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人認為:政者,以正治世也。為政者幾乎可以用治世的名義包攬一切社會事務,上至國計,下達民生,幾無禁區。而在西方人看來,政府不過是一群收稅人容身的場所,他們必須謹慎從事,每事必有確鑿的法律條文可依,許多領域對他們來說都是禁區,例如民宅、教堂,以及民間貿易。
然而,現在中西方文明體關于政府角色的看法卻在悄然靠近,尤其在它與社會經濟間的關系方面,有殊途同歸的趨勢。
從中國傳統哲學角度看經濟
今年8月7日,美國《福布斯》雜志刊登了美國長島大學經濟學教授帕諾斯?穆都庫塔的文章,指出美國和中國是全球經濟的兩個“磁極”,其中,美國的消費者是一個“磁極”,中國的制造商是另一個。他的比喻給我一個啟發,讓我想到試著用中國傳統哲學中的陰陽學說思考一下現代經濟的本質,這樣思考的結果讓我更深刻地認識了經濟的本質和它的兩個相互矛盾的內在組成元素——市場因素和政府因素。
現代意義上的經濟,從其產生的原始性質來看,上述兩個因素是產生現代經濟的根本。一個是市場規律,這是顯而易見的,人們常常會認為它可以無條件地發揮作用,甚至以為所謂“經濟”就是市場自身的“獨舞”;另一個元素——政府因素——卻無足輕重,甚至對經濟的發展起著負面的影響。
市場規律使經濟具有增長的內在力量和機能,它的生成動力是“民生”;而如果沒有政府無時無刻地發揮著“凝結劑”、保護神、裁判官和保鏢的作用,完整意義上的“經濟”就不可能發生,或是只能偶然地發生而形不成氣候,世界文明也就永遠沒有今天所取得的成就,經濟將不成其為經濟,市場亦無處容身。世界上所有經濟體的生成和發展都是這兩者微妙結合的結果。
我感覺,現代經濟就像一個人體,市場因素是他體內的“陽”,而政府因素是他的另一極——“陰”,陰陽協調共存,經濟體就能健康向上地可持續發展。前者的存在使得市場蓬勃生發,但有時“陽”過度旺盛了,也會讓經濟體患上“陽亢”的癥候,其表象諸如市場泡沫化、信用被濫用、生產過剩等等,此時,周期性的經濟危機就要發生了。
政府因素代表了經濟體內在的保守和穩態的要求,是經濟體能長期穩定存在的保證。但是,如果“陰”盛得厲害,就會患上“陰盛陽衰”的癥候——癥狀是效率低下、交易受阻、企業經營艱難、市場活力受到抑制。中國這個文明體兩千年來的“體質”之所以越來越臃腫和衰弱,就是因為患上了此癥。
美國1929年的大危機和中國1956年的“大贖買”,分別是上述的兩種典型發病案例。前者產生了凱恩斯主義,發現現代經濟中政府的作用不可或缺;后者產生了鄧小平理論,在極為艱難的時刻勇敢地把市場機制引進中國經濟,挽救了我們的國家,進而才有了今天的發展。
政府這個“東西”在東西方文明圈的不同命運
從人類文明史來看,充當政府角色的各種政治權力在中國是以皇權為中心的朝廷,在中東、南亞和北非是清真寺,在印度是婆羅門教寺院,在西方是中世紀以前的天主教教會,這些都是在現代經濟產生以前一直強勢存在的背景力量。文藝復興之后,西方逐漸1fae05dd1fd15a23e3cc64891a3a4f7d形成了以民選政府和基督教會組成的權力共同體為核心的社會權力中樞,這就為現代經濟的成長提供了基礎。
那么在西方,為什么人們總是極力貶低政府在現代經濟形成過程中的正面作用?而在東方,政府對市場的干預為什么總是那么自信滿滿?
