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青年毛澤東的歷史觀經歷了一個由英雄史觀到群眾史觀的轉變過程,就毛澤東的成長經歷而言,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雙重影響使其思想表現出了多變性。在接受馬克思主義之前,毛澤東信奉圣賢救世,認為只有圣賢才是推動歷史發展的動力。在接受馬克思主義之后,毛澤東的歷史觀發生轉變,認識到群眾力量的強大,實現了由英雄史觀到群眾史觀的轉變。
關鍵詞:青年毛澤東;英雄史觀;群眾史觀;轉變
中圖分類號:A8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27-0033-02
五四前后,青年毛澤東由相信英雄救世到相信群眾才是歷史的真正創造者,實現了由唯心史觀到唯物史觀的轉變。這時的毛澤東已經認識到了群眾的巨大力量,他強調“民眾的大聯合”,強調充分發揮群眾的力量,以此來改變現實的世界。認真研究青年毛澤東歷史觀的轉變,對于深入了解其群眾思想的形成和發展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
毛澤東并非是一個天生的馬克思主義者,在接受馬克思主義之前,其思想上經歷過一個復雜多變的過程。就毛澤東個人成長的經歷而言,毛澤東受到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的雙重影響。正是在這一雙重影響之下,毛澤東的思想表現出了多變性。
幼年時期的毛澤東深受其父母的影響,尤其是其母親。毛澤東的母親是一位善良、勤勞的農村婦女,其信奉佛教,并且富有同情心,常常在饑荒的時候送些米面接濟窮人。在母親的影響下,毛澤東從小就樂于助人,甚至曾跟隨其母親信奉佛教,相信因果報應。少年時期的毛澤東接受的則是中國傳統的儒家教育,這一時期毛澤東熟讀《四書》、《五經》,但是很快他意識到這些經書枯燥無味,又遠離現實,相對于這些書,他更熱衷于讀一些被稱為離經叛道的東西。毛澤東曾回憶說:“我熟讀經書,可是我不喜歡它們。我愛看的是中國舊小說,特別是關于造反的故事。我很小的時候,盡管老師嚴加防范,還是讀了《精忠傳》、《水滸傳》、《隋唐》、《三國》和《西游記》……我認為這些書大概對我影響很大,因為在容易接受的年齡里讀的”[1]108。毛澤東這種反傳統的性格對以后他思想的轉變有很重要的影響。1910年,毛澤東考入湘鄉縣東山高等小學堂,在這里毛澤東開始接觸到他所說的“新學”。東山學堂有一個圖書館,毛澤東經常去借閱圖書,他“閱讀了一些自然科學和西方的社會科學,特別愛讀康有為梁啟超的文章,對梁主編的《新民叢報》愛不釋手,接受了資產階級改良主義思想的影響,崇拜康梁”[2]706。毛澤東進入到長沙入湘鄉駐省中學讀書后,時常關注時事,通過《民立報》對資產階級革命運動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深深地被同盟會的革命綱領所吸引,開始從崇拜康梁轉變為推崇以孫中山、黃興為代表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想。進入到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習期間,毛澤東深受身邊良師益友的影響,他曾經回憶說:“經歷了不少事情,我的政治思想在這個時期開始形成。我最早的社會經驗也是在這里取得的”[3]25。
毛澤東的這些成長經歷,成為毛澤東英雄史觀形成的思想來源。毛澤東生于農村,經常與農民接觸,對貧苦的農民懷有真摯而深刻的同情,但是,由于受中國傳統文化以及西方資產階級文化的影響,毛澤東信奉圣賢創業的英雄史觀。毛澤東一度認為人民只是受勞心者支配的“養其小體”的勞力者,在資產階級思想影響下,他更深化了這種觀念。這時的毛澤東并沒有意識到人民群眾的創造力,而是把拯救中國的命運寄托在“圣賢”的身上。
二
辛亥革命的失敗,引起了毛澤東對當時社會一系列變革運動的反思。青年毛澤東認真分析了中國國民的心理,他意識到中國政治腐敗的原因在于“民智污塞,開通為難”。他曾在給黎錦熙的信中提到,世界有一“本源”,這一本源就是具有普遍性的真理。如果掌握了這一真理,就可以改良人心,繼而改革整個社會。那么,如何才能獲得這些真理呢?在毛澤東看來,這一本源只有圣賢才能獲得,圣賢肩負著改造世人,進而改造現實世界的責任。
毛澤東按獲得“大本大源”的程度,把世人劃分為“圣人”、“賢人”、“愚人”三個檔次。“圣人,既得大本者也;賢人,略得大本者也;愚人不得大本者也”[2]87。他認為“得大本”的圣人是人類歷史的創造者,社會歷史的發展要靠圣人對愚人的教化活動來推動。毛澤東還按照當時的社會地位和職業將人們劃分為君子與小人,他說:“政治、法律、宗教、禮儀制度,及多余之農、工、商業,終日經營忙碌,非為君子設也,為小人設也。君子已有很高尚的智德,如世但有君子,則政治、法律、禮儀制度,及多余之農工商業,皆可廢而不用”[2]88-89。由此可以看出,他所說的君子就是得到“大本”的圣人,是像孔孟一樣從事道德文章的人,而小人的主體就是終日忙碌于農工商業的廣大人民群眾,是缺少“高尚智德”的“愚人”。在毛澤東看來,在歷史進程中起決定性作用的是那些掌握了宇宙真理的圣賢,他把人類的歷史活動看成是巨大偉人造就的,把社會改革的希望也寄托在少數圣賢人物身上。1913年,毛澤東在《講堂錄》中提到:“圣人之道,不求人知,其精神惟在質天地而無疑,放四海而皆準,俟百世而不惑,與乎無愧于己而已……邦無道則愚,邦無道貧且賤焉可也”[2]593-594。由此可以看出,青年時期的毛澤東對圣人的崇拜,并把圣人之道視為永恒不變的真理。在他看來,若想改變中國的現狀,從根本開化國民的思想,從而挽救中國曲折的命運,必須依靠少數的英雄人物。
