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基本案情
2009年3月至2011年7月期間,犯罪嫌疑人梁某某(z市民警)受犯罪嫌疑人張某某(1)臺灣居民,暫住x市)的委托.利用公安內部授權的數字證書擅自進入z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系統.進入臺灣居民項目(該系統以前只有出入境管理部門的民警才有權限登陸,后可能是管理系統權限變更,普通民警也能登錄)。梁某某通過張某某提供的臺灣居民身份信息(包括姓名、臺灣身份證號或臺胞證號),在出入境管理信息系統境外人員辦證信息中的臺胞證辦證信息中查詢,以核對證件是否真實有效,查詢簽注是否到期等,然后通過手機短信將查到的信息情況反饋給張某某。梁某某以每查詢一臺灣人100元人民幣的價格.向張某某出售130余名臺灣個人信息,獲利1.3萬元。
張某某根據查詢情況決定是否通過x市的旅行社接受上述臺灣人的委托,以低于x市的費用在z市辦理相關簽注手續。如果接受,張某某再將需要辦理臺灣居民來往大陸通行證或延期簽注的臺胞證郵寄給梁某某,梁某某按程序規定辦妥相關手續后將證件寄回張某某。每辦理一個證件梁某某另行收取辦證所需費用及好處費4萬元。
二、分歧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梁某某的行為構成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罪,張某某的行為構成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罪。理由是,梁某某作為人民警察,違反國家規定,通過在本單位履行職責過程中獲取公民個人信息。鑒于其具有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特殊主體身份,而且在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的過程中利用了公權力,給國家對公民人身權利的保護造成了侵害,應以非法出售對其行為進行評價。其出售的公民個人信息量達100余條,可以認定為情節嚴重,其行為涉嫌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罪。張某某是一般主體,通過買受的方式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情節嚴重,其行為涉嫌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梁某某、張某某的行為不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理由是,刑法對某行為作出適格的評價是由于該行為對刑法所保護的法益具有侵犯性。《刑法修正案(七)》將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規定在《侵犯公民個人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一章中,該類犯罪侵犯的共同客體是公民個人的人身權利和民主權利。而本案中張某某是在得到臺胞的委托同意后通過梁某某查詢,且梁某某在查詢后只將信息反饋給張某某一人。該二人的行為未造成對公民個人權利的侵害,因而沒有實際侵犯本罪所保護的法益,故梁某某、張某某的行為不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
第三種意見認為:對梁某某行為更適格的刑法評價是利用職務之便收取他人財物,應以受賄罪認定。張某某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證據不足,不構成行賄罪。
三、評析意見
筆者同意第三種意見,認定梁某某的行為構成受賄罪,張某某的行為不構成行賄罪。具體分析如下:
(一)梁某某的行為構成受賄罪,張某某不構成行賄罪之理由
本案中張某某是否利用梁某某查詢的信息謀取了不正當利益不能確定。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在辦理受賄犯罪大要案的同時要嚴肅查處嚴重行賄犯罪分子的通知》的規定,謀取不正當利益是指謀取違反法律、法規、國家政策和國務院各部門規章規定的利益,以及要求國家工作人員提供違反法律、法規、國家政策和國務院各部門規章規定的幫助或者便利條件。因本案現有證據不能認定張某某主觀上明知梁某某違反法律法規為其提供幫助,根據上述司法解釋的規定,也就不能認定其是否謀取不正當利益。因此,張某某涉嫌行賄罪的證據不足。
