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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大道謀殺案

2011-12-29 00:00:00董剛
啄木鳥 2011年3期


  一
  
  還沒到下班時間,寧強第一次這么早回家。推開門之后,他發(fā)現(xiàn)妻子孫悅已經(jīng)在家中了,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上班。夫妻倆是想到一塊去了,難得的心有靈犀。看來,他們兩個人都希望趕在兒子浩浩回家之前做些準備。雖然他們知道,事實上沒有什么可準備的。以他們現(xiàn)在的心情,他們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但是一想到兒子,他們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太悲傷,假如父母都撐不住了,孩子就更撐不住。
  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話都沒有說。本來兩個人之間的話就不是很多,談戀愛的時候,還為找一個兩個人都感興趣的話題而絞盡腦汁。婚后,夫妻倆每天就沒什么可談的了。直到有了孩子,兩個人交流的話題才多了一些。孫悅在一家超市做導購員,每天要說很多的話。而寧浩是片兒警,說話的功夫不可少??赡苷娴氖窃捳f多了,兩個人回到家都想讓嘴巴休息休息。
  寧強看見孫悅手里拿著幾張照片,就小聲地說:“干什么啊,你想讓孩子難受嗎?快收起來!”妻子孫悅本來喜歡和丈夫抬杠的,有時候就算丈夫說得正確,她也會反駁幾句。但是這一次孫悅很順從,她快步走進臥室,將手中的照片塞到衣柜中的一堆衣服中間。想了想,她又將照片拿出來,從衣架上取下一條白色的絲巾,將照片仔細地包好,然后塞到那堆衣服里。
  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寧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他知道,這個時間應該是兒子放學回家的時間,家里只有三個人有鑰匙。自己和妻子提前下班,就是為了兒子,可是馬上就要看到兒子了,他卻有些慌。順手拿起一張報紙假裝看起來,妻子孫悅已經(jīng)出了臥室,看見丈夫的模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因為寧強竟然倒著拿報紙,這不應該是一個父親的表現(xiàn)。再說深一點,對一個當過兵,現(xiàn)在又干的是警察這個職業(yè)的人來說,慌張是不正常的,連妻子孫悅都覺得丈夫?qū)帍娪行┓闯!?br/>  浩浩背著書包進了屋,他還是那個老習慣,一邊拉著門把手,一邊順手將書包往沙發(fā)處一扔。在扔書包的同時,腳上的鞋子也無規(guī)則地跳了起來。在書包扔出的一剎那,浩浩看到了坐在沙發(fā)上的爸爸。他沒想到爸爸會這么早回家,以往這種情況從沒發(fā)生過。哪怕是發(fā)生過一次,浩浩也會多看沙發(fā)一眼的。爸爸很忙,忙得幾乎沒有正點下班過。每次都是浩浩放學先回到家,然后是媽媽行色匆匆地趕回來,一回來就忙著做飯炒菜。等浩浩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爸爸才會回到家。如果浩浩知道爸爸坐在沙發(fā)上,他肯定不敢將書包朝著爸爸扔過去。家里頭,浩浩最怕的就是爸爸了。很少看到爸爸對著別人笑,對浩浩特別嚴厲,浩浩都不知道自己最后一次和爸爸撒嬌是什么時候了。假如自己有足夠長的手臂,一定會將飛出去的書包抓住,輕輕地放到門邊,爸爸就不會生氣。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二
  
  不過,浩浩沒有看到爸爸像往常那樣生氣。要是在以往,寧強對兒子的要求可嚴格了。東西擺在哪里,都是有規(guī)矩的,絕不能亂。一旦發(fā)現(xiàn)兒子亂扔自己的東西,寧強絕對會呵斥一番。但是今天,寧強竟然伸手接住了書包,然后放到自己的腳邊,沖著兒子一笑:“回來了?”
  妻子孫悅的眼里忽地感覺到有淚水要涌出來,好在客廳里的燈光不是很亮,她感覺到丈夫和兒子沒有看到她的眼睛。為了不讓丈夫和兒子看到,她低著頭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晚餐。寧強本想對兒子說點什么,一般來說,寧強和兒子很少談他的學習,除了考試之后問分數(shù)??墒窃挼阶爝?,卻變成了:“作業(yè)多嗎,去做作業(yè)吧,等會兒就吃飯了。”
  浩浩提著書包進了自己的房間。寧強站起身來,走到妻子孫悅的身后,雙手摟住妻子的腰,頭靠在妻子的發(fā)梢上。他低聲問:“怎么辦?告不告訴孩子,遲早他是會知道的。早點說也好讓他心理上有個適應過程,是你說還是我說?”孫悅手里機械地晃動著鍋鏟,鍋里正炒的是青菜。從營養(yǎng)學角度來講,菜已經(jīng)炒老了,但是孫悅還沒有盛起來的意思?!拔沂情_不了口的,還是你說吧。”孫悅回了一句。
  晚餐比平時要晚一些,以往浩浩早就等不及了,還會到處找零食吃。今天有些奇怪,他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也不知道是做作業(yè)還是想心事。反正房yBlIIUvZieCLlCqDWhSVEQ==間里沒有聲音,滿屋子都是寂靜。
  飯桌前,兒子低著頭吃飯。坐在對面的寧強手拿筷子,卻總忘記了自己嘴巴的位置。他嘆了一口氣,放下了筷子,看著浩浩,低聲說:“浩浩,有件事我和你媽媽要告訴你。當然,對你來說肯定很殘酷?,F(xiàn)實就是這樣,你還小,現(xiàn)在肯定不會明白,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不過,那時候的心境肯定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br/>  做了那么多鋪墊,寧強只想讓浩浩還是能晚點接受一個現(xiàn)實。一旁的妻子孫悅,眼淚已經(jīng)流下來,雖然沒有發(fā)出嗚咽聲,但是可以看得出她在極力控制。
  倒是浩浩很冷靜,他仍舊低著頭,筷子還在往嘴里扒飯,飯桌上一片寂靜。
  忽然,浩浩小聲說話了。他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你們想說什么,學校里的人都知道了,肖——棟——梁——死——了!”
  
  三
  
  寧強沒想到,兒子說出“肖棟梁”這個名字的時候會那么冷靜。原以為兒子會哭著說不出話,或者用“他”字來代替,但是兒子沒有。
  肖棟梁這個名字在寧強家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就像是家人那樣常常被掛在嘴上。浩浩上課被罰站,寧強得知后肯定會問一句:“那肖棟梁有沒有被罰站啊?”那口吻,肖棟梁就像是他另外一個兒子,任何時候都是同進同出。
  肖棟梁是兒子的同學,從幼兒園起就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小學五年級了,如果不出意外,兩個人甚至可以成為大學的同學。當然,浩浩的同學很多,關(guān)系好的也有那么幾個。但是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肖棟梁的爸爸肖長軍和寧強是從小玩到大的。除了中間兩人因為讀書分開,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兩人分別叫對方的父母干爹干媽,于是,這兩個并不同姓的同學成了兄弟。
  這么些年了,朋友也好,兄弟也好,那可不是嘴上叫叫就行的,感情好才是主要的。兩個人的生活圈子始終沒有遠離對方的視線,兩個家庭也因此而走得很近。肖棟梁比寧浩浩大一歲,兩個孩子同時進幼兒園,為了等寧浩浩,兩個孩子可以做同學,肖長軍硬是讓兒子多上了一年幼兒園。他說:“我們倆是同學加兄弟,我希望咱們的兒子也應該這樣?!碧貏e在說到“咱們的兒子”時,肖長軍加重了語氣。
  其實寧強和孫悅應該想到,一個十歲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死在路邊的小樹林里,而且是被石頭砸死的。這么大一件事,在這個并不大的地方,肯定會引起轟動。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寧強問浩浩。
  “他下午沒來上課,老師還點了他的名,讓我放學后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后來看到很多警察到學校,老師們一臉的嚴肅,走路都不像往常那樣從容。還不讓我們出教室,下課上廁所都要一個一個地去。再后來,老師們聚在一起小聲議論,我們才知道,肖棟梁再也不會來上課了?!焙坪茢⑹龅貌皇呛苡袟l理,但是大概情況都說清楚了。孫悅聽到這里忍不住哭出聲來。憋了那么久,她終于可以讓自己的情感宣泄一下了。可能擔心兒子看到自己的哭相不雅觀,她起身進了臥室,重重地將門關(guān)上。
  既然兒子知道了,寧強也不想再多說什么。他起身走到兒子身邊,撫摸著兒子的頭說:“兒子,這種事我們都不希望遇到,但是既然發(fā)生了,我希望你能挺住。我們知道你和棟梁是朋友,肖叔叔在出事之后馬上就打電話給我,叫我無論如何也要請假趕在你放學之前回來,他擔心你承受不了?,F(xiàn)在看來,你能承受,我相信我們都能承受。”
  
  四
  
  晚上八點,分局專案組開會。雖然寧強是個片兒警,但是案發(fā)地屬于他的轄區(qū),而且他的刑偵水平也不比哪個差,所以,下午分局成立“12·12”專案組的時候,主管刑偵的劉新出副局長第一個就點了他的名。本來要做的事情很多,根本沒時間回家。劉副局長知道寧強和死者的關(guān)系,所以特意放了他的假,但是規(guī)定他必須在開會前趕回來。
  
  想當初,寧強也曾經(jīng)是刑警隊的一員虎將,要不是因為想照顧家庭,他也不會多次主動要求到派出所來。即便這樣,只要有了大案,他也跑不脫,每次都被抽調(diào)到專案組。自己的責任區(qū)荒廢了,自己著急不說,所長還一肚子意見。好幾次寧強沖著劉副局長埋怨:“局長啊,你就放過我吧,怎么說我也是三十好幾的人呢,跑不動倒是次要的,給你丟了面子那就太不值了?!?br/>  局長就是局長,他也虎著臉說:“告訴你,當初放你走,我就是犯了大錯,只要我干刑偵,你也跑不脫?!?br/>  “我也沒想到跑。”寧強在心底暗暗回了一句。
  專案組的案情分析會不是在刑警隊那間相對簡陋的會議室,也不是在分局轄區(qū)內(nèi)的其他地方,而是在案發(fā)的地點開。這樣的案情分析會,寧強曾經(jīng)開過,除了命案就是特大案。從心理學角度來講,越是現(xiàn)場感強烈,越能激發(fā)出人的潛能。當然,選擇在案發(fā)地開會還有一個更深刻的東西,那就是警察不能少了現(xiàn)場,離開現(xiàn)場的空談肯定談不出好結(jié)果。
  幸福大道,說是大道,其實就是開發(fā)區(qū)內(nèi)一條剛剛修好的路。這些年城市的發(fā)展很快,寧強所在的派出所就是根據(jù)社會的發(fā)展而成立的。以前這里還是郊區(qū),除了農(nóng)田就是低矮的農(nóng)房,這里曾經(jīng)是農(nóng)村派出所的責任區(qū)。后來城市建設(shè)的步伐走到了這里,廠房以及商品房逐漸多了起來。前些年,寧強參加最多的就是拆遷維穩(wěn),每次都要搞上很長一段時間。伴隨著拆遷,城市的格局也逐漸凸現(xiàn)出來。就像這條幸福大道,過去只是一條滿是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可以并排行走六輛車的大道,盡管還很少有行人車輛通行。至于為什么會叫一個這么土氣的名字,這個地方原來有一個名叫幸福的小村,是因為開發(fā)區(qū)而整體搬遷到了別處。為了留下一些關(guān)于時間的記憶,這條路被稱作幸福大道,也許,走在這條道上的人真的都很幸福吧。
  
