深對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高于其他國家,美國、英國、荷蘭的制造業非ICT資本加深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呈快速、穩步下降趨勢,加拿大在2000年之前一直處于下降趨勢,2000年后出現大幅上升,法、德兩國的這一指標也出現下降,這說明非ICT資本對勞動生產率的影響越來越小。TFP對勞動生產率增長的貢獻基本上與非ICT資本的格局相反,美國、英國、法國、荷蘭的制造業TFP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穩步上升,德國也有所上升,加拿大在2000年之前呈穩步上升態勢,之后出現大幅度滑坡。綜合來看,六國的三個因素對制造業作用程度的格局十分類似,TFP的貢獻率最高,至少占勞動生產率增長的3/4,美國和加拿大兩國的ICT資本加深影響稍大于非ICT資本加深的影響,英國、法國、德國和荷蘭四國的非ICT資本加深影響大于ICT資本加深影響。隨著大多數國家的資本加深,無論是ICT資本加深還是非ICT資本加深的作用愈來愈小,而TFP的作用愈來愈大,這表明制造業的發展已經步入主要依靠技術進步而非資本積累即內涵式發展軌道。
美國ICT資本加深對服務業勞動生產率增長的貢獻率逐期下降,加拿大、英國、德國的這一指標出現階段性下滑,而法國、荷蘭出現上升 (見表4所示)。1980-2003年,美國ICT資本加深對服務業生產率的貢獻最高,法國最低。美國、英國、德國的非ICT資本對服務業勞動生產率增長的貢獻率在時序上呈規律性下降趨勢,加拿大也出現下降,而法國、荷蘭出現不同程度的上升。美國服務業TFP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呈穩步上升態勢,加拿大、英國、德國表現為波浪式上升趨勢,法國、荷蘭則出現下滑。服務業TFP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在各國之間、不同時期差異很大。綜合比較起來,各國服務業ICT資本加深和非ICT資本加深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均為正數,而TFP的貢獻率在部分國家出現負值,除了法國,其余五國的資本加深貢獻率 (ICT資本加深貢獻和非ICT資本加深貢獻之和)超過勞動生產率增長的2/3,也超過TFP的貢獻率。進一步分析可以發現,美國、加拿大、法國、荷蘭的ICT資本加深貢獻率超過非ICT資本貢獻率,雖然英國和德國的ICT資本加深貢獻低于非ICT貢獻,但是相對于其他國家而言,其數值都較高,這說明服務業TFP對勞動生產率的作用極不穩定,資本積累已成為服務業發展的主要動力,尤其是ICT資本加深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表4 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 單位:%
對比表3、4,可以發現,1980-2003年ICT資本加深對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遠遠高于對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其中美國表現最為突出。除了法國,其余國家服務業非ICT資本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也超過制造業。在TFP的貢獻方面,六國的服務業TFP對勞動生產率的貢獻都低于制造業。由此看來,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增長與制造業之間形成強烈的反差,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主要通過資本積累尤其是ICT資本加深來實現,而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主要依靠TFP或科技進步獲得。
根據 (4)式可以計算得到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勞動生產率增長率差距及其影響因素的作用程度 (如表5所示)。從表5可以看出,1980-2003年各國服務業勞動生產率增長速度都低于制造業,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的TFP增長率差別是造成這種差距的最主要原因。值得注意的是,ICT資本加深差距的影響方向與勞動生產率差距變化方向完全相反,加拿大、英國和德國的非ICT資本加深對勞動生產率增長差距的貢獻值為正數,這說明 “成本病”并沒有完全得到根治,但ICT資本加深縮小了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的勞動生產率增長差距,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服務業 “成本病”的消極影響。

表5 1980-2003年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勞動生產率增長率的差距 單位:%
服務業TFP低于制造業,主要有以下三方面的原因:
第一,服務業的科技進步速度低于制造業。服務業與制造業面臨的技術機會不同,絕大多數的現代工業都是在現代科學知識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現有的科學知識為工業的技術進步和發展所提供的機會比服務業更大。而服務業與科學技術的聯系不如工業那么緊密,面臨的技術機會較少,技術進步相對較慢。
第二,工業部門勞動質量的提高比服務部門快得多。(1)兩個部門的技術變化偏向不同,工業部門比服務業的技術偏向更大,更需要技術勞動力。(2)勞動質量和實物資本之間相輔相成。實物資本在工業部門的增長更加迅速,需要技術勞動力去掌握更加復雜的裝置和設備。(3)在技術勞動力和非技術勞動力之間或資本和非技術勞動力之間,工業部門和服務部門的替代彈性不同,非技術勞動力比技術勞動力和資本更易提高價格,工業部門可以比較容易找到代替非技術勞動力的辦法。
第三,服務業的標準化程度不高,個性化特點明顯。服務業效率的提高方式基本上與工業一樣,即專業化、規模化和標準化等,雖然一些現代服務業利用信息技術實現了標準化和規模化生產,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生產率,但其幅度與工業相比仍然很低,大多數服務業的效率要受到消費者的影響。正如Fuchs所指出的那樣,顧客的知識、經驗、誠實和動機都會影響服務行業的生產率。
無論是ICT資本加深還是非ICT資本加深對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的作用愈來愈小,而TFP的作用愈來愈大,制造業已經步入主要依靠技術進步而非資本積累即內涵式發展軌道。ICT資本加深對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遠高于對制造業勞動生產率的貢獻率,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主要通過資本積累尤其是ICT資本加深來實現。ICT在服務業中的應用可以縮小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的勞動生產率增長差距,減輕 “成本病”,但ICT根治不了 “成本病”。
我國正處于工業化過程中,強調 “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工業化促進信息化、走新型工業化道路”的發展戰略。隨著服務業的發展壯大,信息技術在服務業中的運用將大大拓展信息化的空間,服務業成為信息化的又一個重要領域。信息技術對服務業勞動生產率的相對促進作用高于制造業,服務業的發展、效率的提高對信息技術的依賴程度越來越高,信息技術將成為服務業增長的源泉。因此,我國應該加大對服務業的信息技術投資力度,發展以信息技術為核心的新興服務業,利用信息技術改造和提升傳統服務業,改革服務業體制,創新服務模式,增加服務業科技投入,加速服務業科技進步,提高服務業生產率,減少 “成本病”帶來的消極影響。
[1]Bosworth B.P.,J.E.Triplett.Baumol's Disease Has Been Cured:IT and Multifactor Productivity in U.S.Services Industries[R].Washington D.C.:Brookings Institution,Paper Prepared for Brookings Workshop on Services Industry Productivity,September,2002.
[2]Hartwig,Jochen.Productivity Growth in Service Industries——Has'Baumol's Disease Really Been Cured?[R].ETH Zurich:KOF Swiss Economic Institute,KOF Working Paper No.155,November,2006.
[3]Victor R.Fuchs.The Service Economy[M].New York: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1968,pp.60-76.
[4]Baumol W.J.Macroeconomics of unbalanced growth:the anatomy of urban crisis[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67,57(3),pp.415-426.
[5][美]D?W?喬根森著,李京文等譯.生產率:經濟增長的國際比較 (第2卷)[M].北京:中國發展出版社,2001.57-88.
[6]桑賡陶,鄭紹濂.科技經濟學[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5.143-154.
[7]周洛華.信息時代的創新及其發展效應[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108-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