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稅務官

　　陳晚
　　留美博士，海外作家，現居美國巴爾地摩。畢業于美國俄亥俄大學，美國恩典華人教會《同聲》月刊主編。在《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等報刊發表多篇文章。著有美國教育暢銷書《用創造力成就孩子的一生》，《美國媽媽這樣做》，散文集《美國男女》和電子書《愛的女人書》。
　　
　　美國總統奧巴馬為了挽救美國低迷的經濟，最近來了個房屋低息貸款政策。比如15年的買房貸款，3.875%的利率就可以拿下。事有湊巧，我家三年前在美國馬里蘭州買房時選用的高息貸款，剛好今年到期。無論從哪方面看，盡快申請到低息的15年重新貸款(refinancing)，是穩定我家小金庫的一個明智之舉。
　　經朋友介紹，一位住在美國弗吉尼亞州的陳氏華女成了我們的貸款官員(loan officer)。雖然我和陳小姐不在同一個城市，但通過電話和電子郵件，我們之間的聯絡與同城相處者幾乎沒什么兩樣。在陳小姐的及時提醒下，我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了一切貸款所需材料，并請一位房屋檢查員為我家的房子做了重新檢查和估價。就在萬事俱備東風習習時，我們的貸款申請卻意外出現了掉鏈子事故。
　　有一天，陳小姐焦急地告訴我，美國國稅局提供給他們的我家2009年稅表(tax transcript)有個巨大的錯誤。在稅表第七項那里，我們去年的總收入怎么會是零呢？一聽前方告急，我也糊涂了，于是我趕緊拿出我去年稅表的復印件對證。不對呀，我手中稅表上的第七項明明寫著我家的收入，白紙黑字，一目了然。而且我們已經收到今年的退稅了。如果沒有收入，美國山姆大叔哪能退稅給我們呢？這個明顯的錯誤，一定是電腦造成的。我早就說過，人的錯誤都往電腦上推，肯定誰都不會得罪的。
　　據說國稅局提供的這個稅表對申請貸款至關重要。這個相當于官方文件的稅表，根本無法用我手中的稅表復印件代替。為了拿到一份正確的稅表，貸款官先為我們打了個沖鋒戰。遺憾的是，陳小姐為我們和國稅局周旋了半天，最后還是空手而歸。
　　美國政府工作人員真是死板，明明是他們的錯誤，他們卻讓陳小姐轉告我，要我自己給他們打電話，請求他們更正這個錯誤。哎喲，還有這種事啊。既然國稅局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他們順手把錯誤改過來，這不就得了。為啥非要我再提醒一下呢？
　　不管我有多少個不情愿和不理解，在政策面前，我還是乖乖地撥通了貸款官為我提供的電話。叮呤叮呤，電話響了，接待我的是個錄音機器人。等了近15分鐘，我終于和真人說上話了。他向我盤問了姓名，地址，電話，生日，婚姻狀態等問題之后，開始慢慢騰騰地向我放了個狠話，這事兒不是我負責的呀，你再打這個號碼吧(1-800-829-8374)。什么？你不管這事兒，你拷問我半天干嘛。得，這一折騰，我半小時沒了。
　　美國的政府官員，都是大爺呀，得了，他們說啥就是啥。于是，我又撥通了新號碼，并開始了新一輪的等待。如我所料，等了20分鐘之后，國稅局的另外一位女士接待了我。這位慢慢騰騰的女士問了上面同樣的問題之后，她又把我轉到了下一個稅務官那里。您瞧，在稅務官手中，我似乎成了誰都能拍拍的大皮球了。犯錯容易改錯難，明明是國稅局的錯誤，現在好像變成了我的錯誤。
　　我耐著性子，和好不容易接通的第三位稅務官，來了個虛心的有問有答。這位稅務官更狠，他除了問我姓名，地址，電話，生日，婚姻狀態等問題之外，還認真地盤問我當過兵，打過仗，受過傷沒有。當兵打仗是我上世紀的夢想，即使現在我真想去打仗，誰還會要我呢。何況我連美國公民都不是。
