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明朝后期,努爾哈赤勢力不斷擴展,在統一女真各部后,建立后金,他為了雄踞中原,對漠南蒙古采取不同策略,通過聯姻、會盟、軍事、思想等方法,逐漸征服蒙古為其效力,為以后后金壯大與占領中原打下基礎,具有深遠的戰略意義。
關鍵詞:努爾哈赤;蒙古族;策略
作者簡介:孫麗華 (1968—) 白城師范學院歷史系講師,研究方向:草原文化史,中國古代明清史,思想史等。
[中圖分類號]:K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24-0349-002
明朝后期,中原大地上出現了明朝、后金、蒙古三大勢力范圍,其中內蒙古形成三大部:漠西厄魯特蒙古、漠北喀爾喀蒙古、漠南蒙古。東部漠南蒙古諸部,主要有科爾沁、內喀爾喀和察哈爾等部,介于明朝和后金之間,其中有的部落同后金接壤,努爾哈赤希望和漠南蒙古諸部友好往來,結成聯盟,于是他針對漠南蒙古諸部不同的情況,采取不同的策略,對漠南蒙古編入八旗,成為軍政的重要支柱;對喀爾喀蒙古實行旗盟制;對察哈爾部實行軍事征服制;對各部推崇喇嘛教政策;逐步征服漠南蒙古諸部。史學界對這方面的論文涉及較少,顯得比較薄弱。本文擬對當時背景、內容及意義作一些探討,以就教于方家。
一、政治聯姻
在清代,滿蒙聯姻及清朝的滿族統治集團與蒙古王公之間長期持續的大規模通婚活動,是清朝民族統治政策中的組成部分。
1、努爾哈赤與科爾沁部聯姻。努爾哈赤的滿洲部與蒙古諸部的直接往來始于明萬歷二十一年(1593),“蒙古科爾沁貝勒翁阿代,莽古斯,明安及席北部掛察部兵萬人”,三貝勒率蒙古兵萬騎參加葉赫、哈達、烏拉、輝發等部組織的九部聯軍,進攻努爾哈赤,大敗于古勒山,“蒙古科爾沁貝勒明安,馬被陷,遂棄鞍,裸身,乘驏馬逃,僅身免”,[1]只身逃遁。次年,“北科爾沁部蒙古貝勒明安、喀爾喀五部貝勒老薩,始遣使通好”,“自是蒙古諸貝勒通使不絕”[2]科爾沁部初次遣使建州,蒙古部與滿洲部建立了聯系。努爾哈赤不念前嫌,對蒙古來使皆能崇禮相待,宴請賞賚。科爾沁部雖遣使和好,但并不認輸。萬歷三十六年(1608)三月,建州兵往功烏拉部的宜罕阿麟城,“科爾沁蒙古翁阿代貝勒與烏拉布占泰合兵”,科爾沁遙望建州兵強馬壯,自知力不能敵,便撤兵請盟,聯姻結好。努爾哈赤不念科爾沁兩次動兵的舊惡,同意與科爾沁棄舊怨,結姻盟。
2、皇太極與科爾沁部聯姻。萬歷四十二年(1614),努爾哈赤第八子皇太極娶科爾沁部莽古思貝勒之女為妃。“蒙古國科爾沁貝勒莽古思,以女歸上子貝勒皇太極為婚。上命貝勒皇太極行親迎禮。至輝發河扈爾奇山城,大宴成婚”。[3]
當時的聯姻是互相婚娶,不但后金首領娶蒙古族女子,而且后金以努爾哈赤為首的皇室貴族女也下嫁蒙古各部酋長,這是一種平等的婚姻。
