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所謂“箱頭案”,實際上就是假美元詐騙案。“箱頭案”發軔于上世紀80年代初,起初是以解凍新中國成立前國民黨政府遺留大陸資產的形式出現的,至90年代中期,花樣不斷翻新,受騙上當者多為海外華人。經公安機關的嚴厲打擊及媒體的不斷披露,此類案件的發案率逐年回落,但并未絕跡。2008年起,由于美國次貸危機的沖擊,中國南方沿海城市經濟形勢不容樂觀。一些騙子抓住商人們急于挽回損失的心理,重拾當年聲名狼藉的舊招數,“箱頭”騙術經過一番包裝再度粉墨登場——
蹊蹺的失蹤者
2010年11月26日,廣西憑祥市公安局接到遠在賓陽縣思隴鎮的莫女士的電話報案,稱其租住在憑祥市北大北路錦繡花園某出租房的丈夫廖凱失蹤多日,請求公安機關幫助查找他的下落。
憑祥市公安局110警務大隊立即趕到錦繡花園查詢。錦繡花園是近年新開發的小區,常住戶和外來租住戶共有六百多戶,還有部分正在裝修未曾入住的空房,情況比較復雜。由于報案人未能提供具體的出租房位置,民警只能通過物業管理辦公室的業主信息系統進行查詢。意外的是,物業管理人員經過一番檢索后告訴民警:錦繡花園數百名業主及租住戶中,沒有“廖凱”其人。
是不是莫女士提供的信息有誤?民警無奈,即與報案人電話聯系,告知查詢結果。莫女士信誓旦旦,說其丈夫廖凱確實是在憑祥失蹤,還說廖凱2010年初從賓陽去憑祥經商,一直租住在錦繡花園。其間多次回賓陽,平時幾乎每天都與家人電話聯系。但2010年11月16日以后,電話聯系突然中斷,莫女士數十次撥丈夫手機,都是“無法接通”。民警詢問廖凱是否有其他曾用名,莫女士說兩人結婚十多年,結婚證及戶口簿、身份證上都是“廖凱”,未發現有其他曾用名。民警建議莫女士最好親自來一趟憑祥,向公安機關提供廖凱的個人信息。如果本人實在不能來,也要通過互聯網發來廖凱的照片及相關資料。莫女士猶豫了一下,說很抱歉,暫時脫不開身,但答應立即給憑祥市公安局110警務大隊的電子郵箱發照片。
11月28日,民警收到廖凱的照片,隨照片發來的還有廖凱的簡歷:男,四十二歲,漢族,大專文化,廣西賓陽縣思隴鎮廖村人。2010年2月去憑祥從事皮貨收購生意,租住憑祥市錦繡花園某出租房(具體房號不詳),2010年11月16日以后與家人失去聯系……
民警帶上廖凱的照片再次來到錦繡花園,物業管理人員辨認后肯定地說,這個人確實住在錦繡花園,但不叫廖凱,而是叫羅旭南,住8棟3單元1606房。民警很快找到1606房的業主劉先生。劉先生出具的租賃合同上,租房者的姓名果然是羅旭南,身份證復印件上“羅旭南”的大頭像看起來比廖凱稍瘦,眉眼間有幾分相似。問題是“羅旭南”根本不是賓陽人,而是橫縣橫州鎮城司街人。
通過全國聯網的人口信息系統進行搜索,橫縣橫州鎮城司街確有羅旭南其人,但年齡為五十六歲,且已于兩年前一次沉船事故中喪生,戶口及身份證均被注銷。顯然,“羅旭南”的身份證是偽造的,至于他為什么要用偽造的身份證租住1606房,只有他本人才能解釋清楚。
在物業管理人員的配合下,110警務大隊民警打開厚重的防盜門,進入1606房。這是類似賓館標準間的配套單間,面積約四十平方米,一進門就是衛生間,然后是客廳,最里面是臥室,還有一個小陽臺。民警進房后立即發現了異常情況。首先進入的兩名民警同時打了個寒戰,齊聲叫了起來:好冷!時值初冬,憑祥雖地處亞熱帶,但也微有涼意。按說這時候不必開空調了,可臥室里的空調還在運轉。如果從11月16日算起,這臺空調已不間斷地運轉了十二天近三百個小時。檢查床頭柜上的臺燈,發現燈座上的開關處于打開狀態,而燈管底端有一段明顯的黑影,顯然是燒壞了。床頭柜上還有一部款式新潮的諾基亞手機,因電池耗盡而關機。床鋪上被褥凌亂,床底下拖鞋橫陳,好像主人剛剛起床,還沒有來得及整理。衛生間的洗臉盆內,還浸泡著未及洗滌的內衣內褲。所有這一切,都說明主人離開房間時非常倉猝,來不及收拾,或者當時只打算短暫離開,根本沒想到會一去不復返。
