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德育政策要點的國際比較

　　中小學德育政策的制定，要有國際比較的視角。我們主要分三個方向研究相關信息的要點。
　　首先，關注、研究東方文化背景的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德育政策和做法。例如有重點地介紹日本、新加坡和中國香港、臺灣的德育發展。在這些國家教育部網站上查到的許多重要信息，是很有價值的。一些國家的教育部官方網站進不去，只能間接獲得文本參考資料，或者參考一些研究者的資料。其次，是典型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德育政策和做法，例如英法美德的一些具體的做法。最后，研究具有濃重的福利社會主義傾向的國家的德育政策和做法，例如北歐國家。其實對真正的馬克思經典的社會主義理想的實踐，不在美國，反而在北歐可以找到社會主義國家的影子。這些福利社會主義國家，如瑞典、芬蘭等，重視人權、福利和人的真正的主體性，以人為本，以生為本，非常值得我們制定德育政策的工作者借鑒。
　　結合我國中小學德育綱要修訂的要求，在按照德育的目標、內容、方式方法、評估等方面來梳理不同國家的做法的基礎上，歸納、提出我們的整體看法，總的來說，是要分析、簡述這些國家德育政策的大趨勢，為我們思考、解決一些難題，進一步打開思路，提供切實的借鑒。
　　一、重視個性、品格教育
　　我們理解、強調的德育，從目標看，一個是道德規范、政治意識形態期望以及道德行為要求，另一個是心理健康。美國的教育，強調的是品格教育，或者個性教育；現在越來越多國家強調的是公民教育。我們的中小學德育政策的制訂，應該注意這個趨勢。在類似我們的德育理念中，日本和美國對品格教育梳理得比較務實，概念比較清晰，接近學生的社會性、現代性發展的實際和需要。
　　針對現代社會的價值衰退、極端個人主義、權威喪失、青少年行為失范等問題，發達國家非常重視品格教育，認為道德教育應該成為現代人生的必要部分，所以越來越重視正式的德育課程的作用，由原來的重視隱性課程到越來越多地重視有計劃的、有校本教材的、直接的道德教育與間接的、隱性的道德教育相結合的形式。從德育目標來看，道德教育是為了個性成長、個人的心理健康發展。即使日本強調集體和個人發展的平衡，強調集體的作用也還是為了個體、個人的發展。
　　美國品格教育者都強調以核心價值和美德來解決美國社會的價值沖突，強調以各種活動、示范、閱讀等教育形式來培養學生良好的行為習慣。這些做法都是傳統道德教育模式的要素。品格教育是美國公立中小學傳統的道德教育形式，主要有六大支柱：信賴教育，尊重教育，責任教育，公平教育，關懷教育，公民或公德教育。美國波士頓大學教授瑞恩總結出品格教育的“6E”法，有利于培養學生的責任意識、合作行為、道德反省意識等，是培養品格的有效途徑。①
　　國內有品格教育研究者指出，傳統的品格教育的理論大都是重復亞里士多德的觀點，創新并不大；認為美國的品格教育的新趨勢，是從社群化的教育哲學出發，提出新品格教育的“社群、生活與品格的內在一致性”，“道德教育社群化”，②化社群道德為個人品格，實現新品格教育的“社會整合”目的。
　　我們如何來理解愛國主義教育與品格教育的關系？非常有必要注意到，有一些國家對愛國主義的理解、要求比較切實，比較好把握，不是空洞的說教。例如，新加坡的愛國教育包括三層意思：（1）以國家為榮并忠于國家。這是我國和美國也強調的，是很高的道德、精神層面的要求。（2）對國家有信心。這是對國家的一種高尚情感，我們也非常重視。（3）愛國表現在人的個性、能力的充分、自主、自由發展上。這種理解比我們中國大陸理解的愛國主義更切實，我們強調得不夠。
　　再如，“愛美國”、“當一名美國人比當任何其他國家的國民都好”的意識已深深扎根在美國青少年的心中。在中小學里，利用一切形式來強化美國青少年對國家精神和民族意識的認識。國旗、國歌、總統畫像這些美國國家的象征物，在美國中小學幾乎隨處可見。他們組織學生參加各種各樣有助于提高學生民族意識和國家精神的社會活動，諸如向國旗敬禮，或者組織學生到政府機構參觀訪問，而學校的升旗儀式、節目慶典等活動更是向學生滲透愛國主義和忠誠國家的思想的重要形式。利用史料、傳說、故事、傳記等進行美國精神和愛國主義教育已得到了美國許多教育學家的贊同。在教師和家長繪聲繪色的講述過程中，民族精神深深印在了孩子們的腦海中。同樣，美國精神的傳遞也由各科教學來承擔，歷史、地理、公民等社會科教育不僅讓學生了解學科知識，其中也滲透著美國精神和民族文化的教育內容。③
　　二、重視生活，回歸生活的德育