3、后金宗室女下嫁蒙古酋長。天命二年(1617)以后,努爾哈赤開始以滿洲貴族女“下嫁”蒙古各部酋長。為籠絡來歸的蒙古部落,努爾哈赤把嫁女的重點放在八旗組織內的蒙古成員上。據統計,見記載的七名蒙古額附中,僅科爾沁額駙奧巴一人來自外藩蒙古,其余皆是八旗組織的成員。這些人都是在來歸以后被編入八旗,并妻以公主或宗室女,授予額駙稱號。為使他們更加效忠后金,他諄諄告誡自己的女兒、族女“若居蒙古之地,公主則仰望額駙。既來居此,額駙則倚賴公主。儻公主不令額駙適意安居而虐苦之。朕唯有額駙為是”。事實證明,這些額駙生活在后金國內,與滿族統治階級融合最快,自己演變成滿洲統治集團中的一部分,在清朝前期的軍事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有學者提出努爾哈赤與蒙古聯姻是建立在平等基礎上的;還有學者提出努爾哈赤當時的女真兵力三萬,而蒙古兵力四十萬;所以努爾哈赤想讓蒙古歸附還是不容易的,我們傾向后者,從后者推測出兵力不相等,姑且不提相等問題,我們只能說明當時努爾哈赤聯姻是從友好的角度出發的,在具體政策實施中,取得了滿蒙親如一家的效果,而且為以后統治者相延續,成為清朝的國策。
二、政治會盟
1、努爾哈赤與喀爾喀各部訂立伐明的攻守同盟。努爾哈赤一面間離喀爾喀各部于明朝及朝鮮的關系,以防其結成聯盟,另一方面又以同俗同服為詞,要求與喀爾喀結成伐明的聯盟。天命四年(1619)五、六月間,他派人送給喀爾喀五部首領的信說:“……我祈求天地,討伐尼堪國。天地以我為是而眷顧,現我想從南邊討伐。我討伐時,喀爾喀的蒙古諸貝勒!你們也想討伐嗎?如果你們討伐,你們蒙古兵和我們的兵,在尼堪的境內相遇時,怎么辦呢?你們要立一個堅守的誓言嗎?想聽你們的回答”[4]這很快得到喀爾喀各部的響應,喀爾喀各部復書努爾哈赤,表示“大明乃敵國也,征之必同心,合謀直抵山海關,負此言者天神鑒之”,[5]這當然是努爾哈赤夢寐以求的,所以,他迅即派出使者,與喀爾喀各部,“共謀聯合”“宰白馬,烏牛,設酒、肉、血、骨、土各一碗,對天地誓”,“會盟征仇國大明,務同心合謀”[6]為此,努爾哈赤命令部屬與蒙古各部友好相處,避免與之發生武裝沖突,努爾哈赤的目的很明顯,是要與喀爾喀各部“如同一家那樣共處,共同商議征伐尼堪國”,[7]保證集中力量爭奪明朝遼東地方。
2、努爾哈赤與恩格德爾結盟。天命九年(1624),額駙恩格德爾諸公主來朝,請于上,欲率部眾永居我國,上嘉其意,留而養焉,與盟,其辭曰:“皇天眷佑,……俾為我婿,以恩撫之,天其眷佑……咸得永年,各安享逸樂焉”。恩格德爾感戴上恩,亦誓曰“父皇既以厚恩育我,……世受父皇恩,衣之食之,永保逸樂”[8]又以制誥(賜劵)賜給恩格德爾,其制詞曰:“若罪爾恩格德爾,惟篡逆,乃罪;此外一切罪屬誤犯,念異地來歸之婿,俱勿罪”。[9]
上面所引誓詞清楚表明,努爾哈赤的策略是滿蒙聯合,共同抗明。他們戰和同步,“若征明,與之同征;與明和,與之同和”[10]雖然后來這個聯盟有過反復,但也算是努爾哈赤對漠南蒙古的一個勝利。
三、經濟上的恩養
1、對于投奔后金的蒙古人,努爾哈赤實行“恩養”政策,天命七年(1622)二月十六日,他曾公開闡明,“(蒙古)仰慕我而來的人,有才能的好人,以才能之功收養;沒有力能的人,以歸附之功善養”,[11]對于剛剛逃到后金的蒙古人,努爾哈赤首先給予糧食,解決吃飯問題。他在天命六年(1621),給沈陽的游擊劉尤寬下達的命令中指示:“把沈陽倉庫的老米,按人數給逃來的蒙古人,一月各給二升。牛馬一頭各給二升,羊一只給一升”。[12]