帶隊的110警務大隊副大隊長不久前剛從刑偵部門調過來,有一定的偵查經驗,當即決定封閉現場,請求局里派出刑偵力量進行處置。憑祥市公安局局長于靖聽完匯報,立即意識到案情復雜,同意案件移交給刑偵部門。半小時后,刑偵大隊長傅小明帶隊來到錦繡花園。
傅小明聽了情況介紹,當即布置了兩項任務:一、調看11月16日以來小區出入口及8棟3單元電梯間的視頻監控;二、走訪小區保衛人員及1606房同層其他住戶。
現場勘查進行得較為順利。在臥室的席夢思上,提取了幾根長度不一的毛發,說明在主人失蹤前,這張床上曾容留過其他人,而且極有可能是一名女性,其身份待血液鑒定后才能證實。后面的勘查結果也進一步證明了這一點。十平方米大小的客廳,只擺放了一長兩短的一套布藝沙發,沙發前的玻璃茶幾上有一包沒吃完的腰果和兩個已發黑變質的烤雞翅,靠近茶幾的塑料垃圾簍里有大量的花生、瓜子殼和污紙巾,還有八根沾著花椒和芥末的長長的竹簽。從遺留物的數量來看,食客肯定不止一人。但茶幾上只擺了兩個玻璃酒杯,其中一個酒杯里還有紅葡萄酒的痕跡。茶幾下有六聽罐裝青島啤酒和一瓶張裕干紅葡萄酒,六聽啤酒中有四個空罐,還有兩聽沒有動過,葡萄酒也還剩下小半瓶。痕檢技術員分別在兩個玻璃酒杯上提取了兩枚沾著油漬的指印,并在兩個酒杯里提取了殘存的檢材。
勘查結果表明,廖凱失蹤前并非獨處,他身邊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這個神秘的女人應該是解開廖凱失蹤之謎的一把鑰匙。可是,到哪里找這個神秘的女人?她會不會跟廖凱同時失蹤?目前,這種可能還不能排除。
3單元16層一共有六戶,除了廖凱臨時租住,其他五戶都是固定住戶,平時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來往,偶爾在電梯間碰上,最多是點點頭打聲招呼,基本上屬于“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果然,民警一連問了四家,都說沒跟1606的房客打過交道,也不知道里面發生過什么事情。問到他們最近是否見過廖凱本人時,四位業主的說法驚人一致:11月16日以后,再沒有見過廖凱。這等于說,廖凱的失蹤應該是11月16日晚間的事情。
查訪民警正打算偃旗息鼓的時候,卻有了意外收獲。1601房的業主復姓歐陽,是浙江永康來的一位客商,在浦寨邊貿城經營一家五金批發店,是錦繡花園的第一批住戶。因為傅小明交代任務時強調“不留死角”,110警務大隊副大隊長不敢掉以輕心,驅車去浦寨邊貿城找到歐陽先生,并把他請到了傅小明的辦公室。
歐陽先生說,他可能是同層住戶中唯一與“羅先生”打過交道的,但僅僅是泛泛之交。他記得羅先生是2010年春節以后才住進錦繡花園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電梯間。當時兩人同時進入電梯,羅先生搶先一步按了“16”,歐陽便主動搭話:您也住16樓?那咱們是鄰居,我住1601。羅先生立即熱情回應:好啊,以后請多多關照。到了16層,兩人出了電梯間,歐陽看見羅先生果然徑直開了1606房門,便說了一句客套話:有空到我那里坐坐,飲飲茶。
沒想到第二天晚上歐陽剛從浦寨回到家里,門鈴就響了。從貓眼往外看,見是新鄰居,便熱情地把客人請進客廳。新鄰居打量了一下裝修豪華的客廳,贊嘆說:這客廳有四十平方米吧?看來,歐陽先生生意興隆、事業有成啊。歐陽愣了一下,偶爾在電梯間見過一面,前后不過一分鐘,還沒有互報姓名,人家就了解了自己的底細,看來這新鄰居不是等閑之輩。歐陽敷衍道:哪里哪里,小本經營,果腹而已。本想詢問對方尊姓大名,在哪里發財,不料新鄰居很爽快,不待歐陽開口,便自我介紹姓羅,叫羅旭南,廣西橫縣人,是當地一家貿易公司的業務經理。橫縣有“中國茉莉花之鄉”的美譽,這次他就是受公司董事會派遣到憑祥、龍州、寧明一帶考察邊境茶業生產、加工、銷售情況,開發橫縣茉莉花茶面向東盟國家出口的渠道。臨走,還送了兩盒包裝精美的茉莉花茶,請歐陽先生品嘗。
