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教學與訓(xùn)練:回到原點

從2004年廣東省在全國率先實施新課標以來，作文教學與訓(xùn)練一直是廣大師生關(guān)注的熱點與焦點，新教材以“寫作活動”作為依托的作文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彌合了作文教學“短平快”的備考缺陷。但是，學生生活體驗的觀照與生發(fā)，內(nèi)心世界的體認與演繹，寫作個性的彰顯，依然抵擋不住“殺雞取卵”式的應(yīng)試洪流，在最近的2010年、2011年廣東高考的評分標準附則中，一句要特別關(guān)注考生的“生活體驗與認知”的響亮呼吁，表達了新課標背景下高校選拔人才的內(nèi)在訴求，也印證了中學作文教學與訓(xùn)練，要回歸原點本質(zhì)的強烈愿望。

體驗源自觀察與思考。越是貼近生活，越要發(fā)現(xiàn)生活、感知生活的慧眼。2011年，一位考生在寫回到自己出生地的“原點”時，這樣生動地記錄觀察的情景：

踏著青石板路，我緩緩步入巷的深處。映入眼簾的是久違的西關(guān)老屋。深紅的趟攏門前是三級淺平的臺階，某戶人家的家貓正慵懶地躺在石階上，享受正午到來前溫和的陽光。偶有微風拂過，老貓用前爪輕輕撥棄臉上的胡子，發(fā)出“喵”的一聲后，打了個滾又沉沉睡去。我知道，這是在喧囂大城市的深處才有的悠閑與寧靜。而我人生的起點就始于這一片祥和中……趟攏門后，原本掩著的木門已敞開。借著屋內(nèi)微弱的光線，我看見頭發(fā)花白的老爺爺正躺在搖椅上看報紙。突然，一個小皮球“嘭”地一聲打在了搖椅上，緊接著一個年紀仿佛只有兩歲的孩子屁顛屁顛地走到搖椅旁，揪著爺爺?shù)囊陆牵骸盃敔?，球球！球球不見了！”老人摘下眼鏡，笑著起身，把孩子攬入懷抱，細聲細語地說著：“喔，球球去哪兒啦？在這里嗎？不是！啊……在這兒！”只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入我耳朵，我仿佛看見早已過世的爺爺也曾這么抱著我。是的，在我人生剛開啟的那幾年，這條老巷卻承載著來自親人的無數(shù)關(guān)懷，西關(guān)人特有的溫情。

小作者在寫關(guān)西老屋時，觀察是特別細致的，趟攏門的顏色、臺階的形狀、懶貓的情狀、陽光的特點、白發(fā)爺爺?shù)陌苍?、兩歲幼童的出場、爺孫的天倫之樂……都極盡細微生動，作為廣東省記敘類標桿卷1號文，這篇文章恐怕很大程度上就是充分肯定其觀察的到位。該考生由觀察而思考“西關(guān)人特有的溫情”，則是更大的文化亮點?？梢?，深入的生活體驗，實則與敏銳地觀察分不開，更與深刻的思考提煉分不開。

體驗應(yīng)融入細節(jié)和情感。每個人都有生活體驗，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在作文中傳達生動的細節(jié)和動人的情感的，好的文章，作者一定要善于敏感捕捉細節(jié)，進而能夠根據(jù)細節(jié)挖掘其背后深蘊的感情。我們再看一則2011年廣東高考高分作文的一個片段：

我望著外婆的背影發(fā)呆。這時母親為我端來一碗湯放在我面前。我一驚，抬起頭，看到母親從鬢角垂下的幾絲白發(fā)?！霸趺戳?，快繼續(xù)你的學習啊！做完了才可以讓你定下心吃飯呀！這幾天忙得什么似的！”母親笑著說，走進廚房?！倚念^涌動，我現(xiàn)在難道不也是為了自己的學業(yè)、自己的將來而奮斗嗎？什么時候我也忘記享受一碗美味的湯，什么時候我也忘了母親又多長了一根白發(fā)！我所奔波追求的那個目標，獲得后真的讓我露出過滿足的微笑嗎？我與我所希望的真正的幸福和我現(xiàn)在所做的，不也像當年外婆外公那樣離得越來越遠了嗎！我一直想要飛得更遠，不料幸福是在起點！……雨停了，天空開始放晴。我走進廚房，與母親站在一起：“媽，我來幫你點什么吧！”我與母親對視而笑。

這篇文章考場給了58分！外公外婆因為對外在的東西追求過多，卻犧牲了最本真的家庭幸福。小作者面對自己的母親，用了很多細節(jié)描寫，先是端湯，后是笑語，再是入廚；而自己先是吃驚、抬頭，后是心里活動描寫，最終說服自己，珍惜眼前的幸福起點，也就是珍惜幸福的“原點”，強調(diào)在學習工作中，回到親情的原點，不再麻木冷漠。這中間，小作者始終飽含真情，“望著發(fā)呆”“心頭涌動”“對視而笑”等詞語，很真切地傳達了自己回到“親情原點”的心路歷程，能夠產(chǎn)生強烈的共鳴。

