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指揮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的經過

一

1935年10月19日，毛澤東率領中央紅軍陜甘支隊抵達陜北蘇區(qū)吳起鎮(zhèn)。毛澤東、周恩來、張聞天等中央領導人剛進鎮(zhèn)，便傳來了緊急軍情——對中央紅軍尾追不舍的國民黨軍馬鴻逵、毛炳文所部以及東北軍白鳳翔的騎兵已進入陜北直撲吳起鎮(zhèn)。

為了不將敵人帶進陜北蘇區(qū)，毛澤東當即離開剛剛住進的窯洞，飛馬過洛河，登上與吳起鎮(zhèn)相對的大峁梁。在臨時構筑的簡單工事里，毛澤東親自部署并指揮了“割尾巴”戰(zhàn)斗。在毛澤東指揮下，中央紅軍陜甘支隊僅用2個多小時，就全殲敵第三十五師騎兵團，并擊潰敵第三十二師和第三十六師的2個騎兵團，取得了“割尾巴”戰(zhàn)斗的勝利。

吳起鎮(zhèn)“割尾巴”戰(zhàn)斗，為中央紅軍進入陜北根據地與陜北紅軍會師獻上了一份禮物，也標志著中央紅軍歷時一年的長征勝利結束。

二

盡管中央紅軍到了吳起鎮(zhèn)就是進入陜北蘇區(qū)，就是到了家，但蔣介石居心叵測，想乘紅軍長途跋涉、立足未穩(wěn)之際，實現其消滅紅軍的圖謀。他命令中央軍毛炳文、王均、胡宗南部和東北軍、西北軍以及西北悍匪“四馬”——馬步青、馬步芳、馬鴻逵、馬鴻賓，出動幾十萬武裝，蜂擁而至，將中共僅存的一塊蘇區(qū)團團圍住。陜北蘇區(qū)隨時都有被敵人占領的危險。

怎樣才能粉碎敵人新的“圍剿”呢？毛澤東把希望寄托于中央紅軍與紅十五軍團的會合上。紅十五軍團是1934年11月從鄂豫皖根據地突圍，轉戰(zhàn)到陜北的紅二十五軍與陜甘根據地的紅二十六軍及陜北的紅二十七軍組合而成的，徐海東任軍團長，程子華任政治委員，劉志丹任副軍團長兼參謀長。

10月29日，中央紅軍陜甘支隊發(fā)表了《告紅二十五、二十六軍全體指戰(zhàn)員書》，指出：“我們經過了兩萬余里的長途遠征……為的是要與親愛的紅二十五、二十六軍弟兄會合，開展西北蘇維埃運動的大局面，替中國蘇維埃運動奠定下鞏固的基礎，迅速赤化全中國”、“我們的會合是中國蘇維埃運動的一個偉大勝利，是西北革命運動開展的號炮！”……

這一文件當即便由紅十五軍團政治委員程子華派騎兵通信員送到正在指揮攻打榆林橋的紅十五軍團軍團長徐海東手中。徐海東接信后，趁戰(zhàn)斗間隙，在一條戰(zhàn)壕里召開干部會議，傳達毛主席帶著中央紅軍已抵達吳起鎮(zhèn)這個振奮人心的喜訊。頓時，個個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整個部隊群情沸騰，官兵紛紛表決心：“打個大勝仗，迎接黨中央！”、“打勝仗，慶祝會師！”

幾天后，徐海東正率紅十五軍團一部分兵力攻打張村驛，軍團部通信參謀飛馬送來軍團政治委員程子華急信：

今天下午毛主席和中央紅軍的領導同志將來軍團部，望速回。

徐海東接信后十分激動，立即傳令部隊停止攻擊，隨即飛身上馬，快馬加鞭朝軍團部駐地急馳而去。徐海東雖然已于1925年就參加了革命，并且一直擔任紅軍的高級領導職務，但是，他卻一直與毛澤東沒有謀面，除見過張國燾，還未曾見過任何一位中央領導。從張村驛到軍團部駐地道佐鋪約68公里，中間還要翻兩座大山，但由于心急如火，徐海東只用了3個小時就趕回了軍團司令部。當他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地邁進窯洞時，一眼就認出了毛澤東。毛澤東未待程子華介紹也認出了徐海東，伸出手來親切地說：“是海東同志吧，你辛苦了，我是毛澤東！”徐海東只覺得眼眶一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地握住毛澤東的手，半晌才說：“還是毛主席辛苦！”

