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修正案(八)將“攜帶兇器盜竊”列為與“入戶盜竊”、“扒竊”相并列的犯罪類型,不受盜竊數額限制。這一規定對司法實踐有重大的指導意義。筆者結合司法實踐,對如何理解與適用“攜帶兇器盜竊”作一淺談。
一、對“攜帶”的理解
(一)“攜帶兇器”是否要求向財物所有人或者保管人明示
“攜帶”本身并沒有要求行為人將兇器對外明示或者讓被害人知悉之義,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對此規定:“行為人將隨身攜帶兇器有意加以顯示、能為被害人覺察到的,直接適用《刑法》第263條的規定處罰。”也就是說如果行為人窩藏贓物、抗拒抓捕、毀滅罪證而明示的,可直接根據《刑法》第269條規定,按照轉化型搶劫處理。因為這里的明示可理解為使用暴力相威脅。將“攜帶兇器搶奪”直接規定為搶劫罪,行為性質和后果都相應改變,因此立法者需要作此區分。而“攜帶兇器”與“數額較大”并列作為盜竊罪基本犯罪構成的客觀要件,立法者并沒有將“攜帶兇器盜竊”進行法律擬制,因此不存在進行區分的前提。問題在于明示攜帶的為準備拆卸機器零部件的鉗子、扳子等一般作案工具能否屬于“攜帶兇器盜竊”?筆者認為,向財物的所有人、保管人等明示的兇器應當限于國家管制性刀具、槍支、爆炸物等,不包括一般作案工具。但如果行為人攜帶一般作案工具并口頭進行威脅的,可認定為“攜帶兇器盜竊”。
攜帶器械但沒有使用的,應根據器械的不同性質區別對待。如果為了盜竊方便而攜帶一般作案工具的,不屬于“攜帶兇器盜竊”:如果是為了盜竊方便而攜帶管制性器械的。屬于“攜帶兇器盜竊”,按盜竊罪處理;如果是為了抗拒抓捕等原因而攜帶一般作案工具的,可以“攜帶兇器盜竊”認定;如果是為了抗拒抓捕等原因而攜帶管制性器械的。更應屬于“攜帶兇器盜竊”,不過可作為從重處罰的量刑情節考慮。因為與刑法將“攜帶兇器搶奪”規定為搶劫罪不同,刑法并沒有將攜帶兇器盜竊規定為搶劫罪。不存在類似法律擬制。
(二)“攜帶兇器盜竊”是從盜竊預備階段開始算起,還是從實行行為開始算起
筆者認為,盜竊行為固然由預備階段和實行階段構成,但單純處于盜竊預備階段的“攜帶兇器”并不具有針對被害人的潛在危害性,只有在接近被害人之時才對被害人具有潛在危害性。立法者之所以將“攜帶兇器盜竊”入罪,是因為其社會危害性和主觀惡性較一般盜竊嚴重,攜帶兇器容易使被害人不敢反抗從而為犯罪分子“壯膽”,在預備階段“攜帶兇器”的危害性與一般盜竊并無太大差異。因此,不宜將其作為“攜帶兇器盜竊”包含的內容。當然,這種情形仍然符合一般盜竊的犯罪構成,如果盜竊對象價值達到數額較大,仍可追究其刑事責任。綜上,只有實行行為開始之后的“攜帶兇器盜竊”才具有刑事可罰性,包括行為人準備兇器實施盜竊的實行行為。也包括在實施盜竊的實行行為過程中拾得兇器的情形。
(三)“攜帶兇器”是否要求為了“盜竊”
根據主客觀相統一原則。可將行為人攜帶兇器的情形分成三大類:為了實施盜竊而攜帶兇器、為了實施其他犯罪而攜帶兇器和沒有犯罪意圖的攜帶兇器。對于第一類,顯然構成盜竊罪,行為人只要被查明有實施盜竊的主觀意圖,不管行為人是否使用兇器,都定盜竊罪。后兩種情形主要針對的是臨時起意實施盜竊的行為。對此,我們需要查明行為人在實施盜竊行為時有無打算使用兇器,行為人打算盜竊時使用兇器,則認定“攜帶兇器盜竊”。
(四)“攜帶兇器盜竊”與盜竊數額之關系
從邏輯上講,“攜帶兇器盜竊”不需要達到“數額較大”即可認定盜竊罪。但筆者認為,仍然需要通過社會危害性的衡量來確定一個數額對“攜帶兇器盜竊”進行限定。“攜帶兇器盜竊”僅僅與“數額較大”并列,而沒有與“數額巨大”以及“數額特別巨大”并列,也就是說,如果“攜帶兇器盜竊”達到“數額巨大”或者“數額特別巨大”,則依照相應的量刑檔次進行量刑,“攜帶兇器”不再成為定罪的依據,而成為量刑時考慮的犯罪情節。
(五)攜帶兇器盜竊是否要求竊取了財物,行為人還沒有開始實施盜竊即被抓獲時能否入罪
