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從語言的角度去理解文本層次上的空白

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925X(2011)O7-0201-02

摘要：空白是各種文學形式中普遍存在的一種形象，它們作用于讀者的心理，激發讀者的創造性能力，使之具備參與作品意義構成的可能與權利。文本同時又是作為一種符號性的存在，探究文本的心理蘊涵，就必須分析文本符號對讀者的心理激發以及符號與主體心理互動、影響。空白既是一種結構，又是一種審美，亦是一種藝術。

關鍵詞：空白 語義空白 句法空白 結構空白

引言

文本是作家創作心理的物化形態，考察其中的心理蘊涵是文學的重要內容。

文本的概念有它獨特的內涵，它區別于傳統文學理論所講的“作品”概念。至今以來，“作品”一直都被看作是一個完成的行為，它是作家創作心理進程的物化與積累，具有完整的結構。作家的思想往往會被等同于他作品里的主人公的感情。它是綿延不斷的，互相包含，沒有傳統意義上所說的開始與結束。

要理解文學的心理蘊涵，就得從考察文本的呈現方式入手。文本的存在是呈現一種“形象”的存在。而在“形象”的層次基礎上，文本從整體上顯現為一種充滿空白與未定性的召喚結構，對讀者心理產生一種召喚與期待，并留待著讀者進行填充。在文本層次上它表現為三種方式：語義空白、句法空白與結構空白。空白是各種文學形式中普遍存在的一種形象，它們作用于讀者的心理，激發讀者的創造性能力，使之具備參與作品意義構成的可能與權利。

一、“空白”是各類文學藝術中的共同特征

在語言形象的張力作用下，文本構成向我們顯現一幅獨特的圖景。這個圖景并不是完全封閉的，它有許多“空白”，這是屬于一種開放的充滿未定性的一種結構。而分析這一結構的心理蘊涵，僅僅關注文本的形象是不夠的，我們必須從文本的形象層進入到文本的語義層，進而深入到文本的“空白”所形成的朦朧體驗。這一體驗對于讀者的心理產生著召喚與期待作用，促使他根據自己的個體經驗將文本中的“空白”明確化、具體化。

中國的書法講究布白。所以，書法之神，恰在尺副之外。對于中國繪畫與書法中的空白，宗白華先生從中西空白觀的比較中細細剖露其中的玄機：“中國畫家面對這幅空白，不肯讓物的底層黑影填實了物體的”面”，取消了空白，像西洋油畫；所以直接地在這一片虛白上揮毫運墨，用各種皺文表出物的生命節奏。同時借取書法中的草情篆意或隸體表達自己心中的韻律，所繪出的是心靈所直接領悟的物態天趣，造化和心靈的凝合。自由瀟灑的筆墨，憑線紋的節奏，色彩的韻律，開徑自行，養空而游，蹈光揖影，摶虛成實。”

音樂是通過樂音的選擇和組合來表現并激起內心情感變化的藝術。音樂表現的的不確定性是音樂藝術的根本特征。正是音樂的未定性，才最宜于表達人類最復雜、變化、朦朧的情感流動。同時，音樂的空白、停頓和間歇也同樣是樂曲的表現手段之一。所以“余音繞梁，三日不絕”，才是樂中佳境，如孔子聞《韶》，“三月而不知肉味”。而且，正是由于音樂抽象的“未定性”，才有人認為音樂反映了藝術的最高本質。

二、文學文本中的空白

空白作為文學這門藝術的一種重要性質和重要手段，也是文學形式自身發展的一定程度和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是文學的自覺時代之后在與萬千讀者的互動創造與相互形塑中才逐漸發展起來的。

在文本層次上，空白展開了言與意、虛與實、隱蔽與敞開、含蓄與彰明、表達與非表達之間的一系列矛盾對立運動。伽達默爾說：“作品的存在所形成的敞開與隱蔽之間的張力是顯而易見的。緊張狀態是這樣的張力，它促成一件藝術作品的造型水平，產生普照一切的光芒。藝術作品的真理不是意義坦然地明擺著的，相反，它藏的很深而且深不可測。因此，從其本質來看，藝術作品就是世界和大地、敞開和隱蔽之間的爭斗。”由此，文學文本正是通過這種對立因素之間的矛盾運動，大大拓寬了藝術的表現領域，加強了文學的表現力。

