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以來大眾影視劇女性存在狀態(tài)分析

　　內容提要　本文主要以90年代以來大眾影視創(chuàng)作中的女性表達及文本中的性別形象與性別敘事為研究對象，以女性主義批評理論為視點，解析滋長于男權文化之上的電影／電視劇文本是如何實施對女性主體意識和女性個人話語的消解來建構當下男性霸權話語體系和男權中心的深層意識形態(tài)，探索一種符合女性利益和女性意志的話語建構。
　　關鍵詞　大眾影視　敘事　形象　權力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11)05-0191-03
　　
　　20世紀90年代以來大眾傳播成為一種社會文化和價值的傳播，它在建立和鞏固傳統(tǒng)價值包括性別文化觀念方面具有明顯的作用。當下社會依然是男權意識形態(tài)占主導地位，男性中心價值觀念通過悄無聲息的方式影響、制約著傳播活動，因此，在大眾影視劇這一領域男性話語權強勁，而女性表達相對處于邊緣狀態(tài)，女性話語危機似乎十分嚴重。在這種情境下“女性注定要遭到象征符號上的消解，被瑣碎化，或根本不被呈現(xiàn)。”
　　
　　一、敘事與形象
　　
　　影視劇通過人物形象塑造，情節(jié)展示來傳達文化及價值觀念，其中人物形象如何更本質地反映了創(chuàng)作者和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男性影視創(chuàng)作者的影視劇作品中性別形象如何塑造，情節(jié)如何展開則普遍承載著性別等級權力思維，折射出男性對社會性別秩序的價值取向和期待。
　　女性形象的建構歸根到底受男權文化的需求制約，它是男人的理想，而不是女性對自身的言說。大眾影視劇在虛構女性的逼真視聽效果方面最具有典型性，90年代以來影視作品對女性意識的消解正是通過塑造一系列背離女性本真生活，疏離女性真實情感和生存狀態(tài)的女性形象來完成的，以至于中國影評家提出要討論影視作品中女性形象是否已“集體陷落”。
　　對電影和電視劇文本作整體考察時，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里普遍存在著父權制中心文化和女性主義的對立現(xiàn)象。在這二元對立中，男權邏輯是居中心地位的強勢話語，而女性話語則處于邊緣和被父權宰制的地位。父權制意識形態(tài)以一種隱性的話語方式進行整體敘事，在表層話語的背后進行文化引導，將女性本真、女性意識消解于無形。日本學者水田宗子認為男性作家對女性的認識是多種多樣的，但是處理的辦法不外乎三種類型：“第一，設定制度，性別分工，把女性的自我封閉起來；第二，否定那些有自我主張的女性，給她們定罪；第三，把女性作為象征的存在放在制度以外，歷史以外，把女性神話化，溶解女性的自我。”可以說這種現(xiàn)象在90年代以來的中國大眾影視劇中尤為突出。
　　第一類女性以《情深深雨濛濛》中的文珮最為典型，她將中國女性傳統(tǒng)美德發(fā)揮到了極致。然而在這些善良美好的女性影像中我們聽不到她們的聲音，“女人只是一個符號、一種虛構，‘WOMAN’這一符號的意義是被男性社會群體為其自由所構建出來的，他們借助制造一個虛幻的他者來編造出自我的身份和假想的優(yōu)越性。”在這個“符號”下，女性自身的生命價值和意義被抽空了。影視劇創(chuàng)作者在這些女性銀幕形象的身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男性對女性角色期待心理及固守情節(jié)，不愿放棄男性主體對女性的拯救者、啟蒙者和保護者角色。
　　第二類女性在言情劇中更為多見，《蝸居》的海藻、《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愛人》的祝四萍都是這類女性。她們艷光四射，充滿誘惑，在情感面前敢愛敢恨，勇于追求自己心中的向往，有著強烈的女性自主意識。但影視劇創(chuàng)作者往往將她們比喻為邪惡的罌粟花，否定她們的存在，給她們定“罪”，用情節(jié)推動以最后的失敗或毀滅來表達創(chuàng)作者的價值判斷和情感取向。這種敘事及其內涵更多的是表達男性對女性主體性的恐懼，表現(xiàn)了當代男性影視創(chuàng)作者們對傳統(tǒng)男權集體無意識的繼承。
　　第三類女性是詩性女性形象，是男權意識統(tǒng)攝下的創(chuàng)作者們傾注全力塑造和表現(xiàn)的，是男性審美理想的外化。這類女性美麗純情、善良浪漫、充滿詩意。以《都是天使惹的禍》中的蔡醫(yī)生，《玉觀音》中的安心為代表的女性熒幕形象實質上反映了男性的無意識心理——“處女崇拜”，這些女性“是神，是星……，是一切造化鑄就之典雅的閃亮的凝合，結晶成為單純的存在；是生活的畫面所能提供給的沉思者的最熱切的傾慕和好奇的對象。”
　　男性影視創(chuàng)作者們一面著力塑造女性形象，打造他們想象中“女性氣質”，用以傳達男性中心價值觀念；另一方面，他們也在傾盡心血樹立眾多的男子氣質十足、癡情忠誠、完美的男性形象(《男才女貌》中邱石、《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愛人》中韓丁)。通過男性英雄形象，讓男性得到它更完美的鏡中自我，完成它主宰和操控的意圖，使女性得到的只是無力的如犧牲品般的形象，從而加強了自身的無價值感，以此強化女性對男性的認同、承認、崇拜和臣服，最終達到讓女性心甘情愿做男人主體的“他者”，男性世界的“第二性”。
　　
　　二、敘事與權力
　　
　　90年代以來大眾影視劇有意無意地將女性置于一種可悲的境地，男性眼光過濾了的女性形象便成了商業(yè)文化和男性眼光的載體，女性完全成了一種消費對象，尤其是男性視角下的消費對象，成為了獲取商業(yè)利益的手段，滿足著世俗社會(以男性為主導的)的需求。正是女性的被觀賞性的強調使女性的命運由男性看者決定。這里“男子的占有欲、觀看欲和女子的被占有欲、性炫耀是互為因果地存在于父權社會的，這造就了人體審美中的一種奇特的心理不對稱現(xiàn)象：男性喜歡觀賞女性人體，女性也喜歡女性人體。女性人體是被觀賞的對象，是公共財產”。我們如果深入探究其實質，又可發(fā)現(xiàn)這種強調女性形體美的傾向帶有強烈的男權主義色彩，女性只是承載他人目光，承載社會欲望的客體，女性的獨立人格、自我之聲、創(chuàng)造性等都被抹煞了，女性尊嚴受到極大傷害。應該說，這里媒體利用強權使真實女性遭受了篡改和異化。
　　為什么90年代以來女性作為視覺形象被大力渲染，用以制造東方的影像奇觀，為什么女性進入影像世界后就成為了被觀賞的對象，欲望的客體，這背后到底反映著兩性之間怎樣的權力關系呢?