體驗有直接的，也有間接的。間接的體驗來自可供閱讀的資料、資訊，或者通過非親歷性的方式獲得的生活或情感體驗，在間接體驗中，來自萬象生活的客體與本我這一主體構(gòu)成思想見解上的一致，產(chǎn)生情感與思考的同位，進而以一種典型化的方式寫進作文，我們也高度認同這樣的生活體驗。請看2011年廣東省議論文標桿卷1的中間兩段：

情感是原點，是坐標的中心，可生活怎么就離它越來越遠呢？學生埋頭苦讀，眼里充斥著數(shù)學公式、英語單詞，對他人與社會卻漸漸變得冷漠；父母拼命賺錢，為孩子提供更優(yōu)質(zhì)的生活，與孩子的交流卻少得可憐；白領(lǐng)日夜加班，為事業(yè)拼搏，卻快要連回家的路都忘了……太多的欲望，讓我們有了太多的渴求，太多的渴求給我們帶來了太多的壓力。沉重的負擔讓我們只顧埋頭前行，或許我們連轉(zhuǎn)身看一下原點的勇氣都沒有了，因為我們恐懼于發(fā)現(xiàn)我們離它是多么的遠！

但是，當家變成只供休息的旅館，當朋友變成只是過節(jié)時相互問候的對象，當家人變成同一屋檐下的“室友”，當關(guān)愛只意味著給錢，當成功只意味著升職，當我們把一切的情感都物化時，我們與機器人何異？或許我們可以用樓房車子暫時掩蓋自己的空虛，或許我們可以用燈紅酒綠的生活暫時藏起自己的孤獨，可總有一天，遠離原點的生活失去了向心力，便會把我們甩得遠遠的。所以，還是回到原點吧！還是關(guān)注一下自己的情感吧！

這篇文章得分為59分，是閱卷專家公認的生活體驗特別鮮活典型的文章。這兩個片段，從“學生”“父母”延展到“白領(lǐng)”的生活實際，再從“家”“朋友”“家人”延展到“關(guān)愛”“成功”等生活現(xiàn)象，無一不彰顯著考生直接或間接的生活體驗，這些體驗豐富典型，充分反映了現(xiàn)實生活真實的一面，讀起來極易產(chǎn)生共鳴。而這些生活體驗，如果缺少一種關(guān)注社會、閱讀社會、思考社會的思想、情感，是很難打動讀者的。

間接體驗寫進作文，其瓶頸是認知的高低。學生通過閱讀，或者通過非親歷性的方式獲取的第二手生活體驗，要在行文中典型深刻傳達，則必然要有思想頭腦，要具備高度的整合能力，提煉能力，升華能力，說到底就是考生的認知水平，這是因為，任何體驗都要有認知作為基礎(chǔ)和前提。我們來看2011年廣東考生兩篇高分作文的片段：

片段1：一個人想在墻上釘一幅畫。他首先找到一顆釘子，他又想起他需要一把鐵錘；找到鐵錘后他想起要一張凳子來墊腳；沒有凳子他要親自做，他找來一把鋸子并開始尋找木材；當他走進樹林中時，他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本要做什么——生命中，我們總像釘畫的這個人一樣向前走了太久太遠，一路被繁雜的事物迷惑了雙眼，忘記了當初為何上路。我們需要回到原點，走回我們最初出發(fā)的地方。那原點是我們最初前進的方向，它告訴我們一路前行的目的。

片段2：前段日子，清華的百年校慶引起了軒然大波。作為頂級名校，各大媒體都紛紛大肆報道，不乏溢美之詞。然而借清華校慶一事更應(yīng)值得我們反思，“治學”是否應(yīng)回到原點，歸其根本。時人常嘆：當今時代，大師不復(fù)！也真的不禁讓人噓唏。越來越多的學者名前都多了“某某顧問”“某某院長”，越來越多的“大師”忙于名利場，甚至樂此不彼。為什么紅紅火火之后就不能回歸寧靜，潛心專研，反而與“治學”的原點相背而弛，越走越遠？！

第一個片段，小作者采用比喻論證的方式，先是娓娓道來，列舉一個生活中的現(xiàn)象——“釘一幅畫”，然后由釘畫進行很多方面的關(guān)聯(lián)，是典型生活體驗的提煉與概括，在此基礎(chǔ)上，回到“被繁雜的事物迷惑了雙眼，忘記了當初為何上路”這一核心問題上來，最后深刻指出“需要回到原點，走回我們最初出發(fā)的地方”，可謂水到渠成！第二個片段，由現(xiàn)實生活中清華校慶入手，聯(lián)系到某些“大師”的平常生活，指出“寧靜、潛心”治學的必要，一線串珠，鮮活的素材因為高遠的識見而與眾不同！

生活體驗與認知，是對作文本質(zhì)的核心理解，體驗需要慧眼和慧根，認知需要情感和思想?；氐阶魑牡脑c，就是要撇開作文備考的“假大空偽劣”，還原到寫作者“真實的個人體驗和感受”上來，經(jīng)過不斷的訓(xùn)練提高，最終在考場上寫出真知灼見的佳作來！

（作者單位：佛山市第三中學）

責任編校彭琳