此后,羅旭南又來了幾次,有一次還到歐陽設在浦寨的批發店拜訪。歐陽出于禮貌,關切地詢問他生意上的情況。羅旭南看來心情不錯,說他已向董事會遞交了可行性報告,不久董事會就要組團來邊境,核定投資設廠事宜。歐陽開玩笑說,老兄有了大發展,可別忘了提攜提攜小弟啊。羅旭南慷慨陳詞,說咱們雖然是新交,但我感覺是勝過故知,這就是緣分!老弟請放心,往后,咱有錢大家賺,有福大家享……
羅旭南果然說話算話,半個月后突然打歐陽的手機,說今晚你早點兒回家,我去你那里,有事情商量。歐陽問什么事,能不能現在就透露一下。羅旭南說電話里說不方便,反正是件好事,是一筆大生意。這筆生意要是做成了,咱哥兒倆可就發大財了。生意人對賺錢的事永遠感興趣。那天下午歐陽提前一個小時處理完店里的商務,早早回到家里。剛進家門,羅旭南就接踵而至,顯然是恭候多時。一見面,羅旭南就問:電影《英雄虎膽》看過嗎?歐陽老實說沒看過,但看過最近播放的電視連續劇《英雄虎膽》。羅旭南興奮地說:對,說的都是解放初期十萬大山剿匪的事。歐陽納悶:這跟做生意有什么關系?羅旭南神秘地說:歐陽老弟不是廣西人,對八桂過去的風物方志還不了解,這跟生意關系大著呢。接著就講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1950年,南潰的國民黨部隊在靠近中越邊境的十萬大山里留下一支秘密武裝,號稱“桂南反共救國游擊縱隊”,縱隊司令就是電視劇中剛愎自用、不可一世的李漢光。盤踞十萬大山的“游擊縱隊”鼎盛時期曾達到一萬五千多人,相當于一個整編師,縱隊司令李漢光領陸軍中將銜。李漢光乃欽州土著,祖父曾在名將馮子材麾下當過副都統,李家在欽州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到父親這一輩,家道中落。父親好賭,短短幾年間就把萬貫家財全押在賭局上,輸得精光,最后把姨太太也典給了債主,自己飲鴆自盡。李漢光在李氏家族中行三,二十歲時跑到南寧投入新桂系旗下,在第五警備大隊當兵。不久,第五警備大隊在進攻紅七軍的戰斗中失利,潰逃途中,李漢光脫離隊伍,逃回欽州,上了十萬大山。從此占山為王,當了“綠林好漢”,短短兩年,竟拉起一支一百多人的隊伍,號稱“鉆山虎”,隊伍就稱“虎字軍”……
對這種陳年舊事,歐陽不怎么感興趣,只要你想看,這類故事電影電視里多的是。但出于禮貌,他只能裝出一副專心聆聽的樣子。羅旭南何等精明,馬上話鋒一轉,直奔主題。他說,當時“桂南反共救國游擊縱隊”的裝備和軍餉都是由美國飛機空投的,武器是清一色的美械,軍餉也是清一色的美元。因當時大陸全境解放,美元無法使用,這些軍餉只能按官兵薪俸多寡登記造冊,記在名下,統一封存。至李漢光覆亡的一年多時間里,空投的軍餉有六百多萬美元,另有金條、銀元一批。這筆巨款由李漢光親自掌管,他委任六弟李漢智為軍需官,把這筆錢埋藏在十萬大山的一個秘密洞窟內,洞內布下暗道機關,飛刀毒弩,擅入者非死即傷。李漢光匪部覆亡前夕,臺灣曾派一名特派員從香港入境,取道湛江來到欽州,妄圖進入十萬大山,協助李漢光整頓、指揮這支部隊。這位特派員不是別人,正是李漢光的四弟李漢輝。這個李漢輝遠非乃兄一介草莽可比,為黃埔四期學生,畢業后投至陳誠麾下,至敗逃臺灣時已領陸軍少將銜。不料,剛踏上故鄉的土地,李漢輝就聽到“游擊縱隊”全軍覆沒的消息,三哥李漢光、六弟李漢智或在作戰中陣亡,或被公審后處決。正當李漢輝進退兩難時,臺灣方面電告他原地待命,收羅“游擊縱隊”潰散殘部,伺機東山再起。于是,他隱姓埋名,在十萬大山腹地上思縣長期潛伏。他當過風水先生和民間郎中,后半生輾轉在綿延數百里的十萬大山,其使命就是千方百計查找到那筆軍餉的埋藏地點,以此作為日后招兵買馬的費用。可是,李漢輝千辛萬苦打聽到的消息卻令人沮喪:除了李漢光、李漢智兄弟,第三個了解這個秘密的人乃當時李漢光的貼身衛士——族弟李漢龍,且進入密窟的“八陣圖”就在李漢龍手上。而李漢龍在突圍中生死未卜,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李漢光被處決前對自己這位忠心耿耿的衛士長的下落守口如瓶。李漢輝終生未娶,孤身一人,一直堅持尋找李漢龍的下落。