  五
  
  這條大道寧強走了無數(shù)次,一旁是新開發(fā)但還沒有住人的門面屋。開發(fā)的時候熱鬧不已,馬路上拖建材的車一輛接一輛,民工三三兩兩地在大道上行走。等到這一切重歸平靜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招商了。很寬的馬路,很開闊的視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些人氣??偟膩碚f,還是一個很不錯的開發(fā)區(qū),就像其他城市的開發(fā)區(qū)那樣,新奇而又充滿生機。走的多了,哪里有溝壑,哪里有樹林,在寧強的腦中就像GPS一樣可以做到準確無誤。但是他只是清楚而已,在風景的背后是什么,他一無所知。
  下午,是市局指揮中心接到的報警。有個路人發(fā)現(xiàn)路邊那片矮樹林里,有個像書包一樣的東西,仔細看似乎還有一個人形的物體。路人膽小,但是責任心挺強的,雖然他沒有走過去看,但是他拿出了手機。
  報警電話被迅速轉(zhuǎn)到寧強所在的派出所。寧強不是當天值班的,但是聽說自己轄區(qū)里有這樣的事情,他放下手里的案件,隨同事孫四真一起來到現(xiàn)場。報警的路人等在那里,看到警車忙不迭地揮手。
  “你看到的那個東西在哪兒?”寧強問。
  “喏,就在那兒,剛才還能看到的,可能是我換了個位置,你跟著我,走到那個位置就能看到了?!?br/>  寧強和孫四真跟著報警人走了幾步,果然看到有個奇怪的物體??赡苁撬幬恢玫木壒剩偃绮皇亲叩竭@個位置,假如沒有朝那個地方望,肯定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這恐怕是寧強警察生涯中最傷感的一個現(xiàn)場了。還沒走到矮樹林,寧強就感覺到空氣中有什么不同。具體是哪里不同,寧強一下子也說不上來。孫四真走在他的后面?!袄蠈?,咱們不會是白來了吧?!毙』镒油酚^的,因為大家都很清楚,自己轄區(qū)發(fā)生了命案意味著什么。之前也有人報警說發(fā)現(xiàn)類似是尸體狀的人形物,他們出警后才發(fā)現(xiàn)不過是被商家丟棄的塑料模特,包括大型的娃娃抱枕?;蛘呤亲砭频娜说乖诘厣虾ㄈ蝗胨?。懷著緊張的心情出警,到了之后發(fā)現(xiàn)是虛驚一場,那心情絕對爽。
  但是這一次寧強知道他們不會再有爽的心情了。因為他們在看到書包之后馬上就看到一具尸體,確切地說是一具孩子的尸體。寧強忽然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會覺得空氣會與往常不同,因為有血腥味。那個孩子的腦袋在流血,從血的顏色上看,顯然有段時間了。這樣的話,打120顯然沒有意義。寧強拿出手機,按下了指揮中心的電話號碼:“指揮中心嗎?我是向陽所的寧強,我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場,有一具死亡的尸體,通知刑警隊吧?!?br/>  
  六
  
  肖長軍是第一個趕到現(xiàn)場的死者家屬。他得到的消息是,兒子出了點事情,雖然到現(xiàn)場之前他并不清楚后果有多么嚴重。寧強只是告訴他一個具體的方位,讓他趕快過來。不管在哪里,哪怕是有筆上百萬的生意要談也必須馬上趕過來。
  本來肖長軍自己是有車的,去年新買的三菱帕杰羅,滿符合一個礦老板的身份,開起來很神氣,但是他沒有自己開車過來。他從寧強說話的口氣中感覺到了什么,有種與往常大不相同,他太熟悉寧強了。雖然平時很嚴肅,說話有條有理,大道理比誰都會說,但是一遇到大事,說話就不很利索。這份情緒也感染了他,他已經(jīng)坐到三菱帕杰羅的駕駛室里,想了想他又下車,順手就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現(xiàn)場已經(jīng)用藍白色警戒帶圍了起來,分局刑警隊的幾個刑警正忙著勘查現(xiàn)場。由于地處偏僻,圍觀的群眾不是很多。寧強他們派出所也幾乎全所出動了,他們的任務是走訪現(xiàn)場和外圍的控制。幾個人維持秩序,看見肖長軍走下出租車,寧強迎了過去。肖長軍顯然一直是在支撐著,見到寧強的那一刻,他的腿一下子軟了。寧強很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攙住了自己的兄弟。
  “長軍,你如果想哭就哭吧,我都想哭。”
  “寧強,我哭不出來,你為什么告訴我這樣的事情。”
  這是寧強和肖長軍見面后的第一句話。那一刻,肖長軍已經(jīng)全部明白了。因為他看到,敞開著的現(xiàn)場勘查車的座位上放著一個書包,很熟悉,那是兒子的。早上自己還幫著兒子拎到樓下,現(xiàn)在卻孤零零地躺在警車中。
  在寧強看來,整個勘查過程非常凄慘,肖棟梁幼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幾乎沒有掙扎的痕跡。孩子的頭上被石頭打開了幾個口子,血流了一地。身上的衣物倒是很完整,也沒有泥痕。因為這是一片矮樹林,草長得很茂盛,所以幾乎不可能留下腳印或者其他的痕跡。刑警隊的人仔仔細細地勘查了三遍,可能不死心,有人又翻來覆去地查看草地,然后搖搖頭。那意思寧強很清楚,也就是說,現(xiàn)場的情況不好。這對破案來說是一個非常棘手的難題,干了那么多年的警察,這點知識還是有的。
  本來,寧強的職責是維護現(xiàn)場秩序,但是他認識死者肖棟梁,也確實是他第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死者。不然的話,單是確定死者身份就要花費很多工夫。再加上他和肖長軍不是兄弟勝似兄弟的關(guān)系,劉副局長給他一個臨時任務,那就是照看好肖長軍。這是一件必須去做,但是又非常痛苦的事情,寧強別無選擇。
  
  七
  
  案情偵破現(xiàn)場會在夜幕中召開了,這時候幸福大道只有他們這群人。大道兩邊的街燈亮了,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大家都是一臉的嚴肅,現(xiàn)場還在保護著,由寧強他們所的兩個同事負責。孩子的尸體已經(jīng)妥善處理了,草地上的血跡還在。在刑事勘查照明燈的照射下,暗紅的血跡讓人感覺到慘白。
  劉副局長是案件的第一責任人,也是專案組的組長。他說:“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到現(xiàn)場,是想聽聽大家對這個案件的看法。你們知道,這起案件非常惡劣,對我們是個挑戰(zhàn)。我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偵破此案,為死去的孩子,也為所有的孩子,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回聲很低沉,但是透露出剛毅。
  寧強被分在現(xiàn)場走訪組,組長是大案隊的副隊長陳勁。這是個年紀不大的小伙子,刑警學院畢業(yè)的科班生。過去和寧強是同事,現(xiàn)在成了領(lǐng)導。不過寧強一直都很佩服他,兩個人的合作關(guān)系挺不錯。只是,在案件的偵破方向上,寧強和陳勁有了分歧。陳勁認為,沒有人會舍得對一個孩子下殺手,除非有很大的仇恨。當務之急就是要從孩子的家長身邊入手,了解他們的社會情況,有沒有結(jié)下仇人,這是破案的關(guān)鍵。
  
  而寧強卻不這么認為,他覺得這事有些蹊蹺。肖長軍的圈子自己比較清楚,他原先是一家企業(yè)的職工,后來企業(yè)不景氣,他買斷工齡后自己創(chuàng)業(yè)?,F(xiàn)在有一家兩百人的廠子,談不上很富有,但是生活條件是相當不錯的。他為人也不錯,沒聽說他和誰有仇。就算生意上的仇恨,也不應該報復在孩子身上。
  至于肖長軍的妻子何菊花,她是一個沒有脾氣的女人。原先是肖長軍的同事,肖長軍買斷工齡之后她也跟著買斷。兩個人一起創(chuàng)業(yè),后來肖長軍的廠子逐漸走上正軌,何菊花就沒有再做了,專心在家?guī)Ш⒆印_@兩年何菊花迷上了打牌,經(jīng)常一兩天不回家,輸贏也挺大,但是牌友相對固定。除了這個不良嗜好,她再沒其他的社交活動,與人結(jié)仇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你認為誰是兇手,難道是一個不相干的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陳勁聽完寧強的分析反問了一句。
  “這……這,我也說不清,直覺就是這樣?!?br/>  “算了吧你的直覺,我算是見識了。那年我們?nèi)V東抓逃犯,你的直覺是逃犯肯定會坐火車逃跑。于是我們就守在火車站,結(jié)果守了三天,逃犯卻乘汽車在千里之外被當?shù)氐臋z查站抓獲了,你說直覺管用嗎?”
  
  八
  
  對于這個影響力比較大的信息,報紙是不會放過的。問題是怎樣操作才既傳遞信息,又不使人產(chǎn)生恐慌,報社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事先也征求過警方的意見。畢竟這是一起性質(zhì)惡劣的案件,假如捂著未必會好。在不知道兇手作案動機以及其他因素的情況下,盡可能地簡單報道,這也是一種提醒。所以,晚報在第二天發(fā)了一條很短的消息,大意是有個孩子被人殺害,警方現(xiàn)在正在全力破案云云。
  寧強看到報紙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他一夜沒睡,在案發(fā)現(xiàn)場開完分析會后,他們這個組又接著開會。他們這個組不直接接觸受害人的家屬,但是必須從肖長軍、何菊花以及肖棟梁身邊的人員入手,具體到每一個人,一個不漏地進行分析。幾經(jīng)分析和否定,一份名單就拿出來了。天快亮的時候,他們幾個人才靠在桌子邊打了個盹。天一亮就分頭去找人。寧強和陳勁負責去調(diào)查肖長軍廠子里的情況。因為老板家里出了事,廠子里除了值班的人以外,就沒其他人了。好容易問到了幾個人的地址,這時,寧強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電話是妻子孫悅打來的,她說話有些不利索,“看到了嗎,報紙登出來了。我好怕,到底是怎么回事?”
  寧強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倒是比較鎮(zhèn)定地問:“什么報紙,你說什么我不懂,浩浩上學去了嗎?”
  “孩子你就不要操心了,他還好,昨晚很晚才睡著,我陪著他睡的。我說的是,棟梁的事情今天的晚報登出來了,同事們都在議論。他們都說我們這兒出了個變態(tài)殺手,專門盯著小孩子。而且來無影去無蹤。單位也說了,只要是因為接送孩子遲到或者早退,一律放行?!?br/>  “你就那么容易相信?我們正破案呢,哪有什么變態(tài)殺手,電影看多了吧?!睂帍姏]好口氣地回了句,然后掛了電話起身去找今天的晚報。
  報攤上已經(jīng)沒有今天的晚報了。寧強有些無奈,往常他是很少看晚報的,不是不想看,而是沒有時間。家里倒是訂了一份,除了周末,寧強很少有時間看。不過妻子孫悅卻是天天看,但是她只關(guān)注購物和娛樂版,社會新聞那一版她幾乎不看。
  現(xiàn)在寧強最希望能馬上看到報紙,但是報攤上沒有,回家去看或者回單位,這都是不現(xiàn)實的。這時候,寧強看到路邊有個老人在低頭看報,他湊了過去。想從報紙上看到他希望看到的東西,但是老人拿報紙的手是彎曲的,寧強看不清楚報紙上的內(nèi)容。這時,老人忽然把報紙遞給寧強說:“我知道你想看這個吧?給你,我們這兒發(fā)生的大事,那孩子真是可憐啊?!?br/>  報紙上的字很小,但是寧強一眼就看到了,正是這篇關(guān)于幸福大道案件的報道。雖然沒有寫明是謀殺,但是寧強從字里行間感覺到了謀殺的存在,他感覺后背一陣發(fā)涼。
  