程子華把隨同毛澤東前來的彭德懷介紹給徐海東，這兩位使國民黨聞風喪膽的紅軍驍將一見如故，十分親熱。

毛澤東笑著對徐海東說，“海東同志，你們部隊仗打得不錯嘛，你這個當軍團長的帶兵有方??！”

徐海東不好意思地說：“毛主席，我沒有讀過多少書，是個粗人?！?/p>

“革命又不是繡花，粗人會打仗就是大能人嘛！”毛澤東很風趣地跟徐海東交談著。

寒暄過后，毛澤東就讓參謀攤開軍用地圖，聽徐海東、程子華介紹陜北第三次反“圍剿”的情況。徐海東一邊介紹情況，一邊打量著毛澤東，發(fā)現毛澤東、彭德懷居然還穿著單衣，而且衣服上補丁加補丁，都快分不出底色了。他的心不禁一動：已是初冬季節(jié)了，陜北朔風呼嘯，寒氣逼人，他們怎么受得了呢？中央同志太辛苦了！

毛澤東非常關心陜北的戰(zhàn)局，十分認真地聽徐、程的匯報，雙眼盯著地圖，不時插話詢問一些情況，最后說：“好吧，就按你們的部署，先把張村驛這個土圍子端掉，咱們再共同考慮下一步的行動。”

談完正事，毛澤東就和徐海東、程子華、彭德懷等幾個人，蹲在炕沿上吃飯。吃完飯，毛澤東、彭德懷急著要趕回中央駐地便起身告辭。臨分手時，毛澤東對徐海東說：“給你一部電臺，隨身帶著，我們隨時好聯(lián)系。”

這位紅軍的軍團長，以前通信聯(lián)絡主要靠騎兵通信員，從未用過電臺，就說：“我不會用它?！泵珴蓶|微笑著說：“不用你自己動手，需要聯(lián)絡，你向電臺工作人員交待一下，他們就給你接通了。”

送走毛澤東、彭德懷，徐海東找來供給部長，命他連夜趕做幾套棉衣，天明后給毛主席和中央領導同志送去。然后，他跨上戰(zhàn)馬，披著夜色又向前線奔去。

徐海東回到前方，立即把見到毛澤東、彭德懷的消息傳達給部隊，并轉告毛主席對大家的問候，部隊一下子像炸開了鍋，到處都在歡樂地喊叫：“打下張村驛，迎接毛主席！”

次日，徐海東指揮部隊一鼓作氣爬上張村驛6米多高的圍墻，攻下了張村驛，殲敵300多名，打掉并掃清附近的敵據點，占領了東村。

11月初，中共中央和陜甘支隊在甘泉地區(qū)與在陜甘根據地的紅十五軍團會師。11月3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決定成立中國工農紅軍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毛澤東任主席，周恩來、彭德懷任副主席。同日，西北軍委宣布恢復紅一方面軍番號，紅一方面軍司令員彭德懷，政治委員毛澤東，參謀長葉劍英，政治部主任王稼祥。紅十五軍團編入紅一方面軍建制。

隨后，毛澤東便率紅一方面軍前線指揮部移駐東村。一到東村，他即與周恩來、彭德懷、徐海東、程子華等研究陜北戰(zhàn)局。

三

當時，紅十五軍團勞山、榆林橋兩戰(zhàn)兩捷，已使敵軍大為震動。

那是不久之前的10月份，東北軍第六十七軍軍長王以哲派營長陳正藩率5個連人馬，到甘泉城接運由西安運來的棉衣、被褥、糧食、燃料、草料，不料，被紅十五軍團圍困在甘泉城，這下子有可能使東北軍陜甘前線部隊陷入沒有冬衣御寒，沒有糧食果腹的困境。于是，張學良便電令第一一○師師長何立中率領所部南下，迅速解甘泉之圍。當何立中率第一一○師由延安南下，進至勞山地區(qū)時，遭到徐海東、劉志丹所指揮的紅十五軍團伏擊。雙方經過6個小時激戰(zhàn)，紅十五軍團殲滅東北軍第一一○師2個步兵團和師直屬隊，俘虜3700多人。師長何立中頸部中彈，在狂逃途中斃命，參謀長范馭州被擊斃，團長楊德新于陣中自戕，團長裴煥彩被俘。