毛澤東的英雄史觀受到中國傳統儒家圣人觀的影響,同時也受到康梁等君主立憲派的影響。康梁認為人民群眾“樸而愚”、“蠢而野”、“學問不進,智識不開”,只是“供圣人之驅除”的工具。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青年時期的毛澤東只看到人民群眾消極的一面,把人民群眾看是“一呼而為蜂蟻集,一哄而鳥獸散,不顧大局而徒以累國家”[4]172的一群人。雖然這時的毛澤東并沒有認識到人民群眾在歷史創造中的作用,但是并沒有導致他忽視人民群眾,相反他認為“小人”、“愚人”都不是天生的,是值得同情的,是需要圣人君子以慈悲之心救助的對象。他曾說道:“若以慈悲為心,則此小人者,吾同胞也,吾宇宙之一體也。吾等獨去,則彼將益即于沉淪,自宜為一援手,開其智而蓄其德,與之共躋于圣域。彼時天下皆為圣賢,而無凡愚,可盡毀一切世法,呼太和之氣而吸清海之波”[2]89。可見,毛澤東并不認為“圣人”與“愚人”之間有不可跨越的鴻溝,“愚人”只要一經開智蓄德,便可成為圣人。毛澤東期望有英雄人物的出現來教化這些“小人”和“愚人”,幫助他們都成為圣賢,共同創建大同社會和太平盛世。
三
五四運動中,人民群眾顯示出的巨大力量給毛澤東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以往,毛澤東只是把人民群眾當成是需要圣人去拯救的對象,經過五四運動的洗禮,他意識到人民群眾才是歷史發展的真正動力,是決定革命能否成功的關鍵。青年毛澤東的歷史觀逐漸發生了改變,而這種變化的轉折點則集中體現在毛澤東主編的《湘江評論》上。
1919年7月,毛澤東就在《〈湘江評論〉創刊宣言》中指出:“世界什么問題最大?吃飯問題最大。什么力量最強?民眾聯合的力量最強。”[2]292之后,他在《湘江評論》上發表了長篇論文《民眾的大聯合》,進一步論證了“民眾聯合的力量最強”。他認為,世界歷史上的改革運動,全是“一些人的聯合”,只要廣大的人民群眾能夠聯合起來就可以改革中國社會的黑暗和國家壞到極處的局面。青年毛澤東肯定了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也重新審視了辛亥革命失敗的原因。他認為:“俄羅斯以民眾的大聯合,和貴族的大聯合、資本家的大聯合相抗,收了‘社會改革’的勝利”[2]339。而辛亥革命“似乎是一種民眾的聯合,其實不然。辛亥革命,乃留學生的發蹤指示,哥老會的搖旗吶喊,新軍和巡防營一些丘八的張弩拔劍所造成的,與我們民眾大多數,毫無關系。我們雖贊成他們的主義,卻不曾活動,他們也用不著我們活動”[2]389。毛澤東深刻地認識到革命勝利或失敗的根本原因要歸結在民眾的聯合上,只要能夠廣泛地凝聚群眾的力量,那就可以有效地推動社會的變革。
在《民眾的大聯合》中,毛澤東認為經過了歷史實踐使人民群眾認識到“天下者我們的天下。國家者我們的國家。社會者我們的社會。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干,誰干”[2]390。人民群眾已經意識到聯合起來的力量。毛澤東還預言:“壓迫愈深,反動愈大,蓄之既久,其發必速。我敢說一怪話,他日中華民族的改革,將較任何民族為徹底。中華民族的社會,將較任何民族為光明。中華民族的大聯合,將較任何地域任何民族而先告成功”[2]394。這就為民眾的聯合提供了可能性。而民眾聯合力量之所以這么強大的原因則在于民眾的數量要比貴族資本家多的多,并且貴族、資本家剝削民眾的手段不外乎知識、金錢和武力,這已被廣大群眾所識破,可以為我們所用,只要廣大的人民群眾能夠團結起來,清楚認識到自己的力量,聯合起來進行斗爭,就可以求得自身的解放。那么,人民群眾如何才能聯合起來呢?毛澤東提出應該“以小聯合做基礎”,每個小聯合都會有相同之處,這樣就可以組成大的聯合,由許多大的聯合,又可以組成更大的聯合。“因為共同利益,只限于一小部份人,故所成立的為小聯合。許多小聯合彼此間利益有共同之點,故可以立為大聯合”[2]377。具體而言,如農夫可以組成農夫的聯合,工人組成工人的聯合,教師組成教師的聯合。在這些聯合的基礎上新的、更大的聯合得以形成。
毛澤東在《民眾的大聯合》中,他不再認為改造社會是少數英雄圣賢的事,而把他看成是廣大人民群眾的事情。他開始站在被壓迫的人民大眾的立場上,看待社會變革和發展的問題。毛澤東對廣大人民群眾歷史創造力的肯定,特別是對民眾的聯合的推崇,標志他由英雄史觀到群眾史觀的轉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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