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教育掠影

　　丹麥是北歐一個只有約520萬人口的國家，它以良好的社會福利體系著稱，號稱包攬從搖籃到墳墓的福利，也因此被稱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國家。2010年11月20日至28日，我應丹麥哥本哈根孔子學院和丹麥尼爾斯中學的邀請，踏上了丹麥，開始了我幸福的旅程。在哥本哈根商學院、在尼爾斯中學，在丹麥首都的人流中，我駐足于美人魚的雕塑前，漫步在安徒生大街上，我和丹麥的老師們交流、研討，所見所聞，使我對丹麥的教育有了初步的印象，錄于此和朋友們共同分享。
　　
　　1.“我們是一個小國家，也是一個很特別的國家”
　　
　　丹麥尼爾斯中學的校董拉斯·羅特是我的老朋友，今年8月我們學校60年校慶時他來訪，在我們舉辦的“國際知名校長論壇”上，我們有深入的交流，這次老朋友相見，他很高興。見面后他就很興奮地告訴我：丹麥是一個很小的國家，它也是一個很特別的國家，它原來是很大的一個國家，現在越來越小了。它原來是北歐的一個王國，包含挪威還有格陵蘭、冰島，格陵蘭仍然是丹麥王國的一部分，但是現在格陵蘭沒有多少人住，而且格陵蘭包括很多的小島，上面都還有冰蓋，永遠不會化的冰蓋，所以就會影響我們。丹麥王國在1866年的時候變成一個很小的國家，當時我們主要是說德語的國家，后來的丹麥，實際上逐漸從德語中獨立出來，原來在丹麥說德語的人都歸入了德國，只剩下現在說丹麥語的人留在丹麥，變成了丹麥王國。
　　丹麥雖然是一個小國，但丹麥教育可以說是“大國”。丹麥不分小學和初中，學生從7歲入學一直讀完9年義務教育。一般來說按照就近上學的原則，如果當地沒有合適的班，當地政府會協助你選擇其他的學校，并且負責接送的交通費。雖然義務教育是強制性和免費的，但家長亦有權利讓兒童在家中完成義務教育，這樣的情況大約有6％。從這一點你會感受到丹麥人的自由，教育也是自由的選擇。也有的學生在收費的私立學校完成義務教育。丹麥的私立學校有別于他國的私立學校，這就是沒有昂貴的學費，它只比一般公立學校高出一點點，這一點點大約就是不到百分之二十吧。所以，有不少丹麥人愿意選擇送孩子去私立學校讀書，希望孩子在更好的教育環境里成長。丹麥從小學到大學的教育都是政府出錢，連書本費也不用交，所有在丹麥合法居住的外國孩子同樣享受福利。我想這就是丹麥人幸福的原因之一吧。
　　
　　2.“在丹麥沒有差學生、壞孩子一說”
　　
　　在中國駐丹麥大使館，解杭生大使告訴我們：在丹麥的學校里，“沒有差學生、壞孩子一說”。丹麥是一個自由的國家，他們也希望孩子們能夠獲得自由，他們相信知識就意味著自由，學知識的時候你有一個自由度。你有了知識可能會更好地開發自己，發展自己，你的創造力就會表現出來，當然這是一個預測，但事實也是如此。丹麥的設計技術在世界一流，今天在世界上丹麥設計是很有名的，丹麥人的動手能力很強，這恐怕有教育的一份功勞。丹麥教育的理念，就是要給學生充分的自由，每一個孩子都能在學校快樂地成長。也許，有人又會問為什么這樣做呢？丹麥人會問你上課大家輕松一點不好嗎？在丹麥大家認為和睦相處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想建立一個社會，為所有人謀福利的話，就要把所有的人考慮在內，好的社會并不是說人和人之間不會有那么多的貧富差距，有能力和沒能力人之間差距太大是不好的，好的社會就是意味著所有的人都能夠和睦相處融合在一起。為了這么做，丹麥人彼此幫忙，既要支持那些弱一些的人，也要支持那些強有力的人。從學業上來講，有時候一個學生非常好，可以打開窗戶說：你可以自由的、更多的學習；如果一個學生成績不好的話，學習好的就要去幫助那個同學，到底他有什么問題，把他往上拉一把。他們去共同學習，他們就建立起了一種教育互助運動，相互幫助的教育體系，所以“在丹麥是沒有差學生、壞孩子一說的”。