  九
  
  陳勁就站在寧強的身后,他也看到了報紙上那條新聞。陳勁沒有寧強的體會深,畢竟他現(xiàn)在只是作為一個局外人來履行他的職責。他不認識肖棟梁,也不知道他的生活。唯一知道的是他現(xiàn)在被害了,作為警察就要抓住兇手,將兇手繩之以法。
  壓力,從當警察的那一天起,他們就沒和這兩個字分開?,F(xiàn)在他們更加感覺到了壓力的存在。還了報紙,寧強拉著陳勁上了車。時不我待,他們都很清楚,排查得越仔細,破案的幾率就越大。
  現(xiàn)在,他們要找的人是肖長軍廠子里的一個老職工,姓孫名大珠。他的家就是幸福村的,以前就在幸福大道的位置上。最近一段時間才搬遷到別處,但是離案發(fā)現(xiàn)場也不遠。當然,這不是被列為嫌疑人的主要原因。據(jù)反映,孫大珠和肖長軍的關(guān)系一直不是很好。孫大珠是一個傷殘軍人,五年的西北高原軍旅生活,養(yǎng)成了他大大咧咧敢做敢說的性格。再加上他的一條腿因公負傷,所以他更有不服軟的資本。當初肖長軍和幸福村聯(lián)合辦廠的時候,幸福村提出的一個條件,就是要一輩子照管好孫大珠,肖長軍答應了。他自認為自己辦的有色金屬機械加工廠還是有很大市場的,賺大錢那是遲早的事,所以不在乎多養(yǎng)一個人。那些年他也確實做到了。孫大珠沒什么技術(shù),文化也不高,但是他很認真,所以肖長軍安排他做門衛(wèi)。每個月有近一千元的收入,養(yǎng)家糊口是足夠的了。孫大珠也比較滿足,雖然對肖長軍的態(tài)度不像其他人那么恭敬,但是面子上還過得去。
  肖長軍也想自己的企業(yè)越來越紅火,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先是市里將他的廠子劃進了開發(fā)區(qū)。在這個開發(fā)區(qū)里,所有的企業(yè)都要經(jīng)過規(guī)劃,這樣才能體現(xiàn)出城市的現(xiàn)代化。所以,就現(xiàn)在的廠子來看,肯定是不合規(guī)定的。要么拆遷重建,要么換個地方另起爐灶。這對大企業(yè)來說是比較簡單的,但是對肖長軍來說就是一個大問題。那么多的投資,不能說沒就沒了的,新建廠子需要錢,這筆錢從哪里來?雖說自己是個賬面上的百萬富翁,但是自己的實力自己知道,沒有扶持,自己絕不可能草雞變鳳凰的。
  好在市里的開發(fā)區(qū)建設(shè)也是分幾步走的,拆遷的事情就那么掛著,廠子還在照舊生產(chǎn)。誰會想到,國際大環(huán)境越來越嚴峻,上游的原材料價格不斷上漲,下游的產(chǎn)品找不到銷路。雖然肖長軍每天都在忙著,但是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維持。最明顯的舉動是一些職工下崗回家了,他還準備繼續(xù)裁員,這其中就有孫大珠。孫大珠可不是省油的燈,他罵罵咧咧地對肖長軍說:“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等著吧!”
  說這話的時候,孫大珠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狠狠地朝著肖長軍的影子砸過去,很多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十
  
  原以為孫大珠不在家,找到他需要花費一些工夫,但是當寧強和陳勁站在孫大珠家門口的時候,眼前的情景讓兩個人的心里一陣輕松。因為孫大珠在家,這就意味著這個上午他們倆沒有白跑。
  這是一幢平房,和其他樓房相比顯得寒酸。大門是木頭的,對于看慣了防盜門的人來說有些不適應。門是開著的,孫大珠就在廳房中間。他斜靠在一個小板凳上,目光有些呆滯??吹綄帍娝麄冏哌M來,他沒有任何表示,似乎早就知道會有警察來找他。
  一進門,寧強就聞到了屋內(nèi)散發(fā)出的一種異味。那一刻他的鼻子很不適應,應該是那種屋子常年不見陽光,生活氣息不能及時排出以及屋內(nèi)東西雜亂所造成的。之前就聽說孫大珠家庭狀況不好,自己是殘疾,老婆身體也不好,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全家就靠孫大珠一個人的工資生活。既是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又是主要的經(jīng)濟支柱,所以孫大珠的脾氣不是很好。獨斷且任性,家里面都是他說了算,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臉色。難怪陳勁在去的路上說:“這樣的人,即使違法也不足為奇?!?br/>  寧強沒有正面接陳勁的話。當然,警察辦案以證據(jù)說話,有罪推定是不行的,但是說點個人的看法不為過。辦了這么些年的案子,好人壞人大致心里有個譜。
  
  “孫大珠,知道我們?yōu)槭裁磥碚夷銌???br/>  “知道,這么大的事情,你們肯定第一個懷疑我。要抓就把我抓起來,我也不說什么了,你們想怎么調(diào)查就調(diào)查吧。”孫大珠的語氣很不好,雖然他的嫌疑很大,但還不是犯罪嫌疑人,所以沒有使用強制措施。這也是寧強和陳勁上門調(diào)查的原因,雖然他們設(shè)想了孫大珠可能會為自己辯解的場景,但是這種情況卻沒有料到。
  談話進入僵局,陳勁向?qū)帍娛沽藗€眼色,意思是寧強以管段民警的身份和他聊聊,打消他的敵對情緒。
  對于孫大珠的家庭情況,寧強是知道一些的。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孫大珠是自己管段內(nèi)的居民。自己有時間就泡在社區(qū)里,社區(qū)對這個人的情況多少有點反映。當然,主要的來源還是肖長軍那里。好幾次和肖長軍聊天,聊到他廠子的時候,肖長軍就會憤憤地說:“我們廠子的那個孫大珠真不是東西,經(jīng)常把廠里的東西拿回家。這也就算了,還總是當面給我下不了臺,你們警察能不能管一管?”寧強笑著回了一句:“你以為老板是這么好當?shù)?,自己廠里的人都搞不定,你真以為警察什么都管啊。”
  調(diào)查不是訊問,所以,現(xiàn)場氣氛沒那么嚴肅。寧強找了個凳子坐在孫大珠的面前,開始了他聊家常的拿手活。孫大珠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在回答了幾個不相干的問題之后,他說:“寧警官,我知道你,你就別兜圈子了,想問什么就問吧?!?br/>  
  十一
  
  來之前,寧強和陳勁做了分工,陳勁畢竟是專業(yè)搞刑偵的,又是分局專案組的負責人之一,他對整個案件掌握的情況比較多,所以由他來主問,寧強負責記錄。陳勁顯然是有備而來的,他也找了個凳子坐下:
  “說說你對肖長軍的印象吧,他是你的老板。你們接觸的機會比較多,你應該比較清楚。你對他這個人有什么看法也可以說說,我們不是訊問,而是聊天,你既然知道我們來的目的,我相信你不會有所隱瞞的。”
  “怎么說呢,他一辦這個廠我就在了。別看廠子不大,換的人倒不少,前后有兩三百人吧。我算是老員工了,他這人看似挺豪爽,但是有些小心眼。真的,我見過不少老板,沒見過他這么小心眼的。上次家里漏雨,我拿了點廠里的瀝青,準備修補一下屋頂,他揪住我不放。不但讓把瀝青送回來,還要罰我的款,我要有錢還會拿廠里的嗎?”孫大珠有些憤憤不平地說著。
  “這么說,你和肖長軍的關(guān)系不好,我可以這么理解嗎?”陳勁順著孫大珠的話接了這么一句。
  孫大珠低下了頭,他小聲說:“是不好,我都這樣了,他也沒怎么照顧我。但是我保證,孩子不是我殺的,我沒那個膽?!?br/>  這次調(diào)查一直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孫大珠堅持自己只是恨肖長軍,也承認恨肖長軍的家人,但是他沒殺人。至于案發(fā)那段時間,他說他在家里睡覺,卻又沒有任何證據(jù)。這點上,寧強和陳勁的意見相同。那就是,不可信但是也不能否定。當務之急是要落實孫大珠說的每一句話,盡量發(fā)現(xiàn)更多的證據(jù)。不過,他們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盡快和名單上所列出的嫌疑人見面,為破案提供依據(jù)。
  雖然,中午飯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但是兩個人還沒覺得餓。他們簡單梳理了一下剛才的調(diào)查,決定去找下一個嫌疑人。肖長軍妻子何菊花的牌友,一個四十多歲沒有固定職業(yè),但是卻挺有錢的男人李樹材。將他列為嫌疑人,這是寧強提出來的。他并不認識這個人,只是聽說過。除了他沒有經(jīng)濟來源喜歡賭博外,主要原因是他和何菊花的關(guān)系有些曖昧。這點肖長軍并不知道,他也從沒在寧強面前提過。但是哪有不透風的墻,寧強的妻子孫悅就好幾次看見兩人在一起,有時候很親密,有時候又是在吵架,回家之后告訴了丈夫。寧強聽完之后叮囑妻子不要在外面說,這種事情還是少說為妙。畢竟兩家的關(guān)系擺在那里,事關(guān)家庭的穩(wěn)定,可不是鬧著玩的。
  
  十二
  
  在路邊攤兒上買了幾個包子,邊走邊吃,算是午餐吧。連口水都沒喝,寧強和陳勁馬上去了李樹材常去的那個茶樓。
  茶樓的名字叫陽光茶樓,在一些民房和商品房挨著的地方,相對于市中心來說位置比較偏??瓷先ド鈶摬皇呛芎?,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雖然現(xiàn)在不是周末而且是中午時分,茶樓里竟然人多得找不到空位子。有的是喝茶,更多的是打點小牌。永遠有那么些閑人無所事事,打牌玩耍成了唯一的生活。這種情景,在大城市是看不到的,在沿海城市也看不到,甚至在西部城市也看不到。而這卻是中部很多地方的特色,尤其是城鄉(xiāng)的結(jié)合部。大量的農(nóng)民土地被占用,他們不是純粹意義上的農(nóng)民了,但卻又不是正常情況下的工薪階層。他們需要有打發(fā)時間的東西,也可以說是找一種娛樂的方式吧。
  平時李樹材喜歡和一些朋友在這個茶樓打小牌消磨時間,但是兩人沒有在茶樓里找到李樹材。根據(jù)掌握的戶籍信息資料,李樹材離婚后賣掉了自己的房子,帶著孩子搬回去和父母住在一起。他的父母是礦山的退休職工,住在礦家屬區(qū)內(nèi),相距不是太遠。隨后,寧強和陳勁去了李樹材父母的家。同樣,家里也沒見到他。他的家人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說有兩三天的時間沒有露面了。寧強隨口問了句:“這么大一個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們是家人,難道不著急嗎?”
  “著急,他回來我們才著急,習慣了。反正這個家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客棧,孩子也不管,都丟給我們了?!崩顦洳牡陌职终f。
  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和人,這是專案組全體人員下的決心。決心好下,具體做起來很難的。寧強和陳勁通過很多關(guān)系人,掌握了李樹材的電話號碼,但是打過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關(guān)機,再打還是如此。李樹材神秘消失了。知情人最后見到他的時間是12月11日,也就是肖棟梁被害的前一天。說看樣子比較落泊,和他打招呼也不答理,精神比較恍惚,和往常有很大的不同。
  “心里沒有鬼,不怕鬼敲門?!标悇旁诎l(fā)泄心中的怨氣。寧強和他肩挨肩,當然聽得很清楚,但是他沒有答話。
  “心里沒有鬼,不怕鬼敲門?!边@句話在電視上的刑偵劇中很流行。通常都是在訊問出現(xiàn)僵局的時候,神探們經(jīng)常用這句話來刺穿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線。但是寧強沒想這么多,他覺得這其中有聯(lián)系,也可能沒有聯(lián)系。要知道世間上的巧合實在太多,辦案不是一兩天了,巧合的情況有,但是不巧合的時候更多。按照常理,做了壞事,第一個需要做的就是躲起來。躲到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最好警察找不到。這樣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但是躲起來和消失并不是一回事。寧強直覺認為,李樹材和這事應該沒多大關(guān)系。
  