至1999年,九十高齡的李漢輝風燭殘年,一個四十多歲的陌生男子來到他的病榻前。一見面,來人即雙膝下跪,泣告:伯父,小侄來遲了!彌留之際的李漢輝睜開雙目,驚異地打量這位不速之客。來人面色黝黑,不乏英武剽悍之氣,隱隱約約有族弟李漢龍的影子。果然,來人自稱李漢龍的小兒子,泰文名叫昆猜,中文名叫李承祖。并說十萬大山一戰,父親原想拼死掩護身負重傷的李司令從密道逃出重圍,不想李司令不愿茍且偷生,把藏寶圖塞到堂弟手中,用手槍抵著他的腦袋,命令他只身潛逃,日后重整旗鼓。李漢龍不敢違命,含淚說了句“三哥保重”,便遁入叢林。李漢龍起初在欽州鄉下躲藏了一段時間,后來從北部灣乘漁船逃到越南,取道柬埔寨流亡泰國,此后一直以國民黨退伍軍人的身份僑居曼谷,開了一家武館。當他聽說從臺灣來的特派員、堂兄李漢輝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時,曾萌生過以東南亞華僑身份入境與李漢輝會面的念頭。但因風聲太緊,一直沒有成行。多年之后,隨著香港、澳門先后回歸,海峽兩岸解凍的跡象越來越明顯,政治空氣日漸明朗,加上年事已高,李漢龍返大陸與堂兄會面的念頭日益強烈。1999年底,李漢龍打點行裝,正要起程回國,不料突發腦溢血。經緊急搶救,李漢龍悠悠醒來,心知大限將至,乃示意兒子從神龕上找出珍藏多年的藏寶圖,并用手指蘸水,哆哆嗦嗦在桌子上寫下“十萬大山李漢輝”七個字,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聽了侄兒的哭訴,李漢輝百感交集。半個世紀的苦苦尋覓,終于有了結果,但自己風燭殘年,已不可能親自去挖出這批珍寶,便讓李承祖焚香發誓,取出這批珍寶,兌換成人民幣,作為當年“游擊縱隊”陣亡將士的撫恤金,贈予他們的后人。交代完后事,李漢輝溘然長逝。
李承祖謹遵父輩之命,尋找可靠的兄弟,組成一個尋寶小組,在十萬大山的密林中找到藏寶地點。發掘時,雖然有地圖指引,但還是不慎觸動機關,死了兩個弟兄。取出這批巨額美鈔后,李承祖隨即就兌現承諾,成立基金會,想辦法把美鈔兌換成人民幣,撫恤十萬大山陣亡將士的后人,包括在挖寶過程中喪生的兩名兄弟。為免生事端,這筆錢他只能以1:2的超低價在地下黑市進行兌換。
羅旭南經朋友介紹,找到了基金會在欽州的代理人,對方答應給他留下三十萬美元的兌換份額,他交了兩萬元人民幣定金后立即回來籌錢。說到這里,羅旭南掏出一張淺綠色的紙幣,由于年代久遠,紙幣已微微泛黃,但仍很挺括。歐陽看出這是一張面額十美元的聯邦儲備券,正面赫然印著美國第三任總統杰斐遜的頭像,背面為《獨立宣言》簽署會場,系真鈔無疑。
羅旭南說,我們雖然交往不算久,但我看出歐陽老弟為人厚道,誠實可靠,且已答應過有福同享,所以不敢獨食,愿意分一半生意讓老弟來做。望老弟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商機,三天內籌款三十萬人民幣,立即可以把十五萬舊美元弄到手。
歐陽對美元的匯率很清楚。這幾年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節節攀升,已經走到了6.8:1的兌換比率,即便如此,算下來也有三倍多的利潤,花去三十萬,可以賺回一百萬,這個誘惑是難以抗拒的。但歐陽是個精明人,他來廣西十多年,經常看到媒體披露的以假美鈔進行詐騙的“箱頭案”,早就存有戒心。所以盡管羅旭南巧舌如簧,杜撰了一個類似“芝麻開門”的現代神話,他還是不為所動,盡量委婉地說:感謝羅兄一番美意,但小弟乃小本經營,資金有限,實在籌不出這筆錢。羅旭南見歐陽興趣不大,頗為失望,怏怏地說,歐陽兄弟有所顧慮,我也不好說什么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就難找那個店。機會我仍然給你留著,明后天你想通了可以再來找我。只是有一句話我必須說在前頭,不管你最后是否愿意成交,都不能跟其他人提及!歐陽答應:羅兄放心,小弟保證守口如瓶……