2、對于投奔后金的蒙古王公,努爾哈赤更是給予極優厚的待遇。他在天命七年(1622),著重指出:“汗恩養國人,賞給仰慕而來的蒙古人使用的阿哈(奴仆)、耕地的牛、騎的馬、官服。分付我們的諸大臣收養。牛錄的人祭祀時,要把那分付收養的蒙古人帶去吃(肉),喝燒酒、黃酒。瓜、茄子、蔥、萵苣等菜園的產品,要共同吃”。[13]努爾哈赤還經常把蟒緞、金銀等貴重物品賞給投奔來的蒙古王公。僅天命七年(1622),努爾哈赤一次就用三千兩銀子和大批綢緞等物資,賞給蒙古王公,這在當時財政非常困難的情況下,確實是件重大事件,反映了努爾哈赤的政治遠見和魄力。
四、軍事上的策略
漠南蒙古的察哈爾部,世襲蒙古汗位,號稱蒙古各部的共主。察哈爾部林丹汗勢力強大,妨礙后金綏撫漠南蒙古諸部;后金勢力擴張又威脅察哈爾部。明朝利用林丹汗與努爾哈赤的矛盾,同察哈爾部聯合抵御后金的進攻。后金為對抗明朝,必須先征撫察哈爾部。
1、勇氣征服察哈爾部。天命四年(1619)十月,林丹汗遣使致書努爾哈赤,以強對弱的高傲口氣曰:“統四十萬眾蒙古國主巴圖魯成吉思汗問水濱三萬人滿洲國主英明皇帝。……若不從吾言,則吾二人是非,天必鑒之”[14]對林丹汗的威脅,努爾哈赤毫不懼色,復信痛加駁斥。天命五年(1620)正月,努爾哈赤遣使賚書林丹汗“閱察哈爾汗來書,……以不足三萬人之國,乃遠引陳言,驕語四十萬,而輕吾國為三萬人,天地豈不知之。……愿與天地眷佑之主合謀,以伐深仇之明。如是立言,豈不甚善與”[15]努爾哈赤試圖散察哈爾部與明朝的聯盟,拉攏其倒向后金一邊,共同對付明朝。
2、軍事征服。天命十一年(1626)四月,努爾哈赤率大軍向蒙古發動軍事進攻,“上率諸貝勒大臣統大軍征之。……獲畜產無算,驅之不盡,乃還”[16]是為后金軍事進攻蒙古之始。不久,敖漢部首領都令、色令與奈曼部首領黃把黃兒率眾歸附后金。努爾哈赤死后,其子皇太極繼承征撫漠南蒙古,先后四征林丹汗。最終吞并察哈爾部。
學界前輩在軍事上提出了“時征時撫”的觀點,本文認為努爾哈赤在時征戰時綏服中,蒙古人充實了蒙古軍的八旗隊伍的看法。
八旗蒙古軍的由來。八旗制度是后金時實行的軍事制度,八旗蒙古是清代八旗三大組成部分之一。天聰年間隨著戰爭形勢的擴大,將先后歸服和俘獲的新舊蒙古壯丁,整編為正規八旗蒙古軍,這對后金的勝利,意義巨大。
3、牛錄的編訂。天聰年間編立的蒙古牛錄,(牛錄是以血緣為紐帶的原始狩獵組織)大多是金蒙戰爭中獲得之戰俘、投誠者及來歸各部蒙古的部眾。大批人力資源的獲得,使后金大規模編立蒙古牛錄有了可能。天聰年間從而成為編立蒙古牛錄的高峰時期。據《欽定八旗通志·旗分志》統計,天聰四至九年(1630—1635)的五六年間,共編立蒙古牛錄51.5個,平均每年編立8.6個。如果再加上“盛京初編牛錄時”編立的10個,已達到61.5個。另外在“國初”編立的牛錄和未記編年代的牛錄中也應該有部分屬于天聰年間編立的,其總數大約在70個以下。[17]
八旗軍隊是后金至清朝立國之根本,在帶兵打仗中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蒙古族是馬背上的民族,馳騁疆場,能征善戰,無疑是八旗軍中一支勁旅。
五、優禮和尊崇喇嘛教