  十三
  
  找人是個體力活。老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鐵鞋都禁不起找人,更何況是腳下的皮鞋了。但是,從某個角度來講也是一個智力活,有的人花再多工夫也找不到需要找的人,但是,有的人就可以拐彎抹角找到。而且,有些關(guān)系都是想都沒想到的,簡直就如當年“丐幫”眼線上千那樣。
  陳勁現(xiàn)在一門心思要找到李樹材,從中發(fā)現(xiàn)案件的突破口。他也有自己的直覺,但是他是個很不喜歡外露的人,這點和寧強有些相像。陳勁沒說出來過自己的直覺,其實他也是很相信自己直覺的。當年畢業(yè)的時候,他要求到刑警隊。本來安排他的工作是派出所內(nèi)勤,但是看他那么堅決,領(lǐng)導同意了他的要求。別人不知道,陳勁自己知道,這就是直覺,他直覺告訴自己會是一個優(yōu)秀刑警。
  這一干就是將近十年了,比起市局刑偵支隊來說,分局一級的刑警破的都是一些小案,很難遇到這樣的大案,所以陳勁的興奮點被調(diào)動起來了。他希望自己能為自己當初的選擇找到一個堅固的理由。他選擇寧強做自己的搭檔,就是知道寧強和自己一樣在等待興奮點的到來。兩個處于工作興奮中的人,是沒有什么可以稱作困難的,但是寧強似乎不是很積極,他似乎有些自己的想法。
  “你我也不是外人,咱們交流交流吧。不是案情分析會,也不是誰帶著誰的關(guān)系,你不是喜歡直覺嗎?咱們就說說直覺吧?!?br/>  
  “有什么好說的,你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想破這個案子,也是我的孩子啊?!?br/>  “為什么認為李樹材不可能作案呢?”陳勁不想繞圈子,單刀直入地點出了這個問題。
  還是說到關(guān)系上,假如李樹材不是被傳言和何菊花有不應該存在的曖昧關(guān)系,他也就不可能被列為嫌疑人。他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普通人,日子過得如何以及有沒有錢都不被人關(guān)注,就算消失幾天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但是,一旦扯上了關(guān)系,很多事情就說不清楚了。為情所困制造犯罪的情況存在,大案小案都有,但是,情案也不適合所有的案件。
  何菊花這人寧強還是了解的,她挺好形容的。對感情看得很淡,護家愛家,典型的小市民。她對自己丈夫和寧強的關(guān)系不理解,雖然兩家走動較多,但是她幾乎都是被動的。不像寧強的妻子孫悅,即使“假”也要去做一下,讓大家臉上都過得去。比如說孩子過生日、逢年過節(jié)打個電話,等等。何菊花就不行,她從沒主動上寧強家來閑聊過。對于兩個孩子的交往,她不支持也不刻意反對,她有她的想法。至于嗎,不就是同學,怎么可能凝結(jié)成那么牢固的關(guān)系。她初中畢業(yè)上技校,技校畢業(yè)上班,然后就是遇到丈夫肖長軍,兩人結(jié)婚生子。她也有同學同事,但都不過是點頭之交。以她的文化程度來理解這個問題,似乎有點困難。如果沒有后來的創(chuàng)業(yè)那段,她不知道生活還有精彩之處。還以為,人生就是那么簡單。
  
   十四
  
  冬日的下午很適合回憶,尤其是有點淡淡的陽光,寒冷中帶著一絲暖意?;貞洸煌夂跏菧剀盎蛘邆小:芫脹]有這么孤寂地靜靜坐下了,肖長軍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臉頰上留著淚痕。之所以他沒有在家待著,是因為那個地方太讓他傷感了。妻子一刻不停地號啕大哭,看見任何一樣屬于兒子的東西都讓做父母的揪心。上午在公安局做完材料,他本想在殯儀館的停尸房陪著兒子,但是警察說他在那兒不合適,隨時都會找他核實情況,所以最好待在家里。他選擇了待在自己的廠子里,雖然空無一人,但是很適合宣泄情感。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現(xiàn)在正躺在冰冷的殯儀館的停尸間里,他的心就一陣陣痛。到現(xiàn)在,他還是沒有把自己和中年喪子聯(lián)系起來。兒子現(xiàn)在不過在上課,自己回家之后就能看到。某一時刻,他用這個解釋來為自己寬心。
  但是,寬心顯然是沒有作用的,只會加重悲傷。
  肖長軍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說自己生意上有仇家,或者自己因為言行不當與人結(jié)仇,或許出現(xiàn)這種事情他還能預感。畢竟在社會上待了那么多年,都說經(jīng)商是最鍛煉人的,察言觀色以及與人相處,哪一樣都需要謹慎。肖長軍不說是個老社會,至少也不是新手。他懂得那些看不見的“潛規(guī)則”,他一直在小心做事,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可以說,他雖然很忙,但是還算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因為父母太忙而被冷落,所以,平時只要沒有應酬,他都回家陪著孩子。陪孩子做作業(yè),陪孩子在周末遠足,家長會從來沒落下一次。這方面,寧強就差太多了。他的教育理念還停留在傳統(tǒng)階段,總以為家長的威信是最高的。很少和兒子交流,卻不允許兒子有任何錯的地方。一旦錯了非打即罵,像是對壞人一樣。肖長軍幾次開玩笑:“哥啊,不就是一個警察嗎,你別把自己當成除暴安良的‘蝙蝠俠’好不好?就算要當,那也是上班時間?;丶夷憔褪前职郑瑢υ蹅兊暮坪坪靡稽c,這孩子太壓抑了。棟梁都跟我說了好多次,讓我教育教育你呢。”
  “得了吧,我爸就是這樣教育我的。這不,有多好?!边@是寧強的回答。
  也正因為肖長軍為孩子操心太多,妻子何菊花倒顯得有些閑了。除了照顧孩子的飲食起居,她有大量的空閑時間。這也正是她熱衷于打牌的原因之一。對于妻子的這個“愛好”,肖長軍是不支持的,但是他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自己不可能讓妻子再去當朝九晚五的工人,再說,家里也不缺錢。
  
  十五
  
  “誰害了自己的兒子”,自從得知兒子被害的那一刻,除了悲傷,肖長軍始終在想這個問題。因為不能在殯儀館陪著兒子,夫妻倆回到了家。何菊花除了哭不會干別的。自己也哭,但是他還是沒想放棄盤踞在自己頭腦中的那個問題。趁著妻子哭泣的間隙,他問妻子,“實話告訴我,你在外面有過仇人嗎?”
  “你還懷疑我,肯定是你做生意得罪了人?,F(xiàn)在的生意場比戰(zhàn)場都激烈,要不是當初你非要辭職出來創(chuàng)業(yè)……你還我的兒子?!焙尉栈ㄏ衲釜{子一樣撲向丈夫,又是打又是踢,肖長軍連忙躲到臥室,何菊花這才停下來。
  等妻子情緒稍微平靜下來一些,肖長軍又回到妻子身邊。他是丈夫,是男人,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下,也不可能倒下。
  “菊花,你說的也對,我不是正想著自己哪方面有與人結(jié)仇的可能嗎?光我想是不夠的,你也想想,仔細想想,咱們想得越仔細,棟梁的仇報得越快?!闭f這句話的時候,肖長軍已是淚流滿面。
  “我就是愛打點小牌,懂嗎?小牌,輸贏不大,都是些街坊或者熟人,就算吵架也是隔天忘的?!焙尉栈ńo自己下了總結(jié),但是她隱瞞了一些細微的東西。那就是,她和李樹材的關(guān)系,她以為自己的丈夫不知道。在她的心里,自己和李樹材不過是同學關(guān)系,很多年前的同學,一直都沒有聯(lián)系。然后在某一天忽然遇到,又正好有愛打牌的相同愛好,所以走得就近了些。實事求是地說,李樹材追求過她。說她很有女人味,丈夫又忙著生意,肯定冷落了她。何菊花雖然文化程度不高,傳統(tǒng)觀念卻很強,當時就將李樹材的美麗肥皂泡打碎,這種話沒讓李樹材說第二次。
  然后,兩個人就那樣處下去。直到李樹材向自己借錢,二十萬。他說是去做生意,自己當時也借了。為還錢的事情兩人吵過幾次,就這么簡單。但是卻不能對丈夫說,她心里也很苦。
  肖長軍堅持認為,自己可愛的兒子是被與自己有仇的人所害??墒钦l又和自己有仇呢?商業(yè)經(jīng)營中信奉的是:沒有永遠的對手,也沒有永遠的仇人。
  至于自己廠子的工人,孫大珠算是一個吧,但也不是深仇大恨。工人對自己有意見的多了,誰不想工作輕松,收入又高呢?但是辦企業(yè)不是“辦家家”,私營企業(yè)機制靈活,也不可能一團和氣。自己是從國有企業(yè)出來的,對企業(yè)中那種看不見但是確實存在的上下級關(guān)系很反感,他想生活在一種比較寬松,沒有多少拐彎的環(huán)境中。不過這只能是一種幻想,該得罪的人還是要得罪,就差沒有動手了。在分局刑偵大隊會議室里,他望著不斷進進出出的警察,有好幾次他拉著路過自己身邊的警察,想問問從孫大珠那調(diào)查的情況,但是他沒能如愿。沒人能準確地告訴他任何一點關(guān)于案件偵破的具體情節(jié)。只是告訴他,“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偵破此案,相信我們?!?br/>  相信,那是必須的。更何況有自己的兄弟寧強在其中。肖長軍現(xiàn)在只想把這些年的記憶濾一濾,為寧強他們多提供一些線索。當然,這也是為自己,為妻子,更是為愛子肖棟梁。
  
  十六
  
  天快黑的時候,寧強和陳勁回到了單位,五層小樓里燈火通明,警車在門口進進出出,看來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到碰頭會的時間了,各個組都聚集在會議室里,他們要匯報自己一天來的調(diào)查情況。晚餐是盒飯,先來的先吃,有點涼也無所謂。大家都對吃的感覺麻木了,這可能就是警察才有的習慣。大家邊吃邊說,是匯報更是分析。
  寧強仔細地聽著,一個組是調(diào)查肖棟梁當天活動情況的,他們?nèi)チ藢W校和案發(fā)地幸福大道。當天上午,肖棟梁正常在校上課,沒有什么異常。學校老師反映,這孩子比較單純。學習比較好,膽子也比較小,和同學的關(guān)系都不錯,有走得比較近的同學,寧浩浩是其中一個。當天中午他是正常時間出門的,也就是上課前半個小時。出門時是一個人,也沒告訴父母是不是和同學一起上學的。本來幸福大道不是他上學的必經(jīng)之路,他不應該出現(xiàn)在那里,但是他卻在那里遇害,這點不知怎么解釋。
  
