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成本與技術差異:南南和南北協定對FDI的影響

摘要：由于貿易成本不同和技術差異，不同國家組成區域貿易協定（RTA）后，FDI流入數量和質量都存在差異。以知識－資本模型為理論框架，本文對OECD國家和東盟國家的FDI數據進行回歸分析，研究表明南北型RTA比南南型RTA能帶來更多的FDI，發展中國家進行區域一體化時最優選擇是和發達國家締結貿易協定。

關鍵詞：FDI；RTA；貿易成本；技術差異

中圖分類號：F740 文獻標識碼：A

Trade Cost and Technology Difference: the Influence of South-South and South-North

Agreements on FDI

YU Shun-hong

(Zhejiang School of Administration， Hangzhou 311121，China)

Abstract: The quantity and quality of FDI inflow differs due to the trade cost and technology after South-South and South-North RTAs are concluded. Based on the knowledge-capital model and the regression model using the data of OECD and ASEAN countries， it is found that South-North RTAs can bring more FDI than South-South. The best choice for developing countries is the South-North RTA.

Key words: FDI; RTA; trade cost; technology difference

在區域一體化浪潮中，發展中國家積極尋求和其他國家建立區域貿易協定（RTA），并以此作為經濟發展戰略。因此，有必要以發展中國家視角考察南北型、南南型貿易協定在吸引FDI能力上的差異。本文擬用知識－資本模型作為理論框架，對OECD國家和東盟國家的FDI數據進行回歸分析。RTA通過區域一體化后貿易成本的減少影響FDI，因此，本文重點關注的是貿易成本和FDI之間的聯系。此外，南南協定和南北協定所形成的市場規模以及區域內國家的技術差異都是不一致的，由此也給RTA吸引FDI的類型、能力帶來影響。通過同時考慮貿易成本和成員國家間的技術差異，知識－資本模型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分析RTA對不同類型FDI（水平和垂直）影響的框架。

一、文獻綜述

Markusen et al.（1996）和Markusen（1997）建立了2*2*2模型（兩個國家，兩種要素，兩種商品）來分析影響FDI的不同因素，包括市場規模、技術差異、雙方國家距離、貿易成本以及他們之間的交互作用。他們按投資動機把跨國公司分成三種類型，并且做了比較分析。其中，水平投資型公司總部在本國，每個國家有工廠，每個當地工廠服務的都是當地市場；垂直投資型公司總部在本國，在東道國設有工廠，生產的產品再出口回本國；本國公司總部和工廠都在本國。知識資本模型是綜合了水平投資和垂直投資的模型。

垂直FDI屬于資源或效率尋求型，跨國公司分離他們的生產過程（假定此種分離沒有造成進一步的成本），以利用各國之間的要素價格差異。一般而言，垂直投資是想獲得當地的非技術工人，從事的是勞動密集型產業①。有關垂直一體化的模型首見于Helpman（1984）、Helpman Krugman （1985）。影響垂直投資的因素有貿易成本和技術差異。隨著東道國貿易成本的上升，進行垂直投資的跨國公司必須以較高的成本從東道國進口商品，因此垂直投資會減少。然而，隨著東道國和母國技術差異的擴大，低技術工人的相對工資將會降低。因此，會鼓勵跨國公司以更低的生產成本在東道國進行生產。結果，隨著貿易成本下降和技術差異的增加，垂直投資將會上升（Yeyati，stein Daude，2002；Lesher Miroudot，2006）。

水平FDI屬于市場尋求型，目的是為了接近當地消費者，也可能是為了利用跨國公司的基于知識的資產（Markusen，1984；Markusen Venables，1998）。影響水平投資的因素是貿易成本和當地的市場規模以及他們的交互作用。如果沒有貿易成本②，公司顯然會在母國進行生產以充分利用規模經濟的好處，然后把產品出口到各國。當東道國貿易成本上升，出口到該國的出口商的邊際成本也上升。因此，出口商就會在當地設廠，直接銷售產品。如果東道國市場規模擴大，跨國公司將會更有動機在當地設廠，這一戰略被稱之為“跳過關稅”（tariff-jumping）戰略。但是，如果貿易成本下降，擁有較高固定成本的跨國公司可能會集中在一國生產，而選擇與其他國家開展貿易（Yeyati，stein Daude 2002；Lesher Miroudot，2006）。與垂直FDI正好相反，水平FDI更容易在要素稟賦相似的國家間發生。因為要素成本不一，會使在高要素成本國家生產不合算；而且在貿易成本一樣的情況下，公司應該會在要素稟賦相似的國家進行投資，否則，公司就會在大國生產后出口到小國，以充分利用公司的規模經濟。區域一體化后，在市場總體規模擴大的同時，貿易壁壘得以消除，本區域內垂直和水平FDI的交易成本也得以顯著地削減。

