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風險導向審計理論的實證研究述評

摘要：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經營風險導向審計的出現進一步深化了風險概念在審計理論和審計實務中的核心地位。國外學者采用案例研究、實驗研究、檔案研究等方法對風險導向審計理論、審計風險模型及審計流程等進行了深入探索，文章對國外相關的實證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進行系統的梳理，以期對我國相關研究提供理論支持。

關鍵詞：風險導向；審計風險模型；風險評估

傳統的風險導向審計形成于20世紀70年代末和20世紀80年代初，迄今已有30余年的歷史，這期間，風險的概念在審計理論和審計實踐中處于中心地位。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大型國際會計師事務所對審計方法進行了創新，提出了經營風險導向審計。這使得傳統風險導向審計思想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和深化，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審計的思路和流程、審計證據的定義和獲取途徑、審計人員的知識和能力結構。

隨著我國風險導向審計理念的貫徹實施，近年來國內學術界對風險導向審計理論的研究和探索也逐漸增多。本文集中對現有的國外的實證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進行梳理，以期對我國相關研究有所裨益。

一、 審計風險模型的實務運用

Jiambalvo Waller（1984）采用試驗法測試了將審計風險按要素分解是否能夠提高注冊會計師的職業判斷，由13名注冊會計師評估假設案例中4組應收賬款的審計風險。試驗對象分為兩組：第一組被要求直接對細節測試風險進行全面評估；第二組被要求先考慮并量化對最終風險、控制風險和分析程序風險的判斷，然后對細節測試風險進行評估。研究者根據第二組試驗對象提供的最終風險、控制風險和分析程序風險的數據，按美國審計準則公告第39號中的審計風險模型，計算得出細節測試風險。研究結果表明，在審計實務中，很可能注冊會計師并沒有嚴格遵循美國審計準則公告第39號中的審計風險相乘模型。

Daniel（1988）測試了三個版本審計風險模型在審計實務中的運用情況。具體設計是，由33名審計經理各自對一項真實審計業務中的應收賬款按審計風險模型中的不同要素分別進行風險評估，得到固有風險、控制風險、分析程序風險、細節測試和最終審計風險等要素的33組取值。然后研究者將不同要素的風險評估結果按各種審計風險模型分別進行計算得出審計風險，并將結果與審計經理評估的最終審計風險相比較。結果表明，后者顯著比高于前者。這說明，注冊會計師在實務中并沒有按審計風險模型的要求將不同要素的風險評估結果進行綜合得出實際的審計風險。

Houston等（1999）采用試驗法研究了審計風險模型在何種情形下能夠解釋審計計劃決策（包括審計投入和審計收費）。在試驗中，審計合伙人和經理被分成兩組，分別處理一個案例。在第一組試驗對象處理的案例中，試驗對象被告知發現了一個由舞弊引起的重大錯報，而在第二組試驗對象處理的案例中，試驗對象被告知發現了一個由錯誤引起的重大錯報。結果發現，在錯誤導致重大錯報可能性較高的情況下，審計風險模型更能夠解釋審計計劃決策，審計收費中沒有針對給會計師事務所帶來經營風險的溢價。但是，在舞弊導致重大錯報可能性較高的情況下，給會計師事務所帶來的經營風險更能夠解釋審計計劃決策，審計收費含有針對給會計師事務所帶來的經營風險的溢價。審計風險模型只適合于發現錯誤引起的重大錯報，沒有將會計師事務所經營風險納入在內考慮，因而不能通過改變審計風險構成要素有效管理與舞弊相關的會計師事務所經營風險。

二、 風險評估的實證研究

Houghton Fogarty（1991）利用問卷調查法分析了Deloitte Haskins Sells（德勤的前身）美國、英國、南非成員所執行的480項審計業務。他們得出幾點結論：一是對財務報表重大錯報風險評估而言，固有風險評估非常重要，但當時的審計準則和專業文獻強調控制風險評估，而對固有風險評估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二是與得到例行處理的交易相比，非理性處理的交易發生錯報的可能性要高的多，這一點沒有得到足夠重視。三是只要充分了解被審計單位的情況，固有風險是可以有效進行評估的，但當時的審計準則和專業文獻認為固有風險評估很困難或很不經濟。該項研究對修改德勤會計師事務所的內部審計方法論及后來修訂審計準則奠定了基礎。