三、文本空白的三種實現方式

文本層次上的空白，是文學形式和詩性語言歷史發展的成果，它呈現為一種藝術形式上的技巧或手法，是儲蓄的筆法、象喻的手段，是隱蔽與敞開的矛盾運動。這是一種無表達的表達，所以是一種更生動、更成功的表達。

空白作為文學藝術形式本身的性質、技巧和手段，形成了自己的動作機制。表現為三種形式：語義空白，句法空白與結構空白。

（一）語義空白

在長期文化傳統中生成的語言，大都具有多重含義。在一般語言看來，每一語詞在其單一的語境中，只有一個確定的含義。但文學語言總是在突破語文的規范，它使語詞在表達字面意義的同時又暗示其多重含義，這就形成了詞語含義的空白，又由于語義的空白形成了文學語言的多義表達方式。

如含蓄與寄寓。這是屬于漢語的專長。象白居易的《花非花》：“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這闋詞的字面詞義明白如話，字句后面的意思卻令人費解。其始，寫景隱約其辭，是花非共，似霧否霧。后闋仙也？人也？真耶？幻耶？或曰情人相會，或曰仙女下凡……都是合理的解釋，這都蘊涵在詩的深層意義之中。

（二）句法空白

文學中，由句法的變化無窮展開了語言表達的極大的未定性。遣詞造句本就是一種高超的藝術。明代黃子肅曾在《詩法》中指出：“意既立，必須得句，句有法，當以妙悟為主。”詩之能悟，乃詩句中常有空白之處。文學的奇妙不公在于語義的奇詭，還在于句法的奇妙。句法的奇妙，又緣于句法空白的機巧。像句法空白中的搭配，如王國維《人間詞話》稱：“”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 “鬧”字，而境界全出。”這“鬧”字的“千古奇絕”是由于作者在已趨程式的搭配中，俗極而雅，見出新奇，又加入了未定的因素，留出了讀者感受的空缺，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再如省略的朦朧，像溫庭筠的《商山早行》：“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這兩句詩十個字全部由名詞構成，無一動詞、關聯詞。由于省略，創造了一種新穎獨特的句式，留下了大量的句法空白。那讀者的理解有千變萬化了，如人跡，何人之印跡？詩人之印跡？更早行人之印跡？誰看人跡？詩人看見的，還是讀者看見的？板橋霜，人跡是在板橋上還是引向板橋？

（三）結構空白

結構空白作為文本中的重要空白方式。它是文本得以具體化、建構得以最終實現的充分條件。高明的作者是設計師、導游者，共同合作者。他注意到作品的首要功能是使讀者意識到它是一部藝術作品，從而喚起讀者的藝術的閱讀態度。

有時文本描述的時空間斷與時空切換等引起了大幅度的結構跳躍，造成了文體結構之間聯結性的中斷，形成了大量的結構空白。如李商隱《夜雨寄北》詩，便采用了較為典型的時空切換手法：“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本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在這首詩里面，空間、時間、主體之間多次切換。在時間、空間與主體中間留下了大量空白和中間聯系的環節：如妻子如何寄達音書，書信還是口信，由何人傳遞，“我”如何展讀，窗外夜景意象之蘊涵，想象中的歸途中情形，相見時情景，等等。這種時間間斷或時空切換在文本結構的多聯結之處留下了許多未定之處，有等閱讀接受主體審美創造或補充。

由此可見，文本中的不同空白既是一種結構之美又是一種審美、藝術之美。它表現了文化藝術的博大精深。

參考文獻：

[1](德)伽達默爾著，張志揚譯.美的現實性[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1）109頁.

[2]葉維康.語言與真實世界[M].古代文學理論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第8輯，56頁.

[3]（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104頁.

[4]周憲.走向創造的境界[M].長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2.

[5][美]阿瑞提，錢崗南譯.創造的秘密[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