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為何走上援交路

唐毅 劉洋碩

已披露的少女“援交”案例中，金錢是她們踏上這條道路的直接原因。但根據童小軍等專家的調查，更深層次的原因仍存在于這個轉型期社會中——比如家庭環境、官員和富豪中流行“嗜處”風氣，以及中國數千年來延續的男權文化等。

缺少家庭關愛

在一所還算不錯的中學，17歲的小雯是一個還算不錯的高二學生。9月，她的生日臨近，她想請同學們吃飯。于是，她用第一次援交得來的600元錢，組織了這次生日PARTY。

“父親之前經常進出監獄，后來因殺人被槍斃。現在媽媽在外地打工，平時只是打錢回來。”小雯表示，“我現在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沒有人管我，也沒有人傾訴。”

這是童小軍研究報告中提到的一個案例。在他們調查的16名少女中，至少有5人表示，她們缺乏家庭的關愛—其中一人稱，從小就吃父母的棍棒，她和家里關系不好；另一人從小父母離異，且家庭有犯罪記錄；一人父母經常吵架鬧離婚；還有一人父母重男輕女，偏袒兄弟。

承辦上海援交案的閘北檢察院檢察官韓孔林也認為，11月初披露的“上海少女集體賣淫案”，首先是因為家庭教育缺位。他們調查發現，涉案學生中有1人父母離異，1人為領養子女，4人的母親為“外來媳”，還有3人的父母對她們經常謾罵或過分溺愛。

“監護人和子女缺乏溝通，過分溺愛或者粗暴對待，導致家庭教育缺位，使未成年人受社會不良風氣影響而誤入歧途。”韓孔林說。

著名導演吳秀清，曾拍攝少女援交紀錄片《沖破迷惘》。她指出，這些少女最深沉的痛，不是在援交過程中受到援交客的傷害，而是來自和父母的沖突和不諒解。許多少女家庭經濟都相當優裕，只是父母忙于工作，忽略了她們的成長。因此，親子和家庭問題對于少女援交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笑貧不笑娼

在崇尚功名的社會中，輿論衡量某人社會地位的唯一尺度是他占有財產的多少。對于貧窮或窮人，相當多的人往往是鄙夷、蔑視，或不屑一顧。愛慕虛榮的心理大多由此而生，而虛榮心恰恰是引導、慫恿女子嘗試性交易的重要動因。

研究報告中提到了20歲、學化妝專業的小美。她家在山區，姊妹又多，弟弟也在讀書。“同學們笑話我窮，最后我就去做了援交。”

“目前，中國經濟雖然增長較快，但失業率也比較高。在青少年中哈日風氣盛行，影響了他們的價值觀，孩子們縱情于聲色娛樂當中。”童小軍在報告中指出。

性學家李銀河在其博客中說，只有降低貧富分化程度，才能使金錢的誘惑力減低，人也不會為了奢華的生活無所不用其極。

“性開放”的誤導

另一方面，隨著社會的變遷，社會風氣的開放，特別是受日本AV文化的沖擊，傳媒中充斥著“sex”、“一夜情”、“情色”等詞語。女孩子性觀念、性尺度愈來愈開放，她們認為性無需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和別人發生性關系算不了什么，何況還能獲得物質回報。因此，她們敢于也愿意去從事援交。

在童小軍的調研中，受訪的16位在校學生，有近一半人在援交之前就已經和男友發生了性行為。即便她們感覺不舒服，但是第一次過了之后，就變得無所謂，對此后的行為就不會在意。這正如一位受訪者所說，“現在同居很正常的”。

嗜好女學生

公開報道稱，已經落馬的重慶市原市委宣傳部長張宗海喜歡女大學生，特別是處女——他曾與17名女大學生發生過性關系。

如同這位貪官，中國傳統文化觀念對當下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很多人都是沖著“買處”或者是女大學生來的。

為什么女學生變得炙手可熱？首先，“女學生”一詞暗含了年輕、有活力之意。一些女學生還保留著處女之身，這無疑對男性具有較高的吸引力。

其次，女學生代表著智慧、知識和頭腦。特別是女大學生，她們所擁有的較高文化水平，增加了她們作為交換物的重要價值。在現代社會，知識和權力的關系密不可分，對于追捧者來說，征服女學生象征著征服了知識，象征著自己所擁有的權力—知識成為了女性新的賣點。

此外，與找到純粹的性工作者“發泄一下”不同，中年男性作為交易中的一方，不僅可以提供給援交者金錢，也可以從女孩子的身上獲得一些感情安慰。女學生作為交易中的另一方，在獲得金錢的同時，也可以為對方提供情感服務—這種交易不像單純性交易那樣赤裸裸，所以為更多的人接受。

唯以改變的男權文化

新中國長期以來實行男女平等，其實只是一個響亮的口號。“實際上，現階段的男女平等是以男性尺度為參照體系的平等，在很大程度上抹殺了兩性之間的差異，從而將性、性別以及與此相關的文化引向畸形發展。”童小軍在調研報告中說。

她進一步解釋說：在宣傳中，中國的女性大都是被觀賞、利用的對象，她們也是男人在財富和權力場上普遍的交換工具，甚至成為被消費者。

參與援助研究的專家還表示：援助交際本質上是一種性別商品化，是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產物。目前在中國，絕大多數情況下，社會仍然由男性主宰，男性占有更多的資源優勢，男性是女性身體、性、精神的消費者。社會默許和承認了這種性別間的消費與被消費、主體與客體的不平等的關系格局。兩性間的主與從、看與被看、消費與被消費的關系，通過這種默許和承認被鞏固和強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