Waller（1993）研究了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執行的215項審計業務中審計項目組對應收賬款、存貨和應付賬款三個賬戶認定層次的固有風險和控制風險評估，相關數據摘自有關工作底稿。作者發現：（1）對某個賬戶而言，不同認定發生錯報的比率不同，但審計項目組傾向于對所有認定的固有風險和控制風險評估為同一水平；（2）就某一賬戶的所有認定而言，審計項目組的固有風險評估水平與該認定錯報發生率呈弱正相關，但就該賬戶最重要的認定而言，相關性要強一些。這就是說，實務中，注冊會計師可能對某賬戶最重要的認定的重大錯報風險水平進行評估，對其他認定只是機械套用這一評估結果。

Chow等（2006）通過對包括國際會計公司中國成員所在內的中國境內會計師事務所的合伙人及經理發放調查問卷并進行訪談，以了解影響風險評估的因素。他們根據收到的102份有效調查問卷總結出了給注冊會計師的風險評估造成困難的各種因素，并分析了“四大”成員所與內資事務所存在的差異。

三、 風險評估和風險應對聯系的實證研究

Bedard（1989）研究了本期與上期相比實質性程序具體審計計劃修改的情況及原因，通過發放調查問卷，采集真實審計項目工作底稿中的相關信息。調查問卷涉及應收賬款、存貨和應付賬款等三個財務報表項目，調查問題包括：具體審計計劃修改的次數及性質、修改的理由、與修改相關的具體因素。研究發現實質性程序具體審計計劃相當穩定；內部控制較好和過去測試結果較好是減少實質性測試時提到最多的理由；增加實質性測試提到的理由較多樣化。有趣的是，增加實質性測試的原因很少被歸于分析程序，在以前調整分錄與修改實質性測試計劃之間未發現存在聯系。該研究雖然沒有直接針對風險評估和風險應對之間的聯系，但因采用了實際工作底稿中的數據，故在之后的研究中被廣為引用。

Mock Wright（1993）調查了159個審計項目應收賬款和應付賬款的審計工作， 從相關工作底稿中收集了1987年~1988年審計測試和風險評估的數據。結果發現，審計測試的性質與風險水平之間沒有強相關性，審計測試有標準化的傾向，即許多審計測試在不同的審計項目都會運用。一個可能的解釋是，標準化的測試被執業人員認為是一套能發現不同審計項目錯報的強有力的程序。相反，審計測試的范圍與一些風險因素水平相關，尤其是前期錯報。因此，執業人員主要通過調整審計測試的范圍，而非性質來應對客戶的風險。

Pratt Stice（1994）采用了試驗法研究客戶特征對審計項目組對涉訴風險的判斷、需要的審計證據及建議的審計收費的影響。研究變量包括客戶的財務狀況、資產結構、銷售增長情況、股票總市值和股價波動性。他們得出結論：（1）財務狀況是審計項目組判斷涉訴風險時的主要考慮因素，資產結構次之；（2）財務狀況、資產結構與需要的審計證據相關，其余三個變量與需要的審計證據不相關。

O'Keefe等（1994）用回歸方法檢驗了審計項目的規模、復雜程度、風險等客戶特征及審計中依賴內部控制的情況對審計投入的影響。他們用不同級別的審計員工（合伙人、經理、高級審計員、初級審計員）量化審計投入，用財務杠桿系數、是否上市、審計項目組對固有風險的評估結果三個指標量化風險。其數據取自一家國際會計師事務所美國業務部1989年執行的249個審計項目。其結論是：規模、復雜程度和風險解釋了約80%的不同審計項目在審計工時上的差異，但他們對不同層次的員工投入影響不同；對內部控制的依賴程度對各級別審計員工投入的數量和結構比例均沒有系統性影響。