信奉自由經濟理論的人總是習慣性地貶低政府的作用,這是因為在他們的那個文化圈里,政府是一個“新生事物”,它的產生僅僅有幾百年的時間,是從中國躉來的“舶來品”。由于“政府”這個“東西”不是他們文明圈里的自然滋生物,所以往往被描述為一個從外部世界闖進的怪物,出于天性,它總要一刻不停地吞噬著什么。根據舊約的《約伯記》,利維坦是上帝創造的一個怪獸,也是上帝創世的顛峰之作。在他們的文明史里,人們習慣性地把那群暴戾的收稅官比喻為利維坦。現代政府形態出現在他們社會中的實踐,大約在文藝復興時期,那個自稱為“公眾的仆人”的政府,時時要受到監視、批評甚至咒罵,如果失去哪怕須臾間的監視,他的主人們也會認為它正在吞噬或打算吞噬本不屬于它的那些社會財產。因此,他們的政府跟我們雇傭來的奴仆一樣,總是被當成潛在的賊一般地被盯著,而且還要每四年或五年被重新選擇一次。
在亞當?斯密發現了那只“看不見的手”以后,政府就又增加了一個挨罵的項目,那就是它總要對市場的危機和混亂擔負罪責。每當市場凋零時,市場主體與政府的意圖發生沖突時,人們都會眾口一詞地批評政府。也很奇怪,在西方世界,二百多年來,在政府被無休止地被咒罵中,西方社會文明卻以空前的速度崛起,他們迅速地超越了長時期的競爭對手——穆斯林世界,最終讓東方所有的古老文明相形見絀,甚至拜倒在他們“膝下”,他們的文明成了世界上最“牛”的“上等文明”。因此,可以這樣理解西方人的心態:只要政府在社會中的強勢不斷地被質疑,他們的社會就能不斷地向前飛躍。這就是在西方世界,政府這個“東西”長期被置于否定地位的深層原因。日本人干什么都要走到極端。他們自從“脫亞入歐”后,被人們認為“比西方還西方”,因此他們現在社會中的政府也越來越失去了東方人的特色,例如眼下,當政的菅直人首相的顏面已經喪盡,被人逼著遞交辭職書。在一片“下課”聲中,他許下一個又一個限期,像是一個尷尬的躲債人。不僅是他,近十年來,日本首相的任期越來越短,平均任期已經短到快不足一年,人稱“十年九相”,在所有的西方文化氛圍下的大國政府中,日本政府的地位最為艱難。
而在我們中國這邊,由于兩千多年皇權專制的社會歷史,所有民眾絲毫不敢表現出對政府的不滿和懈怠,否則身家性命都難以自保。如果沒有中國的儒家文化對從政權威者的道德約束的話,也不會造成中國這段漫長的專制歷史。相反,在中國社會中形成了這樣的一種現象:在多數民眾心里,至少在表面上,政府在人們的內心有著西方人不可理解的“威信”,也正是這種“政府情結”成為造成中國國情、歷史、文化的最根源性的元素。在后來被人們稱作“中國模式”的那個“東西”,也是這個“政府情結”在起作用。
在中國,長期被壓抑的市場意識與政府自信地掌控市場的現實情況,造就了西方人難以理解的“中國情結”。
實際上,從一般意義來講,政府對市場的調節和把握很難一概而論地被認定為好事還是壞事。例如在現在的中國,如果政府對市場的調控突然消失,不僅經濟會遭到重創,社會也將立馬陷入混亂,因此,政府對市場的主動干預,雖然從長遠角度來看要慢慢減弱,但對這個過程卻無法列出一個時間表,可能要經歷相當長的時間。
用上述方法給現代經濟診診脈
其實,在所有市場中的經濟行為及其背后,政府的作用永遠也不會消失,也就是說,人們都在強調市場那只“看不見的手”,而實際上卻是政府那只“看得見的手”一直在一旁伺立著,須臾沒有遠離,靠著它,市場活動才得以有序進行。整個現代經濟的發展歷史都可以證明這一點,政府的作用不容忽視。倘若沒有政府,那各地還不都成了今天的索馬里?