　　
　　3.丹麥的家長會——講實效
　　
　　在丹麥，陪同我們的哥本哈根商學院的劉天舒老師是華人，她一家都在丹麥，孩子在丹麥的一所公立學校讀書。她告訴我，丹麥學校的家長會最講實效。丹麥的學校一般規模不很大，500人以上就是大學校了。學校每年召開一次家長會，時間一般都安排在11月份，在圣誕到來、學期結束之前。家長會召開之前，學校會給每一位家長發一封電子郵件，告訴你家長會召開的日期，讓你的工作好安排。同時還告示該學生本學年所開設的所有課程和擔任該課程的老師姓名，中學一般在十門功課左右。最后請你在這些課程里選擇你要和老師交流的學科，最多只能選5門，并且告訴你，每門學科的交流時間是5分鐘，學校基本上滿足你的選擇，如果某門學科家長選擇的人很多，學校會作一些調劑，到時會通知你，請你諒解。每次家長會前，老師會根據家長們的選擇，做好準備，到家長會那天，家長就帶著孩子在老師辦公室前排隊等候，依次交談，當然這5分鐘對家長也是很寶貴的，因此家長會前，家長也要精心準備，以取得最好的交流效果。可以看出，這樣的家長會，效率是非常高的。
　　4.丹麥的校長、教師工作是很緊張的
　　尼爾斯中學的校長DorthEnger是一位50開外的女性，她告訴我，在丹麥的學校，你“官”越大，做事越多，做事越多就越累。她每天7：30分到校，晚上6：00回家，早上在學校門口迎接進校的師生，晚上在學校門口祝福師生們愉快地度過了幸福的今天。在丹麥學校，學生出現了特殊的問題都可以找校長尋求幫助。如身體不舒服啦，不小心摔到碰傷了等等，老師在教學中處置不了的問題，也可以直接來找校長。丹麥老師的工作量很大，一般每位老師周課時在25至28課時，當然丹麥的老師工資也很高，每個月有3萬丹麥克郎，這中間有三分之一要繳稅，上完稅相當于每月2.5萬余元人民幣。丹麥老師的工資相差不很大。丹麥學校的老師至少得是大學或者是碩士學位。教學要求也比較高，他們要求老師把所有的教學計劃都上傳到網上，有時候教育主管部門還突然到學校來進行檢查，他們去聽課，跟老師談話，跟學生談話，來看看到底這個學校運行怎么樣，這個學校是不是氣氛很好，學生是不是在微笑啊，學生高不高興，學生和老師之間的關系怎么樣。
　　
　　5.丹麥的學校教育，很注意國際交流
　　
　　在尼爾斯學校的孔子課堂揭牌儀式上，丹麥的教育部長告訴我們：因為丹麥是個小國，大家都是丹麥人，都說丹麥語，所以我們要讓孩子們去看看到底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要不然我們總覺得自己的國家是天堂，覺得很舒服，他們就不會關注外面的世界，有的時候你覺得自己很舒服的時候就會忘記周圍的情況是怎么樣，外面的情況是怎么樣的，所以我們要讓孩子們知道，你出去看世界是值得的。如果丹麥想在未來的全球化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的話，那么我們每個人都要理解，我們是全球化的一部分。如果你出了丹麥的國門，你只是看到丹麥報紙上的一些新聞而已，這是不夠的，原來20年前可以，你關門閉戶自成一統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現在這個世界不是這樣的。
　　尼爾斯中學的校長告訴我們：他們學校的辦學目標有5點。一是學術上追求高品位；二是要關愛他人；三是要有世界的視野；四是要有反思和創新的能力；五是要學會終身學習。丹麥的同仁特別講反思與創新。他們說：“反思實際上也是一種自由，如果我是社會的一部分，我也是發展的一部分，那我需要思考現在這個世界對我意味著什么。”他們認為：“學校能夠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讓學生能夠反思學生正在做的事情是否正確，以及他周圍發生的事情是什么，換言之，反思是一種讓人成長壯大的手段，那么變得更為獨立，從這種意義上來看，讓學生就能更好地知道如何珍惜自己美好的學習時光。創新當然能夠培養天才、培養出類拔萃的人才，讓學生們嘗試那些不可能知道的知識，實踐自己的設計。與此同時，讓這些出色的學生也能夠幫助其他落后的學生，這也是我們學校的目標之一。”