Hackenbrack Knechel（1997）研究了審計項目中的資源分配決策，數據來自一家國際會計公司所審計的450家公司（實際分析數據為241家）的公開信息及會計師事務所內部問卷調查信息。他們發現：（1）客戶的規模、所屬行業、復雜程度、風險（是否為上市公司）、是否提供管理咨詢服務與不同工作環節上投入的審計工時相關；（2）在依賴內部控制的審計項目中，控制了解和測試并沒有花費更多工時，實質性測試的工時也沒有顯著減少，這一結論與審計常理不吻合；（3）客戶的規模、所屬行業、復雜程度、風險（是否為上市公司）、是否提供管理咨詢服務、是否依賴內部控制影響到同一工作環節上不同級次人員投入的審計工時組合。

Mock Wright（1999）研究了審計項目組是否根據風險制定審計計劃。這次研究是對他們1993年研究的跟進，包括幾個方面的變化：一是研究數據對應的期間是1991年~1992年，是在“審計期望差”準則發布實施后；二是這次研究僅涉及應收賬款；三是這次研究涵蓋的風險因素更全面，增加了與會計師事務所涉訴風險相關的被審計單位的財務狀況變量和認定層次的風險變量；四是研究方法的改進，使用結構模型解決審計測試的性質和范圍之間的相互依存性；五是在數據采集時更為科學，要求審計項目負責人直接從工作底稿中抄取有關數據。結果發現：（1）盡管各審計項目的風險評估結果差異較大，但審計計劃與客戶風險之間并沒有強相關性；審計測試的性質與管理層的激勵程度和重要性水平兩個獨立變量相關；審計測試的范圍僅與估計壞賬準備中需要專業判斷的程度一個獨立變量相關；但模型的總體解釋力并不強。（2）審計計劃并不隨時間的推移而發生改變，對大多審計項目而言，1992年的測試與1991年的測試之間強相關；就審計測試的性質而言，其與一些風險因素（如流動性、盈利能力及存在認定的固有風險）的變化相關；審計測試的范圍與風險因素的變化不相關，而與上年審計測試的范圍強相關；模型的解釋力為中等。總體而言，風險與審計計劃的相關性雖然有限，但比前次研究要強。

Elder Allen（2003）研究了三家大型會計師事務所風險評估和樣本規模的變化情況，比較的期間是1994年和1999年執行的117家中型公司審計項目。研究發現：（1）審計項目組降低了風險評估水平和樣本規模；（2）對大部分審計項目而言，審計項目組采用依賴內部控制的審計策略（這與Waller（1993）的研究結論相反），并將固有風險評估為低于最高水平；（3）對所有的會計師事務所而言，風險評估和樣本規模之間的關系并不顯著，當然這一關系還取決于具體考察期間。具體而言，固有風險評估與樣本規模之間顯著相關，這在1994年更為顯著，但并不對所有會計師事務所都顯著（在1999年更是如此）。

四、 經營風險導向審計的實證研究

Erickson等（2000）通過解讀審計工作底稿和法庭證詞，剖析了美國林肯儲蓄和貸款機構審計失敗的原因，得出如下結論：審計最大的缺陷在于注冊會計師未能獲取和使用林肯儲蓄和貸款機構的經營情況、行業狀況、影響行業和業務經營的經濟因素，進而未能把握重大交易的經濟實質。無論是否存在管理層舞弊行為，了解客戶情況均是一項能夠提供可靠審計證據的有效審計程序。

Elilifsen Wallage（2001）采用案例研究法測試了實施經營風險導向審計前后的變化。他們選擇的是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審計的一家東歐商業銀行，考察維度包括審計項目組結構、項目管理、審計項目組考慮的風險、收集的審計證據、審計附產品的價值、增值服務機會等方面。經營風險導向審計實施后，作者預期審計有六大變化：（1）審計項目組會考慮許多以前不考慮的戰略和環節風險，而以前認為重要的一些審計風險因素重要性下降；（2）審計項目組更多使用非傳統的、來自實質性測試以外的審計證據，特別是內部控制和業績指標方面的信息；（3）很多審計工作在期中執行，審計項目組會議增多，與客戶的互動增多；（4）審計項目組技能結構多元化，各方面的專家變多，低層次審計員工減少；（5）審計副產品（管理建議書）更有價值；（6）更多的增值服務機會。研究結論證實了這些預期。