凡是經濟日益發展、社會日趨文明的社會,都是這只“看不見的手”在“侵蝕”著政府原有的職權領域,并且哪個民族更敢于把這種“侵蝕”做得更激進,這個民族的進步就越快。這就給了人們一個錯覺,好像政府是這場大戲的反面角色一樣,誰在臺下罵它越兇,誰就越是英雄,而且近代的歷史發展主流也常常站在這個“英雄”一邊。
問題是,人們往往通過強調需要加強的那股力量,來主張自己的經濟觀點,從而就把那個永遠不用強調也不會消失的一方當成了多余甚至累贅。因此,政府往往就成了許多問題的責任承擔者。例如,去年年底逝世的意大利前財政部長托馬索?派多?亞夏歐帕就認為,引起近年來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的原因,是“政府的失效,而不是市場的失效”?!媸窃┩鳎艺J為,那不是政府的失效,而恰恰是市場的失敗,完全是因為政府作用的被忽視和被抑制造成的。解決的辦法是要適當加強政府對市場的有意識的干預,當然這種干預的方法和強度應當是有講究的。
但是,當事情向著同一個方向一直發展下去的時候,總會有一個結尾或者說是一個“拐點”,當政府在社會這個戲臺上的作用被削減的太過嚴重或太過迅速時,就會有聲音出來替政府說話了,20世紀初的凱恩斯就是這個時候被人們認識的。凱恩斯針對1929年的“大蕭條”給出了一條“錦囊妙計”,那就是建立“世界貨幣”,不過這在當時就被美國人否掉了,美國人依仗自己的經濟霸權不愿意放棄已經到手的鑄幣稅。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世界貨幣一定要有“世界政府”的存在,并作為其有效運行和管理的先決條件,沒有“世界政府”就不可能有“世界貨幣”。從這個意義上講,未來歐元的命運將取決于現在的“歐洲政府”的壽命,貨幣與政府的關系在這里被表現得清清楚楚。
爆發于2008年的這場世界性的金融危機,我認為與世界作為一個整體的社會經濟發展缺乏一個與之對應的有效的世界經濟管理者密不可分。政府缺位或政府作用力度不足是造成經濟混亂的根本原因,這是自由貿易主義思潮長期以來太過張揚引發的危機。此時,那些“自由派”不吭聲了,人們不得不再次把政府拉出來收拾殘局,那些自由經濟論者也不得不承認,政府不能一味地在市場膨脹的進逼下向后退縮,所謂“政府監管”就是請出政府來管一管那只“看不見的手”顧及不到的“陰暗角落”,或是市場根本不知道怎樣應付新興產業和新的經濟形式(如網絡虛擬世界)而造成的混亂。此時,政府必須現形于市場前,伸出那只“看得見的手”,并施以援助。
西方永遠也理解不了中國人的“政府情結”
但是,那“兩只手”什么時候應當側重前者,什么時候應當側重后者,是大有講究的。依中國的情況來看,鄧小平一直強調要讓政府把伸向市場的手縮回來,把“大政府”逐步縮減成“小政府”,自己則退而充當“守夜人”角色。這就是他開創性地提出設立經濟特區,讓計劃經濟時期的老的規章制度“遜位”的原因。此時,我想到的是漢初的文帝和景帝,以及眼下的泰國國王普密蓬,他們的“無為”是因為用不著“有為”,而當他們出手的時候,那結果必是決定性的。用這樣的比喻才能說出我對那兩只手之間關系的理解。
中國這個經濟體的本質屬性是難以說清楚的。若說它是計劃經濟體,則跟前蘇聯那種指令化統制管理的手段已有極大差異;若稱其為市場經濟體制,但它牢牢地掌握著國家的外匯儲備,還指揮著數量極多、規模極大的國企,令其在行事時首先考慮政府政策而非市場法則,這就使多數市場經濟發達的國家都不認同中國是完全市場經濟國家這一判斷。中國人自己也不那么理直氣壯,僅看看以政府為背景的國企系統的龐大身軀就足夠說明問題了。它與民爭利的觸角伸向了其愿意進入的任何市場,如最盈利的房地產以及對被稱為“經濟命門”的金融業老大——銀行業的壟斷,它還在繼續實行著計劃經濟時期創制的進出口貿易的結匯制度。因此,中國經濟在改革開放后30多年的今天,準確地講應當被稱為“由政府主導的市場經濟體系”——我們自己在心里比誰都明白,這就是我們所說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一個有別于西方純粹市場經濟的新生事物。