10月26日，駐榆林橋鎮(zhèn)的東北軍第一○七師向紅軍挑釁，紅十五軍團奮起向榆林橋鎮(zhèn)的東北軍發(fā)起進攻，全殲東北軍4個營，并生俘張學良心腹——第六一九團團長高福源。

現在，中央紅軍與陜北紅軍又勝利會師，這就更加引起了敵人極大的恐慌。敵“西北剿總”調集東北軍5個師的兵力，組織對紅軍新的進攻。

毛澤東決定集中會師陜北的紅軍主力，在直羅鎮(zhèn)一帶給敵人一個迎頭痛擊，便立即召集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領導到象鼻子灣軍委總部開會，研究、討論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計劃。

毛澤東對與會的2個軍團負責人講道：“東北軍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在勞山、榆林橋鎮(zhèn)慘敗給我紅十五軍團，張學良受到了很大震動，他在前幾日赴南京參加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和‘五大’會議前，親自駕飛機到慶陽，告誡其部下第五十七軍軍長董英斌，沒有他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盡量避免與紅軍交火。”講到這里，毛澤東示意周恩來接下去講。

周恩來接著毛澤東的話：“然而，在張學良到南京后，敵西北‘剿總’就越過那位張少帥，嚴令董英斌調集并指揮東北軍5個師的兵力分兩路對紅軍進行新的進攻。東邊1個師沿洛川、鄜縣（今富縣）大道北上，西邊4個師由甘肅的慶陽、合水沿葫蘆河向陜北鄜縣前進。敵軍企圖沿葫蘆河構成東西封鎖線，并打通洛川、鄜縣和延安之間的聯(lián)系，沿洛河構成南北封鎖線，再采取東西對進、南進北堵的方針，圍殲紅軍，徹底摧毀陜北革命根據地?！?/p>

根據毛澤東、周恩來所介紹的軍情，與會者展開熱烈討論，一致斷定直羅鎮(zhèn)是東進敵軍的必經之地。最后確定了作戰(zhàn)原則：將敵引進直羅鎮(zhèn)，乘敵立足未穩(wěn)，集中我軍主力，采取包圍側擊戰(zhàn)術，殲滅敵人，得手后，繼續(xù)殲滅敵人后續(xù)部隊。毛澤東在會上特別強調，一定要打殲滅戰(zhàn)。為此，他語重心長而又富于哲理地對2個軍團負責同志解釋道：“擊潰戰(zhàn)，對于雄厚之敵不是基本上決定勝負的東西；殲滅戰(zhàn)，則對任何敵人都立即起了重大的影響。對于人，傷其10指不如斷其1指；對于敵，擊潰其10個師不如殲滅其1個師?！?/p>

周恩來會前已與毛澤東精心制定了整個戰(zhàn)役的詳細步驟，他便在會上講解作戰(zhàn)方案，下達作戰(zhàn)任務，要求參戰(zhàn)部隊嚴格執(zhí)行既定部署。彭德懷則要求部隊：抓戰(zhàn)機要準，打擊敵人要狠，要打出工農紅軍的威風，堅決消滅敵人。

四

根據敵情，毛澤東決定首先在直羅鎮(zhèn)地區(qū)殲滅敵先頭部隊第一○九師。

11月18日，毛澤東組織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團以上干部在張村驛會合，前往直羅鎮(zhèn)察看地形，研究具體部署。大家隨毛澤東、彭德懷一道仔細地勘察了許多山頭，最后登上直羅鎮(zhèn)西南面的一座高山，直羅鎮(zhèn)就在腳下。直羅鎮(zhèn)是個不過百戶人家的小鎮(zhèn)，三面環(huán)山，中間是一條狹窄的河谷，寬處不過200米，狹窄處只有二三十米。一條由西向東的土公路像一條黃色的帶子伸向鎮(zhèn)子中央，穿鎮(zhèn)而過。鎮(zhèn)子東頭有座古老的小寨，里面的房屋雖然倒塌，但石頭砌的寨墻卻大都完好。鎮(zhèn)的北半面是一條流速緩慢而平靜的小河。