Bell等（2007）研究了經營風險導向審計對審計投入和審計收費的影響。他們選擇的數據是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2002年執行的165個審計項目，得出結論為：（1）在不同級別審計人員投入的時間中，與1998年的基準相比，2002年的審計中合伙人和經理投入時間的比例要高約40%，而總工時要低10%。即經營風險導向審計并沒有大大降低審計總工時，但高層次人員投入的比例確實提高了。（2）與對給會計師事務所帶來低經營風險的客戶相比，對給會計師事務所帶來高度或中等經營風險的客戶投入更多總工時和高層次人員投入工時比例更高的可能性高四倍。對給會計師事務所帶來高經營風險的客戶，會計師事務所投入的各層次審計人員的比例均要高。（3）在控制使用的審計工時后，僅對第一年審計客戶而言，隨著給會計師事務所帶來高度或中等經營風險增加，總收費和小時收費率相應增加。

五、 對已有研究成果的綜合評述

現有對風險導向審計的探索可以從研究領域、研究成果、研究方法三方面進行評價。

從研究領域來看，涉及到了風險導向審計的理論、審計風險模型的構建、風險評估及其與風險應對之間的聯系的實證研究、經營風險導向審計的實證研究。國外研究更多側重對風險導向審計理論的實證檢驗，相比較而言，國內已有的研究是側重風險導向審計理論的引進和闡述。從這方面來看，仍然存在以下幾方面尚待研究：

一是對風險導向審計理念的研究。現有研究很多結論存在相互矛盾，而且研究往往側重一個具體方面，缺乏系統、全面的梳理。

二是對風險導向審計與審計準則之間的關系的研究。現有研究比較零散，缺乏能夠貫穿各個歷史階段的研究。

三是有關風險評估及其與風險應對之間聯系的研究。在現有研究中，涉及到客戶自身的經營風險、給會計師事務所帶來的經營風險和重大錯報風險三種，在重大錯報風險中，有的針對財務報表層次，有的針對認定層次，影響到了研究結論之間的可比性。

從研究成果來看，現有實證研究對很多審計常識提出了質疑，這就要求我們進一步完善風險導向審計理論或實證研究方法。例如，注冊會計師可以在審計結束階段運用審計風險模型，確定是否已將審計風險降低至可接受的水平。但實證結果卻是注冊會計師很少在審計結束階段運用審計風險模型。這樣的結果要么表明所檢驗的理論不能解釋審計實務，或者所檢驗的理論或準則要求在實務中貫徹實施不到位，要么表明研究者的研究方法和數據可靠性存在問題。

從研究方法來看，國外引入了案例、試驗、問卷、采集工作底稿中的實際數據進行的實證研究。相比而言，國內已有的研究更多的是規范研究。當然，不同研究方法的優缺點同樣得以體現。在案例研究中，深入研究個案，接近于真實場景，但研究結論受限于樣本量而難以推廣。在試驗研究中，由于脫離了審計項目組執行項目時的真實場景，容易產生迎合效應，導致研究結論失真。在采集工作底稿中的實際數據進行的實證研究中，由于工作底稿的保密要求，數據獲取比較困難，在通過調查問卷采集數據時，則可能導致部分數據失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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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ilifsen， A.， and Wallage， P.， Application of the business risk audit model: a field study. Accounting Horizon，2001，15（3）:193-207.

5. Erickson， M.， Mayhew， W.， and Felix， W.L.， Why do audits fail? Evidence from Lincoln savings and loan. Journal of Accounting Research，2000，38（2）:165-194.

重點項目：中央財經大學2009年度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資助項目。

作者簡介：馬雯，中央財經大學會計學院2009級博士生;張秋蓮，山東省濟南市濟陽縣民政局。

收稿日期：2011-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