　　經我再三強調，這位國稅官總算理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過，他卻和我慢條斯理地打起了官腔。這個，這個，你這種情況，一般要先填一個表，然后，我們會在三星期之內為你解決問題。天哪，怎么會用這么長時間呢？在空缺的欄目中，填上我們的收入，萬事不就大吉了嗎？國稅官聽了我的焦慮之后，好像動了惻隱之心，他無可奈何地回答道，那你不要掛斷電話啊，我這就給你改。
　　我驚喜萬分，連說了一百聲謝謝謝謝，咱就差給他遙控磕頭了。當時是那天中午十一點半左右，我看看手表，再過一刻鐘，我就得出去接我家二寶下體操課了。于是我在心里默念著，這位大爺，您最好在15分鐘之內能把問題處理掉，這樣我就能出去為孩子服務了。
　　稅務局在那邊慢條斯理，我坐在電話這邊癡癡地等，傻傻地等。15分鐘慢慢過去了，可國稅官那邊還是沒動靜。孩子還等我去接她呢，這可咋辦？萬般無奈，我只好拿出手機和體操館聯系。煙熏火烤中，我總算把我的分身無術和體操館教練做了解釋。就這樣，我繼續等啊等，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大約快一點鐘時，國稅官總算大功告成了。唉，美國國稅官的高效率啊，真讓人崩潰！我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體操館的孩子對我望眼欲穿。
　　應該值得表揚的是，這位國稅官在為人民服務的過程中，還是能夠體恤民心的。每隔一會兒，他就會提醒我不要掛機，要耐心地等他處理好一切手續。我早就知道，和美國國稅官通上話太不容易了，簡直比追星追月追太陽還難，我哪敢輕易掛機？
　　好了，終于一切都修改完畢了，我隨即要求國稅官馬上把正確的稅表電傳給我的貸款官陳小姐。他哪知道，焦急的陳小姐還在弗吉尼亞翹首以待呢。一聽我的要求，稅務官連連搖頭，不行，這種私人信息，我不能電傳給別人，除非你在陳小姐的電傳機那里候著這份文件。哎呀，美國大爺呀，你可太認真負責了，我離陳小姐，至少有一小時的車程呢。今天我家的電傳機暫時出現故障，那請把稅表電傳到我老公的辦公室，這總算行了吧？不行，不行，稅務官還是繼續拒絕我的要求，今天我是和你談話的，你老公無權接受我們的談話內容。
　　國稅官的表現，是死板？是認真？還是在刁難人呢？稅表上簽的是我和老公的聯名，說明他能代表我，我也能代表他。兩口子連這點兒事都不能互助，那還叫兩口子嗎？何況我是正宗的大奶，又不是什么二奶三奶。
　　 說實話，在美國生活，就怕出現意外差錯。美國的無論哪個部門，出錯容易改錯難。在最近收到的健康保險卡上，我的名字錯了一個字母。我們要求更改了數次，最后收到的，依然是錯了名字的保險卡。也是最近的事兒，我兒子看了眼科醫生后，醫生辦公室把錯誤的報銷憑證(CODE)寄給了保險公司，害得我們要自掏腰包。我們在請求更改后，對方一口答應，但同樣的賬單還是會源源不斷地塞滿我家信箱。一想起這些，我對這位國稅官竟心生感激之情。好歹他當天算是給我解決問題了。
　　和國稅官掛掉電話前，我下意識地向他問了個可愛的問題，先生，您今天的修改，不會影響我們的報稅額吧？對方打了幾句官腔后，不痛不癢地回答我說，這個，這個，等你收到修改后的稅表時就知道了。那你能不能現在就告訴我呀？可以，經過我的修改，你家要補交一筆稅而且要額外加一筆利息。
　　一聽他說出的那個欠稅額，我立刻崩潰！這是什么世道啊。不行，我還得接著打電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