在與蒙古族長期的交往中,努爾哈赤認識到必須采取思想上統一的政策,才能籠絡蒙古人的人心向背。當時喇嘛教已風行蒙古,而且大喇嘛在蒙古地區有著很大的政治勢力。努爾哈赤采取了尊崇喇嘛教的一系列措施。
1、建造佛寺。1615年(明萬歷四十三),即建元天命的前一年,努爾哈赤下令在赫圖阿拉城東的高阜上,“始建三世諸佛、天上玉皇廟等,共七大廟”[18]用了三年時間才全部完成。當時,后金的和尚、喇嘛是同住一廟的,并不區分佛教與喇嘛教—蒙藏佛教,努爾哈赤建造“三世諸佛”的佛寺,主要目的是表示對蒙古族宗教信仰的尊重,以消除蒙古族的疑畏心理。
2、努爾哈赤下令保護佛寺。天命六年(1621),他嚴令:“不準任何人毀壞廟宇!不準在廟內栓馬牛!如有違令—毀廟或(在廟內)栓牛馬者,即逮捕治罪!”[19]據《滿文老檔》的記載,在頒發這項命令的前一天,努爾哈赤曾命令“阿布泰納克出兵一千,去戍守蒙古方向的邊境”。我們可以判斷,努爾哈赤命令中所指的廟宇,主要是佛寺。
3、努爾哈赤尊崇大喇嘛。天命六年(1621)藏族大喇嘛囊蘇從科爾沁來到后金,努爾哈赤“從坐著的地方站起來,握喇嘛的手會見,陪坐設大宴”[20]囊蘇喇嘛對此很感動,要求死后也葬在遼東地方,他在病情危重的時候,轉告努爾哈赤說:“如果憐愛我,等我死后,把我的尸體委托給在遼東的巴噶巴喇嘛祭祀”。在天聰六年(1632)圓寂后,努爾哈赤指令,對其妥善安葬,并擬建造寶塔,斂藏舍利,因累年征伐而未及實行,權厝于遼陽城南參將哈納園屯內。
努爾哈赤對蒙古族的宗教政策,在當時曾產生了廣泛的影響,也收到明顯的效果。許多蒙古人紛紛從草原投奔后金,而且規模越來越大,大大提高和加強了后金的軍事力量,為后金政權的進一步發展進而奪取全國,奠定了一個堅實的基礎。
以上可見,當時后金力量由弱轉強,是與努爾哈赤高瞻遠矚,有遠見謀略分不開的,雖然努爾哈赤時期的滿蒙聯姻、聯盟活動還只能算草創階段,但是這種策略為后金降服漠南蒙古,組成蒙古八旗打下堅實基礎,又為后來滿族統一中原,起到重大的奠基作用。
參考文獻:
[1][2]《清實錄》第一冊《太祖實錄》卷2,第40頁,41頁。
[3]《清實錄》第一冊《太祖實錄》卷4,第52頁。
[4]《滿文老檔》第10卷,天命四年五月至六月。
[5]《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3。
[6]《清太祖武皇帝實錄》卷3,另,《滿文老檔》第13卷,天命四年十二月所載誓詞與此大體相同,可參見。
[7]《滿文老檔》第15卷,天命五年六月。
[8][9]《清實錄》第一冊,《太祖實錄》卷9,第122頁,第122—123頁。
[10]《清實錄》第一冊,《太祖實錄》卷10,第135頁。
[11]《滿文老檔》36卷,天命七年二月。
[12][13]《滿文老檔》31卷,天命六年十二月,42卷,天命七年六月。
[14][15]《清實錄》第一冊,《太祖實錄》卷6,92頁,卷7,第95-96頁。
[16]《清實錄》第一冊,《太祖實錄》卷10,第135-136頁。
[17]《欽定八旗通志》卷18—21。
[18][19]《滿文老檔》第4卷,乙卯年,第29卷,天命六年十一月。
[20]《滿文老檔》第22卷,天命六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