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925X(2011)O7-0166-01
摘要:春秋戰國是個百花齊放的時代,諸子百家的學說涉及到大量的法律思想。如孔子對禮治、法治關系的論述:“導之以道,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對我國的法治實踐有相當大的影響。孟子關于誅殺暴君的思想,則成為推翻暴君的重要理論依據。即使是被儒家批判的名家,也對法律體系的條理化做出了貢獻。到了戰國晚期,諸子學說出現了融合的趨勢,典型的表現在出現了一些對諸子百家試圖進行總結的文章,如《莊子·天下》、《荀子·非十二子》、《韓非子·顯學》等。本文將截取戰國末期這個片段,通過分析荀子、韓非子對人性以及法治的不同主張,來試圖對其法治思想的形成作一定的探析。
關鍵詞:人性 法治 禮義
荀子、韓非子沒有足夠的機會實踐自己的政治主張,使得他們的理論和現實政治存在一定的偏差,不過這也使他們在理論的自足性方面更為完備。他們的法治思想與他們的人性論都有密切的關系,二者對人性的看法有明顯的聯系。但是,他們對于法治的理解是不同的。荀子的法治思想是要在禮義的指導下實現,他所論述的“法”,我們可以理解為“禮義刑罰”。而韓非子論述的“法”,則并無禮義的內核。
《荀子》中有專門論人性的篇章《性惡篇》,觀點很明確:“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偽”字,楊瓊的解釋是“矯制”,王先謙理解成“為”,不管怎樣,都是說“善是人后天修養而成的”。荀子認為“人之性惡”是人的共性,“凡人之性者,堯舜之與桀跖,其性一也;君子之與小人,其性一也”。我們從他的論述里可以推斷,諸侯王與平民的人性是一樣的。這似乎可以推出:既然人性惡,不可靠,那應該相信法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荀子并沒有往這個方向走,他認為人性惡,又承認人人都具有為善的可能性,甚至有成為圣人的可能性,“今使涂之人,伏術為學,專心一志,思索熟察,加日懸久,積善而不息,則通于神明,參于天地矣”。君子與小人的區別在于是否學習圣人之道。荀子認為禮義法制都起源于以往的圣人,他這一論斷為禮義刑罰蒙上了一層神圣性的色彩,只有學圣人之道才能克服人性惡的局限,才有資格從政。他似乎暗示,無德行的君主都沒有資格施行禮義法制,同時又似乎暗示,如果今天的王具有圣人的特性,也是可以訂正禮義法制的。不過他沒有明確這樣說,也許是因為他認為當今的所有的王都不具有這個資質,不配成為圣人。
有一點需要指出,荀子似乎認為欲望的滿足和禮義的形成無直接關系,甚至反相關。“妻子具而孝衰于親,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祿盈而忠衰于君”,這與《管子》“衣食足而知榮辱”的觀念并不一致。所以,荀子特別強調“君子”的重要性,在他看來,君主的主要任務就是選拔君子,而且君子是法律得以實施的基礎,法并可靠,只有君子真正可靠。“法不能獨立,類不能自行,得其人則行,失其人則亡。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治之源也。……不知法之義而正法之數者,雖博,臨事必亂。”荀子以“君子”自居,他是從君子的角度來闡釋整個法治體系的運行。荀子有一套理想的法制體系,大概是以下這樣的。以前的圣人鑒于人性惡的現實,制定了禮義刑罰,這些制度只有認真學圣人之道的君子才能充分理解執行,而貪圖權勢的小人是不能的。因此明君要把權力授予君子,君子以自己的道德修養來獲得明主的尊重、任用,并確保禮義刑罰的正確執行。
荀子的論述多少還有些理想色彩,畢竟道德很難考察,且明主不易得。所以,荀子本人也沒有獲得施展抱負的機會。如果我們把《荀子》《韓非子》對照來讀,可以清楚地看到,韓非子某種程度上既是荀子的繼承者,又是其批判者。韓非子對于法的觀念拋棄了禮義的內核,法在某種程度上喪失了神圣性,更多的與赤裸裸的權力結合在一起。他把法看作君主的一個手段,與國富兵強這些政治動機有密切的聯系。作為韓國貴族的韓非子,他的觀點更多地從統治者的角度出發,要求明君足夠聰慧,對自身的利益有充分的把握。他對君主似乎沒什么道德要求,這一點和荀子荀子理解的明主應該是個道德高尚的人,否則明主不會任用有道之士截然不同。
韓非子在《五蠹》的篇章中肯定了當世君主對法的修訂權。不過,就字面而言,還是繼承了荀子的:“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荀子認為是圣人創制了禮義刑罰,一般的君主沒資格修訂。韓非子則認為當世圣人有修訂法的權力,這在邏輯上沒有問題,但怎樣判定當今的王是否具備“圣人”的資質呢?韓非子沒有明說。現實中哪個掌握現實權力的王不認為自己是圣人呢?所以,韓非子實際上突破了荀子的界限,肯定了君王修訂法的權力。
荀子強調人性惡,但又都具有行善的可能性,甚至都有成為圣人的可能性。韓非子沒有直接挑戰他的這一觀點,但他從現實的角度否定了荀子的這一論斷。他認為不善人多,善人少,而且如父母之愛子,有時尚不能糾正逆子,他因此對人性有更悲觀的看法,認為教化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得出“民者固服于勢,寡能懷于義”,“民固驕于愛,聽于威矣”的結論。韓非子理論中人是伏于權勢貪圖利益的人,官吏百姓皆如此,某種程度上君主也是如此,因此君主的主要任務是根據律法揚善懲惡。他由此否定了“仁義”推行的現實性,而且進一步攻擊說教化不利于國家目標的實現,他舉例說,孝子在戰爭中不會奮不顧身。他之所以強調一般道德準則與國家目標的矛盾,主要因為當時國家的主要事務是戰爭,他并沒有考慮和平時期的情形。他認為人主的關鍵在于擁有權勢,“人主失力而能有國者,千無一人”。人主通過財富來獎賞守法能干的官吏百姓,通過權勢處罰違法的官吏百姓,這樣就能保證人人奮進。這一點與荀子不一樣。而且他比較強調官吏的功勞以及實際能力,“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在他看來,法的主要內容是規賞定罰,人主只要嚴格執行這些法條,就能有效地控制官吏百姓。可見,韓非子理想的法治是,君主保持權力,震懾子民,確保法律執行,規避子民行為,以實現國富兵強。不過,人主控制權臣,并不容易,因為“法術之士,與當途之臣,不相容也”。韓非子正因為這點,雖得到秦王嬴政的賞識,還是未能施展抱負,死于獄中。
從上文我們可以看到,荀子、韓非子都堅持性惡的觀點,但荀子強調人的可教化性,因此突出了有德行的君子在法治推行中的重要性,“故明主急得其人,而闇主急得其勢”。而韓非子由現實的狀況推斷教化的不可行性,因此推崇權勢,法律成了在君主操縱下控制官吏臣民的根本方式,且相信這種控制的有效性,“明主之道,一法而不求智,固術而不慕信,故法不敗,而群臣無奸詐矣。”
參考文獻:
[1]陳奇猷校注.韓非子集釋[M].上海人民出版社,1971
[2]王先謙著.荀子集解[M]. 中華書局,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