勘察地形的幾十位團以上干部都把望遠鏡舉在眼前，從左到右，從東到西，細心觀察著道路、山頭、村莊和河流。一個小山包、一棵小樹、一條小溝、一戶獨立的房屋，都是這些身經百戰(zhàn)的指揮員們觀察研究的對象。大家一面觀察，一面小聲地交談著：“這一帶的地形對我們太有利了！”“敵進到直羅鎮(zhèn)，真如鉆進了口袋?！?/p>

指揮員們邊走邊觀察，邊觀察邊研究，從一個山頭，轉移到另一個山頭，毛澤東與彭德懷對每個重要地方都分別作了指示。大家無一不信服毛澤東把敵人放進直羅鎮(zhèn)再予以消滅的決策。

彭德懷看到在鎮(zhèn)東頭兩個山包的天然峭壁上有一堵用石頭砌成的高高的圍墻，便提醒徐海東，如果敵人占據鎮(zhèn)子，必然會控制那個土寨子，將對我軍的進攻造成很大的威脅。毛澤東點頭稱是：“想得周到！”為了防止敵人利用這座土寨子做固守的據點，毛澤東當即交待徐海東，務必要于當晚派兵連夜將它拆毀。

五

11月20日下午，敵一○九師師長牛元峰指揮所部在6架飛機掩護下，一部沿葫蘆河川兩側高地邊打邊搜索前進，主力則順葫蘆河川的土公路氣勢洶洶地向直羅鎮(zhèn)方向推進，很快便與紅一軍團擔負誘敵任務的連隊接觸，該連邊戰(zhàn)邊退。敵誤以為紅軍是不堪一擊而敗退，遂一路追擊進入直羅鎮(zhèn)，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占領了直羅鎮(zhèn)附近的高地。

敵師長牛元峰沾沾自喜，以為“旗開得勝”，馬上讓參謀發(fā)電報，向“剿總”和軍部報捷，聲稱“赤匪”在其一陣猛攻之下，潰不成軍，四下逃竄，他已占領了直羅鎮(zhèn)。

由于路面坎坷不平，車輛輜重難于通行，部隊只能排成“一”字長蛇陣，蜿蜒緩行，牛元峰同他的幕僚也只得下馬徒步。

進入鎮(zhèn)內的官兵在鎮(zhèn)內大肆掠奪，殺豬宰羊，大吃大喝，劃拳飲酒，慶?！皠倮保濒[到半夜，大小官兵個個喝得歪頭倒地，呼呼大睡。

六

當晚，毛澤東下達了作戰(zhàn)命令。按照已經確定的部署，紅一軍團從北向南，紅十五軍團從南向北，連夜急行軍，在拂曉前包圍了直羅鎮(zhèn)周圍地區(qū)。毛澤東、周恩來親臨前線指揮，并派彭德懷隨紅十五軍團行動。毛澤東特意交待彭德懷，注意同他聯(lián)系，待紅一軍團第二師突擊到直羅鎮(zhèn)時，一定要二師很好地協(xié)同紅十五軍團作戰(zhàn)，要加強與紅十五軍團的團結協(xié)作。

紅軍情緒高漲，一切準備就緒。

毛澤東的指揮所設在離直羅鎮(zhèn)不遠的一個山坡上。戰(zhàn)斗打響之前，毛澤東特別指示各部隊負責同志，一定要打殲滅戰(zhàn)。戰(zhàn)斗發(fā)起之后，毛澤東又一再囑咐道：“要的是殲滅戰(zhàn)！”

11月21日天剛亮，戰(zhàn)斗打響了！紅十五軍團首先發(fā)起攻擊，徐海東站在鎮(zhèn)南側一個高坡上，指揮部隊像一把鋒利的鋼刀插向敵人的心臟。紅十五軍團主力第七十五師的第二二三、二二五團從西南、正南猛攻，與從東南攻擊的第七十八師配合，很快便攻占了直羅鎮(zhèn)以南除土寨子之外的所有敵軍陣地。

敵人雖有防備，卻沒想到紅軍進攻會如此神速而猛烈，等到發(fā)覺的時候，直羅鎮(zhèn)兩邊的山嶺已被紅軍占領。牛元峰鎮(zhèn)靜之后，給部將打氣道：“直羅鎮(zhèn)乃彈丸之地，以我?guī)煬F有兵力依托有利地形，將‘赤匪’死死粘在這里，請上峰增派幾個師里應外合，包準將‘赤匪’打得個落花流水！”他遂傳令各團，“加強工事，固守直羅鎮(zhèn)”。