　　
　　
　　6.丹麥的課堂，處處體現著寬松與自由
　　
　　在尼爾斯中學，我們聽了兩節課，其中一節英語課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老師讓學生就前幾天看的一部美國片，說說“我所知道的美國”。課堂可以說是很開放的，一堂課的內容講到了美國是怎么形成的，印地安人對美國的貢獻，美國的南北戰爭是怎么打起來的，誰解放了黑奴，你對美國的評價等等。學生舉手發言，非常踴躍。丹麥的教材內容比較直觀，圖片較多，死記硬背的內容很少，而且他們從來不花時間去記公式，因為考試時可以隨身帶著公式和字典，但是他們這種教學方式導致邏輯推理能力不強。丹麥從三年級開設歷史、地理課程，四年級開始學習英語和自然科學（包括最簡單的物理、化學、生物等基礎知識）。他們很注重實際能力的培養，在五年級開設木工課，第一學期每人必須完成一個自己定的項目，比如制作球拍；第二學期分小組完成一個項目，此外全班同學必須共同合作完成一個最大的項目，比如說制作一棟小房子，原則是必須把木工的器件全部用上。所有的原料都由學校免費提供。六年級開設做飯課，結業時每人做兩道菜，做完后自己吃完。七年級增設第二門外語課，很多學校選法語或德語，尼爾斯中學就選漢語。具體學哪門由全班同學投票決定，主要是看自己的興趣，家長給孩子提供參考意見。從七年級開始增設地理、化學、物理等課程，內容比中國的教材簡單得多。以前曾有學生因先天不足受到歧視，學校特設了“不受歧視的教育”，教育孩子們學會尊重別人、幫助別人、共同進步。孩子七年級之前幾乎沒有作業，少量的也是放學以前完成。一般家長不會參與。七年級之后作業會多一些，需要回家做，第二天老師會抽查學生到黑板上演示，其余的學生互相交換檢查。即使個別不完成的，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不過他們一般很自覺。如果個別孩子成績特別差，實在跟不上的話，學校會派專門的老師單獨指導。課堂上學生渴了可以喝水，餓了可以吃東西，好多老師也是帶著咖啡上講臺的。這就是寬松的教育氛圍。由于過于自由和寬松，丹麥的學生有少數人在學校抽煙（教室里是不允許的）、喝酒。學校只能引導，無法禁止，尼爾斯的校長告訴我們，這也是很麻煩的事。
　　丹麥學生的課外生活非常豐富多彩。一般在學校或家附近會有類似于課外活動中心。學生可以乘坐免費的接送班車，并在老師的輔導下學習各種體育活動、畫畫、裁剪、做手工、唱歌跳舞等。還有一種專業的俱樂部，按照不同的運動和個人水平分班，由專業的教練進行輔導培訓。這些學校都是公立的，80％至90％的費用由當地政府提供。當然經費富裕的一些地區教學條件會稍好一些。丹麥孩子18歲以下如果不跟父母一起住，可以享受政府提供的每個月約3000克朗的獎學金。一般來說，父母很支持孩子接受各種教育，但很大程度上根據孩子的興趣選擇，家長也會根據家里的實際情況支付孩子的費用。總的來說，丹麥的家長對自己的孩子期望值不會很高，家長和老師都沒有強迫式的教學。
　　丹麥基礎教育崇尚自由開放的校園文化，注意培養人文精神，注重音樂、美學教育，其獨特的教育理念，注重實踐和環境教育等方面的成就值得我們學習借鑒。丹麥也是一個商業意識極強的國家，在學校的課程設置上也非常重視供求關系。哥本哈根大學、丹麥技術大學、皇家獸醫和農業大學、歐登塞大學、奧胡斯大學這5所著名高校和其他一些學院培養的學生多為社會所需人才。培養人才需要資金。丹麥在這方面舍得下功夫，丹麥的教育經費約占財政預算的8％~10％。丹麥教育給我們的啟示如下。
