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時的“陽春三月”

　　46名學生，16位講師，南方科技大學迎來開學第一課。
　　
　　3月1日，一場突破常規、需要足夠勇氣的教育改革實驗，在深圳正式付諸實踐。
　　這天，南方科技大學（下稱“南科大”）開學了。
　　幾經落寞、一度掙扎的南科大校長朱清時也迎來了自己的“陽春三月”。
　　這是開學之前的最后一個周末，朱清時并沒有忙里偷閑。雖然是周六，但是朱清時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專訪時，手頭依然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開學在即，朱清時難掩心中的激動。因為“招生開學，是一個學校最有標志性最重大的一件事”。
　　雖然，南科大在2010年底才獲得教育部批準其籌建的正式批文，但是這所中國“最出軌大學”的籌辦卻已有時日。
　　自2007年3月，深圳市政府決定籌建南科大至今，歷時4年，這個被公眾寄予厚望的大學終于低調面世。
　　
　　“哈佛開始創辦時只有7個學生”
　　
　　“有東北、四川、安徽、深圳、廣東……全國范圍都有。”朱清時告訴《中國經濟周刊》，“生源來自全國各地。”
　　南科大原計劃招收50名教改實驗班新生，實際報到46人。在教改實驗班的46名學生中，有男生32人女生14人。
　　據了解，南科大首期教改實驗班有三大生源：一是報考中國科技大學少年實驗班未被錄取的生源，二是面向全社會招生的生源，三是國內各個高中推薦的生源。
　　2010年12月18日，南科大舉辦招生咨詢會后的次日便進行了第一輪招生考試，錄取了16名曾報考中科大少年班的學生。而其余考生則需先通過筆試再進行復試后錄取。
　　最終被錄取的這批學生有幸成為這個新型大學的首屆校友，并在這里接受4年的免費教育，只需繳納500元的教材費和1200元的住宿費以及120元的床上用品費用。但是，每位學生每年可獲得一萬元的獎學金。
　　朱清時對這批學生充滿期待，“他們是親歷者。他們將與我們一起來做教改。”
　　雖然只有不足50人的學生，朱清時并沒有急于求成。他在中國科技大學校長任上對高校擴招潮進行了獨特的回應：“現在對中國科技大學來說，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不做什么。”
　　“任何一個大學新創辦時學生都很少，”他以哈佛大學舉例說，“哈佛開始創辦時只有7個學生。一所好大學都是先建精品，做核心，條件具備了再慢慢擴大。”
　　目前，南科大已經開始啟動教學，與傳統高校一樣，他們要進行為期兩周的軍訓，并在3月20日正式上課。
　　南方科技大學由深圳市政府全額投資創辦，以香港科技大學模式為參考，自2007年開始籌建，計劃“一步到位地建成一所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學”。中國科學院院士、原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長朱清時，從200個競爭者中被聘為創校校長。
　　
　　學位授予是“最大問題”
　　
　　2010年12月17日，南科大發表聲明，稱在沒拿到教育部正式招生批復的情況下，學校將進行自主招生，自授學位和文憑。
　　朱清時在2010年年底《致報考南方科大考生、家長的一封信》中稱，“南科大決定把‘自主招收高二學生’，‘自授各類學位和文憑’作為教改先行先試的內容，以期回歸大學的辦學自主權。”
　　去年12月，南科大發布招生簡章，召開教改實驗班自主招生咨詢會，進行首輪復試。
　　今年的1月24日，南科大舉行了第二輪自主招生考試，由于該校系理工科大學，因而考試項目只有數學、物理和英語三門。
　　在招生會上，南科大曾打出標語：“你和我們一起度過的四年時光將成為你終生驕傲的經歷。”在朱清時的影響力和南科大的吸引力下，招生會應者云集。
　　對于首批學生，南科大將開設數學、物理、計算機、英語、工程等課程。朱清時在報到現場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每門課都有一兩個主講老師，比如數學課有兩個老教授，物理課有兩個老教授，由他們帶領年輕教授。”
　　據介紹，南科大已確定主講教師16人，包括著名數學家張景中和香港科技大學教授李澤湘。此外，100%采用原版教材，用全英文授課。
　　按照南科大的計劃，每個學生都會依托一個研究所，在研究所完成他們的專業和研究。到今年9月份，將建成物理、化學、工程、語音等五個實驗室。