Carr et al.（2001）首次驗證了知識資本模型，分析FDI如何受到以下國家特征的影響：經濟規模，相對稟賦差異，貿易和投資成本，以及這些變量間的交互作用。本文延用并拓展了Carr et al.（2001）和Egger Pfaffermayr（2004）的模型來進行有關東盟自由貿易區（AFTA）和北美自由貿易區（NAFTA）——南南和南北協定的代表——對FDI影響的經驗分析。主要從區域內跨國公司（insider）、區域外跨國公司（outsider）以及水平投資與垂直投資的角度來分析RTA對FDI的影響。

二、模型方法和數據來源

方程（1）是本文的模型。因變量是各國家FDI流出量；自變量基本延用Carr et al.（2001）和Egger Pfaffermayr（2004）的模型，只是把雙邊投資協定的變量（BIT）用RTA代替；表示東道國和母國相對稟賦差異的中學升學率用人均GDP來代替。

其中FDIijt表示在t年j國流出到i國的FDI。GDP指國內生產總值，μij表示國家－國家的固定效應，是可被能忽視的不隨時間變化的地理或文化的變量，λt表示固定的時間效應，是可能被忽視的隨時間變化的效應，這些時間效應以相同的方式影響所有的國家組之間的FDI。

∑GDPijt=ln(GDPit+GDPjt)，表示母國和東道國的經濟規模；SIMIijt=ln{1-［GDPit/(GDPit+GDPjt)］2-［GDPjt/(GDPit+GDPjt)］2}，表示母國和東道國的市場規模的相似性；｜ΔSKijt｜=｜ln(GDPPCit)-ln(GDPPCjt)｜表示東道國和母國間相對技術勞動力差異，其中GDPPC表示人均國內生產總值；DISTijt｜ΔSKijt｜=ln(Distij)*｜ln(GDPPCit)-ln(GDPPCjt)｜表示母國和東道雙邊距離和技術差異的交互作用，其中Distij表示i國和j國之間的距離；∑GDPijt｜ΔSKijt｜=ln(GDPit+GDPjt)*｜ln(GDPPCit)-ln(GDPPCjt)｜，表示技術差異和市場規模的交互作用；NAFTA（AFTA）是虛擬變量，當東道國和投資國同屬NAFTA（AFTA）時，其值為1，否則為0；NAFTAOUT（AFTAOUT）也是虛擬變量，當只有東道國屬于NAFTA（AFTA）時，其值為1，否則為0。

Carr et al.（2001）用東道國子公司的銷量來代表FDI，因此并不足以區分垂直投資和水平投資。本文使用的是1991-2008年間包括東盟8國和OECD國家的雙邊FDI數據，有2 37個觀測值，454對國家。其中32個東道國，37個投資國；投資國除東盟8國外，其他國都屬于OECD國家。東盟國家的FDI數據來源于東盟秘書處網站；GDP和人均GDP數據來源于聯合國統計司網站；雙邊距離來源于Rose（2004）；OECD國家組FDI的數據來源于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和達特茅斯學院聯合開發的EUGene（Expected Utility Generation and Data Management Program）項目。

三、回歸結果分析

經過Hausman檢驗，應該使用固定效應模型。表1即回歸結果，以下就回歸結果做一分析。

1．∑GDP的系數為正。水平FDI和垂直FDI中，只有水平FDI受東道國市場規模的影響。因為水平FDI是市場尋求型的，目的是為了接近當地消費者。隨著東道國市場規模的增大，出口到該國的出口商將會獲得更多的消費者，但同時也面臨更高的邊際貿易成本。因此即使他們必須支付很大的固定成本，也會更有動機在東道國設廠。但是，垂直FDI是資源或效率尋求型的，并不受市場規模的影響。因此，市場規模GDP的系數估計系數為正。而且，從系數大小看，OECD國家組的要比AFTA組的大，整個樣本組的也要比AFTA組的大，這和我們的預期相符：OECD國家的市場規模比AFTA國家的大，更能吸引水平投資。