  走訪了現(xiàn)場,除了報警人,現(xiàn)場附近還有一個流浪的婦女。報警人的確是那時候路過現(xiàn)場,有證據(jù)能夠證明。流浪婦女沒有固定場所,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那個路段徘徊,所以認定她當時是在場的。至于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在那里出現(xiàn)的。周圍人說她年前就在那里了,除了撿垃圾外就坐在路邊一言不發(fā),似乎精神有智障。
  這個流浪的婦女寧強是知道的,以前還知道她的名字。因為他曾經(jīng)和同事送這個女人回過家,沒多久她又跑出來了,精神上倒是沒有問題,就是心理壓力很大,不和任何人交往。就算她當時在現(xiàn)場看到了什么,估計也問不出什么東西來。
  其他幾個組分別匯報了自己調(diào)查的東西。陳勁匯報了自己和寧強的工作。在沒有找到李樹材的情況下,他們返回孫大珠的家,對孫大珠的材料進行核實。雖然孫大珠說整個中午自己都在午睡,家里沒有其他人,但是他沒法提供證明人。他們在走訪中卻了解到,當天村里有個人準備到孫大珠家借東西,走到門口又不想借了。雖然這人沒見到孫大珠,但是聽見屋里傳來很大的鼾聲。而孫大珠打鼾打得很厲害,所以從這一點上,孫大珠的嫌疑可以暫時排除。
  至于另一個嫌疑人李樹材,他們已經(jīng)得知他向何菊花借錢二十萬的事實,也知道現(xiàn)在除了這筆錢之外,他還參與了地下非法集資。因為上端的集資人被打擊處理,事實上他的欠賬不止二十萬,他現(xiàn)在急需要錢,而且又失蹤了,所以他的嫌疑上升。
  劉副局長以及其他同事都對這個分析認可。輪到技術(shù)隊匯報了,技術(shù)人員在市局刑偵支隊的幫助下,在現(xiàn)場帶回來的石塊上找到一個比較模糊的指紋。通過對傷口和石塊形狀的比對,已經(jīng)認定這個石塊是造成肖棟梁死亡的兇器?,F(xiàn)場沒有其他人,指紋又是沾上血跡留下來的,可以認定是兇手留下來的?,F(xiàn)在指紋已經(jīng)送到省里請專家進一步認定,一旦認定之后,就通過指紋搜索,希望能從技術(shù)角度上破案。
  
   十七
  
  雖然寧強已經(jīng)給妻子打過電話,告訴妻子孫悅自己不能回家,家里的事情讓妻子多操心一些。尤其是兒子的情緒,不但要幫著穩(wěn)定,還要注意觀察,有什么事給他打電話。但是,他還是趁著會間休息的時候給妻子打了一個電話,妻子簡單地說了下家里的情況。也說了她今天去看了肖長軍一家,那是一個她不愿再回想起的過程。到現(xiàn)在心里都是空蕩蕩的,不過自己還好,讓丈夫不要擔心。
  雖然寧強知道,客氣話還是要說的,對于屬于自己的那個家,自己是幫不上什么忙。家里到底有哪些事情,一日三餐怎么解決,電器壞了怎么辦,等等,他還真不清楚。當了這么多年警察,說習慣也好,說是條件反射也好,反正自己只有兩件事最清楚。一個就是案件,一個案子接一個案子,他忙個沒完;另一個就是值班,派出所只有十個人,每天值班的人數(shù)不少于三人。加上協(xié)警,自己每周要值班兩天。家對他來說就像是旅館,困了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別人都不理解,有這么忙嗎?既然這么忙,那應該有不少錢吧?或者就算沒有多少錢,至少也應被提拔吧?掛著三級警督的警銜,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很高。其實寧強自己知道,到頂了,快四十歲的人,機會不多了。
  當然,寧強可沒有在意自己的職級待遇,單位里又不是只有自己是這樣,很多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當年和寧強一起畢業(yè)的同學,有的當了官,有的殉了職,還有的進了監(jiān)獄和曾經(jīng)被打擊的對象關(guān)在一處。想想自己其實是很幸運的,一生平安,一生幸福,這是花錢也買不來的啊。
  會開完了,各組接著忙自己的事情。陳勁叫住了準備起身的寧強,“老寧,我們到我辦公室再商量商量吧。”寧強是第一次聽見別人叫自己“老寧”,這么多年,自己一直對“小寧”和“寧強”兩個稱呼起著反射,冷不丁聽見“老寧”還不習慣。
  “我知道你對我們現(xiàn)在工作的方向有想法,路上我就看出來了。你干這個的時間比我長,經(jīng)驗也比我多,現(xiàn)在就咱們兩個人,你能不能和我說說?”陳勁把寧強讓到本屬于自己的椅子上,自己拉過一把折疊椅坐到寧強身邊。
  “你瞎琢磨什么啊,你們是專業(yè)隊伍,我是外行。說吧,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br/>  “下一步,你認為我們繼續(xù)大海撈針去找李樹材,還是去另外發(fā)現(xiàn)線索?”陳勁反問了一句。
  “好吧,既然你這么說,我也說說我的看法。李樹材的嫌疑足夠大,問題是他現(xiàn)在躲起來了,要找到一個刻意躲起來的人,你很清楚這是很難的。我的感覺是,孩子那么小,不是深仇大恨的仇家,不可能把罪惡的手伸向孩子。那么,可不可能是意外,一個我們想不到的意外?不過,在情節(jié)上我還沒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睂帍娊K于說出來了。
  陳勁沒有像以前那樣馬上反駁,房間里靜悄悄的。
  
  十八
  
  “太離奇了,意外?自己不小心跌倒,然后又很湊巧地碰到一塊石頭,恰好身邊沒有任何人。那石頭上的淡淡指紋是怎么回事?再說了,那地方去的人少,雖然很空曠,很多孩子喜歡在那里玩。你要說是春天去那里踏青或者放風箏我倒是相信,這冬天里,誰會去那里玩?我覺得李樹材的嫌疑最大,本來就不是一個好人,有據(jù)可查的因為賭博被拘留就有兩次,現(xiàn)在又躲了起來,你說這怎么解釋?”陳勁把自己的思路理了理,開始了自己的反駁,說的也就是他在會上的觀點。
  寧強正陷入給自己的推斷找一個合理解釋的亢奮中,他沒回答陳勁的問話。
  在很短的寂靜之后,陳勁站起身來,拍拍寧強的肩膀說,“兄弟啊,雖然我不認可你的思路,但是你這種大膽的想法令我佩服,走吧,干事去!”
  兩個人出了大門,朝著那個并不確定的目標走去。今晚他們的工作重點很明確,那就是他們要去找李樹材。雖然他們知道結(jié)果可能不會好,要是真的能找到,下午就找到了,又何必等到晚上呢。
  陽光茶樓的生意依然很好,寧強和陳勁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李樹材的一個牌友。兩個人關(guān)系比較好,走得很近,本來說好去他家的,但是他不想讓警察上門,所以約好在陽光茶樓見面。就算他不清楚李樹材在什么地方,至少也知道一些他的為人以及交際范圍。
  會面的時間沒有預計的長,李樹材的朋友很忙,正在牌桌上打著小牌。他的心掛在牌桌上,所以三句兩句就把所有的問題回答完了。
  “李樹材這個人啊,心眼小,有脾氣,但是膽子小。大一些的賭博都不敢參加,怕輸,怕被抓,呵呵?!?br/>  “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他這人不愛和人聊天,心里有話不會說出來。除了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讓我?guī)退k點事,我這幾天都沒看到他?!?br/>  “你們說他和那個女的事情啊,我知道一點,沒什么的,真沒什么。李樹材和老婆離婚很多年了,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有點想法也是正常的,但是聽說那個女的對他沒意思,人家是有家的。”
  再問,沒有了,他還要打牌,這對他來說是大事。管他是不是涉及到朋友以及案件,他要樂趣。陳勁沖著寧強搖搖頭,兩個人出了茶樓。
  不過他們沒有白來,從李樹材朋友的手里他們得到了李樹材的電話。這個電話和他們從何菊花那里得到的不一樣,那個電話始終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而這個號碼是他昨天親口告訴朋友的。讓自己的朋友送一些錢到家里去,孩子要交補習班的費用,都說了一個星期了。李樹材就算跑到外面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孩子,從這點來說他算是一個好爸爸。
  快到午夜的時候,寧強他們還在路上,找了幾個與李樹材平時有交往的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信息。他的家又去了一次,同樣,家里也沒有和他聯(lián)系上。這時候,陳勁接到分局的電話,馬上趕回去,分析會馬上就開。
  
  十九
  
  這已經(jīng)是今晚的第二次案情分析會了,但是,這次明顯氣氛要緊張許多。你想想,連分析會都改由市局刑偵支隊長主持,說明了案件的重要性。在這個信息傳遞之快,快得難以停留的網(wǎng)絡(luò)時代,雖然本地報紙上透出的信息量很小,但是報上的信息是網(wǎng)絡(luò)共享的。一經(jīng)推出,信息很快被幾個重要的門戶網(wǎng)站轉(zhuǎn)載。與此同時,網(wǎng)上的評論在很短的時間里就達到了上千。是家長的,不是家長的,都對這起惡性案件表現(xiàn)出超常的關(guān)注。外面熱,里面也不冷清。本地論壇本來是比較冷清的,灌水帖多過言論帖,但是這件事一出,論壇馬上出現(xiàn)一些帖子,各種議論都有。雖然沒有明指公安局,但是很多網(wǎng)民已經(jīng)把這起案件和社會治安聯(lián)系在一起。已經(jīng)有家長開始丟下工作一天兩次接送自己的孩子,天剛一黑路上就很少看見行人。市領(lǐng)導專門作了指示:不遺余力盡快破案,為群眾營造一個良好的治安環(huán)境。
  
  壓力,空前的壓力襲來,外人可以泰然處之,但是作為壓力圈內(nèi)的人,誰也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這么一大幫子警察,都是或者即將是為人父的人,誰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誰都希望能用自己的行動告慰九泉之下的孩子。寧強站在這群人中間,沒有任何特殊性。因為他是警察,就算與死者素不相識,他也要百倍地付出。
  再調(diào)查,再勘查現(xiàn)場,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每個組的人都在忙碌著。僅有這些是不夠的,很多時候,努力都是看不到效果的,找不到切入點,事情就沒有轉(zhuǎn)機,這也許就是警察忙碌的所在。
  即使沒學過唯物論的人也知道,領(lǐng)導的批示不能破案,但是卻可以讓破案變得沒日沒夜。天快亮的時候,專案組的人才各自找地方休息,會議室里躺得到處都是。寧強睡不著,他想在陳勁的辦公室再仔細琢磨一下材料。陳勁瞇縫著眼睛說:“幫幫忙吧,你把燈開得這么亮叫我怎么打瞌睡?我都困死了。”寧強沒說什么,拿著材料到了走廊。走廊的光線不是很強烈,但是足以看清材料上的字。不到十份材料,半個小時就看完了。沒有發(fā)現(xiàn),翻遍了所有的材料,寧強都找不到一點頭緒。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看法,陳勁說是想象力夠豐富,一定是愛倫·坡的偵探小說看多了。其實他還真沒看過多少偵探小說,總認為那是不真實的?,F(xiàn)實中有那么多值得探究的案子,又何必去看稀奇古怪的偵探小說呢。
  走廊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劉副局長急匆匆地走來。寧強認識劉副局長已經(jīng)很久了,像這樣的急促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快,把陳勁叫起來,李樹材有下落了!”
  “這個時候,他在哪里?”寧強收起手里的材料,邊開門邊問。
  “剛才接到兄弟分局的通報,他們接到一個限制人身自由的報警,去了之后發(fā)現(xiàn)報警人是李樹材。他被債主找到了,正逼著他還錢。算這小子機靈,趁著債主打瞌睡之機報了警。你們馬上去,越快越好?!?br/>  
  二十
  