　　據《南方都市報》報道，首批學生住宿在校園內的公寓，每間宿舍住3人，男生住5樓，女生住6樓。公寓的二、三、四樓則是教師和專家等的宿舍。專家一人一間，配有冰箱、沙發、電視機等，裝潢比較簡單。
　　朱清時除了自主招生，還決定自授學位和文憑。他說，全世界高校的模式，學位都不是教育部授的，是學校自己授予學位的，教育部授學位是計劃經濟留下的東西，南科大現在遇到的最大的障礙就是學位授予的問題。
　　
　　“再干五年”？
　　
　　南方科大的英文名縮寫是SUSTC，這讓朱清時聯想起了英文單詞“susta-inability”，意為“持續”。
　　朱清時坦言，招生只是開頭，并不意味著學校已經取得成功了。“讓學生得到一流的教育，受到全社會的歡迎，我們才算成功了。”
　　一切才剛剛開始。
　　南科大當然不會僅限于這不足50人的學生。“今年秋季將招收150名學生，明年春季招收250名，招生人數將逐步增加。”朱清時說。
　　學生的數量擴大，對于堅持小班教學的南科大來說，教師是個問題。
　　對于外界教師招聘和配備問題，朱清時回應說：“我們現在已經是在招聘了，招聘了一些教授，我們給學生開班，講課的教授都已經配齊了，都是一流的。”
　　他說：“今年4月份我就會到美國去，去解決教師招聘工作，跟留學生座談。”
　　朱清時，在路上。這個特立獨行的教育改革者，對“再干五年校長”的呼聲不置可否。他希望能更深入地延續自己的教育理想，“為后來繼承的人把基礎做好。”
　　
　　南科大籌辦歷程
　　
　　2007年
　　3月，深圳市政府決定籌建南科大。
　　6月，深圳市政府首次向廣東省提交籌建南科大申請。
　　
　　2008年
　　2月，深圳市政府同意南科大校園規劃建設工作方案。
　　3月至12月，深圳市有關部門同意南科大校區建設工程計劃立項，明確校區選址區域和用地面積。
　　
　　2009年
　　1月，深圳市政府通過了南科大校園規劃實施方案。
　　3月，朱清時院士以全票當選擬任校長第一候選人。
　　6月，深圳市委常委會議同意聘任朱清時院士為南科大（籌）創校校長。
　　8月，深圳市政府再次向廣東省申請籌建南科大報告。
　　9月，深圳市代市長王榮向朱清時院士頒發南科大（籌）創校校長聘書。
　　12月，南科大（籌）與香港科技大學就兩校的長遠發展和合作簽署了框架協議。
　　
　　2010年
　　1月，南科大籌備辦公室全面接收原南開大學深圳金融工程學院作為南科大（籌）啟動校區。
　　4月，廣東省高校設置評議委員會專家組對籌設南科大進行考察評審。
　　5月，教育部專家考評組到深，對設立南科大進行考察評議。
　　8月至12月，南科大招聘教輔人員和教師。
　　9月30日，南科大校園建設開工。
　　12月，南科大發布招生簡章，召開教改實驗班自主招生咨詢會，進行首輪復試。
　　12月底，教育部批準南科大籌建。
　　
　　2011年
　　1月，南科大進行第二輪招生考試。
　　2月27日，首屆教改實驗班學生報到。
　　3月1日，南科大正式開學。
　　
　　對話朱清時：“我們回答了‘錢學森之問’”
　　
　　Q&A
　　Q：《中國經濟周刊》
　　A：朱清時
　　
　　Q：南科大的教師全部都是聘任合同制，沒有行政級別。有人擔心，南科大的教師能否得到社會上應有的尊重？
　　A：大學要辦好有三個要素，第一是大家追求卓越而不是追求官大，學術卓越，業務做得越好，大家就崇拜；第二是學術要自由，不能有行政權力干預學術；第三是學者要自律，大學才能得到資助。
　　我想社會以后肯定會尊重這樣的人，但這中間有個過程，剛開始會遇到一些挫折，整個社會的負面習慣還在，所以需要有人為理想而努力，去奮斗。
　　
　　Q：你的任期是5年，你覺得5年時間能否足夠貫徹你的教育理想？
　　A：肯定不夠，因為一個學校要創建它的校風文化，起碼要有二三十年時間，5年的時間把一些立法、規章制度搞好，為后來繼承的人把基礎做好，因為規章制度和立法做好了，大家都遵守的話，就會把學校做好。
　　
　　Q：那5年過后，你有沒有考慮再爭取繼任校長？
　　A：這不取決于我，而且我的年齡畢竟很大了，現在我已經65歲了，再過幾年，到5年結束，就是68歲了。
　　
　　Q：很多人都在說，如果南方科技大學辦成功的話，可能就回答了著名的“錢學森之問”，你怎么認為？
　　A：我想基本上回答了他這個問題，我們遇到的困難正好說明了，為什么中國難培養出創新型技術人才。南科大是按照國際上公認的方法建立一所好的學校，居然遇到很多困難，而且很多困難相當大，這也就說明了為什么中國培養創新型人才這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