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白居易退居下邽為母丁憂期間所寫的《效陶潛體詩十六首》中,作者對酒有著自己獨特的體認:面對生死無常的人生,借酒極盡生之樂;煎熬于生之孤獨,借酒排遣此種生存的不適;遭受功業難就,借酒淡泊名利;無奈于天命難測,借酒排遣心中憤懣。
關鍵詞:白居易;酒;體認;世俗
作者簡介:左超慧,女(1988.1—),陜西渭南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2010級中國古代文學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唐宋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24-0019-01
《新唐書·白居易傳》載“六年四月,丁母陳夫人之喪,退居下邽”①,此時白居易剛經歷了卸任拾遺而未能得以升遷的仕途失意,前期兼濟情懷濃郁的白居易,“論執強硬,帝未論,輒進曰:‘陛下誤矣’,帝變色”②,而這種諫諍卻給作者帶來了仕途的不濟,退居渭上為母丁憂,仕途失意常常滲透在作者的詩文中, “況我垂釣意,人魚亦兼忘” 《渭上偶釣》,而同時,生命易逝的氣息更是籠罩在此時期作者的生活中,“一村四十家,哭葬無虛月”(《九日登西原宴望》),此時作者心情的抑郁油然可知。
在此種抑郁心境中,作者將目光轉向了“酒”,酒成為白居易尋找自我解脫的眾多方法之一,而對于酒,白居易 “在感受悠然閑適之美的同時,不能擺脫眼前鄙近的世俗之境,總讓人沉浸在世俗的享受和逸悅中”③,他沒有像東晉時期的劉伶“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④,徹底的沉醉以期徹底的拋卻政治,也沒有像屈原“眾人皆醉我獨醒”,完全的清醒是為一種徹底的執著于政治,在《效陶潛體詩十六首》中,不僅“篇篇有酒”,而且六首詩是以“酒”為主題的,作者對酒的獨特體認無不體現在此組詩歌中,具體而言:
一、生死無?!杈茦O盡生之樂
在退居渭上為母丁憂的日子里, “早出向朝市,暮已歸下泉”《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一》的生死無常,彌漫在作者此時的心境中,既然生命是無法永恒的,唯有抓住現在極盡生之樂,才不失為一種明智之舉,“開瓶瀉罇中,玉液黃金脂。持玩已可悅,歡嘗有余滋”《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四》,這種身體愉悅感的體味是為酒的一種生理之樂,“不要輕視一天的酒醉,這是為消除九天的疲勞”⑤,心理上,酒給作者帶來了忘卻生死之痛的靈魂解脫“今朝不盡醉,知有明朝不?不見郭門外,累累墳與丘?”《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一》,酒在生死無法超越的現實面前,給作者帶來了痛苦的暫時解脫,忘卻生死,尋求生理和心理的暫時愉悅,酒獲得了超越生死,極盡生之樂的體認。
二、生之孤獨——借酒排遣個體生存的不適狀態
退居渭上為母丁憂,孤獨的字眼頻繁地出現在此時期的詩歌中, “出門無所往,入室還獨處”《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二》,不知該去尋找誰來排遣內心的孤獨,這種孤獨之感該如何排遣?作者給出的答案“不以酒自娛, 塊然與誰語?”《效陶潛體詩是十六首·其二》,以酒為友,以酒自娛,超脫孤獨感,這是作者在酒中超脫自我孤獨的重要之法,“朝亦獨醉歌,暮亦獨醉睡,未盡一壺酒,已成三獨醉”《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五》,面對孤獨,借酒排遣個體存在的不適狀態,酒在這里成為作者超越孤獨的重要途徑,在迷醉中忘卻孤獨感,獲取精神的愉悅,是為白居易對酒的又一體認。
三、功業難就——借酒淡泊名利
退居渭上的白居易有著卸任左拾遺而未得到升遷的仕途失意之痛,這引發著作者對于理想抱負與現實的雙重思考,“楚王疑忠臣,江南放屈平。晉朝輕高士,林下棄劉伶。一人常獨醉,一人常獨醒。醒者多苦志,醉者多歡情。”《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十三》,屈原忠而見疑,而世俗型的白居易認同的是劉伶,沉醉酒鄉, “處處去不得,卻歸酒中來”《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十四》,酒在這里獲得了一種超越之境,超越對于理想的執著,超越濃重的仕途失意的陰郁, “愿君且飲酒,勿思身后名”《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十三》,功名富貴如過眼煙云,且常常使執著于此的生命個體痛苦不堪,淡泊名利,當醉且醉,寄情于酒,在酒的沉醉中獲得仕途失意時的超脫,這是白居易對酒的又一體認。
四、天命難測——借酒排遣心中憤懣
白居易退居渭上,產生了強烈的天命難測的憂患與抑郁感,這是個體在宇宙中自我渺小的無能為力, “謂神福善人,孔圣棲遑。謂神禍淫人,暴秦終霸王。”《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十六》,白居易于此發出了強烈的質疑與探問,而作者質問的結果無疑是無奈而悲涼的,“舉頭仰問天,天色但蒼蒼”《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十六》,生命個體對于宇宙天命的無法超越無法解脫,無疑是極具悲涼的質問結果,而于此時,作者發出了“唯當多種黍,日醉手中觴”《效陶潛體詩十六首·其十六》的感慨,既然天理難測,那么唯有借酒排遣心中的憤懣,獲得自我存在的暫時愉悅,這是白居易對酒的又一體認。
以酒為伴,以酒為悟,生死無常、孤獨存在、功業難就、天命難測,面對這些人生無奈之時,以酒自娛,酒的精神與內涵在白居易的《效陶潛體詩十六首》中獲得了作者獨特的體認, “向往無拘無束的自然境界,追求人生的自由灑脫,乃是白居易由前期創作諷喻詩積極參政而轉向中后期創作閑適詩退避社會的一個重要標志” ⑥,酒在這里成為白居易獲取自由灑脫人生的重要途徑之一,以酒自娛而又不過分沉溺,在半醒與半醉中,獲得個體適意的存在,適性存在于現實與理想之間。
注釋:
①劉昫等撰《舊唐書》,中華書局 1975年版,第4344頁。
②歐陽修 宋祁撰《新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4302頁。
③劉中文《唐代陶淵明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71頁
④劉義慶《世說新語》,中華書局 2007年版,第177頁。
⑤靳亞洲,金開誠《白居易與新樂府》,吉林文史出版社 2010年版,第8頁。
⑥尚永亮《貶謫文化與貶謫文學》,蘭州大學出版社 2003年版,第251頁。
參考文獻:
[1]朱金成《白居易集箋校》,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8年版。
[2]謝思煒《白居易集綜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 1997年版。
[3]陳寅恪《元白詩箋證稿》 ,三聯書店 200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