后來你參與這種交易了沒有?傅小明問。
沒有。我是本分生意人,對這種沒譜的事向來是敬而遠之。
羅旭南邀請你加盟是什么時候的事?傅小明繼續問。
歐陽想了想:大概是三個月以前吧。那天我到火車站接了一批貨,他就給我打了電話,應該是8月22日。
以偽造的身份租住錦繡花園,又有以假美元兌換進行詐騙的嫌疑,廖凱的為人值得懷疑。傅小明對“箱頭案”并不陌生。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位于邕寧縣九塘鎮(今為南寧市邕寧區昆侖鎮)與賓陽縣思隴鎮之間的昆侖關一帶,多次發生以假美元進行詐騙的案件,這類案件一直綿延至新世紀才逐漸消失,但并未絕跡。傅小明注意到,廖凱正是來自“箱頭案”的起源地。
調看小區視頻監控的民警有了重大發現。8棟3單元16層樓道監控錄像顯示:11月16日晚9時20分,廖凱擁著一名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子從電梯間出來,進入1606號房。年輕女子的頭部幾乎全部埋在廖凱的臂彎里,無法看清面目。與廖凱超過一米七五的瘦長身材比較,她顯得嬌小玲瓏,身高不會超過一米六。兩個多小時后,即晚11時35分,有兩名陌生男子從電梯間出來,進入1606號房。不到半分鐘,兩名男子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個似乎昏迷不醒的人出來,隨后跟著個披頭散發的年輕女子,一起進入下行的電梯。被攙扶的人頭耷拉著,長發覆面,看不清面目,但從身形上仍可看出是廖凱。兩名攙扶的男子一著棕色夾克衫,一著深藍色加厚運動衣,都戴著淺藍色口罩。
11月16日晚在小區出入口值勤的保安石某提供,當晚11時30分左右,曾有一輛桑塔納出租車駛入園內,過卡時后門一名戴口罩的男子搖下車窗,說8棟一位朋友得了急病,他們趕來把病人送往醫院。石某立即搖起欄桿放行。十分鐘后,出租車原路返回,石某注意到,車前排副駕駛位置坐著一個年輕女子,后排擠坐三名男子,中間耷拉著腦袋昏睡的正是8棟3單元1606房的羅先生。當晚,小區保安沒有看見羅先生再回來。出入口的視頻資料也證實了石某的說法,且拍下了出租車的車牌號;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年輕女子雖有意掩飾,但還是留下了清晰的面容:眼睛很大,眉毛很黑。不知是天然的還是經過雕飾,眼睫毛很長。嘴唇涂了厚厚的玫瑰色唇膏,左邊嘴角有一顆美人痣。小區保安肯定地說,這位年輕女子不是小區住戶。
對市人民醫院的調查很快有了結果。院方證實,11月16日晚至17日早上,醫院沒有接治任何成年急癥病人。
警方找到了那輛出租車。司機姓寧,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寧師傅提供:11月16日晚11時,他在市區屏山路一家燒烤城邊候客,兩個戴口罩的青年男子來搭乘他的車,說到錦繡花園拉一個患急病的朋友去醫院。寧師傅見他們都戴著口罩,懷疑拉的是傳染病人,不愿出車,讓他們打“120”。其中一名男子拉下口罩說,朋友是心臟病發作,不會傳染,還答應加倍給車錢。寧師傅心動了。拉上病人,寧師傅把車直接開往醫院。奇怪的是,進了岔路口,他正要往左邊通往醫院的路上開,后排座位上的人就急喊“停車”。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也沒有減速,后面戴口罩的男子竟粗暴地捶打駕駛座椅背,大聲嚷:“停!停!聽見沒有?癡仔!”無端挨罵,寧師傅窩了一肚子火,故意踩了個急剎,把車上人顛了個前仰后合。出乎他意料的是,乘車人并沒有大光其火,反而賠了個笑臉,遞上一張紅色百元大鈔:師傅,怪我們沒有跟你事先說明。這是一百元,不用找,謝謝你幫忙。
偵查員問:這么說,你沒有把人送進醫院?
寧師傅答:沒有,就送到岔路口。
偵查員問:下車時,“病人”是自己走還是被人攙著?往哪個方向去了?