　　新加坡教育部制定的德育政策，重視規范的社區服務活動，種族的和諧、互敬互重、關懷與體諒做得很好。這些都是我們非常需要的。另外，新加坡的社會管理模式的一些做法，對于實施社區服務是很有利的，“生活、社區育人”可以真正落實到位，我們很缺乏這種社區文化的凝聚力。例如，新加坡樓盤的設計理念是，印度人、華人、印尼人、馬來人按照一定比例結構購房、入住，而且一樓大部分都是空出來的，是供大家交往使用的公共空間，建立了“友好鄰里”的概念。蘇州的新加坡工業園區也學習了新加坡模式，其中有許多樓盤有“鄰里社區”的設計概念，這種模式對學校、社區、家庭的教育結合能夠真正提供落實的平臺，而不僅僅是理論上的道德倡導或者政治的硬性規定。
　　臺灣的德育回歸生活教育的理念。臺灣的德育目標，明確強調以學生為主體，重視生活經驗的價值。陶行知的生活教育理論是在民國時期產生和發展的，它強調：以生活出發，為生活服務的教育；在生活中做的教育；利用生活資源的教育，目的是一切為了兒童、為了兒童的一切，為了一切的兒童，所以做中學、動手動腦、培養小先生，等等。這些我們本土的、影響世界的教育理論，我們千萬不能丟掉，否則，可能是一種中國教育方向、德育政策取向上的大失誤。陶行知的教育思想對今天臺灣的德育理論，包括其他的教育資源，都有深遠影響。他們強調密切結合學生的各種各樣的生活實際進行生動活潑、多種多樣的教育——包括參與自治活動、生命教育活動、社會服務活動、危機辨識與處理活動、野外休閑與探索活動、自我探索與了解活動、人際關系與溝通活動、環境教育活動、兩性的關系與互動、家庭生活活動等。當然這都是實實在在的生活，實際上和美國教育家杜威的思想是一脈相承的。
　　美國人有社區交往、互動、教育的傳統，現在注重生活性、實用性和可操作性的公民教育，密切聯系社會實際，可以說是一種“生活德育”，并不斷的調整，具有極強的社會適應性。香港的教育，也是非常重視生活化的隱蔽課程的滲透。
　　評估德育的效果，總的趨勢是量和質的評估相結合。當然對量的評估理念和方法，爭論很大，在我們大陸也有很大爭議。發達國家，更側重于強調質的評估、評價的協商、相互信任。我們在改革開放之初包括文革之前十七年的教育中都有很好的傳統和做法，比如小組評議、批評與自我批評等。這些優良傳統現在應在德育評估方面得到回歸。
　　三、重視公民教育
　　特別要強調的是，建構具有適應本國制度、文化和教育特點的公民教育的德育政策，是大多數進行經濟、政治改革的國家的共識。我們的《國家教育發展綱要》明確強調“育人為本”，就是回歸教育的本意，是和諧育人，培養合格的、現代素質的公民；“全面的合格就是優秀”的基礎教育德育觀，有助于糾正精英教育、不平等教育、歧視性教育的偏向。
　　杜威強調教育要培養“配做社會良好分子的公民”。其實，德育不僅包含道德觀念的灌輸，而且包括良好習慣、態度、情感、志趣和愛好的養成以及人格塑造和創造能力、批判精神的培養。④美國的中小學校雖然很少有專設的道德教育課程，但普遍開設歷史、公民學類課程及相關專題，德育的主題是培養合格公民和社會責任感；非常重視學生的人格教育，促進青少年個性自由、人格發展和自我完善。正如蘇聯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明確強調的一樣，人的個性的發展為本，集體的作用還是為了人的個性和諧地發展。
　　
　　新加坡對公民道德教育內容德目的劃分比較好操作，分為十個方面。新加坡小學的《公民與道德教育》課程涵蓋了五大主題：個性塑造；與家庭的聯系；對學校的歸屬感；作為社會一分子；以國家為榮并忠于國家。⑤從這五大主題不難看出在引導學生從認識自我開始，進而擴展到家庭和學校，最后延伸到社會和國家。這和我們國家德育只重視政治性培養和愛國主義教育，忽視個體自我教育和家庭教育、社會教育的整體性教育做法明顯不同。其中學的《公民與道德教育》具體包括了十個方面28個德目：（1）了解自我：自尊；自我肯定。（2）廉潔正直：誠實；勇氣；信用；公正。（3）自律：毅力；耐性；禮貌。（4）責任感：對己；對他人；對學校和社會；對國家。（5）愛家：孝順；家庭凝聚力；尊敬長輩；維護家庭聲譽。（6）愛校：以學校為榮；尊重與關懷學校的成員。（7）團隊精神：合作。（8）社區生活：種族和諧；互敬互重；關懷與體諒。（9）愛國：以國家為榮并忠于國家；對國家有信心；應變能力。（10）認識與了解鄰國：相互依存；和平及穩定。⑥新加坡教育部認為，中學的公民道德教育必須注重公民知識、公民技能、公民態度等三方面的教育。香港地區受英國的教育、法律和文化的影響很深，德育強調公民教育、通識教育以及重視人文學科。
　　四、強調新品格的養成：學校、家庭、社會的“社會整合”
　　日本和美國的價值觀、道德觀教育，越來越重視兼顧個人、家庭、社會、國家力量的整合效益。新加坡的教育在關懷、責任、價值的培養過程中，強調家庭的作用和重要性。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新一輪德育改革并非單純在德育課上進行道德知識的宣講和灌輸，而是充分發揮社會的德育功能，形成了以學校為中心，家庭、社區、企業等積極參與的全方位、多樣化的德育體系，并且采取了獨特的措施。圍繞“培養人性豐富的日本人”的德育方針，《21世紀教育新生計劃》提出了相關政策：認識到德育的原點在家庭；學校對德育不再猶豫；使全體學生進行社會服務活動；對問題學生的教育不暖昧；制定使學生遠離有害信息的法律，加強學校安全。為配合上述措施的有效實施，日本編訂了新的德育教材。新教材既注重聯系學生的生活實際，又注重以情感人。⑦