  平時半個小時的車程,寧強和陳勁一刻鐘就趕到了。車是陳勁開的,事后想起來陳勁都有些后怕。長這么大冒險的事情做了不少,開車也不是一兩年了,但是開得這么快還是第一次。不過,當時在車上兩人并沒感覺到車有多快,只想在最快的時間里見到李樹材,也許答案就在他的身上。
  李樹材蹲在分局值班室的椅子邊,把頭埋在兩腿間,并沒有用眼睛看站在面前的兩個年輕人。雖然面前的年輕人沒有穿警服,但是他知道他們的身份,就像他知道自己肯定會被問那個問題一樣。
  “李樹材,你很清楚我們?yōu)槭裁凑夷?,對!就是幸福大道發(fā)生的那起案子。據(jù)我們調(diào)查,你和孩子的母親關(guān)系不錯,而且還有經(jīng)濟上的聯(lián)系,是這樣的嗎?”雖然寧強覺得這樣問有些唐突,不符合辦案的程序,但是案情緊急,劉副局長以及市局刑偵支隊的人還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所以也就直奔主題了。
  調(diào)查肯定不會那么順利,但是沒想到這么不順利。李樹材才被從限制自己自由的人手里解救出來,精神還是恍惚的。聽到問話,他立刻站起來,“你們是什么意思,我是殺人犯嗎?何菊花的孩子死了,我也很傷心。我有再大的膽子也不可能殺人,更何況是我朋友的孩子,我們是朋友,懂嗎,友誼!”
  沒頭沒尾的話說得不是很連貫,但是寧強和陳勁聽出了話里的含義。這一次,兩個人的直覺竟然相通了。
  在值班室里,李樹材詳細講了自己這些年的經(jīng)歷。高中畢業(yè)后上了一個自費大學,畢業(yè)后分到父母所在的企業(yè),那是一家國家特大型煉鋼企業(yè)。先是在礦山,后來調(diào)到機修廠。企業(yè)很大,能人無數(shù),像他這樣的人多的是。他本想好好地干出一些名堂,但是因為性格上的緣故,玩癮大且不擅長處關(guān)系,所以逐漸對上班失去了興趣。這時候,老婆也下崗了,后來去沿海打工認識了一個有錢人,兩個人的婚姻于是走到了頭。這些年,李樹材一直在做一些小生意,直到遇到一個自稱能賺大錢的人,那就是非法集資。在嘗到一些甜頭之后,他越陷越深,連朋友何菊花的錢都不能還。為此兩個人吵了幾次,案發(fā)后,自己接到孩子老師的電話,讓他到學校去一趟。那時候他已經(jīng)在躲債了,為了孩子他還是冒險去了。當他得知何菊花孩子出事之后,他還想到現(xiàn)場,因為聽人說這案子肯定是和肖長軍夫婦有仇的人干的。自己和何菊花算是有仇吧,他不敢在這個時候見何菊花,再加上債主在四處找他,所以就躲起來了。
  寧強和陳勁失望了,李樹材并沒有給他們想要的答案。雖然之前他們也多次設(shè)想審查的結(jié)果,包括李樹材與案件無關(guān),他不過是這起案件中意外出現(xiàn)的插曲。但是當事實降臨,他們還是感覺到無比失望。
  
  二十一
  
  和來的時候不同,半個小時的車程,兩人開了四十多分鐘。天已經(jīng)快亮了,這個時候正是人犯困的時候,就算再精神的“熬夜專業(yè)戶”也需要休息。而且路上的行人以及車輛也多了起來,趕早賣菜的農(nóng)民以及鍛煉的市民,冷不丁就從黑暗中出現(xiàn)在車燈里。陳勁開車開得很小心,發(fā)動機的噪聲響得讓人的耳膜感覺到疲勞。
  當然,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開車和心情有關(guān)。這也許就是交通法則中嚴禁開賭氣車的緣故吧。為什么開得這么慢,原因就不用多說了。對于警察來說,特別是正在破案的警察,沒有比案件碰壁更讓人灰心的事情了。兩人上車的時候都感覺到腿部無力,李樹材在他們身后問:“能不能帶我一起回去,我想看看孩子?!?br/>  本來他在這邊的被調(diào)查已經(jīng)結(jié)束,辦案的同仁們準備對限制李樹材人身自由的人報拘留。幸福大道謀殺案中李樹材的嫌疑可以暫時排除,至少在這段時間里,李樹材的生活是正常的。他可以跟寧強他們一起回去,但是寧強不想,陳勁也不想帶著他。怎么說呢,一看到他,兩人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但是具體氣什么,心里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不想見到他。因此,兩個人都沒回答李樹材的請求,和值班人員耳語幾句后,砰的一聲關(guān)上車門駛出了大門。
  辦公大樓里靜悄悄的,忙了這么久,總要休息一下,白天還有白天的事情。不過,劉副局長站在門柱旁,顯然他站了很久。雖然靠近南方,但是氣溫仍然很低,劉副局長不時跺著腳,用以驅(qū)趕寒意與困意。
  他在等寧強和陳勁,雖然陳勁已經(jīng)在電話里將調(diào)查情況全部匯報了,但是他還是覺得不放心。他心里對李樹材的疑點其實也很大,所以在通知兩人趕過去的時候才會失態(tài)。但是結(jié)果不在自己預料之中,這讓他有些接受不了。在刑偵副局長這個位置上,他已經(jīng)是第十個年頭了,算起來也干不了多長時間了。對于這個年齡和地位的人來說,提拔似乎很遙遠,但是他也不想和某些人那樣等待退休。他想干些事情,比如說破幾起大案。有的人可以就此寫書,或者退休后去炫耀一番,但是劉副局長只想辦好自己手中的每一件事,不給自己的人生留遺憾。
  筆錄材料有十幾頁,劉副局長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然后遞給寧強,“你們的意見呢,李樹材是不是可以排除?”
  “嗯,暫時吧。他的動機和時間不明顯,指紋我們也取回來了,等一會兒送技術(shù)隊甄別。天亮后我們?nèi)W校找他孩子的老師核實,現(xiàn)在他還在那里。我們交代了,暫時不要讓他離開?!睂帍娀卮鹬?。
  “好吧,你們是主辦偵查員,你們自己決定偵查方向?,F(xiàn)在,你們和我一起到市局刑偵支隊領(lǐng)導那里去匯報。記住,言簡意賅,要說出理由和依據(jù)?!?
  
   二十二
  
  匯報一直到了天亮,大家都是一夜未睡。專案組的領(lǐng)導要將材料整理,然后去市里匯報,劉副局長也一起去。臨出門,劉副局長命令寧強和陳勁馬上去辦公室。條件不好,只能靠在沙發(fā)上了,把空調(diào)打開,關(guān)上門什么都不要想。睡兩個小時,然后再去工作。寧強說了句我們不困,劉副局長厲聲說:“不困,騙誰?我又不是沒有熬夜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身病了,你們還年輕,不要硬充好漢!”
  
  說實話,窗外是明媚的陽光,給這個冬日的清晨帶來一絲溫暖。已經(jīng)是上班時間了,其他部門的同事進進出出地忙著工作,腳步聲不時傳來。顯然,這個時候是很難睡著的,更何況心里還有事,但是寧強和陳勁知道劉副局長的良苦用心。干了這么多年的刑偵,他知道其中的苦,他已經(jīng)透支了太多自己的身體,他不想自己的手下也同樣透支。
  竟然睡著了,這讓寧強很奇怪。假如不是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肯定還在沉睡中。在睡夢中,他感覺自己就像超膽蝙蝠俠一樣,總是在犯罪的第一現(xiàn)場出現(xiàn)。幾乎不用激斗,他就能迅速扭轉(zhuǎn)整個局面,救下正在遭受侵害的被害人。鈴聲將他從夢中驚醒,他感覺很奇怪,自己很少做夢的。也許是白天太累的緣故,倒在床上他就能很快進入夢鄉(xiāng)。就算做夢也不會是這種帶有幻想性質(zhì)的,自己又不是個孩子,看卡通片、打怪獸的年代自己沒趕上。倒是兒子對這很在行,好像最近又迷上了網(wǎng)絡(luò)游戲,說的夢話都是戰(zhàn)斗、寶物,等等。
  電話是妻子孫悅打來的,一說話寧強就覺得不對勁。孫悅平時說話很快,一字一句,典型的北方人習慣,但是電話里的孫悅說話有些不連貫:“兒子,兒子不見了,沒去上學。”
  寧強心里一陣緊張,這個時候他最怕聽到的就是這類消息,但是怕什么就來什么。寧強沖著電話吼起來:“別那么啰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急死人了!”聲音之大,連本來還在睡夢中沒聽到寧強手機響聲的陳勁都被嚇醒了,在一旁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孫悅簡單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
  朋友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當父母的最擔心孩子心里放不下。不過,這兩天兒子浩浩還算正常,肖棟梁的事情似乎對他影響不大。今天早上起得還挺早,說是今天輪到他掃地,要提前到校去打掃衛(wèi)生。孫悅不放心,說要送他去,浩浩不答應。孩子平時被慣的,他不愿意的事情,別人是無法說服的。于是孫悅給孩子準備了早餐,吃完之后浩浩就上學去了。哪想到,九點多鐘班主任打電話來說,孩子今天沒有去學校,是不是不舒服,要是不舒服不能上學也應該請個假。現(xiàn)在學校對孩子的安全抓得很緊,班主任的責任很大,家長要是再不配合,班主任的工作就沒法開展了。聽得出班主任是在發(fā)牢騷,卻沒想到,孩子真的是不見了,就在這個早上。
  
  二十三
  
  寧強很不愿意在破案的時候請假,這是他當警察多年來養(yǎng)成的。自己的事情再大,也沒有破案重要。憑著這個理念,他堅持到現(xiàn)在,雖然沒有得到提拔或者重用,但是他覺得問心無愧,有這就足夠的。
  但是事關(guān)自己的孩子,他不能不破例。妻子孫悅已經(jīng)哭著求了,甚至她都打電話給了肖長軍。肖長軍接了電話,二話不說,擦干眼淚就開著車去找孩子。自己是父親,但是絕不是一個冷酷的父親。寧強打電話向劉副局長請假,劉副局長比他還著急:“那你還待在辦公室干嗎?找去啊!”陳勁也說:“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叫上幾個兄弟,人多范圍大?!?br/>  “算了吧,都有事,我自己去就行了。估計不會到哪兒去,肯定是貪玩忘了上學?!睂帍娮炖镎f得挺輕松,但是心里卻十分沉重。
  夫妻倆在說好的地方碰了面,兩個人一起趕到學校。學校已經(jīng)得知孩子出門上學卻沒有到校的情況,也非常著急。班主任等在門口,見到夫妻二人,連忙迎了過來,直接將他們帶到了教務處。
  孩子只是沒有到校,本來這樣的事情學校經(jīng)常遇到。因為肖棟梁的事情,學校不敢馬虎。將浩浩所有課任老師以及平時玩的比較好的同學都叫到一起,大家集中分析孩子的去向。本來寧強的頭還在痛。也許是沒有睡好,也許是為孩子擔心,他也管不了這么多了,一邊聽大家的分析,一邊琢磨兒子會跑到哪去。
  從家里到學校這段路,孫悅已經(jīng)走了兩個來回,孩子的影子根本看不到。如果孩子是被壞人帶走,這段時間也足夠離開了。當然,還有一個好的假設(shè),那就是孩子去哪個地方玩,夫妻倆對這個情況一無所知,唯一可能知道的就是孩子的同學。問了半天,有個同學說他知道浩浩這段時間迷戀上了一種網(wǎng)絡(luò)游戲,以前放學時他們到網(wǎng)吧玩過,不過沒有被家長發(fā)現(xiàn)。又是網(wǎng)吧,寧強心里暗暗罵了句,身為管段民警,他對轄區(qū)的網(wǎng)吧了解得太多了。常常有家長到派出所報案,孩子不見了,警察于是到處找,結(jié)果最后在網(wǎng)吧中找到了。一見面都不成人樣,都是熬夜玩游戲玩的。寧強對浩浩在電腦上控制很嚴,家里的電腦幾乎不準孩子碰。除了找資料,孩子想每周玩一下游戲也不行。以為這樣可以控制孩子的網(wǎng)癮,但是網(wǎng)吧卻沒有那么多規(guī)定,二十四小時隨時都是敞開大門,難怪孩子會意志不堅定了。
  大家分頭到網(wǎng)吧去找,不管怎么說,這是目前唯一可以做的。第一家沒有,第二家還是沒有。走進第三家網(wǎng)吧,寧強看了一下大廳,里面稀稀疏疏地坐著幾個上網(wǎng)者,沒有兒子。正想出門的時候,兩個背著書包的孩子走進來,沖著老板說:“老板,密室侍候!”
  就是這句話,寧強在網(wǎng)吧的密室中見到了自己的兒子。當時兒子正背著書包,精神高度集中地盯著電腦屏幕,根本就沒看到站在門口的老爸。
  