　　一是人才評價機制。丹麥在人才評價中既重視學歷和資歷，更強調能力和實績。丹麥沒有假學歷，而且只有通過嚴格考核后才能獲得學歷。因此，一般而言，一個人的學歷越高，其能力就越強。資歷是評價人才的一個重要因素。在評價人才時，資歷是一個重要標準。人才的梯次性是有科學道理的。人才是一個系統工程，人才就像機動車司機一樣，你駕駛到了一定里程數后才有可能成為熟練司機。有的發展中國家強調“不拘一格降人才”，是有其國情因素的。有的人在某一領域做出了貢獻，得了大獎，馬上就把他提拔為高一層的領導。丹麥在這方面比較慎重。他們認為：有的人雖然得了獎，并不表示他具有領導更高一層部門的能力。也許，他被提拔到高一層領導崗位后，可能會促進該部門的工作，但他的破格提升也影響整個人才系統的平衡，從而妨礙了其他人才的成長。能力和實績是丹麥人才評價的重點。人事部門每年都詳實考察每個人的能力和實績，其中包括主管領導的評語、上級首長的意見。 “總的講，政治人才的評價由領導評估，企業經營管理人才的評價主要由市場和老板認可，專業技術人才的評價由社會和業內人士認可。”
　　二是對教育的高度重視是丹麥成功的關鍵。歷屆政府高度重視教育，對教育的投入一直保持優先地位。在20世紀90年代的丹麥經濟衰退時，政府預算中僅軍事經費沒減，但增加了教育科研經費。經濟復蘇后，中央政府堅持教育科研經費持續增長戰略，始終比GDP增長率高。近幾年教育科研經費增長率遠遠高于發達國家，居世界首位。高度重視教育是丹麥成功的關鍵。“一個只有500萬人口的小國，能夠在全球化經濟競爭中取勝，一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重視教育。創造新經濟，最重要的就是教育，教育非常重要，怎么強調都不過分。”
　　三是高度重視教師隊伍建設是丹麥教育成功的保障。丹麥所有教師都必須具有碩士以上學歷和教師資格。由于國家重視基礎教育，教師工作得到社會的廣泛尊重，教師享有相當于國家公務員的工資待遇。新的教育體制要求學校擁有更高水平和更高素質的教師隊伍，確立對教師終身教育觀念，以多種形式對教師進行繼續教育。丹麥沒有專門高等師范院校，10所綜合大學均設有教育學院，免費為教師提供在職或脫產培訓以及攻讀學位，大學和其他教育機構提供教師終身培訓。高素質的教師隊伍為丹麥教育的成功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在新的教育體制下，教師面臨著嚴峻考驗，不同的教師開設同一門課程，是學校正式引入教師競爭機制的起點。教師強迫給自己不斷充電，追求新知識，探索新方式，采取新手段，以吸引學生，取得更好的教學效果。
　　四是重視學習化社會的建設是丹麥成功的基礎。丹麥教育面向全民，人人有免費接受從學前教育到終身教育的平等機會。教育的責任是提高全民族的知識和技能素質，使每個人都能順利進入知識信息社會，是真正意義上的全民教育。在丹麥，所見所聞的確如此。他們將學習作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另外，完善的全國圖書館免費網絡服務，為所有人免費提供借閱全國各圖書館圖書的服務。丹麥人均占有圖書館的比例居世界前列，也是圖書館利用率最高的國家。完善周到的免費圖書館網絡服務，既保持了丹麥人喜歡閱讀書刊的傳統，又能充分滿意他們的求知欲望，使整個社會成為學習化社會。這是丹麥成功的堅實基礎。
　　總之，丹麥之行，時間雖短，受益匪淺。讓人真正感悟到什么是幸福的國家，讓人真正體會到教育怎樣才能做到“對學生終身發展和幸福負責”。
　　作者單位 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
　　（責任編輯 甘 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