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護膝,壓緊棉帽,拎起暖瓶,扭亮手電,撩簾出門。
早晨6時,屋外還泛著星輝。腳下,手電照處,已零星結了冰凌。老楊呼出一口白氣,沿著蜿蜒打滑的石板路,小心翼翼朝村西頭走去。
這樣的場景,周而復始已上演了6個春秋。
老楊名叫楊萬俊,房山南窖鄉水峪村的老會計,今年七十三。每天傍晚他都要戴上老花鏡,把黃豆一粒粒分揀、淘洗干凈后,再用清水泡發;第二天早晨5點多鐘起床打汁,把熱騰騰的鮮豆漿送到村里孤寡病殘、缺少照顧的老人家中去。
大山里的水峪,是個小村,住戶分散著依山而居,從這家到那家可不是一步兩步,每天把豆漿送完,老楊要走七八里的山路。
一路上萬籟俱寂。記者與他聊到送豆漿的緣起,老楊笑答,這還得從那臺得獎的豆漿機說起。
在村里,老楊不但是會計,還是檔案員、統計員。2006年,由于在經濟普查工作中成績突出,鄉政府獎勵給他一臺豆漿機。盯著機器,老楊犯起琢磨。干嘛用呢?他猛然記起村里那些老人。“我一個人用也是用,不如多做點,給他們也送一碗嘗嘗。”
老楊至今清楚記得,2006年1月20日,他第一次送豆漿的日子恰逢大雪。“跟現在一樣,頭天晚上洗豆、泡豆,第二天四五點鐘起床打豆漿……”老楊說,當他提著兩個暖壺,滿身帶雪敲開第一個“客戶”——鄭淑珍老人的房門時,老人愣住了。
“到現在我也忘不了,鄭大姐當初顫巍巍喝豆漿時的情景。她說,你這豆漿喝得我心里熱乎乎的。說著要給我錢。”老楊停住腳、緩口氣,接著說,“想起她這話,我心里就熱。當時我告訴鄭大姐,我不是賣豆漿的,只要您愛喝,我天天給您送。”
就是這樣一句承諾,讓楊萬俊風雨無阻,一送6年。“客戶”也從最初的10余戶發展到了今天的21戶。
天已蒙蒙亮,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拾級而上,記者跟隨老楊來到一處屋前。“老姐姐,喝豆漿啦!”楊萬俊高聲招呼,“您摔了腿別動彈了,我給您送進去。”
冒著熱氣的豆漿倒進碗里,豆香味立刻溢滿了屋子。“俺村出了這么個老楊,是我們的福氣啊!”王麗云老人把拐杖立在床邊,擦起泛紅的眼睛。“您可別這么說,我這也算是鍛煉身體。傷筋動骨一百天,您好好養著吧。”
來不及過多寒暄,老楊趕往下一戶。起風了,羊腸山路兩旁,風卷殘葉簌簌作響。老楊撂下暖瓶,使勁緊了緊瓶塞,提起來又繼續趕路。
“我這些‘老客戶’大多身邊無子女,送豆漿的時候,順便看看他們的身體狀況。”老楊說,有一回,他去楊萬選老人家送豆漿,一進門老人就說,兄弟啊,你嫂子不行了!老楊二話不說進屋,屋子里有煤氣味,他趕緊放下暖瓶打開房門,而后快步跑去叫人……“第二天我又去送豆漿,萬選老哥拉著我的手說,昨天多虧你來送豆漿,要不可就出大事了。”
日子久了,老人們一天見不到楊萬俊就像丟了魂。有天早晨,天上下著小雨,老楊披著雨衣,提著10多斤重的兩暖瓶豆漿,走在泥濘的山路上,腳下一滑,栽了個跟頭,褲子劃破了、膝蓋摔流血了;暖壺也摔壞了一個。可他還是咬著牙堅持,把剩下的一壺豆漿送完。
老人們勸他:“休息幾天吧,你也70多歲的人了,摔壞了別說沒法向兒女交代,就是我們心里也不落忍啊。”
老伴走了,兒女都在城里上班。他日復一日地行走在山路上送豆漿,6年來,他用掉黃豆2000多公斤,花費15000多元,累計送豆漿行程達6000多公里……也有人說他“犯傻”,開始子女也有意見。老楊聽后一笑了之,照送不誤:“誰說我犯傻?我這是做好事、鍛煉身體兩不誤,這一年到頭我連個藥星兒都沒沾,這不就是咱的福分嘛!現在孩子們也理解了,回來看我這老骨頭還硬朗著,都說,‘老爸有個事做,身體就不會出大問題。’只要走得動,我就一直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