寧師傅答:當時病人還昏迷不醒,是攙著下車的。因為有了這段不愉快,我掉頭就走,也不管他們往哪個方向走。對了,那個打扮時髦的女郎沒有跟到岔路口,在屏山路口的大型廣告牌附近下的車……
很快,從廖凱租住的錦繡花園8棟3單元1606房內提取的遺留物的鑒定結果出來了。臥室床上的毛發及茶幾酒杯上的指印分屬兩個人,極有可能是一男一女。在其中一個酒杯的殘存酒液中,檢出了麻醉藥成分。
“箱頭”幽靈
11月28日晚,傅小明把錦繡花園8棟3單元1606房租住人廖凱失蹤案的調查結果向局長于靖作了口頭匯報:這是一起策劃巧妙、組織嚴密的綁架案。犯罪嫌疑人以女色作誘餌,騙他服下麻醉藥物,再以送急癥病人就診為由將其劫持出錦繡花園小區。
于靖說:你這個看法是“有道理,難解釋”。一般情況下,綁架的目的是勒索錢財,作案者會在人質到手后立即向其親屬索款,威脅以錢贖人,否則撕票。可是廖凱失蹤至今已近半個月,卻沒有這方面的動靜,這怎么解釋?我想,報案人肯定隱瞞了什么。
接著于靖指示:一、根據錦繡花園小區出入口視頻監控資料提供的犯罪嫌疑人相貌特征,在市區尋找神秘女子的下落,重點是發廊、美容院、酒店、歌舞廳、桑拿屋等場所;二、立即去賓陽詢問報案人,查清有關案件背景情況。
11月29日中午,傅小明帶兩名刑警沿南友高速公路驅車北上,至南寧后轉入南梧二級公路,到達位于昆侖關下的賓陽縣思隴鎮,找到了賓陽縣公安局思隴派出所。思隴派出所民警介紹的有關情況,使傅小明對失蹤案件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半年前,思隴鎮曾發生過一起綁架兒童案件,由于報案早,出警及時,被綁架的兒童安全獲救。被綁架兒童的父親,正是廖凱。
那天是2010年6月11日星期五,中午12時,思隴鎮居民莫錦屏(廖凱的妻子)慌慌張張到派出所報案,說據鄰居反映,約二十分鐘前,她七歲的兒子廖小東在放學回家路上被兩名陌生男子連哄帶拉騙上了一輛微型面包車。鄰居覺得奇怪,想走近問個明白。面包車立即啟動,沿322國道朝賓陽縣城方向開走了。莫錦屏哭告:請公安同志救回我的兒子啊,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案情緊急,所長一面電告縣公安局組織警力設卡攔截,一面帶領派出所民警沿途追蹤。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犯罪嫌疑人走投無路,在距賓陽縣城十公里的新橋鎮路段棄車逃跑。警察及時趕到,救下面包車上被反綁雙手、用膠帶封住嘴巴的廖小東。民警立即展開對犯罪嫌疑人的追捕工作,但因棄車地點系公路交叉口,車輛多,環境復雜,加上被拐兒童受到驚嚇,說不清兩名犯罪嫌疑人的體貌特征,追捕工作無果而終。根據被棄面包車的車牌,民警找到車主玉林市龍騰汽車租賃公司。公司負責人承認車子是他們的,當天上午被兩名陌生男子租用。民警讓公司負責人提供租車人的具體情況,負責人說是兩個后生仔,年紀不超過三十歲,膚色黝黑,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間,操純熟的廣州口音白話。其中一個穿藍白相間的橫格T恤,一個穿胸前有火龍圖案的白色文化衫,都很結實,但長相普通,沒有易辨認的體貌特征。兩人交了五千元押金,留下一張身份證復印件就把車開走了。民警檢查租車人留下的身份證復印件,發現是偽造的。案子成了無頭案,好在被綁架兒童安全解救,此案的偵查暫時告一段落。此事過后,廖凱全家大為緊張,不等學期結束,就把孩子轉移到外地親戚家寄養,地址對外保密。案件的后遺癥是明顯的,鎮上兒童家長人人自危,生怕綁匪什么時候又從天而降……
思隴“6·11”案件屬偶發還是策劃已久?它與憑祥的“11·16”失蹤案是否有某種聯系?傅小明問賓陽同行:廖凱在地方名聲如何?他本人或者家族是否與他人有仇隙或者經濟糾紛?一位熟悉情況的派出所民警說,廖凱這幾年很少在家,說是在外面做生意,具體經營什么不清楚。在思隴這地方,他屬于有爭議的焦點人物。他讀過中專,曾在縣內某鄉鎮工商所工作,后因挪用公款參與賭博被辭退。他沒有正當職業,但能說會道,有些文字功底,一度以“民間律師”為業,替人打官司。有傳聞他參與過幾起“箱頭案”,屬于幕后搖鵝毛扇的師爺式人物,但證據不足,也處理不了他。至于他本人或者家族是否與他人存在仇隙或者經濟糾紛,派出所尚未掌握這方面的情況。
傅小明終于跟報案人莫錦屏見了面。開始,莫錦屏不愿多說,且極力回避關于仇隙或經濟糾紛等問題。傅小明不得不使出“撒手锏”:根據我們的初步偵查,你丈夫的失蹤與一個身份不明的神秘女子有關,要救出你丈夫,你必須全力配合公安機關工作。如果你有所保留,不肯說實話,我們的偵查工作就難以開展,結果如何還不好說。
仿佛被掐了脈門,守口如瓶的莫錦屏抽抽噎噎地罵:這畜牲,到哪里都少不了這骯臟事!她說,廖凱到處尋花問柳的事,她早有耳聞,也曾鬧過離婚。但一想兩個女兒都上了初中,小兒子也上了小學,拆散了家庭會影響兒女的成長,自己也一把年紀了,只好作罷。但是,廖凱這次失蹤,不會是爭風吃醋引起的,十有八九是“箱頭”事發,仇家追上門來了。
傅小明問:廖凱參與過“箱頭案”?