2．∑SIMI的系數為正。根據知識－資本模型，東道國和母國市場規模上一定的差異會鼓勵跨國公司在東道國設廠。因此，母國和東道國的市場規模的相似性對水平投資有正的影響。OECD組內和AFTA組內的國家基本上都具有市場規模的相似性：OECD組內的國家一般市場規模大，而AFTA多為發展中國家，市場規模小。因此，他們的SIMI系數都是正的，其中OECD國家組的SIMI系數最大，表明OECD國家間的市場規模最具相似性，最能促進水平投資。垂直型FDI和市場規模不相關，但是整個樣本組和AFTA組，水平型投資也還是存在的，所以，其系數也還是正的，只不過其值沒有OECD組的大。

3．｜ΔSK｜ 的系數為正。垂直FDI的動機是想利用東道國的非熟練勞動力進行勞動密集型產品生產，因此東道國和母國間相對技術勞動力差異｜ΔSK｜應該對FDI有正的影響。｜ΔSK｜ 的系數為正，且除了AFTA組的之外，都是1％統計顯著的，這說明三個樣本組中都存在垂直FDI。而且在三個樣本中，OECD組的垂直FDI最多，因為，在OECD國家組內，還有墨西哥、捷克等發展中國家。

4．DISTijt｜ΔSKijt｜的系數為負。Egger et al.（2004）證明，如果母國和東道國距離遙遠，那么技術差異影響垂直FDI的力度就會變小，因為距離帶來了運輸成本，阻礙了垂直FDI產品從東道國出口到母國。從上述可知，相對稟賦的不同減少了水平FDI，加上距離的交互作用，水平FDI也會變小。因此，DISTijt｜ΔSKijt｜系數為負。在三個樣本組中，AFTA組的系數絕對值最大，因為投資國多為發達國家，總體而言與東盟國家的距離最遠。

5．∑GDPijt｜ΔSKijt｜的系數為負。∑GDPijt｜ΔSKijt｜代表了技術差異和市場規模的交互作用。Egger et al.（2004）認為，它對水平FDI有負的影響，對垂直FDI有正的影響。這與表1的回歸結果一致。在OECD國家組，其系數符號為負，表明水平FDI占主導地位；在AFTA組，符號為正，表明垂直FDI占主導地位。在整體樣本中，其系數也為負，說明水平FDI占多數。

6．AFTA系數值在兩個樣本組中都是負的，NAFTA的則都是正的；AFTAOUT和NAFTAOUT的系數值在任一組中都為正。

以下從水平、垂直FDI角度來分析RTA影響FDI的渠道。雖然，精確的定義水平還是垂直FDI有點困難，但是知識－資本模型使我們能對其有一個大概的了解。

從表1中可以看出，NAFTA的區域內效應比AFTA的大得多。

區域內效應取決于FDI的性質，或者說取決于FDI和貿易是互補還是替代的關系。水平FDI和國際貿易是替代的關系。高貿易壁壘增加了通過貿易服務各國市場的成本，因此跨國公司會在各國設立各分支機構服務當地市場。隨著東道國貿易成本的上升，水平FDI會上升，而垂直FDI會下降。為了規避東道國上升的貿易成本，母國的出口商可能會在東道國設廠銷售。因此，水平FDI增加。但是，垂直FDI會減少，因為母國要面臨進口成本的增加。

垂直FDI和貿易是互補的關系。因為垂直FDI伴隨著大量的中間品貿易。貿易壁壘將使垂直投資減少，因為它增加了垂直一體化戰略中的交易成本。RTA形成后，貿易壁壘下降，且只針對成員國，所以此效應應該會更大。也就是說，當兩國形成RTA時，貿易成本下降，垂直一體化投資將會從中獲益，從而進行更多投資。但是，貿易成本下降會使跨國公司減少在東道國擁有高沉沒成本的投資。也就是說，貿易成本下降，水平FDI將會從規模經濟中得益，而非從規避關稅中得益，所以水平型投資會減少。因此，作為南北型協定的NAFTA，成員國間存在大的技術差異時，垂直FDI的增加會超過水平FDI的減少，NAFTA對FDI有正的效果。而在南南型協定的AFTA，技術差異較小，水平FDI的減少可能超過垂直FDI的增加，因此AFTA對FDI有負面的影響。