對于第一個問題,筆者認為該行為類型與“盜竊數額較大”不同,后者要求危害后果,本類型危害性較大,只要有相應的行為即可入罪,不要求實際竊取財物。對于第二個問題,由于預備犯沒有具體的危害性,情節顯著輕微的,一般不處罰。因此只有當行為人開始實施盜竊才作為犯罪處理更為妥當。
二、如何理解“兇器”的定義
對刑法中規定的“兇器”。在實踐中有不同的理解,最高人民法院2000年11月《關于審理搶劫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中對“兇器”作出了規定,“攜帶兇器搶奪”是指行為人隨身攜帶槍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進行搶奪或者為了實施犯罪而攜帶其他器械進行搶奪的行為。2005年6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重申了上述內容,并規定行為人隨身攜帶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以外的其他器械搶奪。但有證據證明該器械確實不是為了實施犯罪準備的,不以搶劫罪定罪:行為人將隨身攜帶兇器有意加以顯示、能為被害人察覺到的。直接適用搶劫罪的規定定罪處罰。
《刑法修正案(八)》也規定“攜帶兇器盜竊”構成盜竊罪。之所以改變了傳統意義上對盜竊罪中數額的要求,就在于攜帶兇器盜竊行為本身的危險性,因為這種行為隨時有可能轉化為對公民人身權利的侵害。從這一立法目的來看,攜帶兇器盜竊與攜帶兇器搶奪并無差別。因此。本著刑法體系性解釋原則,對這兩個條文中的“兇器”應作同一的理解。
具體而言,筆者認為應根據法律規定對“兇器”進行規范化解釋,辦案中應該嚴格將“兇器”界定為以下兩種情況:一是國家管制類器械,如槍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二是為實施犯罪而攜帶的其他器械,如磚頭、菜刀等。這些器械并非國家管制類器械,要認定其是否屬于兇器,就必須結合行為人的主觀目的。如果行為人為實施犯罪而攜帶,就應認定為兇器。因為,在這種情形下,雖然器械本身沒有反映出違法性,但實施犯罪的意圖反映了其兇器的本性。如果行為人攜帶其他器械的目的不是為了實施犯罪,也實際并未顯示或使用,就不應認定為兇器。如木匠下班途中,臨時起意搶奪路人,其所隨身攜帶的刨子、鑿子等并非為犯罪準備,且并未顯示或使用。就不應認定為攜帶兇器搶奪。
三、“攜帶兇器盜竊”如何證明
一是要當場查獲“兇器”這一物證,還要求行為人對攜帶兇器的目的進行說明,以確定行為人是屬于“為作案方面攜帶”還是“為了抗拒抓捕等原因而攜帶”。二是器械是否屬于國家禁止個人攜帶,應由相關部門就是否屬于國家管制性器械出具證明文件。三是在不能當場查獲“兇器”時,要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判斷:1,嫌疑人自己是否承認攜帶兇器。多名嫌疑人時,除非有嫌疑人相互印證,否則不能證明其“攜帶兇器盜竊”。例如,在案三名嫌疑人中有兩名承認、一人否認的,不能認定。2,嫌疑人能否對攜帶兇器的目的作出合理解釋,存在多名嫌疑人時,其供述能否相互印證。3,嫌疑人能否對兇器的特征、來源等細節進行詳細描述,前后供述是否一致。
綜上所述,從攜帶兇器盜竊罪的主觀惡性、客觀社會危害性、和犯罪發展勢頭對社會治安侵害的嚴重程度上看,依照刑法的“罪刑相適應”的原則,應當從重處罰。也正是基于攜帶兇器盜竊的社會危害性極大,《刑法修正案(八)》將此種情況入刑,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和司法指導作用,但對攜帶兇器盜竊的相關細節方面缺乏相關的司法解釋,建議加大司法解釋力度,同時在司法實踐中嚴格執行,以充分體現司法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