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私侵權視野下的“人肉搜索”探析

　　[摘要]人肉搜索是一種新型的信息查詢手段，在實踐中往往會侵害他人的隱私利益。人肉搜索行為與隱私侵權相伴而生，根據其與隱私侵權的關系可分為社會監督型、懲惡揚善型和單純侵權型。在人肉搜索中一旦有隱私侵權發生，除侵權人承擔責任外，網絡服務商應根據不同情況分別承擔過錯責任、連帶責任或替代責任。
　　[關鍵詞]人肉搜索隱私侵權知情權責任
　　
　　人肉搜索的出現使得一直以來被奉為公理的“網絡匿名”現象不再輕松。現代信息革命的成果和強大的人海戰術會讓任何人暴露得一絲不掛。人肉搜索現象自出現以來，就一直伴隨著各種爭議。它在發揮重大作用的同時往往會對當事人的隱私利益構成侵害，甚至還會傷及無辜，參與人肉搜索的網友對其搜索和傳播的信息是否享有知情權和傳播權是問題的關鍵。如果沒有正當的理由或合法的授權，隨意搜集和傳播他人信息很有可能對被搜對象的隱私權益造成侵害。
　　
　　人肉搜索行為的概念
　　
　　人肉搜索是一種信息查詢手段，它以互聯網為媒介，以眾多網友的人工調查和技術查詢為搜索方式，通過反復多次的目標搜尋和信息匯總，最終通過分析、篩選等一系列有序化過程而獲得被查對象的相關信息。
　　人肉搜索的一般運行機制為：首先，搜索啟動者在網上發出一個搜索請求并提供相關基本信息，這個基本信息可是文字、圖片、視頻等；其次，眾多同趣網友根據這些叢本信息針對搜索目標展開調查；隨后，網友將自己調查到的信息反饋回來進行交流、共享、匯總、分析、篩選等；最后，網友根據上一階段獲得的新信息進一步展開調查，如此反復，最終完成(通常會超額完成)查詢任務。
　　與電腦搜索不同，人肉搜索不要求網絡上預先存在任何相關答案，只要查詢者在網上發布一個搜索請求，一般都會有大量的網友給出相應的答案，如果某一問題足以引起廣大網友的關注，則可能會引發大規模、深層次、長時間的調查、挖掘，直到把事情做大也未必停止。人肉搜索的速度雖然比不上電腦搜索，但這種搜索方式的優勢在于其搜索到的信息具有很強的針對性，獲得的材料更為全面、更為有序和精準。
　　目前，人肉搜索這種信息查詢方式已經從網友的自發行動發展到了網友自發與網絡服務商自覺經營并存的階段，逐漸從非主流走向了主流。
　　
　　人肉搜索行為的分類
　　
　　人肉搜索行為與隱私侵權往往相伴而生，但也并非所有的人肉搜索行為都會侵犯他人的隱私權。根據其與隱私侵權的關系，我們可以將人肉搜索行為分為社會監督型、懲惡揚善型和單純侵權型三類。
　　
　　社會監督型。社會監督型人肉搜索對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或公眾人物的不當言行和違法事件起到監督作用，并對危害公共利益或有悖社會公德的事件進行批評、譴責等。在此類人肉搜索事件中，由于存在公眾知情權對個人隱私權的節制，因此，通常不構成隱私侵權，反而具有一定的正當性和積極意義。
　　
　　懲惡揚善型。懲惡揚善型人肉搜索是網友基于維護社會公序良俗為目的，針對某些無關公共利益的不道德行為而展開批評和指責的行為。若只是批評、指責，即使言辭過激也無妨，只是在此類事件中，往往貫穿著對當事人個人隱私信息的刺探、搜集、公布和傳播，甚至其近親屬也難以幸免。伴隨著個人隱私信息的公布，隨之而來的就是“網絡追殺”和現實的侵擾，從網上責罵發展成短信、電話攻擊，甚至是登門問罪等。如此，原本的侵害人及其家屬就轉化為受害人，各位打抱不平的網友就成了侵害者。在“錢軍打人事件”中，人肉搜索的強大力量很快就將錢軍及其配偶的工作單位、個人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和電話，乃至其10歲女兒就讀學校等資料一一曝光，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詛咒，甚至還有人給錢軍的妻子發恐嚇短信。網友的上述行為顯然已超出了懲惡揚善、除暴安良的本意，已經侵害了他人合法的隱私利益和生活安寧，嚴重侵犯了他人的隱私權利。
　　
　　　單純侵權型。單純侵權型人肉搜索的目的只是滿足部分網友的好奇心理，這種行為既不具有社會監督的功能也沒有維護社會公序良俗的意圖。僅僅是部分網友出于好奇、好玩或惡作劇的心理而搜集、傳播他人隱私信息，以此來獲得一種心理滿足感或成就感。2008年11月，有網友將南昌大學50名在校女生的姓名、照片、00號碼、手機號、所在專業、班級以及宿舍號等信息發布在網上，各大網站也開始轉載，隨后，這些女生便收到接踵而至的各類電話和短信，正常生活和學習就此開始受到干擾。在這一起人肉搜索案例中，搜集、傳播女生信息的網友以及轉載的網站都涉嫌侵犯他人的隱私權利。像此類人肉搜索行為，除了侵犯他人的隱私權益之外，不具有任何積極意圖。行為人應當為此承當法律責任。