莫錦屏說:這幾年他一直干這個!我勸過他,他不聽,說我是頭發長,見識短。還說什么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年頭老老實實做工,一輩子甭想發財。兒子小東被拐的事發生后,我就覺得不對。因為前些日子就有人告訴我,有身份不明的人在鎮上打聽廖凱的下落和我們家的情況。一定是廖凱騙了人家的錢,人家找不到他,就想到他兒子。廖凱干了這傷天害理的事情,自己東躲西藏不得安生,還連累了孩子,連累了這個家。小東得救的那天晚上,我給廖凱打電話,要他回來,他說這樣他更不能回來了,要我立即把兒子送到親戚家,越遠越好,還不能讓旁人知道。11月16日晚,親戚打來電話,說小東發燒,能不能送醫院打吊針。我慌了,打電話給廖凱,他沒有接。我連忙讓我弟弟開車,連夜趕到親戚家,把孩子送進醫院。孩子退燒以后,我又連續打廖凱的電話,他都沒有接。這殺千刀的,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跟爛女人鬼混,連老婆孩子都不管了。直到第四天,也就是11月20日,我收到一個陌生人發來的手機短信,才知道廖凱被綁架了……
短信實際有兩則,第一則是11月20日12時25分發的:你的丈夫在我們手里,限你于11月24日前將400萬元打入以下賬號,否則你將收到一件你最不愿意見到的禮物!后面附了一個銀行卡號碼,戶主是林惠生。
第二則短信是11月25日發的,充滿了血腥味:莫怪我們心黑手狠。現寄去禮物一件,再寬限你五天,到時見不到錢,你會收到第二件禮物!
傅小明問:后來收到“禮物”了嗎?
收到了。莫錦屏臉色慘白。太可怕了,是快遞公司送來的,打開一看,我惡心得差點兒暈過去。
傅小明接過半張報紙大小的郵包,首先注意到郵件是從憑祥某快遞公司發出的。打開一看,是一只經防腐處理的成年人的左耳!
你怎么能肯定這就是你丈夫的……傅小明把已滑到嘴邊的“耳朵”咽了回去。
莫錦屏說:他的左耳背長了顆痦子,上面長了兩根毛。
傅小明細看,果然。后來,你把錢匯出去了嗎?綁匪的期限,今天是最后一天。
莫錦屏凄然說:我哪來這么多錢!廖凱每月只給家里寄兩千元的生活費。年初學校開學,孩子的學費還是我回娘家借的。我尋思,他是把錢賭光嫖光,連家都不敢回了!沒有辦法,我按短信后面的電話號碼打了個電話,求他們行行好,減點兒錢,再寬限幾天。接電話的是個男的,講白話,說念你是個婦道人家,時間可以再寬限十天,但錢一分都不能減。我們已仁至義盡,你再不匯錢,下回收到的就是你丈夫的手腳。
現在看來,綁匪是以討債為目的,人質暫時無生命之虞,但不排除肢體受到更加殘忍的傷害的可能。傅小明心里有了底,但也多少有一點兒糾結:廖凱騙人錢財,受點兒折磨也是自作自受,罪有應得。警察大費周折去解救一個騙子,弄不好人家會說你為壞人張目,甚至說你警匪勾結呢。
夢斷昆侖
悠悠醒來,廖凱覺得頭昏腦漲,渾身無力。更要命的是由于小便失禁,襠下精濕,寒意就像一條冰涼的蛇,順著大腿根緩緩蠕動,沁入骨髓。他大吃一驚,想喊,卻張不開嘴,出不了聲,因為嘴巴上被貼了一條強力封口膠。他想掙扎著坐起來,卻發現手腳被捆綁,根本動彈不了,而且捆綁時間太長,影響了血液循環,手足麻木酸痛。竭力睜開眼,才發現身下已不是錦繡花園租房里那張舒適的席夢思,而是一堆散發著霉味、不時有驚慌的四腳蛇和蟑螂逃竄的稻草。守在身邊的也不再是那位溫柔漂亮的越南妹,而是一個粗壯敦實、滿臉橫肉的大漢。廖凱終于明白:自己被綁架了。但還是沒弄明白自己成為肉票的原因。是在賭場和酒樓出手闊綽,被誤認為腰纏萬貫的大款,抑或是把那位性感迷人的阿碧姑娘弄到手,無意間動了哪位“大佬”的奶酪?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朝東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陽光照進了昏暗的小屋,一個魁梧的漢子推門而入,俯下身子察看蜷縮在草堆上的他。雖然是背光,看不清來人的面目,但從那寬厚結實的輪廓,剪得露出青青頭皮的小平頭,他認出來者正是自己兩年來四下躲避的最不愿意見到的苦主。完了!他無聲慨嘆:隱姓埋名、顛沛流離兩年時間,自以為天衣無縫、平安無事,沒想到冤家路窄。他恨自己太大意,可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也許,天無絕人之路,他還有脫身的機會?雖然他明白這近乎癡人說夢,但萬念俱灰之際還存有丁點兒妄想。