  二十四
  
  算起來,父子倆有幾天沒見面了,應該是一個小別。父子見面,本來是很溫馨的,但是網(wǎng)吧中的密室那種擁擠且昏暗的環(huán)境沒有給他們創(chuàng)造出這個條件。浩浩還是對父親的叫聲很敏感的,寧強只叫了一聲,浩浩馬上就僵在屏幕前了,看得出身子還在微微地發(fā)抖。
  找到了兒子,寧強沒有再去學校。此時,他覺得帶著背著書包的兒子走進那個地方是恥辱?,F(xiàn)在正是上課的時候,別的孩子都在教室里上課,自己的兒子卻逃課去玩電腦。如果不是在網(wǎng)吧里,他肯定忍不住會發(fā)火。當了多年的警察,訓不安分的孩子不是第一次,但是這一次他覺得無法開口。
  在帶兒子回家的路上,他分別給妻子和學校還有肖長軍打電話,簡單說了聲已經(jīng)找到孩子。上午的課已經(jīng)上了大半,他們上午就不去學校了,他要和孩子好好談一下。學校倒是沒意見,他們處理這類事情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了,幾乎每個星期都會遇到家長從網(wǎng)吧將孩子拉到學校的事情。老師該教育的都說到位了,學校也專門組織老師到網(wǎng)吧巡視。在對待有網(wǎng)癮孩子的問題上,學校更希望家庭教育能夠起到作用。妻子和肖長軍在得到消息之后的表情幾乎一樣,先是長出一口氣,接著就是叮囑寧強:“找到就好,孩子小不懂事,你一定要好好說,千萬不要動手打孩子?!?br/>  當爸爸的不打孩子的很少,寧強自己就是在爸爸的打罵中成長的。不過,寧強真的很少打浩浩,總的來說浩浩還是一個聽話的孩子。雖然成績不是很好,性格也不是很開朗,但是不怎么惹事。再加上寧強在家里待的時間不多,所以他承認在教育孩子上是不合格的。雖然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但是現(xiàn)實卻不容樂觀。
  父子間的談話像是做筆錄,一問一答。
  “為什么不去上課而去網(wǎng)吧?”
  “我本來是想玩一下就去上課的,只要不遲到就行了,可是一玩起來就忘了看時間?!?br/>  “什么時候迷上那個的?”
  “沒多久,同學帶我去玩了幾次,我自己就會了,然后就自己去玩。”
  “家里不是有電腦嗎,你說要玩電腦游戲,我們也沒有反對,不都是讓你玩了嗎?”
  “家里的電腦只能玩一些小游戲,而且你們又是限定時間又是不時過來查看,根本沒多大意思。網(wǎng)吧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會的地方還有人教?!?br/>  寧強想改變一下這種程式化筆錄的問法,想了解一下孩子的內(nèi)心想法,但是他觸及成長中的問題,兒子就不做聲了。怎么說都不愿意開口,眼淚刷刷地流下來,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寧強的心里很煩躁,還沒動手打,兒子就這副模樣,氣得他連打孩子的心思都沒有了。就在這個時候,門忽地開了,很急促,孫悅急急忙忙地沖進來,連鞋子也沒來得及換就走到父子倆面前,一把抱住正在流淚的兒子。抬頭盯著寧強說:“不是讓你不要打嗎?你這個‘暴君’爸爸,哪有這樣教育孩子的?”
  
  
  二十五
  
  妻子的埋怨是很正常的,哪個母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雖然孩子犯了錯,但是剛剛從兒子失蹤的心情中看到兒子,錯誤也就沒有那么重要了。
  第一次聽妻子叫自己“暴君”爸爸,寧強當然覺得有些委屈。自己一直在和兒子談心,手指頭都沒動一下,哪里談得上動手打孩子。不過寧強此時不想解釋,他轉(zhuǎn)身進了臥室,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沖著抱著哭成一團的母子說:“別光顧著哭了,教育教育孩子。小小年紀就開始有心機了,都知道和父母打時間差去上網(wǎng)了。我去單位了,有事給我打電話。還有,我沒有打孩子,別把我當成‘暴君’”。
  丈夫是不是專門和孩子過不去的“暴君”,妻子當然很清楚。愛孩子,丈夫甚至比自己還要多一些。也許是父愛不善于掛在嘴邊吧,在家里寧強很少逗孩子玩耍,這也和他的性格有關(guān)。他好靜不好動,如果不是當警察,寧強或許會是一個耐心的教師或者醫(yī)生。想當初,他的脾氣之好在大院里的孩子中是有名的,長大之后也沒怎么變化。不過,當他見過太多的事情,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心境也跟著變化了。雖然沒有人指出,但是作為妻子,孫悅還是能感覺到丈夫情緒上的變化。有些壓抑又有些無奈,要么不發(fā)火,一發(fā)火就是大火。
  家里只有自己和兒子了,孫悅恢復了母親的威嚴。將兒子拉到書房,讓他寫檢查。把自己怎么迷上網(wǎng)絡(luò)游戲,逃了多少次課,上網(wǎng)的錢是哪來的,全部都寫清楚。兒子眼淚還沒干,抬頭問媽媽,“要是不會寫的字怎么辦?”
  “查字典啊,不是剛學過嗎?實在不會就用拼音。”孫悅狠狠地說。
  這期間,何菊花打電話來問孩子的情況,肯定是肖長軍讓她打的。他在殯儀館陪著兒子,是聽說浩浩不見了才強打精神出來找孩子?,F(xiàn)在孩子已經(jīng)找到,肖長軍又到殯儀館陪兒子去了。原本是想上門看看浩浩,但是這個時候顯然是不適宜的。孫悅告訴何菊花,孩子沒事,教育了一番現(xiàn)在知錯了,下午就可以去上學。寧強現(xiàn)在回單位了,末了孫悅說了一些安慰的話。電話里何菊花從抽泣到號啕大哭,孫悅也忍不住跟著掉眼淚。
  幾天過去了,已經(jīng)臨近元旦,新的一年即將到來,人們從外表到內(nèi)心都流露出對新年的盼望和喜悅。對于專案組的人,特別是寧強來說,喜悅的日子已經(jīng)不屬于他們了。忙,不是假忙。每天的工作都是滿滿的,但是假如忙能起到作用的話,警察是最想忙的。因為至少可以證明自己的價值。很多時候,警察的忙只有自己知道,沒有一個結(jié)果的忙在很多人眼里等同于不忙。
  在災難救援中,有一個黃金時間,也就是說在災難發(fā)生后的四十八小時內(nèi)是救援的最佳時間。過了這個時間,救援所面臨的困難會逐漸增大。同樣,破案也是這個道理,離著案發(fā)時間越近,破案的線索就越多。這么多天,他們不斷地否定,又不斷地重新提出,可是,案件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二十六
  
  一般來說,忙起來的人是不知道日子變化的。如果不是有人提醒,陳勁都忘記明天就是元旦了。他又提醒了寧強,寧強也是一臉的詫異。這是一個法定的節(jié)假日,一些部門已經(jīng)開始安排值班人員。不值班的則可以和家人一起度過新年來臨的那一刻。現(xiàn)在,專案組的人沒有剛開始那么多了,從其他部門臨時抽調(diào)的人已經(jīng)歸位,留下的都是些骨干。
  時間療傷的作用真的很大。十天前,幸福大道的那起案子讓很多人惶恐不已,特別是有孩子的家庭?,F(xiàn)在,人們逐漸從案子的壓抑中走出來,生活仍將延續(xù)。大案成了歷史,大家都忙著購買東西,迎接新年,見面的時候說的都是開心的話。大街上隨處可以聽到孩子玩耍的歡笑聲,此時此刻,誰又會記得幸福大道曾經(jīng)帶給人們的不幸福呢!
  但是寧強他們卻不能放假,別的部門可以放假,專案組不能松。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案件偵破的瓶頸,分析的時間遠遠多于跑線索的時間,但是他們不想松下來,即使讓他們放假,他們也未必肯。
  沒想到,劉副局長真的給他們放假了。半天時間,從三十一日的下午正常下班,一直休息到第二天上午,下午開始投入工作。新年的第一天希望能以新的面貌出現(xiàn)在大家眼前,絕口沒提案件的事情,這讓他們很意外。要是在過去,破案就是破案,其他與破案無關(guān)的事情一概回避,就算是節(jié)假日也照常,誰叫你是警察呢。
  本來,大家都覺得少了自己,家里人一樣能過好節(jié)日?,F(xiàn)在聽說可以放假半天,馬上想到自己在家里是多么重要,恨不得馬上回家和家人團聚?,F(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下班時間,大家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寧強沒什么東西可收拾的,換洗的衣服妻子孫悅已經(jīng)拿回去洗了。自己本來告訴她過節(jié)不回家,現(xiàn)在看來計劃要變一下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足夠陪兒子和妻子逛街了。不過,一想到好朋友肖長軍,寧強的心里就痛得厲害。離開兒子陪伴的第一個節(jié)日,這個大男人會不會哭,還有何菊花,想孩子想得住院了。雖然不想去打擾他們的回憶,但是作為好朋友,寧強覺得應該去看看。
  肖長軍本想去殯儀館陪伴孩子迎接新年,但是殯儀館有自己的規(guī)章制度,外人不能在里面過夜的,所以肖長軍和何菊花在家里設(shè)了一個祭臺。兩人坐在祭臺前,看看兒子的照片,看看對方,誰也沒哭,寧強進門他們也沒發(fā)現(xiàn)。
  “哥啊,對不起,我沒用,不能幫棟梁一點忙。”寧強用自責的口氣說,這也是他的真心話。肖長軍擺擺手說:“你有什么錯,要錯也是我有錯啊。帶孩子到這個世界上來卻沒有保護好。”說話間眼淚又流了出來。
  寧強本想多待一會兒,見這情景,他放棄了這個打算。
  