其實,我們中國人并不需要強求別人承認我們是什么樣的經濟體系,能適合我們國情的體系就是最好的選擇。一個完全的市場經濟體系也不一定能夠自保其身,比如歐洲的PIGSS五國在債務危機下幾乎已經成了被迫過河的“泥菩薩”。
市場經濟體系能成為現代社會的中堅組架結構之一,需要有一個與之配合運作的政府管理系統,這個系統的組織形式會因為那個特定的文化氛圍的不同而有所差異。就我們中國人來說,大趨勢是政府的行為模式應當克服凌駕于市場原則之上的慣性思維,換句話說,它應當帶頭按市場經濟的原則辦事,應當學會對市場法則懷有一顆敬畏之心。如果動不動就想“駕馭市場規律”,結果是雖有小的甜頭可嘗,但終將因被這個“異動”所導致的市場紊亂所困,進而遭到加倍的“報復”。
近日,坊間談論日多的“中國經濟硬著陸”問題,實際上就是在揣測中國政府對市場日益增多的干涉行為可能引發的不利后果,以及它將在何時、以何種方式降臨。
2011年7月26日在上海召開的“全球?中國:經濟風險與投資策略”論壇上,努里爾?魯比尼這個善于預言末日的“烏鴉嘴”就把市場對中國實行“報復”的時間判定在2013年。
他認為,只要中國的經濟增長低于8%、通脹率高于5%的水平持續一年時間以上,中國經濟就會“硬著陸”?!坝仓憽边@個詞用得很巧妙,可以讓接受這個信息的人自己揣摩它的具體含義——可能是經濟衰退,也可能是經濟危機和其他表現。魯比尼的根據是:中國經濟的消費占比太少,政府投資的比重太大,這一點暗合了我上所說的“陰陽學說”。這里所說的“消費”與“投資”當然是指完全市場行為的最終消費和由政府主導的投資,而非市場實體所進行的開發市場的投資行為。
我不認可他的這個結論,他太不懂中國了,時間將證實他的預言是失敗的。
中國式經濟管理是不是后現代社會的必須?
中國政府對經濟領域的嚴厲控制有著悠久的歷史傳統。兩千多年以前的漢武帝,由于對西北少數民族實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動,連年征戰,造成國庫嚴重空虛,權臣桑弘羊主張將煮鹽業、冶金業和均輸業(貿易)都歸由政府管轄,以充實國庫。而后來在相對和平時期,這樣的戰時政策卻成了常態。從那時起的兩千年里,中國政府都責無旁貸地擔負起經濟生活中的絕對壟斷的角色,自信而且蠻橫。絕大多數時期中,民眾所能自由經營的市場活動,僅限于類似武大郎所從事的制販炊餅的餐飲業等小規模的手工業性質市場活動。只要社會穩定下來,兩千年中的任何一個朝廷都會把桑弘羊定下的規矩——不成文的“經濟憲法”——《鹽鐵論》當成本朝的經濟政策,政府那只以政權的絕對力量為后盾的“看得見的手”對市場進行嚴厲管轄,毫不手軟。中國人民對此也早已習慣了,對朝廷采取的任何經濟措施,老百姓只有服從的份,而絕無半點的質疑的權利,鹽鐵論會議上那句“與民爭利”成了人民爭取經濟權利的絕唱,誰敢以此種言語批評政府的經濟政策就是“亂政”。不用頒布什么《經濟法》、《商法》之類的條文政綱,政府的一紙征文,說把土地征為國有,則土地馬上就成了政府支配的財產;說煮鹽業只能官營,只要見到有人在海邊架起大鍋煮鹽販鹽,那其中挑頭的人犯的必定是掉腦袋的彌天大罪。