果然,小平頭伸出手指粗壯得像小胡蘿卜的右手,捏著他的下巴,細看一下,才用帶著閩南口音的普通話說了句:先生,他醒過來了。
又一個穿黑色西裝的壯漢進屋,把一張竹椅擺在草堆前一米多的地方,然后一旁背手而立。廖凱對這場江湖儀式并不陌生。他知道,下面,該是“先生”登場了。
兩年不見,“先生”還是那副瘦弱、斯文的模樣。他不到四十歲的年紀,臉色蒼白,稀薄的分頭夾雜不少白發。穿一件銀灰色中式立領上衣,襯得脖子很長,喉結突出,大概為了遮掩這一缺陷,脖頸上戴了一條駝色長絨圍巾,與上衣搭配得十分協調。戴一副檔次很高的金邊眼鏡,據說他并不近視,鏡片是平光的,目的是增加幾分書卷氣。他這身打扮往往收到很好的效果,初次交往的人都覺得他溫文爾雅,會減少幾分戒備心。廖凱當初也曾被這副面具迷惑過,但他很快就領略到,眼鏡后面那對女人一樣的丹鳳眼,隱含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氣,弱不禁風的外表下,深藏生殺予奪的威懾力,只要眉頭一蹙,就連小平頭這樣強悍的手下都噤若寒蟬。
讓廖凱引以為豪的是,這個威震臺南的“白面魔君”,曾經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眼下自己雖然由座上客淪為階下囚,但憑自己的多謀善變,也許還能找到一條生路。可是這一次廖凱失算了,對方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
“先生”坐在竹椅上,并不忙著開口,而是摘下鼻梁上的眼鏡,用圍巾的一角慢條斯理地擦拭。他擺了擺手,小平頭立即給廖凱松了綁,撕掉封口膠。他像故人邂逅一樣親切地說:李君平先生別來無恙?
一聲“李君平”,令廖凱心驚肉跳。兩年前,他就是以“李君平”的身份闖蕩廣東中山市,并取得“白面魔君”的信任,掘得他“淘金”生涯的第一桶金。
2008年春節剛過,廖凱只身從廣西賓陽縣到廣東中山市打工。他此番出行有點兒不合時宜。當時,次貸危機席卷世界,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窗口,廣東首當其沖受到沖擊,大批工廠停產或轉產,云集珠三角的各地打工者紛紛后撤,另謀出路,廖凱此行在旁人看來無異于逆潮流而動。沒有人知道他實際上另有目的,只要成功,可保他后半生衣食無憂。當然,如果出了差池,也有可能搭上一條小命。在賭場上混跡多年,廖凱已完全是一種不成功則成仁的賭徒心理。
在珠三角輾轉近一個月,廖凱最終鎖定目標——中山市的豪爵(化名)體育用品公司。這是一家臺資企業,主要生產高爾夫球桿,產品大部分出口歐美及日本、新加坡、韓國、泰國。次貸危機對這類外向型企業沖擊尤甚,豪爵的生產難以為繼,在廖凱到來一個月后遣散員工,只留下一個人數有限的保衛處看守廠區,待來年經濟復蘇再招工生產。憑著一米七六的身高和一張武警特勤隊員的退伍證書,廖凱以“李君平”的身份順利成為豪爵公司的留守人員。當然,除了身高,身份證及退伍軍人證都是偽造的,這對他來說不是什么難事。月薪一千五百元,包吃住。這樣的工資在珠三角生活可以說是捉襟見肘,但廖凱不在乎這些。換句話說,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工作任勞任怨,認真負責,還兩次抓獲入廠行竊的小偷,很快得到公司領導的信任。第二個月,就被晉升為值班組長,月薪也加了一百元。于是他工作更加勤勉。公司領導對他的評價是“忠誠、守責、才堪大用”,公司總裁還破格接見了他。據說,在豪爵內部,得到這種禮遇的人鳳毛麟角。
總裁姓劉,祖籍安徽肥西,據說是臺灣巡撫劉銘傳的后人。他出身豪門,祖父是軍人,抗日戰爭中為國捐軀。父親曾當過蔣經國的侍從副官,后棄武從商,經多年打拼,成為臺南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