  二十七
  
  和妻子孫悅通話的時候,她說晚上要帶兒子去岳母家吃飯。這個時候回去家里肯定沒人,寧強不想馬上回家,家里太安靜會讓他的精神受壓抑。他想散散步,沒有目的。也不知怎么搞的,他越來越發(fā)現(xiàn)身邊的景物有些熟悉。這是哪里?他擦了擦眼睛,忽然他明白了,他現(xiàn)在正站在幸福大道上。和往常一樣,除了遠處正在建設(shè)的工地以及開工不久,還沒走上正軌的廠房,這條有著好聽名字的路其實很荒涼。
  過了今晚,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寧強沒有往常迎接新年的喜悅。只感覺到自己生活、事業(yè)上的無力,具體到哪一點,自己也說不清。往回走的時候,寧強想起陳勁家就在這附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干什么,于是他拿出電話打給陳勁。往常,陳勁的電話從來不關(guān)機,即使凌晨也能一打就通。他總在電話響起一聲后迅速接聽電話,不管他在干什么,哪怕是洗澡,他也會把電話帶在身邊。從這一點來看,他是一塊干刑警的材料。但是電話卻沒人接,確切地說,響了之后馬上掛了,再打竟然是關(guān)機。這有些反常,再打陳勁家里的固定電話,是他的妻子接電話。告訴寧強,陳勁剛到家就接到單位的電話,說是有急事,飯也沒吃就走了,這個時候肯定是在單位。
  奇怪了,單位找陳勁有急事,自己是他的搭檔,沒理由還能這么悠閑地散步。寧強查看了自己的手機,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從他離開單位到現(xiàn)在沒有接到任何電話,難道陳勁又接到了新的任務,自己不在知道者的范圍內(nèi)?只能這么解釋了,寧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他撥通了劉副局長的電話,電話里劉副局長依舊很沉穩(wěn)。他對寧強說:“對,我們給陳勁安排了新的工作,你現(xiàn)在不用到單位來?!?br/>  越是這么說,寧強越覺得不踏實。除了幸福大道謀殺案,其他的都是些小案,這個時候不會把偵破主力調(diào)走。再說了,劉副局長的話里似乎有隱情,是一種針對自己的隱情。
  寧強加快了腳步,走到大道與中心干道交會的地方。這個地方可以打到出租車。很快,寧強站到了分局大樓前。
  大樓里人來人往,看不出正在處于放假之中。一個小時之前才分手的那些同事們都在忙碌著,包括陳勁。當然,他們不是在忙其他案子,還是幸福大道謀殺案。看到寧強,陳勁沒吃驚,他拍了拍寧強的肩膀說:“對不住了,領(lǐng)導交代,電話里實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說。”
  
  其實,也不用怎么說,因為寧強在陳勁的桌上看到了一個書包,沙漠迷彩的顏色。不像別的孩子都選擇卡通圖像,這個書包寧強非常熟悉,它是自己買給兒子浩浩的。這個時候書包應該躺在小主人的書桌上,但是,現(xiàn)在書包卻在這里,而在隔壁的房間里,兩個同事正在兒子面前記錄著什么,妻子孫悅就坐在兒子旁邊。
  
  二十八
  
  當前,寧強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兒子和案件是什么關(guān)系。過去自己審查案件的時候最煩嫌疑人的家人打聽這些情況,但是輪到自己了,他變得有些婆婆媽媽,總想將所有的疑問一下子解開。
  和自己的談話是在劉副局長辦公室進行的,劉副局長臉色要好很多。他告訴寧強,這個案子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就在專案組的人放假回家之后,值班的劉副局長接到一個舉報電話,舉報人是幸福大道附近一家企業(yè)的辦公室主任。案發(fā)那一天,辦公室正好買了一部攝像機。作為主管,他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試著新買的機子,雖然不是很熟練,但是拉近放遠這些功能他都試了。之后他就交給保管員。這些天,保管員出差了,他一直沒有用攝像機。今天下午,他準備拿機子去拍單位的迎新年聯(lián)歡會。攝像機還是保持他試用過后的狀態(tài),沒有刪除任何文件。猛然間發(fā)現(xiàn)攝像畫面里有幾個小孩,他想到了幸福大道謀殺案,顯示的日期又正是那一天。于是他打電話報警,想知道這個畫面對破案有沒有用處。
  寧強沒有看到攝像畫面,只知道,經(jīng)過放大的畫面里,可以看到有四個孩子。包括肖棟梁、浩浩和另外兩個。四個人走得不是很靠近,似乎在說著什么。后來,另外兩個孩子將浩浩趕走了,他們拉著肖棟梁走,畫面就此結(jié)束。
  先得到信息的是另一組的同事,他們拿著打印出來的照片到學校和社區(qū)走訪,很快確定了浩浩。當同事們得知浩浩是寧強的兒子時,他們有些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通知寧強。還是劉副局長拍了板,他指示手下暫時不要告訴寧強。不管怎么說,浩浩是案件的知情人,寧強應該回避。不過,他們通知了寧強的妻子孫悅到場參與調(diào)查,畢竟浩浩還是一個孩子。
  幾個組的人都在忙,只有寧強一下子閑了下來,他坐在值班室內(nèi)等結(jié)果。另外兩個孩子也已經(jīng)找到,就住在幸福大道附近。這兩個還是輟學在家的孩子,父母的企業(yè)不景氣,下崗之后到外地打工。孩子由老人帶著。因為沒人管教,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玩耍。主要的據(jù)點就是那些沒有招牌或者有招牌卻管理不嚴的網(wǎng)吧。沒錢就去找更小的孩子要。那一天他們盯上了肖棟梁,當時肖棟梁正和浩浩在一起。可能他們一次只想懲罰一個孩子吧,他們趕走了浩浩,留下了肖棟梁。逼著他拿錢,肖棟梁不答應,其中一個孩子氣不過,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砸了肖棟梁一下,肖棟梁捂著肚子趴在地上哭。
  案情就是這樣,浩浩算是一個知情人。但是他卻像是沒這回事似的,沒有對任何人說起,也沒有感覺到自己和肖棟梁之死有任何關(guān)系。這真是讓人傷心,尤其是寧強,心都快碎了。如果不是在單位,他肯定會大聲質(zhì)問兒子,“為什么不去幫助棟梁,你們還是朋友嗎?就算不是朋友,總該有熱心吧!”
  
  二十九
  
  原定的放假成了一年當中最忙的加班,不過,一想到案件出現(xiàn)轉(zhuǎn)機,大家的心情都挺輕松。浩浩做完調(diào)查之后被孫悅帶回去了。已經(jīng)是新的一年了,在案情沒有徹底查清之前,寧強繼續(xù)回避。本來已經(jīng)在回避中,不應該過問案件的情況,但是他不想走,即使沒有安排工作他也想待在這個環(huán)境中。
  兩個孩子承認用石頭打了肖棟梁,但是他們沒有想到會將肖棟梁打死,而且打完之后他們就離開了現(xiàn)場。據(jù)他們說,當時肖棟梁還好好地活著,所以他們沒想到是自己殺害肖棟梁。到底是孩子,不知道害怕,其實也談不上害怕。因為這些天除了上網(wǎng),他們幾乎不和其他人來往,所以也不清楚有這么一起案子。
  致命的石頭也經(jīng)過了辨認,的確是那一塊,按說案情應該是明朗了,但是每一個人都是一腦子疑問。為什么石頭上會有那么多血跡?為什么留下一個成年人的指紋?太多的為什么,讓大家本來有些輕松的心情又壓抑了。
  當然,最壓抑的人還是寧強,破案有眉目了,作為案件的偵破者之一,作為受害人的親近人,寧強可是一點都不輕松。雖然這個案件結(jié)果和自己之前推斷的特殊的意外有些相似,想起和兒子的談話,寧強就覺得不是個滋味。
  自己曾經(jīng)最為欣賞的兄弟情誼,親如手足互相幫助,兒子竟然會如此漠視。其實,浩浩和肖棟梁的關(guān)系并不是很好。平時在一起玩得比較多,但是兩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浩浩不喜歡父母總喜歡將自己和肖棟梁相比。他的學習比自己好,自理能力比自己強,等等。聽了這話浩浩就覺得反感,從小到大都是在夸獎中長大的孩子,很不習慣別人比自己強。在學校,老師同學們也都知道兩個孩子的關(guān)系,所以也經(jīng)?;ハ啾容^。浩浩覺得很煩,但是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唯一能夠做到的是冷漠。出來在一起玩耍,一旦分開就不去想肖棟梁的任何事情。這也許是現(xiàn)如今孩子的通病,寧強之前隱約感覺到一些,但是沒想到問題會這么嚴重。
  打開了一扇門,面前又出現(xiàn)另一扇門,這是案子所面臨的境遇?,F(xiàn)場證據(jù)是真實有效的,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也是縝密完備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一個差異,大家的心里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分析會又開了。寧強沒有參加分析會,但是他能想象出分析會上每一個人的表情。因為他們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寧強來到幸福大道,他希望這里的樹或者草能夠告訴他答案,對他來說,答案真的非常重要。
  雖然是新年的第一天,大道上依舊沒有多少人。寧強順著大道邊走,看見了那片熟悉的灌木林,很荒涼,沒有人氣。唯一活動的物體是那個精神有問題的女人,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什么,然后狠狠地砸下去。寧強走過去,想讓女人停下來,但是走到跟前他卻大吃一驚。
  
  三十
  
  地上是散亂躺著的一個臟兮兮的玩具娃娃,有五六歲正常孩子那么大。形象很逼真,大大的眼睛上還粘著長長的睫毛。也許曾經(jīng)擺在婚床上,被當成一種美好的希望,現(xiàn)在卻被遺棄,成為臟兮兮的垃圾。女人認真地從地上撿起石頭,然后狠狠地砸下去,嘴里發(fā)出一陣聽不清的開心囈語。
  寧強突然記起來,自己曾經(jīng)和同事送這個女人回家,當時聽她的家人介紹過病情。好像是說女人本來并不瘋,還讀過高中。結(jié)婚后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很可愛,女人把孩子當成寶一樣愛著。有一天,孩子和其他伙伴在門前的馬路上玩游戲。這時來了一輛貨車,沒有大人在場,汽車開得很快,在場的孩子們驚慌失措地四散躲避。別的孩子都躲開了,女人的孩子卻不幸遇難了。
  這本來就是一起交通事故,肇事司機受到了應有的懲處。時間這時候應該起到療傷的作用了。女人卻固執(zhí)地認為都是其他的孩子不好,不該帶自己的孩子到路上玩。更不該在躲避汽車的時候推自己的孩子,讓自己和孩子從此分離。那以后,女人在沒有看到孩子的時候基本正常,但是一看到孩子,她就會去打。村子里都不歡迎她,家里人也沒辦法,與其待在村子里還不如到外面去流浪,這也是寧強他們再沒送那女人回家,默許她在這個區(qū)域流浪的原因??吹降厣系耐婢咄尥蓿瑢帍娙滩蛔『托澚旱陌缸勇?lián)系起來,為什么之前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很快,送到省廳的指紋比對的結(jié)果出來了,致肖棟梁死亡的兇器是一塊石頭,上面留下的指紋和神經(jīng)有問題的女人相同??梢钥隙ǎ且惶焖迷趫?。事后大家也從女人的口中了解到,當兩個孩子打完肖棟梁之后離開,肖棟梁躺在草地上哭泣的時候,女人看到了這些。她不知道誰好誰壞,但是她知道,地上躺著的那個男孩就是和自己兒子一起玩的。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她忍不住怒火發(fā)作。于是她撿起石頭,一下,兩下。砸下去的時候,她耳邊只聽到自己的兒子在叫自己,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幸福無定數(shù),沒人能左右它。但是,幸福卻可以爭取。雖然大家推測寧強不會再當幸福大道社區(qū)的片兒警,但是推測失敗。就算再不想面對,寧強也必須堅持,這也許就是人生吧。永遠不可能一成不變,永遠朝著好的方向變化。多年之后,幸福大道肯定成為一個欣欣向榮的工業(yè)區(qū),灌木林早已不見蹤影,那些承載著許多人心理壓力的荒地和青草,永遠都見不到了!
  
  責任編輯/姜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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