NAFTA成立后，流入墨西哥的FDI翻了一番，達到了每年40億美元。1994年達到了100億美元以上，1995年略有下降，達到95億美元。盡管發生了比索危機，但墨西哥FDI政策的自由化（由NAFTA條款予以規定和加強）、鄰近美國市場和有保證的美國市場準入（只要滿足當地含量的要求）、低成本的勞動力仍吸引FDI以較高的速度流入墨西哥（B1omstro Kokk，1997）。考慮到在NAFTA形成前，美國加拿大間已經有美加自由貿易協定，形成了自由貿易，墨西哥和美加間雖然有貿易限制，但是許多限制也已在1989年前也已經廢除；而東盟各國間真正大幅削除貿易壁壘，還是從東盟自由貿易區建立始，因此貿易壁壘的削除對FDI流入的影響應該是南北型的RTA要遠大于南南型的RTA。也就是說，對于區域內效應而言，AFTA對FDI有負影響，NAFTA有正的影響。

AFTA和NAFTA的區域外效應都為正，但是前者要大于后者。

這是由RTA的市場擴大效應以及AFTA各國對外關稅的降低造成的。自由貿易區協定簽訂后，區域內市場擴大，跨國公司為利用規模經濟，會增加區域內的水平FDI。也就是說南南型的AFTA內的水平FDI也會增加，因此AFTA區域內的總FDI量也會隨之增加。但是鑒于AFTA是南南協定，區內各國大多屬發展中國家，人均GNP比較低，因此市場擴大效應帶來的水平FDI的增加應該有限。FDI的增加很可能更多的是因為垂直FDI的增加。由于市場擴大效應，區域外國家對區域內的垂直FDI也會隨之增加。而且，這一時期的東盟各國，由于單邊、多邊貿易自由化，對外的關稅一直呈下降趨勢，也就是與發達國家的貿易成本下降，這使發達國家對區內的垂直FDI增加。而NAFTA中的墨西哥的對外關稅在樣本期間比樣本中的大多數東盟國家都高，這一點可以從表2中可以看出。東盟8國除泰國和越南外，其余國家的平均對外MFN關稅都低于10％，而墨西哥2000年的MFN稅率高達18.2％，2008年仍為11.5%。對外開放非常重要，因為開放不僅會增加RTA對FDI量的影響，而且會影響水平FDI和垂直FDI的組成比例。水平FDI有時是由于扭曲的存在造成的（國家的高保護政策），水平FDI和垂直FDI的轉變能改善一國得自跨國活動的利益。水平FDI和貿易是替代關系，當關稅降低時，扭曲的水平FDI會由貿易所代替，本國消費者所面臨的價格也會比之前降低③。因此雙方國家都能從中獲益。墨西哥由于高MFN關稅，接受來自區域外的垂直FDI就會少于東盟國家獲得的垂直FDI，而對于東盟各國來說接受的水平FDI應該要比墨西哥接受的少，因為北美自由貿易區的市場規模更大。因此東盟各國由于對外MFN關稅的下降引起水平FDI減少的量比較小。兩方面的作用造成了AFTA的區域外效應大于NAFTA的區域外效應。

四、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有關AFTA的區域外效應被證明比較大，而區域內效應卻為負。因此，綜合AFTA和NAFTA的區域內、區域外效應看，NAFTA這一南北型的RTA要優于南南型的RTA代表AFTA。南北型協定確實能帶來垂直FDI的增加，來自區域內的垂直FDI增加尤其明顯。而對于南南協定而言，FDI的增加很大一部分是由對外MFN關稅的降低所帶來的。另外，與南南RTA相比，南北RTA更能增加發展中國家政府政策的信譽，從而有助于增加投資，吸引FDI。當發展中國家借以贏得信譽的有關政策在RTA中詳細規定，或者發達國家能從發展中國家的成功中取得收益，如減少移民壓力時，FDI的增加則更容易發生。第三，一般而言，南北協定的區域市場規模要比南南協定的市場規模大，更容易發揮規模經濟效應，吸引水平FDI。所以，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南北協定比南南協定更能吸引FDI；發展中國家應該參與南北型的區域貿易協定。如果發展中國家參與的是南南協定，對外就應該實行開放主義（即同時實現與其他地區的貿易自由化），而非保護主義，如此才能吸引FDI，才有可能利用FDI所帶來的技術外溢效應。

注釋：

① 本國擁有熟練技術工人而東道國擁有豐富的非熟練技術工人。

② 貿易成本是指貿易壁壘以及與貿易有關的交易成本，比如運輸成本。

③ 除了關稅降低的原因外，還因為貿易免除了進行水平投資而帶來的高沉沒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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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