此時，北線還沒有動靜，在北山周圍既看不見人，也聽不到槍聲。其實，毛澤東親率紅一軍團早已隱蔽在山上嚴陣以待。當突圍的敵人氣喘吁吁地爬到半山腰時，突然，伏兵四起，槍聲大作，手榴彈的爆炸聲、喊殺聲響成一片。英勇的紅一軍團如風卷殘云似的把妄圖逃跑的敵人全部壓下去了，退下來的敵人又遭到紅十五軍團猛烈掃射，死傷很多。

自東北軍被蔣介石調至陜甘“剿匪”這一年多以來，第一○九師就一直是陜北紅軍的老“運輸隊”，有不少的士兵和下級軍官曾做過紅軍的俘虜，有的還不止一次向紅軍繳過械?，F在，兩路紅軍像兩只鐵拳，從直羅鎮(zhèn)南北高山上砸了下去，敵一○九師被夾擊在兩山之中一條川里，南面一響槍，敵人立刻向北撤退，北邊一響槍，他們又反過來向南撲，山川里全是敵人，像驚散的羊群一樣惶恐地往山上亂爬、亂躥。

激戰(zhàn)至上午10時，兩軍團兩路合攻，分別將北山和南山守敵大部殲滅，完全占領了敵人的師部所在地直羅鎮(zhèn)。牛元峰和他的參謀長只得率殘部500多人逃到鎮(zhèn)東那座土寨子里，憑借有利地形負隅頑抗。

這個土寨子，所在的山頭雖不高，但地形復雜，只有一條小路可通向山頂的寨子，已被敵人嚴密封鎖。雖然，我軍已控制四周高山，可以居高臨下對寨子實施俯射，但敵有堅實的石頭圍墻工事，而我軍缺乏重武器，很難用火力壓制敵人，支援攻擊部隊。

徐海東舉著望遠鏡，觀察逃進土寨子里的敵人用拆掉的石頭又重新砌成圍墻和碉堡，心里不得不佩服毛澤東、彭德懷智高一籌。戰(zhàn)前看地形時，他們一眼就看出了這個要害，說敵人一定會利用它。他當晚就按毛、彭指示，派一個營的兵力將那個土寨子拆毀，哪知敵軍昨天下午到達后又連夜進行改修。如果當時將寨子拆得更徹底些，不僅拆圍墻，并且把土碉堡也鏟平，這樣就不會給敵人留下可利用的便利。這一教訓，必須得記取。

徐海東指揮紅七十八師向寨子里的殘敵猛攻了一陣，沒有奏效，形成了僵持的局面。正準備組織第二次猛攻時，通信員向他報告：“周副主席來了！”徐海東朝通信員手指的方向一瞧，只見周恩來和幾個隨從人員從山上走下來，他們都拿著望遠鏡，邊走邊向敵人固守的土寨子觀察，徐海東趕忙跑步上去迎接。周恩來跟徐海東握手后便向他詢問第一次攻擊的情況。周恩來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會，很顯然，他看到寨子地形險惡，易守難攻，如強攻一定會增加傷亡，于是就對徐海東說：“敵人已成了甕中之鱉，不好攻，暫且圍著算了。寨子里既沒糧、又沒水，他們總是要逃跑的，爭取在運動中消滅它?！?/p>

徐海東擔心時間拖長情況會有變化，想盡快結束戰(zhàn)斗。周恩來很有把握地說：“不要緊，敵情在短時間內不會有大的變化，他們已經沒有力量反撲了！”

七

進直羅鎮(zhèn)時，牛元峰曾戲稱之為“蛇鉆細管”，他萬萬不曾想到，他這條“蛇”鉆進“細管”愣是鉆不出來了。眼看就要被紅軍堵死在“管”里，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牛元峰蹲在寨子的窯洞里，一個電報接一個電報，請求他的頂頭上司董英斌派兵解圍。他哪里知道，董英斌派的增援部隊也在步自己的后塵，或成了驚弓之鳥，或陷入滅頂之災。