　　新加坡的社會文化結構、文化傳統和新加坡社會發展模式對學校教育、家庭教育起著方向性的引領作用。新加坡社會發展模式可以概括為：英國的法制傳統（制度）＋中國共產黨的三大優良作風（批評與自我批評、理論聯系實際、密切聯系群眾）＋東方倫理國家的家庭文化傳統。就這個方面來說，新加坡對社會文化的軟環境和文化傳統建構保留與發揚得很好，發人深思。
　　五、 注重網絡（信息倫理）道德
　　日本、德國、美國重視社會教育功能，用法律保證公共媒體的純凈，促使社會特別是大眾傳播媒介嚴格遵守信息倫理道德，并制定使學生遠離不良電子、文字信息的法律。在國家的法治框架內保證公共媒體信息的倫理、道德要求，對我們制訂德育政策來說，是迫切需要的。學校、家庭、社會教育的三結合，僅僅體現在理論、工作計劃報告和社會工作層面上是遠遠不夠甚至無效的，特別是社會教育、社會公共文化環境，一定要用法律的手段嚴格管理。
　　信息倫理道德教育是信息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大致可包括:確立新的交往倫理，如遵守網絡指南、網絡禮儀，保護隱私權，對發布的信息負責等；確立新的法律常識，如保證信息安全性，預防計算機犯罪；提高對信息創新價值的法律認識，如尊重知識產權，確保信息的可靠性等。
　　日本對于信息倫理道德教育目標并沒有統一的規定，而是分散在各種信息教育課程的目標規定中。日本文部省分別于1998年12月和1999年3月公布了初中學習指導要領和高中學習指導要領。日本初中階段必修課程《技術 家庭》中包含了信息教育的內容，技術領域的目標是“通過實踐性或體驗性的學習活動，學習制作、利用能源及靈活運用計算機等有關的基礎知識和技術的同時，加深關于技術所起的重要作用的理解，培養正確地運用這些知識的能力和態度”。⑧
　　美國《國家教育技術學生標準》的第二條規定：“社會、倫理和人類關懷”——要求學生理解與技術有關的倫理、文化和社會問題，以負責任的態度使用技術系統、信息和軟件；發展對技術用途的積極態度，以支持終身學習、合作、個人追求和生產能力。為了保障這些目標完成，又具體規定了四個年級段學生在技術素養方面的行為指標，如要求幼兒園至二年級學生在使用技術時表現出積極的社會和道德行為，要求十二年級學生在同伴、家庭和社區中展現和提倡技術、信息使用的法律和道德行為等。⑨
　　六、重視德育和美育的交融
　　重視德育和美育的交融，是學校文化建設的主要內容之一。蔡元培當年提出道德教育要和美相結合，把美作為倫理和道德教育的中介，也是一種糅合劑。在今天的臺灣、美國，德育和美育的相互交融，和社團組織的自治自立是分不開的，對我們的啟示是校園的自然和人文環境，要從美入手，從各種各樣的審美活動入手，走出一條德育的新路子。其實很多學校都有自己的創造，很多學校都能總結出自己的模式，找到自己發展的路子。
　　注釋
　　①趙衛雄：《美國印象：品格教育的六大支柱》，《教育文摘》，2009年第8期，“國外教育大視野”專輯
　　②鄭富興：《現代性視角下的美國新品格教育》，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③伊娜：《現代美國中小學德育及對我國德育工作的啟示》，遼寧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學位論文，2004年
　　④戴靜：《中美學校德育的比較及對中國學校德育的啟示》， 華中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4年
　　⑤⑥王學風：《21世紀新加坡中小學德育課程、教材與教法改革及啟示》，《課程·教材·教法》， 2004年第11期
　　⑦陳韻，趙鑫：《當前日本中小學德育及其啟示》http://www.chinaret.com/user/article.aspx?cid=e0b9d736-8222-4a78-bd56-11723afd82ba
　　⑧⑨于洪俠：《美英日韓中小學信息倫理道德教育的比較研究》，《中小學信息技術教育》，2007年第6期
　　作者分別系南京師范大學教科院教授、博導，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碩士研究生，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研究員、博士
　　（責任編輯 甘 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