　　
　　知情權——人肉搜索違法性之阻卻事由
　　
　　未經當事人同意而搜索或傳播他人隱私信息是違法的，但這種違法性可因知情權的存在而被阻卻。簡言之，知情權是一個人有權知道他應當知道的事情的權利。在人肉搜索行為中，如果行為人對其所獲知信息享有知情權，即可阻卻其行為的違法性，如果公眾對某些信息享有知情權，則公布和傳播此類信息也不構成侵權。根據權利主體的不同，我們可以將知情權分為：公眾知情權、特別知情權和法律授權。
　　
　　公眾知情權。法律對知情權沒有專門的規定，但根據理論界和司法實踐的慣例，公職人員和公眾人物的隱私權要受到公眾知情權的限制。因為他們的行為往往與公共利益息息相關，公眾對他們的財產狀況、私生活、個人品行等方面有權關注。因此，網友搜集、傳播公職人員或公眾人物的履歷、收入情況、生辰、屬相、星座、愛好等一般私人信息通常都不構成侵權。但知情權也有一定的界限，如破解他人各類網絡賬戶密碼，攝錄、傳播他人私密生活信息等就涉嫌侵權。除了公職人員和公眾人物之外，普通公民的某一行為如果涉及公共利益，或有違國家法律，或有違社會公德等，公眾對此便享有知情權。網友針對當事人身份的或事件本身的搜索行為也不為侵權。但同樣要注意不可超出適當的限度，更不可波及無辜。
　　
　　角色知情權。除了公眾知情權外，公民個人在不同的社會關系中基于自身所處的地位或角色身份的不同，對特定主體或事件也享有特別的知情權。如：商業伙伴之間有權了解對方商業秘密之外的一切信息；債權人有權查找違約債務人的財產狀況、居住地址和通訊方式等信息；侵權案件受害人有權搜索侵害人的有關基本信息；學校和家長有權調查未成年學生逃課期間的去向和行為等等。
　　
　　法律授權。基于法律的授權，某些政府機關，出于維護公共利益和國家利益的目的有權查詢、搜集特定公民的個人信息。例如，公安部門的網上追逃、懸賞緝兇行為、通過網絡發布通緝令的行為其實都是典型的人肉搜索行為。除此之外，像檢察機關、人民法院、國家安全機關、工商、稅務、物價、監察、審計等部門都享有不同的法律授權。與公眾知情權和特別知情權所不同，這種法律授權屬于公權力的范疇。
　　
　　人肉搜索侵權責任的替代承擔
　　
　　人肉搜索過程中一旦發生了隱私侵權行為，實際侵害人自然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但是，由于網絡活動的匿名性，網絡信息的來源具有很大的隱蔽性，這就使得確定實際侵害人非常困難。而網絡侵權行為通常是通過網絡服務商來實現的，其損害結果也大多是在網上發生的，因此，各類網絡服務商難辭其咎。
　　
　　　過錯責任。過錯責任是一般侵權行為的歸責原則。在隱私侵權行為中，如果網絡服務商存在過錯，自然應對侵害結果承擔損害賠償責任。此種責任一般發生在以下幾種情況：侵權行為屬于網絡服務商及其工作人員所為；第三人通過網絡服務商所發布的信息明顯侵犯他人合法權益，網絡服務商未盡審查義務；第三人通過網絡服務商所發布的信息涉嫌侵權，當事人投訴后網絡服務商未及時審查刪除侵權信息；網絡服務商未設置有效的投訴渠道，使受害人無法投訴等。在上述情況下，我們認為網絡服務商在侵權行為中存在過錯，應根據其過錯程度及后果的大小承擔相應的損害賠償責任。
　　
　　連帶責任。由于參與網絡搜索的網友遍及各地，其群體成分也是各種各樣，而且以在校學生居多。因此，在實踐中即便是確定了實際侵害人，也會因侵害人的經濟狀況、所處地域位置等原因，而使受害人向其求償變得困難重重、有名無實。因此，讓網絡服務商與實際侵害人對損害結果承擔連帶責任，這樣更有利于對受害人合法權益的保護。此種歸責原則下，網絡服務商是否有主觀過錯在所不問，待其向受害人履行賠償義務后可以向實際侵害人追償。
　　替代責任。由于網絡的匿名性，普通受害人往往很難確定并找到實際的侵害人。在實際侵害人不能確定的情況下，應由網絡服務商承擔替代責任。替代責任在理論上應包括代理責任和輔助侵權責任。所謂代理責任，是指雖然不是由自己親自所為的直接侵害行為，但對他人的侵權行為有權且有能力直接控制，并從該侵權行為獲得直接利益者，不問對于該侵害行為是否知情，均應負責。所謂輔助侵害責任，是指雖非自己親為的直接侵害行為，但促成、引起了他人的侵害，或對于他人的侵害有重大輔助者，也應當承擔的責任。(作者單位分別為：石家莊職業技術學院；河北司法警官職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