當毛澤東獲悉牛元峰殘部已被圍困在直羅鎮(zhèn)鎮(zhèn)東那個土寨子里動彈不得、插翅難飛時，便命紅一軍團退出直羅鎮(zhèn)戰(zhàn)場，回師北進，在黑水寺殲滅奉命增援第一○九師的敵第一○六師。敵一○六師得知第一○九師全師覆沒，又聞紅軍正向黑水寺飛奔而來，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毛澤東命紅一軍團軍團長林彪率部隊追擊。紅一軍團不顧雪大路滑，跟蹤追擊，在太白鎮(zhèn)附近將第一○六師擊潰，并消滅了該師1個團。毛澤東電示紅一軍團政治委員聶榮臻，在前線釋放幾名被俘軍官，讓他們捎話回去，只要東北軍同意反蔣抗日，與紅軍停戰(zhàn)，為我們所俘虜的人槍可如數歸還。后因該師師長沈克態(tài)度曖昧，毛澤東認為與他談判時機尚未成熟，久待無益，便命紅一軍團從太白鎮(zhèn)撤回。

這時，直羅鎮(zhèn)大規(guī)模的戰(zhàn)斗結束了。紅十五軍團一部奉命西去配合紅一軍團，追殲黑水寺方向的敵第一○六師，一部撤出戰(zhàn)場休整待命，徐海東只命紅七十八師留下來繼續(xù)圍攻土寨子。

直羅鎮(zhèn)戰(zhàn)場的槍聲漸漸平息下來。兩邊的山坡上、鎮(zhèn)子里，到處堆積著繳獲的槍支彈藥和軍用物資，到處聚集著俘虜兵。勝利的喜悅洋溢在紅軍兩個軍團每個戰(zhàn)士的臉上。經歷過兩萬五千里長征的紅一軍團的戰(zhàn)士，向紅十五軍團的弟兄講述著爬雪山、過草地的故事；來自鄂豫皖根據地的戰(zhàn)士和土生土長的陜北紅軍戰(zhàn)士，向紅一軍團的戰(zhàn)友傾吐著他們渴望會見老大哥中央紅軍的心情。歡樂和友情，籠罩著戰(zhàn)場。

八

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的第二天拂曉，山溝里一片沉寂，連一聲冷槍也聽不到。久經沙場具有豐富戰(zhàn)斗經驗的軍團長徐海東，對這一異?，F象有所警覺。他馬上把正在睡覺的保衛(wèi)干事（警衛(wèi)參謀）詹大南叫起來，讓他集合通信隊3個班隨他去察看被圍在土寨子里的敵人的舉動。

徐海東率領小分隊從軍團部所在地文家廟出發(fā)，沿著坎上的小道向土寨子急行。走了一段路，天已經漸漸亮了，當他們向北剛拐一個彎，發(fā)現右邊坎下已收割的玉米地里有一個人影在晃動。詹大南一聲斷喝：“什么人？干什么？”那人驚慌地答道：“我是伙夫?！毙旌|一聽，便斷定此人是敵人掉隊的散兵。于是，命人把他帶過來問話。一問，方知牛元峰因待援無望，已于2個小時之前趁黑夜率殘部棄寨向西逃跑了。徐海東舉起望遠鏡朝東南山坡上一看，有一大片顯然是敵人在逃跑中踩出來的亂七八糟的爛泥足跡，清晰可見。

原來，逃跑的敵人從山上向下看南川小河，又窄又淺，以為是可以跳得過去的一條小水溝，沒想到因又累又餓，精疲力盡，怎么也蹦不過去，慌亂中只好穿著棉衣涉水。哪知，河底淤泥很深，一腳踩下去竟陷到大腿。好不容易拔出大腿掙扎著上岸后，便拖泥帶水爬那段山坡，將原來沒有路的山坡踩出了一條明顯的泥路。眼看已成甕中之鱉的敵人竟然在包圍圈中溜走了，徐海東十分惱火，立即滿面怒氣地命令詹大南帶少共營跟蹤追擊，并大聲吼道：“抓不住牛元峰就莫回來！”