　　凝視是影視藝術的首要特點，具有多重含義，它包括攝像機鏡頭凝視劇中人物的凝視和觀眾的凝視。作為視覺藝術，影視劇是用攝影機的鏡頭講述故事，鏡頭是攝影機凝視的眼睛。在鏡頭后面，編導的眼睛遙控指揮著鏡頭的凝視，往哪里看，看什么。大量與導演意圖無關的事物都被鏡頭過濾掉了，剩下被拍攝的內容才是導演要觀眾看的。因此，鏡頭的凝視具有影視制作者的主觀意圖，它也代表著一種權力的分配和掌控。
　　曾有女性主義學者指出，在男權社會中緩解男性被“閹割”的恐懼，削弱女性美貌、欲望帶來的威脅一般有三種方法：“首先是運用凝視的力量操縱她，再者將她拜物化，最后再以謀殺伺候。前兩種機制明顯地依賴攝像機作為控制及操縱女性的手段，將女性客體化。而將女性謀殺的再現(xiàn)當然同樣也是攝影機底下的產物，即攝影機是被用來控制女性形象的呈現(xiàn)。攝影機就是一套完美的機器，使女性的再現(xiàn)完全是在男性的控制中，因此女性被剝奪擁有自己(女——性)(the feminine)，被剝奪發(fā)現(xiàn)自己(女——性)是什么的機會。”因攝影機背后大多是男性，所以是男性在操縱，在控制，在掌握“凝視”“看”的權力。“看”決不是一種自然的無意識的行為，而是主體的有意識的，包含明確和有方向的活動。讓你“看什么”“怎樣看”，其中蘊藏著豐富復雜的社會文化內涵，也暗含人們不易覺察的權力關系和意識形態(tài)目的。的確，90年代以來中國影視揭開了以前羞于啟齒也不敢啟齒的對女性“看”和欲望的面紗，名正言順地、大張旗鼓地去“看”女性，將其化為自己的欲望想象客體，享受主動的快感。由于男性控制影像幻想，也控制影像的敘事，因此全部故事的講述，它的敘事過程需要男性目光作中介，要男性目光把女性推介到觀者面前。無疑，中國大陸電影／電視劇中到處都有這樣一雙窺視的眼睛。無論是在《一聲嘆息》、《做頭》還是在《蘇州河》或是在《一場風花雪月的事》、《玉觀音》中都有一位男性敘事者的眼睛在追蹤、研判、窺視劇中女主人公。
　　電影、電視劇作為一種大眾傳媒，其內容、制作、生產和發(fā)行都會受到各種力量的干預和控制，而隱于各種力量背后的實際操控者就是無所不在的意識形態(tài)。生活在特定歷史階段、特定社會的人必然受其浸染與熏陶，它也就成為一種強大的規(guī)范力量，影響制約著每個社會成員的思想與行為。影視創(chuàng)作人員在中國幾千年封建傳統(tǒng)文化積淀的作用下，其意識形態(tài)領域深深烙刻著性別二元對立、權力主從的觀念，電影、電視劇等大眾傳媒產品因其固有的社會性、大眾性和權威性而被主流權力階層視為鞏固原有的社會文化秩序的手段。
　　女性主義作為一種反傳統(tǒng)的、邊緣的價值主張不可能在影視這個領域尋得真正的“共謀者”。9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正經歷一場深刻、斷裂式的變革，人們的價值觀念、審美取向都在發(fā)生巨變，利潤原則、商業(yè)機制共同造成當下中國影視女性敘事的急劇“墜落”。女性意識的全面內縮與退守客觀地說就是影視作品對女性進行消解、集體消音的結果。
　　
　　三、結語
　　
　　當今世界是一個多元的世界，男人、女人共同勾劃出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這個世界的橋梁——大眾傳媒更應該從公正、平等、尊重的角度進行女性言說，引導女性追求文明、科學、健康的生活，讓女性正視自我，發(fā)展自我，實現(xiàn)自我，最終促成人類理想社會的實現(xiàn)。當然，真正樹立性別的平等意識，確立女性在社會中的主體地位，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而大眾傳媒的參與更有特殊意義。大眾傳播研究發(fā)現(xiàn)在所有大眾傳媒中影視媒介在締造國民文化及基本信念中占有主導地位，因此，我們對女性發(fā)展有著美好寄望：影視傳媒對女性真實、適當表達將會有效整合及重建女性的主體人格精神，促進男、女平等理想和人類社會共同進步的實現(xiàn)。
　　
　　作者單位：陜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