這就是中國,這就是兩千年來的中國傳統。這種宏觀的社會經濟現象,直接影響到現在,進城的農民在市井繁華地帶從事的“肩挑貿易”,從業者與新近成立的城管“大沿帽”只有“打游擊”的份,一聲“城管來啰”,小販們就會迅速兜起包袱四散逃跑。這種對民眾生計(民生事業)的絕對壟斷,對中國歷史大一統的格局來講是它的“命根子”。中國歷史上歷代二百年一朝的大朝廷、幾年十幾年一代的小朝廷之間的區別,就在于它壟斷市場的控制力的大小。那些恪守官營一切社會事務的權臣當道,就像上面提到的桑弘羊以及唐朝的劉晏、宋朝的王安石、明朝的張居正,都是實行“大國營政策”的行家里手,有了這些“財經專家”們的運籌,國家壟斷了全社會大部分的經濟命脈,才能提供給大朝代足夠的給養,供其消費和揮霍,如此,這個幸運的大朝廷也就得以維持二百多年。
兩千年中,也有洞悉現代經濟內涵的專家。他們都不是思想主張系統完善的經濟理論家,而是自己悟出經濟規律,他們主張政治應當“清靜無為”,如新朝的王莽最有代表性,他當宰相期間和當皇帝的15年間推行的就是自由經濟政策,由于沒有現代民法的社會行為規范及其政權后盾的保護,前西漢政權的余孽很快就利用了不在政府管轄之下的社會游資和非組織力量——“綠林”、“赤眉”造成的社會動亂,成功地實現了劉漢王朝統治復辟。有歷史學者稱,王莽新朝的“試驗”是不成功的社會改革試驗,在強大的皇權至上的理念和麻木的民眾尊皇傳統面前,給予民眾的那些權利全部都用到了對付反其道而行的改革家身上,讓王莽這個有抱負、有理想、有綱領的社會改革家成了“逆賊”、“篡位者”,這黑鍋一背就是兩千年。雖然他的試驗不一定成功,但他的失敗讓后世的政治家們再也不敢冒犯舊的傳統政治和經濟理念。
孫中山先生所提倡的“三民主義”,其本意也是將民生視為立國之基,民生的實質就是把市場交還給民眾。但是,在美國式的生活經歷中成長起來的孫中山,他的成功在于他能脫離開中國本土的生活經歷,大膽實行社會變革,其失敗也恰恰在于他的這個“脫離”。脫離開傳統的社會改革注定失敗,一味將就傳統的社會改革也注定會因為“人去”而“政息”。李鴻章挾鎮壓洪楊之亂的余威權傾朝廷,以他的實力,再造一個新的朝代也富富有余,但他恪守老師曾國藩的教誨,只做忠臣,不當叛逆。對孫中山的“策反”,不以身份高貴自居,只以“我已經年歲太大了”為由回絕。但是,在傳統強大力量的圍剿下,他百般應付,還免不了“賣國賊”、“洋人的奴仆”的罵名,最后,那些精心創下的一大批現代化的企業、新修的鐵路、革創的亞洲最強大的海軍都在雖腐朽但依然強大的傳統面前,變成了朝廷的隨葬品。
這樣,橫亙在中國改革家面前的就是這樣困難的一種窘境——拒絕傳統,改革就失去了對象,失去了舞臺,失去了靠山;牽就傳統,改革家就會陷入無休止的辨別和辯論中,要辨別就要細致入微到每項措施、每條政令的細節末枝,把握好“度”,還要與各種觀點的人論爭如何腳踏實地不讓改革陷入空轉。鄧小平的兩項政策:設立特區實行“新政”和“不爭論”,都是很有大智慧的點子。
在中國,短時間內難以擺脫政府對經濟的強有力管控。那么,中國以外的世界是不是能從中汲取點什么?
我認為,中國的歷史情況和文化形態決定了中國政府要長期地管控住中國經濟,因為中國社會的轉型是長期的。而當下的世界也正在進入了一個新的轉型期。在這個轉型中,多種因素在起作用,科技進步導致的信息化是其中很重要的因素,它導致了許多觀念的變化。而另一個因素最重要,那就是在當前各文明體大融合,同時不停發生各種類型沖突的時期,需要有一個能起到“世界政府”的力量來把控局面,這就是“G20”、“G8”乃至“G2”等新概念被不斷提出的內在原因。我預言,在世界范圍內,政府將會在市場經濟體系下長期、持續地發揮作用,在無法建立一個有效的“世界政府”的情況下,各國政府(尤其是那些負有責任的大國政府)合力應對和干預世界經濟發展是必然的選擇。那只“看的見的手”,人們不但離不開它,反而在短時間內還要更多地借重它。當然,最后這幾句話是說給西方人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