但梁某某作為人民警察,系國家工作人員.收受張某某的錢財,超越職權為其查詢信息的行為,是一種利用職務便利的行為。因為職務行為既包括屬于職務范圍內的合法行為,也包括與職務有關的超越或者濫用職務的行為。換言之,arTLTcP4Kt67PobVAAb4eg==只要是與職務有關的行為即可。與職務有關的行為,主要包括兩種情況,一種是與國家工作人員的一般的、抽象的職務權限有關的行為,不限于與國家工作人員的具體的職務權限有關:一種是與具體職務有關聯的行為。本案中梁某某的行為即屬于第二種情況。因為梁某某是民警,是公安系統內部人員,所以才獲得單位授予的數字證書及進入公安內部局域網站的權限,是一種一般的職務權限。其利用數字證書查詢的行為不屬于其具體的職務權限,.而是超越或者濫用職權。因此,粱某某利用了職務便利,其行為涉嫌受賄罪。
(二)梁某某、張某某的行為不構成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之理由
《刑法修正案(七)》第7條在《刑法》第253條后增加了一條關于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的規定.作為第253條之一。關于對公民個人信息的理解,一般是指公民不隨意公布、涉及公民隱私的個人信息。包括:生理特征、遺傳特征、經濟狀況、家庭住址、身份證號、手機號、住宅等。[2’本案中梁某某通過臺灣居民身份信息(包括姓名、臺灣身份證號或臺胞證號),查詢核對證件是否真實有效,查詢簽注是否到期等,亦應屬于公民個人信息的范疇。關于對本罪侵犯客體以及情節嚴重的理解,筆者結合本案有以下認識。
第一,關于是否侵犯了公民個人利益的認識。刑法規定某種行為為犯罪,是因為其對法所保護的利益和價值造成了侵害或存在侵害的危險性。《刑法修正案(七)》將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納入“侵犯公民人nxl0J2fEAHv865v7Z1LoeA==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一章中,可以得出,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的客體是對公民人身權利和民主權利的侵害。張明楷教授認為“非法提供是指使公民個人信息讓他人可能知悉的一切行為”。本案中,犯罪嫌疑人受他人委托查詢公民個人信息并反饋本人的行為是否屬于出售或非法提供的范疇,值得商榷。筆者認為,出售或非法提供公民個人信息是在違背公民個人意愿的基礎上.將獲得的公民個人信息出售或非法提供給他人,讓他人知悉的行為,其結果是侵犯了公民的個人隱私權。本案的犯罪嫌疑人是受臺胞的委托并在臺胞的許可范圍內查詢辦理相關證件,并將查詢結果告知臺胞本人。因此出售或獲取的公民個人信息是得到了公民的許可.且查詢結果局限在一定范圍內,未進行擴大,沒有現實危害的發生,故不存在被害人。因此,本案沒有侵犯臺胞個人的具體法益,不存在對客體的侵犯。
第二,關于對本案是否達到“情節嚴重”的追訴標準的認識。根據罪狀的描述,情節嚴重是本罪的客觀構成要件,是區分罪與非罪的重要標準。目前有觀點給出了相對抽象的標準,如全國人大法工委副主任黃太云在《<刑法修正案(七)>解讀》中認為該款中的“情節嚴重”是指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獲利較大,出售或者非法提供多人信息,多次出售或者非法提供公民個人信息.以及公民個人信息被非法提供、出售給他人后,給公民造成了經濟上的損失,或者嚴重影響到公民個人的正常生活,或者被用于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等情形。
筆者認為,是否構成“情節嚴重”應結合以下三個因素考慮:一是只要利用公民個人信息實施了犯罪行為,均構成了情節嚴重;二是量的要求,即根據出售、非法提供、或非法獲取信息的數量及次數的多少:三是質的要求,即是否嚴重影響公民的正常生活,或造成經濟上的較大損失。
對犯罪行為的刑事追究需講求三性,即刑事違法性、社會危害性和應受懲罰性。筆者認為,受他人委托查詢公民個人信息的行為理應結合該三性考慮。本案在個人信息數量上達到了一定量的要求,但由于獲取的公民個人信息是受臺胞的委托查詢,且未挪作他用,也沒有對個人造成危害后果,因此未滿足社會危害性的要件。故本案未達到情節嚴重的衡量標準。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在侵犯法益不存在的情況下,該案犯罪嫌疑人不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可以受賄罪追究犯罪嫌疑人梁某某的刑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