詹大南二話沒說，馬上帶著兩個戰(zhàn)士順著敵人逃跑的足跡追去。

時間緊迫，徐海東一面用軍號調動駐在附近胡家坡、新窯子的少共營，一面派通信員跑步前往少共營傳達作戰(zhàn)命令。很快，少共營出動了，兵分兩路，一路順山脊往南追，另一路沿著山腳與詹大南會合，順著敵人逃跑的蹤跡飛奔過去。雖然清晨寒氣逼人，但紅軍戰(zhàn)士個個都跑得渾身是汗，他們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把這頭“野?！弊阶?！

一口氣追了十幾公里，在直羅鎮(zhèn)西南夏家溝終于與敵人后衛(wèi)隊交上了火。敵人邊打邊撤，詹大南緊緊咬住不放。突然，前面的山梁上槍聲驟起，殺聲震耳，逃敵被紅十五軍團第七十五師的第二二五團一部給堵住了。這里是丁字形的山脊線，對面是一道橫梁，中間是鞍部，兩邊是又深又寬的谷地，詹大南率少共營沖上去，兩面夾攻。山上山下到處都是端著長槍搜索前進的紅軍，喊殺聲震天動地，牛元峰及其殘部又一次陷入了天羅地網。

經過一番激烈戰(zhàn)斗，殘敵全部被殲。詹大南牢記著軍團長徐海東給他下的命令，急問紅二二五團的同志：“有沒有敵人向南跑掉？”得到的回答是：“都圈在這里，不可能逃脫掉一個！”

“既然一個也沒逃脫，就一定能找到牛元峰?！闭泊竽闲睦镟止局９?，在最后圍殲殘敵的地方，很快查到了已成俘虜的敵師參謀長。詹大南厲聲發(fā)問：“牛元峰在哪里？”敵師參謀長混身顫抖，用手指著10多步遠的山坡上的一具尸體說：“那就是牛師長?！闭泊竽喜幌嘈潘脑?，又問了幾個俘虜，都說那確實就是牛師長，詹大南仍然將信將疑。這時，敵師參謀長指著地上的一個紅色長方形的大本子對詹大南說：“請你對照軍官錄上的照片?！?/p>

詹大南拿起本子打開一看，里面凡少校以上軍官都附有照片，第3頁便是少將師長牛元峰，占了半頁。詹大南跨上一步，使勁地把尸體翻過身來一看，面部血肉模糊。照片上的牛元峰穿著筆挺的將軍服，威風凜凜，無論如何跟眼前這具身著破舊士兵服、渾身上下全是血污的尸體對不上號。詹大南辨認不清楚，一時不敢肯定此人就是牛元峰。接著，詹大南從尸體的內衣口袋里搜出一枚銅質獅頭的私章，在手掌上印了一下，是個篆體字，經過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幾個干部、戰(zhàn)士認定，私章是牛元峰的。

徐海東接到報告，高興地說：“快給毛主席發(fā)電報！”

九

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殲滅敵第一○九師全師和第一○六師1個團，徹底打亂了敵人進攻陜北的部署；迫使敵一○八師、一一一師不得不退回甘肅境內，東路侵入楊泉源的敵第一一七師也退出了鄜縣。陜北革命根據地出現了一個新的局面。

直羅鎮(zhèn)大捷后，紅一方面軍在楊泉源一帶集中，舉行祝捷大會。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都相互派了參觀訪問團，進行參觀和訪問。

11月30日，毛澤東在鄜縣東村召開紅一方面軍營以上干部大會。毛澤東在會上作了《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同目前形勢與任務》的報告。毛澤東在講到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的意義時說，這次勝利，徹底粉碎了蔣介石對陜北革命根據地的第三次“圍剿”，為中共中央把全國革命大本營放在西北，舉行了一個奠基禮。

毛澤東講到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勝利的原因，指出：一、兩個軍團的會合與團結（這是基本的），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兄弟般的親密團結，是取得這次勝利的基本原因；二、抓住了戰(zhàn)略與戰(zhàn)役的樞紐（葫蘆河與直羅鎮(zhèn)）；三、戰(zhàn)斗準備得充足；四、群眾與我們一致……

紅十五軍團軍團長徐海東聽到這里，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站起來插話道：“報告毛主席，我們認為，還要補充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毛主席正確的軍事思想和英明指揮！”說完使勁鼓掌?！皣W！”頃刻，會場上掌聲雷動，歡呼聲四起，每個與會者的臉龐都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和會心的微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